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想起的便是身在凤宁宫的千夜。而凤宁宫早已也是空无一人,于是震惊变成了怒不可遏!
大规模的搜索原本就在梵汐的预料之中。今天的梵汐,却不再是那个逃不出北冥手掌心中的宝贝。
命轿夫一路向南,离开宫门侍卫的视线后,换马再向南…打发走轿夫后,找了一家客栈,租了一辆带着简易棚子的驴车,买了两身粗布衣衫,再向南消失在客栈老板的视线后绕了个圈才向北。
梵汐是不喜欢寒冷的地方的,所以以前和北冥多次离宫游历,都是前往南方,他喜欢南方的温暖和四季花开,是北冥对他的了解。
凭借宫门侍卫的口供、北冥很快抓回了那四个轿夫……勃然大怒下软禁了两个罗伊皇族,又顺着轿夫的口供顺藤摸瓜的追查到租车给他们的客栈…所有人的口供都是他们向南离去……
所以北冥的搜索也朝着南方大面积的撒网展开——毕竟,他所熟悉的梵汐是不会玩这种花样的,而梵汐,偏偏就是凭着这样声东击西的伎俩,才得以保全住自己和千夜不被抓回去。
这农家小院儿,是一对老夫妇的,上了年纪、子女又在战乱中丧命,没有谋生能力的两个老人只能靠出租房为生,可这里地处偏僻、北方气候又差,时不时的风沙或者暴雪,经常没人租房、饥一顿饱一顿也是常有的事儿,不过老天总算肯眷顾了他们一次,半个月前来租房的客人出手挺大方,平日只要他们提供一日三餐,连餐费带房租让厚道的两个老人合不拢嘴,直接把南边最好的厢房腾了出来。
那两位年轻人,一个除了第一天进门时,便再没有露过面,大概是残废或者更严重……两位善良的老人拿了丰厚的租金后并不刻薄、时不时的炖只老母鸡过去给病人补补身体,倒是另一位漂亮的年轻人相当随和,他们这种地方没见过那么水灵的人,总是很温柔的跟老婆婆学这学那,—双细嫩的手恐怕以前是什么都没做过的大少爷,性格却一点都不骄纵,很踏实的在学着过日子。。。。。。这样的人,虽然来路不明,却让人没办法不心生好感。
此时,南厢房里
梵汐吃力的把千夜扶到轮椅上,这样千夜便不用终日摊在床上了。
前天他在老公公的帮忙和指导下做出的木轮椅,虽然简陋得很,却很细心的把每个千夜可以接触到的地方磨过了。。。。。。虽然为此弄得满手水泡、一沾水便钻心的疼,可是拉着千夜到窗前、让窗外暖暖的阳光撒在爱人身上的时候,他还是心满意足地笑了。
“千夜,喝了,喝完之后,尝尝我的手艺,我今天跟婆婆学着炖了骨头汤——”
他明知道千夜听不到,可是每天都不停地跟对方说着话、拉家常,说说今天婆婆的老母鸡下了几个蛋、说说他把窗子上那旧的窗纸换掉了、新贴的窗纸更透亮、更保暖、上面还贴着他自己剪的窗花,说说前一天又和老公公一起去赶集、买了个牛皮做的布郎鼓…说什么都好,因为他始终坚信着,这个男人总有一天会开口回应他、会骂他啰嗦。。。
说是药,其实他也没有对症的药,临行前的那个下午、除了布局他还回去看了一次爹,只可惜自己终究还是个不孝子,没办法给他老人家养老送终,却顺手牵羊了一些上好的补药。
“我喂你喝,不准再吐了,知道吗?带来的已经不多了,不要浪费,再吐我就不理你了哦!”
这些天来,自言自语的撒娇,对梵汐而言已形成了一种习惯……如果千夜醒着,一定会笑话这样的他,然后宠溺满满的一把将自己抱进怀中……
千夜闭着眼,一动不动,梵汐却尽可能的想象着自己正沐浴在爱人充满甜蜜的目光里一样……千夜不能喝,他便一口一口把参汤含在自己口中,一次一次口对口的喂!不止是药,还有鸡汤、米汤、骨头汤……毫无意识的千夜只能靠流食,他便一天天不厌其烦、一顿顿周而复始的这样做!
