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说得我如鲠在喉,听得闵京龙心大悦,挥手散了内阁里的人。
我额角抽了两下,愁眉苦脸地低着头。
“蓝阁老,如今你对这封妃之事,可还有什么看法?”闵京的面前摆着一盘水晶苹果,正悠闲地自己削着皮,镶着宝石的匕首上划下划,切口十分平整。
我略一思索,道:“臣以为,只需几个端庄贤良者即可。”
若闵京的话放在那天之前问,我定还要劝闵京多多纳妃多多留嗣,可如今我心中有愧,说话便敛了几分。“哦?”闵京捧着苹果,银光窣窣下似是不经意道,“你对朕,也可有朕对你的半分情了?”
恍惚间,我想了很多。
为人臣子,自然要有决心为君生,为君死。生死亦不可怕,还有何惧?闵京不知还能坐在这个位子上多少时日,我理应顺着他的心思,不再忤逆了。
“回皇上,臣对皇上……一直心存真意。”
闵京听了手一顿,脸上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只是淡然道:“那嫣儿呢?”
我愣了一下。
闵京抛着手中的苹果,若有所思道:“你是不是在怪朕当初没拦了他?”
我嗫嚅着想开口,却还是沉默。其实,我知道几分闵京没有阻拦的缘由,也有几分疑惑。
“说起他走的事,倒还有朕的几分功劳,不然他也不会这样利落。嫣儿大病一场,能解开你二人的孽缘,朕很是欣慰。”闵京双手拿着匕首,垫在下巴上看着我道,“蓝玉烟,你凭这无艳之姿,迷惑了朕还不够,还要继续迷惑朕的嫣儿?朕自己认栽也就算了,嫣儿可不能就这样搭在你身上。出去走走也好,哪天玩累了,朕还让他回来做个逍遥闲王。”
闻言,我心中一动,竟莫名浮上了些欣喜。
闵兰……他还会回来吗?
“既然如此,朕不要妃子了。”闵京伸了个懒腰,“麻烦。”
我听罢俯首道:“臣感激皇上的错爱,却也不愿做那扰乱朝纲的祸水之流,选秀封妃是极其重要之事,望皇上三思。”
闵京盘腿坐着,手中的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他以指拭刃,面无表情道:“你不会妒吗?”
明晃晃的宝石下,闵京那双上挑的眼眸美丽非凡。
“皇上于臣,首先是君主。”
君臣有别,又何尝不是孽缘?
“首先是君主……”不知为何,我仿佛从闵京脸上看到了失落。“也罢,就按你说的办。”
“臣遵旨。”
闵京摆摆手,我了然地行礼退下。
“等等。”
我回头,怀里被抛了个削得浑圆的苹果。“朕赐你的。”
放在嘴边咬了一口,我笑道:“谢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
☆、52
封妃大典过后,我回家褪下官服,简单地冲了个凉,又坐在书案前翻起那本红火的小说来。
昨儿个正看到花魁玉师师诱惑小秀才,李寡妇呼天抢地挽情郎,还不知后续如何,今晚一定得把剩下的半本看完。
正看得兴味盎然,我忽然背上一凉,隐约感到一双犀利的眼眸正偷偷地盯着我看。
我战战兢兢地一斜眼,知赏在身后一脸忧愁地看着我。“哥,你别这么正常行么?”她看看我,又看看我手中的小说,忧愁道,“我总觉得你最近正常得有点不太正常。”
——怎么又是这句话!
我有些哭笑不得。
如今身边的人都对我小心翼翼的,生怕我一个想不开去寻死觅活,很长一段时间知赏甚至都不敢提起她皇叔的名姓。在她眼里,便是那落跑的两人对我始乱终弃了。
“唉,小姑娘家别总想些有的没的。”我随口敷衍了两句,合上小说道,“知赏,我前几日就告诉过你不要总是欺负儒易,怎么昨儿个又看到他在柴房烧洗脚水?”
知赏嘴巴一撇:“他在咱家白吃白喝,你那点俸禄连我都快养不起了,为啥还要再白养个他?”
