没料到暻允言突然快走几步,抓过穆子韩的手,一个反力,穆子韩立刻调转了一个方向,和暻允言调换了位置。没留神又被那人狠狠一推,後背撞上了暻允言刚才靠著的梧桐。愤愤然要反手,一抬眼就见暻允言把自己挤在他和树干之间。
“你发什麽疯!”穆子韩恼怒,攒著手里的白瓷瓶,憋著一股气。抬手去推他,被反手钳制住,高举过顶,穆子韩吃痛扭过脸,怒目而视。
暻允言垂著眼,明明手上使劲伤害穆子韩的人是他,为什麽又要摆出一副委屈的神色。让穆子韩忍不住心软,松了松手,试图挣扎,可惜无果。
“我是疯了,”暻允言叹了口气,看起来无比委屈的模样,垂著眼睛没有了映射,失了光芒,“三天前我想的是,该不该疯能不能疯,我大概是……真的回不来了。”他喃喃低语,穆子韩听不真切,努力拧著眉,盯著暻允言的眉眼,他却似乎在说著无关紧要的事,用一脸茫然失措的表情。
“穆子韩,”暻允言终於抬起头,郑重其事地望进穆子韩的眼里,一字一顿,惶恐他听不真切,“我恶心你,”穆子韩听到这里,被钳制著的身体,不由得一颤,暻允言没有理会,自顾自地说,“恶心你和暻允!……”他渐渐松开穆子韩的手,捏著自己的手心,“全是因为我对你的心,穆子韩,我喜欢你!”
夜里,和鸣虫低泣的声音混在一起,暻允言的语气郑重其事,最後的三个字,一字一顿钉子一样扎进心里来。穆子韩没有来的心慌,暻允言按著他的肩膀慢慢靠近,侧过的脸颊呼吸的温热熏得自己发晕。
冷不防硬生生被推开,暻允言还没来得及反应,“啪”的一声,手掌著肉的声音,在夜里显得特别响。穆子韩睁大眼瞪著自己的掌心,悔恨懊恼和难以言明的情愫,再抬眼望向暻允言,只觉得眼前一片迷茫。
夜太深了,有些看不清。看不清的人只是穆子韩,除了暻允言脸上扎眼的伤痕,再也不能看见别的什麽。
暻允言相对而立,站在穆子韩面前,手足无措,只能看著那人垂著手望向自己,无声地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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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如果得给这回加个名字的话,估计是【不作不shi】= A =。。。
☆、章五 莲语 第一回
章五 莲语
第一回
施暴者正惨白著一张脸,翕合的唇发著抖,恶狠狠瞪著暻允言却泪眼婆娑失了威慑。暻允言心口抽痛著,向著穆子韩的方向一点点靠近。穆子韩彻底垂下头不去看他。眼前弥散的雾气,过分用力地抹去眼泪,动作粗暴近乎自暴自弃。
眼泪掉得太过狼狈,心里其实并没有什麽哀戚的情绪,无可奈何到了极点,只能挤出一个讪笑的表情。事态变成这样,是因为“恶心”还是“喜欢”?短短两个字让固守八年的冷心冷情土崩瓦解。所有委屈的情绪溃堤,暻允言反而沦为被发泄的始作俑者,两个人都说不清道不明。
暻允言掌心发木,捏了捏拳头,搭上穆子韩的肩,把他拥进怀里,胸口那块湿热的,轻轻拍打。穆子韩没有拒绝,於是暻允言有种跌到谷底再见一缕阳光的感觉。感恩戴德地轻轻拥住怀里的人,屏住呼吸。
“累了吗?”暻允言问。人靠在自己身上,似乎脱了力。
穆子韩没有回答他的话,暻允言自顾自牵起他的左手,才发现他手心里紧紧攒著什麽,掰开手指接手,白瓷被掌心温暖了。颓然地松了口气,在他耳边轻声说,“睡了吧,明天醒来什麽事都没有了。”偷偷在他额上按下一个吻,穆子韩没有察觉。
入夜,哭惨了的自顾自睡下的人,缩在靠里的位置,打著小声的呼,声音小小的有些可爱。暻允言坐在窗下的八仙椅上,窗开著缝,暖的月色撒在窗棱上,映著暻允言的面容。带著笑,笑容却有些惨然。