梵汐是对的 这样的做法坚特了半个月,千夜虽然没有醒过来、更不可能因此让骨头和筋脉恢复,但比起那时候光泡水而言,男人的脸色却是一天好过一天,还长了不少肉,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英俊,可至少恢复了基本的摸样,不是半个月前在凤宁宫时、那副如同骷髅骨架似地吓人。
可因为这繁琐的喂法,消化能力现在很差的男人,经常把喂进去的东西又从喉咙里溢出很多,梵汐也不气馁,吃进去一点就算一点,一遍遍的络他擦嘴、帮他洗衣服……因为进食而开始有新陈代谢、梵汐反倒因为这一点点起色开心得不得了,一点都不嫌麻烦的一次次帮他清理被秽物弄脏的身体、每天换特洗好几次床单…原本养尊处优的梵汐大公子、在外面寒风凌烈的天气里,坐在院中用井水不停地洗、洗的满手开裂、冻疮……
“今天没吐,很乖嘛,奖励一下!”梵汐没有了当初的羞涩,深情的轻吻落在男人嶙峋的脸颊上,“你坐着晒太阳,再过半个时辰,我们就洗澡!”
昔日,是你为我承受了所有的伤害,赌上一切为我撑起了一场幸福的美梦;那今天,就换我来坚强,让我来拼上全部,保护你!
梵汐挽起袖子,还是昔日那般单薄、却再也看不出柔弱,肌肤起以前养尊处优的时候变得略微成小麦色,反倒更加性感了几分。
只听一阵“叮叮咣咣”的动静,就见他费了老大的力气从简陋的门背后、拖出一个巨大的木桶,折腾开了——去外面烧水,洗木桶,把木桶拖回来后,瘦弱的肩膀开始拿起扁担往屋里挑水,凉的热的、一次次不厌甚颊的用裂开很多口子的手去试温度,等他把满满一桶热度正好的洗澡水灌满,己经累的气喘吁吁。
“老公公真好,今天我砍的木柴不够了,他把他的分给咱们用呢!”
梵汐一边脱去两人身上的衣服,一边继续跟爱人聊天…………昔日白润如玉、没有一丝瑕疵的身体,早已变得伤痕累累,手上的惨不忍睹就不说了,肩上被扁担磨起的水泡已经渐渐被一层薄茧所代替,小腿上的伤口是第一次砍柴的时候不会用斧子、不小心留下的,还有胳膊上那帮老人收地时、被庄稼穗儿和镰刀弄伤的…砍柴、种地、挑水、生火、做饭……这事儿,是他眼前的生活词典中根本没有的,但是他现在全部都可以做!
用足了力气,把千夜抱进浴桶里,梵汐自己也跟着进去…他有点庆幸,幸好千夜看不到,不然一定会臭骂这样不爱惜身体的自己吧……
“千夜,带来的人参快用光了,药粉也快没有了……你快醒醒吧,告诉我该怎么办?”
水,是粉色的……里面放了他从永宁宫的罐子里带出来的药粉,那个应该是北冥用来给千夜续命的,他把里面的虫子全部都挑出去、然后跟老婆婆学着晒药,已经重新晒好,每天给千夜沐浴的时候放一些……可是现在,能给这个男人维持生命的东西眼看都要弹尽粮绝了……
千夜当然没法回答他,现在就算是再急迫的问题,也只能由他自己来解决!
“呐,千夜,你知道要怎么找到‘喜医巫家’的传人吗?”
可这种事,就凭梵汐,是想破了头都不可能有解的。
“我手有颗‘药王丹’,可我不知道该怎么用……我一定能找到那个人,你一定会有救的……”
那时候,那张字条上的话,他可是一字一句,半点都没有忘记……可茫茫人海,那个什么巫家最后的传人怎么找,他却完全没有头绪!总不能在马路上见人就拉住问“你是不是巫家传人吧?”
