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解兰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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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解兰舟-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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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兰舟缓缓转过身,轻唤一声:“古大小姐。”
  
  古灵灵脚下一顿,旋即也转过身来,心里即惊讶又好奇,这少年会和她说什么?骂她一顿泄愤么?
  
  顾兰舟眼帘低垂,并没有立即开口,只是紧紧抿着唇默然着,好似在积聚勇气与力量般。
  
  古灵灵也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般,顾兰舟突然抬头道:“古大小姐,我死了以后,请帮我照顾爹爹,让他不要太难过。”
  
  说罢也不管古灵灵作何反应,催着两名发呆的下人掉头就走。
  
  古灵灵瞠目结舌,好半天回过神来后,顾兰舟与那两名下人已经拐了个弯进入禁室范围了,顿时不禁为之气结。
  
  喂喂,跑那么快做什么,她还没答应好不好!更何况她现在又不打算嫁给穆青山,怎么帮他照顾啊?!
  
  这死小孩儿,性子这么刁钻霸道,太不讨人喜欢了!
  
  ……
  
  今天照顾穆青山的是朱平,他性子比较活泼开朗,见穆青山神情抑郁落落寡欢,便想方设法讲笑话给他解闷。
  
  穆青山一直默默无声地听着,任凭朱平说得口沫横飞也不为所动。
  
  当朱平口水都说干了,喝了一大杯水解渴时,穆青山突然问:“阿平,兰舟现在怎么样了?”
  
  朱平差点呛到,咳了好几下才吭吭哧哧道:“什,什么怎么样?”
  
  穆青山低声道:“今天外面那么大动静,是不是徐帮主他们来了?他们打算如何处置兰舟?阿平,你告诉我实话,不要骗我。”
  
  朱平向来崇拜穆青山,又想着事成定局无法更改,考虑片刻便道:“那我说了你可别太激动,不然伤势又要加重了。”
  
  穆青山点头,“你说。”
  
  朱平小声道:“我刚才听魏大哥说,徐帮主在大厅当着许多人的面质问顾兰舟,结果顾兰舟拒不认错悔改,把徐帮主激怒了,打算,打算明日一早把他押回怒海帮,在徐昊天墓前杀了他。”
  
  穆青山霎时心痛如绞,猛地捂住胸口,将涌到喉头的一口血硬生生吞了下去。
  
  见他脸色异常难看,朱平有些着慌,“青山哥哥,你是不是心口又痛了?唉,早知道你听了这么难受,我就不告诉你了!”
  
  穆青山将那阵椎心之痛勉力按压下去,哑声道:“我没事。阿平,谢谢你。”
  
  朱平学着大人的口气劝道:“青山哥哥,事已至此,你就别想太多了,保重身体要紧。”
  
  穆青山不置可否,疲惫地闭上眼睛。
  
  朱平吐了吐舌头,识趣地走到外屋,以免多说多错。
  
  ……
  
  夜半时分,整个悬湖山庄陷入沉睡。
  
  合衣而卧的穆青山突然坐起身,轻轻下床来到外屋。
  
  少年贪觉,朱平在外屋一角临时搭的一张床上睡得正酣,也不知做着什么美梦,津津有味地咂巴了一下嘴。
  
  穆青山不自觉多看了一眼。
  
  曾几何时,小家伙每晚也似这般睡得香甜,而且必要窝在他怀里才肯罢休。如今,他一人被关在禁室里,要如何度过那孤寂黑暗的漫漫长夜?
  
  心中一窒,他转身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能不惊忧朱平的酣睡最好,若被他的动静吵醒,他今晚也是无论如何也要出去的。
  
  明日一早顾兰舟就会被徐万泽带离山庄,今晚若不见他最后一面,恐怕这辈子再无机会了。
  
  他这些天谨遵医嘱认真养伤,身体勉强有所恢复。虽然仍旧无法动用内力,日常行动总算没有大碍——即便有碍,他也顾不得了。
  
  ……
  
  禁室位于悬湖山庄北边一处僻静之地,由于常年空置,喻义不详,平时少有人接近,周围杂草丛生,十分萧条。
  
  此时门外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影影绰绰照亮了门前一小方空地。
  
  离着一丈开外的距离,穆青山被人喝住了,“谁?!”
  