心里想著,睡了吧,明天醒来变什麽事都没有了。唇上留了那个皮肤的热度,却一下子走到比原点还不如的地方。这个时候是不是只要不抗拒,就足够了?能够呆在他身边就好。
原来喜欢的心意来的这麽快,这麽深。抽离的时候也不觉得疼,只是有些怅然若失。如果是因为那个穆子韩,只因为一次情伤就把自己缩进壳里的穆子韩,自己可以等。退几万步都没关系,只害怕一觉醒来,那人就躲得远远的。
万幸的时候,自己在陷得还不是那麽深的时候及时抽离,就算不能留有余地,心里的疼痛也一定能被时间打磨成粗糙的回忆。
如果可以,是不是不睡下就好了?这样梦不会醒,事情也不会来到无可转圜的地步。原来说不痛,是假的。
暻允言执拗到偏执,坐在角落里盯著穆子韩看了一宿,彻底无眠。
穆子韩醒来的时候,暻允言不在屋内。眼睛涩涩发肿著,迷蒙睡梦中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惯性一般把手放在左胸膛,窒息的感觉,和明显的呼吸不畅,似乎有些混沌。
“穆哥?”暻允言端著盆,步伐有些不稳,盆里的水撒了一地,肩上搭著的布巾,让他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这个称呼……穆子韩一怔,对上暻允言傻乎乎地笑。睡意退了些,才发现暻允言看起来精神多了,虽然脸上的倦态掩饰不住,眼里的血丝看起来也略微夸张。但此时的暻允言,已经回到初见时最应该的模样。
放荡不羁,纨!子弟。
穆子韩正愣神的时候,暻允言咋咋呼呼地端著盆过来,搁在架上。夸张地捶捶肩,然後扬起脸对穆子韩笑得灿烂。“沈死了,水还温著,快洗洗吧。”耸了耸肩膀背过身清点两人的行当,穆子韩看不到他那时的表情。
踌躇了一会儿,拧著搭在盆边的布巾擦脸。
早饭是整理好物什後下楼吃的。暻允言出乎意料地话多,甚至比起之前更加聒噪。穆子韩晃著神,说著荤话的暻允言,精神好过头的暻允言,让穆子韩以为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
暻允言先一步吃完。绕到後面的马棚牵马。一边掂著手里的木牌揣进怀里,一边提溜著纸扇晃悠悠地出了门。穆子韩才留心这时的暻允言,早就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一袭米色长袍绣著同色丝线的隐纹,端一把折扇哼著不成调的词,活脱脱风流公子哥的模样。
穆子韩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放下碗筷,追著暻允言出去了。
两个人从京城到到这一路,别说是人,马都累坏了。在驿站休养了一夜,人还没能来得及修整过来,马已经彻底动弹不得了。前蹄支撑著站起,後腿就不听使唤地瘫软。暻允言没办法,只能和驿站换马。
这驿站虽临靠大城,却只是个小镇中间的小驿。只能供养著一匹,暻允言权衡了下,牵著驿站那匹看起来没有多少精气神的马上路了。
穆子韩迷迷糊糊地算,这两人折腾在路上的时间也有小半个月了。身体和精神上的疲态都开始出现。两个人都是公子哥,根本就比不上正儿八经在外头奔波的人。暻允言现在过分的精神,反而让穆子韩有些担心,是不是回光返照了。
好说歹说把暻允言劝上马,穆子韩牵著马儿保持著正确的方向。暻允言趴在马背上,风吹著脸舒服得想睡。摇摇晃晃地几次险掉下来,穆子韩在底下托著,看得心惊。暻允言抱著马脖子,侧著脸盯著穆子韩,“哥,你也上来吧。”