……那样的话,恐怕他还没找到人,就已经被北冥抓回去了……
只可惜,这个世上的事,常常都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当梵汐满腹心事的从浴桶里出来,不顾自己正一丝不挂、在这简陋且不怎么保暖的房间极容易风寒,便先拿了衣服过来想要把千夜抱出来、裹好……却不料——眼前猛地一黑,衣衫掉在了地上,梵汐用湿淋淋的手捂着嘴,跪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
不知道自己究竟得了什么病,只是最近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每次都是突如其来的恶心、头昏、最要命的是胃痛的好像要裂开似地!
……
与此同时——
西域大漠里,独自行走的旅人并不多,如果商队遇上这种人,多半都会躲得远远地……因为这些,大多不是泛泛之辈,充满了危险……
比如说,巫冷月正悠哉的骑着骆驼,拿着水袋畅饮了几口,从他身边路过的一只商队似于遇上过什么意外、脱了水源,却硬生生的挨着干渴,望了他几眼选择开……这个男人的肩上,还趴着一只深黑色的沙漠剧毒蜥蜴,有经验的商队都知道,招惹这种人,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那个部落酋长给的酬金还是相当可观的,当然更重要的是这种毒中原罕见,他对这次解毒很有兴趣才会跑着一趟……接下来,该用这笔酬金去什么地方挥霍才好呢?
巫冷月收起水袋,从肩上把蜥蜴放在手中把玩,那蜥蜴仿佛认可了这个主人一般,乖巧得很,可他偏偏不喜欢这乖巧,非要把手放在蝎尾处,还故意弄疼那小家伙,只见诡异的蝎尾由黑变红、终于忍无可忍的根根刺进他的手指……巫冷月却悠哉依旧,愣是等着小家伙的毒素全部释放完,才又放回肩上、喂了些食物。
……刚抓来的这个东西也算个毒中之宝,这样每天三次,等他走出出沙漠的时候,身体便又多了一种剧毒抗性……
说起毒物……男人不由蹙起了俊逸的眉峰,重要的事情,他当然从不曾忘记——
千夜那家伙也不知道找到“蒋王丹”了吗?
放在那美人体内的蚕王,虽说还有四个多月的时间才会正式催动,但现在也该有些反应了。一想起那个娇嫩可口,便会想起那个销魂的夜晚,让他至今还会常常想起,还是意犹未尽……
无聊的心情,突然变得亢奋起来。
好吧,至少他现在知道,接下来他该去哪里了——
命犯桃花之欲染狼烟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雪上加霜
梵汐照例把从浴桶里抱出来的千夜擦的干干净净,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自己才哆哆嗦嗦的也钻进了一点都不暖和的被窝里…他果然更适合待在南方,这鬼天气加上他的体质总是很难产生什么热量……以前、和千夜住在多府的时候,每次洗完澡,这个男人都会把他抱在怀里,暖暖的……
可今天,说不定就要到了最后了——
最后一根人参已经完全煮成了渣、没法再喝了,这穷乡僻壤,当然是什么都买不到。
最后一把药粉,刚才千夜洗澡的时候也用尽了,那东西除非再去找北冥讨要配方,否则…
而且,连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起不对劲,好心的房东给他找了土方子,可惜压根没有用,频繁的干呕、胃痛,有时候甚至还能吐出大口的鲜血来……
侧身凝望着爱人已经渐渐恢复了昔日英俊的摸样,日渐憔悴的梵汐却半点都笑不出来……他已经
顾不上担心自己,但这样下去,千夜还是死路一条!“千夜,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们要怎么样才能活下去……”
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爱人熟悉的脸颊,想到千夜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身体,明天一断药便会又立刻……梵汐不争气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滚落澡粗布枕巾上。
他从离开皇宫,就没有再哭过…因为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为他拭去眼泪,以后的都要靠他自己扛起来!