  谢双城手按腰刀,神情戒备。另有两名怒海帮弟子从旁边冲过来,一左一右护卫在侧。
  
  徐万泽上了山,顾兰舟的看押与处置权便归了怒海帮。虽然少年武功被废毫无攻击力,也不可能突出禁室逃下山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徐万泽今晚仍旧派了几名得力弟子严加看管。
  
  穆青山慢慢走上前,“是我。”
  
  谢双城先是惊讶,继而理解。他对穆青山与顾兰舟之间的关系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如果说悬湖山庄还有谁会在顾兰舟凶杀案定性后不避嫌地前来探望,应该就是穆青山了。
  
  他沉声道:“穆兄弟,很抱歉,你不能进去。”
  
  穆青山神情黯然道:“谢兄,兰舟算是小弟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明日就要走了,小弟只想见他最后一面。谢兄放心,我现在身上有伤,无法施展内力,根本不可能把他劫走,还望谢兄成全。”说罢双手抱拳,朝谢双城深深一揖。
  
  谢双城微微动容,他也听说了穆青山因为袒护顾兰舟而被古思远重罚之事,想着如果真的将他拒之门外也着实有些不近人情,因此犹豫了一下也就答应了,“行,那你进去看看吧,最好快点出来,否则被人看到我也不好向帮主交待。”
  
  穆青山又是一揖,“一定。多谢谢兄!”
  
  接着谢双城亲自用钥匙开了门,穆青山快步走入禁室。
  
  经过一段点着火把的昏暗石砌通道后,穆青山在最里面的屋角里见到了分别近十日的顾兰舟。
  
  少年正闭着双眼蜷缩在一张窄小的木板床上,形单影只,苍白消瘦,仿佛水中月影,一碰即碎。
  
  穆青山喉头霎时哽窒,心脏一阵抽痛,不自觉低低唤道:“兰舟……”
  
  这声呼唤微乎其微,顾兰舟却仿佛有心灵感应般蓦然睁开双眼,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怔怔看了穆青山片刻,喃喃道:“爹爹,是你么?我不是在做梦吧?”
  
  穆青山心中酸热,缓步走到床前,“是我,你没有做梦。”
  
  话音一落,他眼见着透明水汽在少年眼中迅速聚集、弥漫,继而大颗大颗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穆青山有些着慌,伸手揽住顾兰舟单薄的肩头,哑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顾兰舟说不出话来,一把抱住他的腰,将头贴上他的胸口,任蓄积多日的眼泪在他襟前尽情流淌。
  
  穆青山眼底热辣,拥住少年身躯的手臂慢慢收紧。
  
  明明是毫无亲缘关系的人,为什么一念及怀中少年即将离他而去,就会生出撕心裂肺一般的痛?
  
  这个孩子还只有十五岁,尚未成年,尚未来得及领略生命的壮阔与丰美,就要在这个烂漫天真的青葱年纪过早枯萎。
  
  他曾经许诺要带他下山游玩,却由于他顾虑所谓的道义责任而一再推迟,直到现在彻底落空,再无实现的可能。
  
  这些天里,他也曾有过疯狂的冲动,想要带着顾兰舟远走高飞,躲到世界尽头,让怒海帮与悬湖山庄人再也找不到,从此无忧无虑过他们想要的生活。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形同废人的他什么也不能做,连一句安慰与自责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最后一次拥抱他的少年,让泪水一遍遍冲刷自己那颗布满斑斑血痕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汩童扔的第三颗地雷!
55,这一段写得鼻子酸酸的……明天会有人来带走小兰舟,大家猜猜会是谁呢?