穆子韩摇了摇头,那匹马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更何况……想起两个人迫不得已地亲近,就不由得血气上涌,是羞还是什麽的,就不得而知了。
“哥……”暻允言耍赖全开,在马背上晃来晃去,马儿受惊,几乎要奔逃。穆子韩拽著缰绳,生怕一个闪失。
好不容易马儿稳了下来,穆子韩一个闪身,被托著腋下整个人抱上了马。咦地一下,竟然用侧坐的姿势骑在马背上,这不是女人才……穆子韩回头怒气冲冲地瞪著暻允言,脸上泛著红,连著一片到耳根。
暻允言闷声笑著,胸膛颤动著的频率震得穆子韩心惶惶,连忙俯下身子假意拖住缰绳,只是想躲开暻允言留在自己身上的热度。太难堪。暻允言也只是不由分说地托住穆子韩的腰往上一撑,穆子韩来不及红脸,连忙撇开腿跨坐在马背上,手里没捏紧的缰绳,也被後面那个人夺去了。
现下用极其亲密的姿态,靠在一起。穆子韩想往前躲,无奈马鞍硌著,唯一一副马镫也让暻允言踩著,自己稍有动作就得掉下马。穆子韩只能轻轻抱著马脖子保持平衡,却不敢用劲。方才暻允言托著的腰软得有些难受,酥酥麻麻的热度攀沿著,让自己有些无措。
看著穆子韩用危险的姿势避开,暻允言无奈地笑笑,一手松开缰绳,然後揽住他的腰,把整个人扶正,带进自己怀里。穆子韩一惊,却没有拒绝,暻允言一手环住自己的腰身,一手捏紧缰绳,身体契合的时候,一个焦躁地想逃,一个越是掩饰心伤更家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穆子韩不敢动弹,生怕一个闪失……暻允言呼吸的热气,说话时的唯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都让自己无措到彻底。穆子韩的尴尬,暻允言看在眼里,掩饰的极好。马鞍突然下陷的一处,前面那人通红的耳廓摆在眼前。不自然地咽了咽唾沫,默默别开眼。
马匹承著两个人的重量,多少有些颠簸,穆子韩没有下脚的地方又不敢夹紧马腹,身後那人的热气从尾椎骨到肩胛的地方爬了上来。温柔舒适的怀抱,穆子韩不由得放下了警惕。暻允言有些犯困,盯著穆子韩的头顶,微微垂下眼眸,那些故意佯装的亮晶晶的东西都不见了,密致的睫毛投下阴影,在穆子韩看不到的地方,暻允言的痴情显得格外多余。
人人只道相思苦,偏偏对你牵肠挂肚。
在城门口被简单盘问了下,两人便入了城。因为是个大地方,城分内外,图个方便,仍旧骑在马上。多给了些茶水钱,守城人也就不多罗嗦,径直放行。在连城,除了皇城外的又一大城,不依山却傍海,两大咸水内海有一半在这城内。城里还有一条主干河流经,迎来送往的商人和丰饶的河鲜海产,都赐予这座大城得天独厚的条件。
两个人需要在这里多逗留几天, 一方面是为了休整,一方面也开始著手事件。入城已是晚上,两个人悠悠哉地骑著马,撇开那各自微妙的心境,看起来都无比闲适。再加上两人器宇不凡,往来的路人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然而突如其来的人潮涌动,马儿受了惊,抬起前蹄一跃而起,背上的两人几乎被掀翻在地。暻允言连忙松了手推了穆子韩下马,又怕伤了百姓,一个人在马背上颠颠,等制服了马匹再下马寻人,哪曾想,穆子韩已然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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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已然开启了说书状态。。。拍案!