一句话又戳到了我的痛处。
如今府中连帐房都请不起,上个月的开支还是我自个儿算的。知赏花的其实是宫里的钱,毕竟皇上总不会饿着自己的亲闺女,苗恩送银子的时候还嘲笑了我一番,却也给我留了两分面子;而剩下的仆役、小厮的月钱则是全由我一人掏了。眼看为数不多的银子流水般去无踪迹,我不由得羡慕起往昔西林党的奢侈来。
儒易俸禄不多,平时那些根本就满足不了他的吃穿用度;可我又不想委屈他,只好含泪再增加一笔开销。
好在儒易还是挺随遇而安的,这些天没有多花什么钱,也没见他抱怨什么。
“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思。”知赏突然哼了一声,脸色有点阴沉。
我干笑一声:“他能安什么心思?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粘人罢了。”
知赏目光复杂地打量我半晌,叹气道:“总之,你别饥不择食就好。”
饥不择食?
我想起那天儒易说的话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隔了几日拖着儒易去君家,还未进门就被君老爷子拿扫帚轰了出来。两个人站在萧瑟的大街上,我看儒易,儒易看天。
看来我是得着实养活他一阵子了。
……
闵京这几日有些奇怪,以前总是隔三差五地把我招进宫里,就算不是讨论国事也总要听我胡扯一番才好,而现在却好像对我失了兴趣一般,每天内阁议事后也不再留我。
没想到那些新进的秀女们还挺有能耐,成功地把闵京从断袖的歪路拉回了正路。一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就变得轻快起来,晚上睡觉也愈发安稳。
因为林照溪那个莫名其妙的要求,我总是睡得很早。
谁知,我虽然晚上睡得安稳,早上起床的空洞和疲惫感却愈发旺盛,我时不时感到腰酸背痛,整个人也有些憔悴。
我仍是把自己的这些异常归咎于年轻时的纵欲,觉得十分后悔。
罢,老得快就快吧,又不是美人,哪还有什么迟暮之忧。
某日闵京难得想起了我,于是我又被那个涂脂抹粉的妖孽领到了宫中。
闵京似乎刚沐浴过,乌黑的长发还有些湿润,衣衫大大地敞开,结实的腹肌和胸前的风景一览无余,我咽了下口水,赶紧转移了视线。
他正坐在帘里喝着小酒,帘外的雅歌一袭玫瑰蝉翼纱,正垂头弹着筝。小歌白穿着精致的衣裳,正坐在闵京身边玩着一只布老虎,听到动静后,大大的眼睛便朝我看来,居然欣喜地发出了一声:“舅几~”
我看着胖乎乎的小歌白,忽然想到一个很不合时宜的问题。
他究竟是该叫我舅舅呢,还是姐夫呢?他究竟是该叫知赏舅娘呢,还是姐姐呢?
“哥……”雅歌弹毕一曲,见闵京没什么反应,就怯怯地唤了我一声。
雅歌看起来比前些日子丰润了不少,想必过得不错。看来即使进了新的秀女,她也没有因此失宠,我这个做哥哥的很是欣慰。
“蓝阁老,看你这副憔悴的样子,可是过得不如意了?”闵京见我候在那里,放下酒杯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
你扣了我那么多俸禄,能如意么。我幽幽道:“回皇上,承蒙皇恩,臣过得很如意。”
闵京一挑眉,挥手道:“雅儿,你先退下吧。”
雅歌轻轻地点了头,就想过去抱歌白。“歌白吃饱了,又多日不见舅父,就留下来吧。晚些时候朕让苗恩给你抱过去就是。”闵京说着,摸了摸歌白毛茸茸的小脑袋。
闻言,我哀怨地看了眼闵京。
什么人啊这是!雅歌和我也多日未见,怎么就单单把她打发了!