☆、第一吻

  哀伤绝望的低迷气氛在幽暗的禁室中缓缓流淌,顾兰舟明明有满腔话语要倾诉,他的伤,他的痛,他对生死别离的恐惧,以及他至死不能减弱分毫却无从诉说的青□恋……然而临到头却统统哽滞在喉头,只余眼泪黯然倾洒。
  
  过了不知多久,沉浸在伤痛中的两个人隐约听到禁室外传来些微响动,穆青山以为是谢双城要进来催促了,不得不强抑心痛放开怀中少年,却被顾兰舟用尽全身力气圈着腰不放,凄声叫道:“爹爹不要离开我!”
  
  穆青山心中一颤,抬手轻轻抚摸他乌黑顺滑的长发,喑哑着柔声道:“好,我不走。”
  
  此刻穆青山面朝床里,背对禁室门口,看不到一个不是谢双城的陌生男人悠哉游哉地走了进来,也看不到男人脸上放肆无忌的张狂表情。
  
  顾兰舟却不经意间透过迷离泪眼瞥见了,不由微微一怔。
  
  男人看上去似曾相识,四十开外年纪,身材高大健硕,五官硬朗粗犷,一双灰暗的眸子鬼瞳一般阴气森森乖戾十足,让人一见之下便背脊发凉不寒而栗。
  
  电光火石之间,顾兰舟想起一个人来,霎时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
  
  穆青山感觉到怀中少年的身体在瞬间紧绷起来,当下意识到情形不对,然而没等他转过身去,便有一道劲风朝他后脑直直袭来。
  
  若穆青山未受伤,或可勉强躲过这一袭,然而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门户大开地任人攻击。
  
  顾兰舟刹那间惊骇欲绝地大叫:“不要啊!”
  
  刹那间,男人看到了少年泪痕楚楚苍白透明的脸,于是那随心所欲拍出的一掌在距离穆青山后脑仅只一寸距离时,生生改变了前袭方向,错开少许转而向下,不轻不重地砍在穆青山后颈上。
  
  穆青山连袭击自己的人长什么模样都来不及看到,便眼前一黑昏倒下来。
  
  顾兰舟一时间几乎吓得魂飞魄散,直到手下传来穆青山比较微弱却尚算稳定的心跳,显然并无性命之攸时,他才死而复生般喘了一口气,将晕厥过去的穆青山放在床上。
  
  随后,他抬起头来,异常凶狠地瞪着三尺开外处好整以暇站着的男人,“老混蛋,背后偷袭,卑鄙无耻!”
  
  没错,此人便是八年前在后山重伤垂危、侥幸为顾兰舟点穴相救、后来教了他一个月武功、被他天天背地里骂作老混蛋的神秘男人了。
  
  时隔八年,男人的相貌并无太大变化,只是戾气更重,眼神更恶,直如一尊勾魂索命的地底凶神。
  
  只不过,这凶神一上来二话不说差点将穆青山一掌击毙,顾兰舟惊怒之下忘了避忌,直接脱口骂了出来。
  
  不问可知,门外的谢双城与其他看守人多半都着了老混蛋的道而凶多吉少了。
  
  男人料不到少年一开口便骂得如此难听,愣了一瞬后脸色顿时黑如锅底,额头青筋一阵乱跳,“老子还用得着偷袭?这小子算什么东西?即便他摆好阵势跟老子过招,老子也能一掌拍碎他的天灵盖!还有,小兔崽子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骂老子是老混蛋?!”
  
  顾兰舟对男人狰狞含煞的模样也有些心里发怵,然而他本来就是将死之人,最多不过是从被徐万泽杀死改为被眼前的老混蛋杀死,左右是死,无甚区别,因此索性壮起胆来,无所畏惧地冷笑,“我就骂你了,怎么样?你年过半百,是我爹爹年纪的两倍还有余,他就算生下来就开始习武,现在无伤在身,也及不上你数十年的修为。就算你打赢了他又怎么样?不过是以大欺小,以强凌弱罢了,何况我爹爹现在身受重伤,根本无法动用内力,更是胜之不武。而且,等我爹爹到你这个年纪,武功肯定比你更强,根本不用一掌,只要一根指头就能把你点死!”
  