可是…此时的绝望不同于昔日自己被男人欺负时,那样自暴自弃的念头…现在,他们就要死了!他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到头来还是没能保住为了他被毁掉的爱人!
“千夜,我实在找不到那个什么毒医巫家……对不起,我真的很没用……”
他每天都要照顾千夜一日多餐加上喂药,根本就走不了多远,又无从打听起……这又不是找菜市场,他这种找法要能找得到那才怪!
“千夜,我觉得我手里的药王丹……说不定可以有点效果,明天我喂你吃吧,我虽然不是大夫,可只要药是真的,我觉得总会有些效果的…”
千夜不回应他,他只能自己想招……从枕头底下小心翼翼的掏出被他收好的那颗药丸,但凡有一点办法,梵汐都不会对自己的爱人死马当活马医。
然而,梵汐没想到的是,最先吃到这药王丹的人,却不是打算明早嚼着喂给千夜吃的自己,更不是动都不能动一下的千夜!
这天晚上,他太累了,累的忘记了关好单薄漏风的柴门,累的把药丸放在掌心便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床前的情形却把他吓得目瞪口呆——
药丸被他睡着的时候掉在地上、盒子摔开了……地上那只芦花鸡是老婆婆养的,恐怕是半夜不知为什么.大概是觉得屋里暖和,就从门缝里钻了进来,芦花鸡的尸体却已经僵了,鸡嘴上还沾着一点白色的粉未,从在药丸上留下的那点痕迹来看,那粉未应该是从上面啄下来的。
鸡喙完全呈黑色,羽毛落了一地,连鸡皮都发黑,而药丸的附近,躺着一片死蚂蚁……
这下,就算梵汐再怎么没经验,也知道这药王丹必然是剧毒之物!
“到底为什么……”
傻了眼的梵汐,喃喃自语的捡起盒子,药丸还在盒子里,他没敢乱碰便匆匆忙忙的合上盖子,可心,却已经乱了——
他最后的“救命稻草”没有了!或者说原本就不存在!
可那个放纸条和药王丹的人应该是同一个人才对!既然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又为什么要设下陷阱,如果是想要害千夜……当初不告诉他千夜的所在不就行了吗?那样他一辈子恐怕都找不到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的爱人…又何苦费这一圈的周折?
他想不通,却也没有人给他想通的时间——
外面“砰砰砰”的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像是要把薄薄的门板拍烂似地,没等梵汐应门,房东老头儿便上气不接下气的闯进来——
“你们……快逃吧!”
望着两个男人裸身盖着一张被子在窄小的床上,老头子甚至没顾上看自己家的芦花鸡一眼,似于明白了点什么,却仍然上气不接下气的催促。
“老公公。。。。。。怎么了?”
接二连三倍受打击的梵汐,以为对方是看出了他们的关系,心生嫌弃,连忙收起悲伤,忐忑的望着对方,视线里尽是哀求……他们已径无处可去了……
不料,老头子却憨直的摇摇头——
“村子里来了很多士兵,正在挨家挨户的搜查……听说是上面的村子里来的,一个村子挨着一个村子的搜…他们的手里,有你的画像!孩子,快带着他逃吧,村里有不少人知道你住在这儿,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来了!”
“啊?”梵汐不由自主的惊呼一声,一张憔悴的俊脸越发的惨白,“那……老公公……您和老婆婆怎么办?”
“孩子,看得出你们是好人……放心吧,我老伴儿在门口呢,估计能拖住他们一会儿,我这才赶紧来通知你们……柴房后面有堵墙前几天刮大风的时候塌了,你们正好可以从那里走!找不到人的话,我们应该没事的,你别担心了……”
其实老两口合计过了……虽然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两个年轻人的来历,可像梵汐这么好的孩子,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就好像他们自己的孩子没有死在战乱中一样,他们本就注定要孤苦老死的人生最后、又意外的多了一段天伦之乐,已经知足了……反正他们都已经风烛残年,就算是……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