雅歌退下后,闵京下巴一扬,示意我掀帘进来。“舅几~”歌白嘟着嘴看我,软软地张开手要抱。
我见闵京没有反对,就走过去把小胖子抱了起来。他一头埋进我的怀里,满足地呼噜了一声,大眼睛里笑意盈盈。
歌白较一般孩子早慧些,不满岁就会说些简单的词句了,不过好像不怎么会说叠词,见了我就只是软软糯糯地唤着“舅几”,十分黏人。闵京一声不吭地喝着酒,许是看到了我眼里的溺爱,便道:“蓝玉烟,你没想过给蓝家留个后么?”
不愧是知赏的父皇,连问这话的神情都一模一样。我心里颇不是滋味,握着歌白的小手无奈道:“皇上,您也知道臣是天生断袖,碰不了女子的。”
闵京听罢不予置评,只是冷哼一声:“你倒是对得起蓝家的列祖列宗。”
我嘴角一歪,没吭声。
闵京慢慢地喝完了手中的酒,站起身来背对着我,慢悠悠道:“朕今次叫你来,是有件重要的事和你相商。”
我立马换上一副诚挚的神情,拍了拍衣袖坐好,洗耳恭听。
他淡然道:“朕不举了。”
我手上蓦地一紧,歌白吃痛嗷了一声,眼泪汪汪地抬头看我。
“呜……”我手忙脚乱地哄着怀里的小胖子,目光不受控制地瞟了一眼闵京的下身,鬓角竟冒出了些许冷汗。
闵京不耐烦道:“苗恩!”
候在门前的苗恩袅袅婷婷地走过来,从我怀里抱过哭闹的歌白,浓墨重彩的眼睛和我对上,轻笑一声便轻盈地走了。
鬓角的冷汗越冒越多,我抬袖擦了两下道:“皇上所谓的相商是?”
“朕正值壮年,又从未纵过欲,此事来得颇为蹊跷,御医也毫无办法。不过,倒是有几个胆子大的建议朕试试后|庭刺激。”闵京话里不带丝毫情绪,撑着下巴道,“朕思来想去,还是不愿被那宦官拿假物近了身。所以,你来。”
我结结巴巴道:“臣、臣来的意思是……”
闵京似笑非笑道:“以你这么多年的风流阅历,竟会不知朕的话中含义?”
“恕臣愚鲁。”
“说文雅些,是邀你和朕共赴云雨;说粗俗些,就是叫你上朕。”闵京转身踢了我一脚,居高临下道,“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53
我呆了。
闵京气定神闲地蹲下身,挑着我的下巴道:“还不懂?”
他说着亲了上来。
气息倏然被包裹在两片丰厚的绯色唇瓣里,我一个趔趄滚下坐垫,惶恐地推拒道:“皇上,请不要同臣顽笑……”
闵京理了理自己因我的挣扎而散乱的衣衫,轻笑着道:“你看朕这样,是同你顽笑的意思?”
我心中大骇,又离他远了些,低头盘算着该怎么逃跑。皇上把我遗忘了那么多时日,偶然召见一次竟二话不说地把人往龙床上拉,我就算再精虫冲脑也得顾忌着此时诡异的气氛。
“朕曾险些害你丢了性命,今日难得起兴想要补偿你一番,休要不知好歹。”闵京说着,竟伸手解了自己本就松散的衣带。
我眼睁睁看着闵京的衣衫一件件从身上剥落,又瞥了一眼苗恩走时关得死紧的门,暗自叫苦的同时慌乱地别过头道:“臣最近有些体虚,怕是不能……”
闵京盯着我有些青灰的脸庞,似是不经意般问道:“你最近有纵过欲吗?”
我一愣,赶紧摇头。
“那你体个屁的虚!”他居然爆了句粗口,一把将我丢到宽大的龙床之上,近乎于光裸的身躯压了上来。
此时,我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
上一次是被皇上差点用前面强,这一次怕是要用后面强了。虽然用后面强总好过用前面强,可谁有那个胆子把一国之君压在身下!