  一番话直如风刀雨剑般朝男人劈头盖脸地砸来,打得他狼狈不堪招架不住,差点直接大脑溢血升了天。半晌才抹了一把脸,抽搐着嘴角悻悻道:“小兔崽子,你有种,几年不见,嘴巴越发毒了,杀人不见血啊。不过有一点必须要澄清,老子今年才四十有八,龙精虎猛,风华正茂,哪里年过半百了?还有,这就是你那比命还金贵的宝贝爹?挺年轻的嘛。他多大时候生的你?十岁?不错,这一点比老子强,老子当年上第一个女人的时候都十三岁了。”
  
  顾兰舟再无畏无惧,毕竟才十五岁,青涩懵懂,登时被男人的粗俗下流气红了脸,“谁像你这般下流龌龊,不要脸!老不修!他不是我的亲生爹爹,但待我比天下所有的亲爹都要好!”
  
  或许是被骂多了有了免疫力,下流龌龊的老不修这回没发怒,只不要脸的邪笑道:“这说明老子有本事,有魅力,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懂什么。”
  
  顾兰舟往地上重重啐了一口,继而面色不善道:“你不是在什么落魂谷当什么大魔头么,突然又跑来悬湖山庄做什么?”
  
  男人双手抱臂懒洋洋道:“前几个月总有人不自量力地混进老子的地盘做些鬼鬼祟祟的小动作,老子起先没当一回事,随手当臭虫捻死了两个。谁知后来臭虫源源不断地来,扰得老子不胜其烦,就抓了一只来审问,才知道古思远那个伪君子怀疑老子杀了徐万泽的什么儿子,所以派人来暗中调查老子。真是笑话,徐万泽自己就是窝囊废,养出来的儿子只能是窝囊废中的窝囊废,用得着老子动手杀他?我呸!”
  
  顾兰舟听得暗自心惊,却又隐约觉得解气,这世上敢毫无顾忌地骂古思远为伪君子、骂徐万泽是窝囊废的人,恐怕除了眼前这狂妄至极的老混蛋,再不作第二人想。
  
  男人继续没好气地骂骂咧咧:“前几天老子听底下人汇报说杀徐万泽儿子的凶手被姓古的抓到了,还说那凶手年纪不大,杀人的手法和老子很像,因此被人称为小魔煞。老子一听就有点坐不住了,老子明明没收过徒弟,谁这么胆大包天不要命了,居然敢模仿老子的手法去杀人!反正左右无事,老子就上悬湖山庄来瞧个究竟,没想到,哼哼,居然是你这小兔崽子。”
  
  一边说一边摸着下巴放肆地上下打量眼前少年,灰暗的眸子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与八年前相比,眼前的孩子长大了许多,容貌愈加出众,连阅人无数的男人也看得有些心痒痒。然而,更加吸引男人的,是少年那宁为玉碎睥睨众生的孤高气质,与即便面对他也能坦然自若无惧无畏的过人胆识。
  
  纵横天下许多年,拥有这般胆色之人,男人还真没遇上几个,由不得他收了两分亵玩之心而刮目相看。
  
  顾兰舟冷冷道:“是又如何?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男人被气笑了,“杀你算什么本事,老子还没那么无聊。不过,老子倒是有点好奇,你为什么要杀徐万泽的儿子?”
  
  顾兰舟眸中厉光一闪,“谁若辱我,我就杀谁。”
  
  男人眉头一挑,心下了然。
  
  以少年这般容貌,就算是喜欢女人的男人也容易看迷了眼,若不幸碰到个偏好男人这一口的,那更是恶狼遇羊垂涎欲滴,徐万泽那短命儿子肯定就是色胆包天才送了命。
  
  他不由点头赞许道:“杀的好!名门正派中多的是这种自诩正义实则无耻的败类,比老子落魂谷里的杂碎都不如。以后再遇上这种败类你只管放心大胆地杀,有老子给你撑腰,看谁敢乱放屁!”
  
  顾兰舟冷笑,鄙夷而自嘲,“我如今连杀鸡的力气都没有,又如何杀得了人。”
  
  男人脸色微微一变,“这话怎么说,为何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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