☆、章五 莲语 第二回
第二回
再说两人方才入了城。这才在外城,人头攒动看起来已是稀罕。两人也没多留心,只觉大概是到了客商往来进货的时候,叫卖小贩加上赶热闹的百姓,人多些也是正常。图个省事
又不愿下马和人群摩肩擦踵,暻允言就拉著穆子韩,两人大大方方地坐在马上,不时牵一下缰绳,倒也闲适。
暻允言著一身白袍,一手撑在穆子韩腰间,一手拖著缰绳,神情里说不出的风流多情,在入了夜的水乡莹莹闪著光。穆子韩被强制箍在别人怀里,原意挣脱,但转念一想当初在江
淮的某个小镇上,一副虞姬扮相,已好过现下,偏了偏头把自己埋进暻允言的影子里。旁人只能看见若隐若现的尖削面孔,刻意藏的身姿的做派说来也成了扶风弱柳,不由得勾人
。
两人是知道南方的一些地方有把玩娈童的习惯。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似乎也没有那麽排斥,甚至还有成风之势。只是这麽被看著,多少有些!得慌。马匹底下来而又往的人,忍不
住多抬头看了几眼,眼里满是豔羡的神情,让两人不明就里。
穆子韩正在发呆。陡然听见开路铜锣的鸣声。连忙坐直,反戳了身後的人。那鸣声由远及近,暻允言先是一怔,也反应过来了。两人不知道,连城近些年来有个不成文的游会。但
逢开春後的第二个月,趁著乍暖还寒百花含苞绿芽挂枝的时候,一连举行七天的花会,人们在街道上迎来送往,放著莲灯,追随著白莲教的游行队伍。人头攒动,只为看一眼被称
为天外飞仙的白莲圣女。
初来乍到的两人毫不知情,试图靠到石板道的一边,却被明显欢腾雀跃的人群挤到正中。鸣锣开道越发接近,两个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马车队已经近乎肉眼可见。先头的花车
,挡不住第二辆被特意架高的马车。车身缀满丝制的莲花,车旁悬著的板上站著两个面容清秀的男子,而正中最高的位置,端坐著一名女子,掩著面纱看不真切。
正当两人努力躲闪的同时,不知是谁燃了一串鞭炮,径直扔在马前。受惊了的马匹前蹄腾空一跃而起,再落地时鞭炮还没炸完另一处的鞭炮又被点燃。於是马儿前後蹄不间断地交
替,两人在马背上几乎被掀翻。
暻允言见马儿无法控制,动作又无规律可循,万一彻底失控,两个被掀到地上,万一不受控,只会被马蹄踩死。只能忙拽缰绳,推了穆子韩下马。他猜凭穆子韩的身手,被那麽一
推也不会受伤,只要自己及时制住马匹的动作,就能确保他不受伤。
见穆子韩跌进人群里,暻允言放了心。自己本也该弃马而逃,但人来人往,又怕伤及百姓,暻允言只能放低上身,卡住马腹抱紧马脖,牵制住它。再看鞭炮声减弱,这时只要一跃
而下躲开马蹄就能自保,没曾想近身处杀出一个被意外吓愣了神的老太,一手挎著篮,一脸惊愕地望著几乎冲撞向自己的马匹,暻允言咬咬牙,连拉住缰绳整个连人带马往侧边一
拐。马哪受得住这疼,扬著脑袋就直挺挺地往侧边倒去,暻允言连人带马被重重摔下地。
所幸的是人群散的极快,没有伤及无辜。老太也只是受了惊,跌在地上惊愕地看著暻允言,由著丈夫把自己牵起。暻允言看似摔得极重,却只是擦伤了手肘,并没大碍,已是万幸
。
老太和她丈夫回过神来,把暻允言从乱象里扶起,暻允言连声道谢,没顾著把马牵起,就回头去寻,哪里还有穆子韩的人影!心口想被硬生生塞进冰水里,凉了个彻底。
而另一边,花会车队浩浩荡荡地从人群中穿过,原本拥挤成一团的人群,也自动自发地散开一条道路,恰好通行还留有余裕。暻允言急切地在人群中搜索穆子韩的信息,被攒动的
人潮一次次打散。
穆子韩是不是也著急著寻找自己?那种两身一命的孽缘,暻允言这才真的体会到了。因为太过著急,也没留心去看那白莲圣女的容貌,牵肠挂肚想著穆子韩到底被挤到哪儿去了,
会不会受伤,伤得重不重。
待车队渐行渐远,人群大众有的各自散了,有了追随著车队而行。暻允言所在的街道,从熙熙攘攘变得门可罗雀。他没心思去管,方寸大乱,见得身形和穆子韩有几分相似的就追
上前去硬是掰扯的人家,发现不对,连道歉也忘了。
不知什麽时候,被人拽住了衣袖。怔怔地回头。
才发现是刚才的老头老太儿。
暻允言略略皱了眉头,不甘心地望一眼前面的人群,仍是拱了手,低声下气地询问,“这位大爷有事吗?”
“这位公子,你当是在找刚才与你同行的小哥?”老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