眼看闵京就要毫无章法地坐上来,我决定做一番最后的垂死挣扎。“皇上,臣真的有些疲累,不如我们缓几日再……”
“朕还等着给闵氏皇朝开枝散叶,不快些治好这不举之症怎么能行呢?”闵京俊美的面容虽然威严,却遮掩不住那两颊上的些许薄红。他低头看着我,嘴唇和我的耳廓贴得极近:“莫非,你先前那对朕心存真意的话竟是哄朕的?”
我没话说了。
我一不会用药二不会动武,也没有三寸不烂之舌可以哄骗闵京,此劫,看来断然是躲不过。与其让闵京自己强来伤了龙体,还不如我主动着照顾他妥当些。
想到这里我翻身上去,将他囚在了自己的两臂间,膝盖也撑进他的双腿隙,在中央摩挲起来。抚摸着他健美遒劲的腹肌,我平静地除了自己的层层衣物。
“这就想开了?”闵京看着我取笑道。
我默然不语。
前脚雅歌刚走,后脚自己的哥哥就和夫君就搞在了一起,这弈棋般的世道,真是荒谬。
脑海里浮出歌白可爱的小脸,我不由得有些愧疚,手上的动作也停滞下来。闵京剑眉一拧,主动拉起我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胸膛,凤眼眯了起来。
——今日的闵京,始终有些不大正常。
他如初生婴儿般坦承在我面前时,我原本老练的技巧都仿佛在一瞬间湮灭不见,只余下深深的茫然与不知所措。毕竟这个人,是天子。
我的手颤抖着摸上他甚为雄伟的那处,却始终不见有什么动静。看来闵京口中的不举之症,竟不是欺瞒之言。
将要推进去的一刹那,闵京突然狠狠地揽住我的脖颈,在我冒着胡渣的下巴上啃了一口:
“蓝玉烟!如此一来,你就没有退路了。”
……
我知道,自己早就没有退路了。
当两人终于结合到一起时,我仿佛打破了心中一直以来的一道禁锢,像是欣喜,像是释然,又像是辛酸。
闵京的身躯柔韧修长,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寸步难行,几乎是很容易就顶到了深处,触到了那极尽销魂的那一点上。他闷哼一声,没有过多的呻|吟,也没有丝毫的扭捏作态,极其缓慢地在我身下扭动着,直到那处在我辛勤地耕耘下巍然立了起来。
……
“皇上,还要吗?”我掠开他沾湿在耳边的长发,凑到他跟前低声道。
闵京伏在床上深深浅浅地喘息着,宽阔优美的脊梁在空中轻颤,回头恼怒地瞪着我道:“花样倒是多……”
话音未落,我俯身堵住了他的唇。
……
……
……
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闵京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一日炙过一日。
我们相处方式的变化很快引起了内阁其余几人的注意。
林照溪总是意味不明地笑着,照例点着手中的票拟上奏公事,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对这异常的气氛视而不见,可看我的眼神却总带着几分异样,还有几分微微的鄙意和若有似无的薄怒;白修静这些日子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做事总有些恍惚拖沓,乍一看竟似我般憔悴。不过,这些都不归我关心。
反应最奇怪的,莫过于灵图容渊二人。
灵图在某日散议后,留意到我仍留在原地没有丝毫迈开迹象的步伐,忍不住凑过来低声道:“叔,你和皇上……”
我叹气道:“嗯。”
灵图骇得后退一步,目光诧异地投向不远处的闵京,容渊也蓦然惊了一下。坐在帘子里的闵京停下手中的批红,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道:“宋灵图,你这样看朕,可是有什么不满?”
灵图咬咬嘴唇,没再多说什么,面色阴霾地拉着容渊匆匆去了。
没过几日,皇上突然罢了灵图的官。
“朕看他不顺眼。”面对我的质问,他只是轻描淡写道。
我撩袍跪下,着急又认真地道:“皇上,灵图与臣相识的这几年来,一直鞠躬尽瘁克己奉公,从未有过不忠之心。望皇上三思!”
“你莫要再多说。”闵京挥挥手,我知道他这个动作代表着没有余地。“朕意已决。”
……
马不停蹄地赶到城门前时,那里已是一片萧瑟,匆忙得没有留下任何经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