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桌子有的已经磨坏了腿。
可是就是这些已经磨坏了的桌子,在这些江湖人眼里却比金子还要吸引人。
有的人已经忍不住暗中加快步伐了,生怕自己晚一点赶不上了位置。
原本空寂无人的茶店此刻已经坐满了人。
老板是一个老的快要掉牙的老头子。
这老头子佝偻着背,因此他看起来是有老又矮。
这个有老又矮的老人有一双枯瘦的就像是枯木的手。
这双枯木般的手上留着长长地指甲。
那指甲里有着黑黑的不知为何物的东西。
此刻老人就正用着双手,拿着茶壶望群侠的杯中掺着茶水。
“大爷们这是要前往陕西城去?”这个老人大概是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多江湖人,是以话语也变得多了起来。
“不错”回答老人的是一个中年男子。
男子面目儒雅,身着一件儒衫,倒是一身的书生打扮。
那男子望着老人,随后视线随上老人那双秽浊的老眼,于是忍不住道,“老人家,你是常年这里营生?”
那老人叹了口气,摇晃了晃手中已空了的茶壶,道,“是。”
那中年又问道,“如此,老人家可曾听过‘淮安府’?”。
那老人睁着双秽浊的老眼,望着中间,半天才道,“大爷是说‘淮安府’?”随后又若有所思,半天方才道,“小老儿在这里住了有十余年,到从未曾听说过‘淮安府’?”
那中年听了,淡笑道,“老人家你不曾听过倒也并不奇怪,毕竟,那也是十八年前的事了。”
老人听了这话,那双原本秽浊的老眼突然亮了起来,随即又暗了下去。老人已端着空了的茶壶向着茅屋里走了去。
“大当家,你说的‘淮安府’么不是‘第一富商’安国泰的府址?”旁边已有人忍不住问道。
那中年人叹了口气,道,“你说的倒不错,‘淮安府’曾是陕西城最豪华的庄园。而他的主人,正是前太子妃安雅莸的哥哥”说道这里,中年人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道,“可是谁曾想到,曾经如此富丽堂皇的庄园,此时不过也只是一座荒园罢了。”
“大当家,那么传说中的‘藏宝图’是真的确有其事?”
中年人听了这话,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低头喝了口碗中的茶。
旁边的人见了,方知自己方才说错了话。于是,闭口喝起了茶来。
一时间,这小小的茶坊道显得寂静起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中年已低头喝掉了碗中最后的一点茶,方才淡淡开口道,“时间已不多,我们还要继续赶路。”
“喵——”
就在此时,突然从旁边窜出一个黑色的东西,迎着中年的门面而来,
中年一惊,正遇挥掌,却听一个浑厚的声音道,“回来。”
还不带中年反应过来,那黑色的东西已快速从眼前掠过。待中年看清,那黑影居然是一只大黑猫。
这一下,中年可是惊出了一身汗水。
那个又老又矮的老人已端着茶壶走了过来。
此刻,那个黑色的猫正窝在老人的怀里。
不知为何,在那一刻,中年人望着慢慢走过来的一人一猫,突然觉得那情形是那么的诡异。
老人已端着茶壶走到了中年人的面前,他用他拿有些沙哑的嗓子道,“大爷,还要茶吗?”
中年人摇摇头,道,“老人家,谢谢你的茶水”
那老人望着已站起身的中年人,道,“大爷是要上路了。”
中年人道,“时辰已不早了,我们要赶在日落之前进入陕西城。”
老人望着中年,突然有些神秘的道,“天黑了,大爷们可得要小心了。”
中年人听了,道,“谢谢老人家的提醒。”
当中年回头望着站于不远处的老人的时候,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站在不远处的老人仿佛不再如刚开始那般又矮又老……
抱着黑猫的老人,看起来却是那么的诡异。
六十八章 同乐庄
在日落降临的时候,这批江湖人总算穿过了那座青山,进入了陕西。
天边是如火的夕阳。
陕西城门就落座在不远处。
乐乐山望着不远处的城门,表情突然变得说不出的忧伤,说不出的沉重。
他忧伤沉重的情绪或许太浓了,以至于他身边的人都感受到了他的这份忧伤沉重。
于是,他身旁的人忍不住叫道,“大当家。”
乐乐山回过头,就看到正望着自己的童旸。
“我们现在是去‘同乐庄’和二当家汇合?还是?”
乐乐山略沉思了一刻,道,“先去和老二汇合。”
对于男人来说,如果你不知道同乐庄,那么你就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男人。
同乐庄,顾名思义,同乐同乐,是大家寻欢的地方。
同乐庄是一间妓院。
这件妓院落在陕西城内。
是陕西城最大的一间妓院。
也是陕西城内最出名的欢乐场所。
这个地方,就好比长安的‘顷月楼’一样。
同样都是达官显贵聚集的场所。
如果你没有到过同乐庄,那么你一定也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你也一定很难想象天下竟然还有如此富丽堂皇的妓院。
这简直就不像是一家妓院。
没有任何一家妓院的老板能够像同乐庄的老板这样出手大方。
这天下间,唯一能够和它作比较的大概也就数那‘倾月楼’了。
此刻华灯初上,正是同乐庄生意最好的时候。
按理说,这时候这同乐庄应该是歌舞升平才对。
可是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
此刻的同乐庄,非但没有红灯酒绿歌舞升平,反而显现的特别的清冷。
这里甚至连人都没有。
原本挂着两个大大的花灯的大门已经没有了花灯。
甚至连总是趟开的大门此刻也是紧闭的。
此刻,这整栋楼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冷寒意。
当乐乐山望着这不同寻常的同乐庄的时候,他的眉头已忍不住的皱了起来。
他的表情也变得说不出的严肃。
童旸已站在了他的身边,他的表情也是严肃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童旸忍不住问道。
乐乐山没有接口,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作何回答。
因为此刻这也正是他心里的疑惑。
同乐庄倒地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原本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了,露出一张脸来。
这是一张瘦小的脸。
其实这个人的身形也是瘦小的。
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比一般人要瘦要小一圈。
此刻,这个又瘦又小的人正瞪着那双小却精明的眼睛望着乐乐山。
当他望着乐乐山的时候,他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奇怪的表情。
“风炎瘦。”乐乐山叫道。
当乐乐山叫完之后,这个原本露出一张的小人已经闪身了出来。
他望着乐乐山,他脸上突然路出一种恭敬地神色。
“乐先生……”
乐乐山望着他,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风炎瘦听了这话,整张脸苦的像个苦瓜。他那两条粗粗的短短的眉毛已经皱到了一块,只听他苦着脸道,“完了,完了……”
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倒叫乐乐山有些莫不着头脑。
“到底怎么了?”乐乐山又忍不住问了一次。
此刻,风炎瘦那张苦愁的脸上已露出一种惊恐,他突然哭叫道,“死了,死了……完了,完了……”然后,他那瘦小的身子又向着门后缩了回去。
好在乐乐山已在关门之前伸出了手,他的人已经走进了门内。
原本此刻应是热闹非凡的大厅安静的厉害。
没有了美人,自然也没有前来寻欢的恩客。
此刻,整个同乐庄都透着一股阴森,凄寂的味道。
空气中甚至有隐隐的血腥味。
不知为何,当走进这屋子的时候,乐乐山觉得背后好似有一股寒风刮过。那个原本瘦小的小人已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了。
当乐乐山他们走进来之后,那个又瘦又小的人影已向着偏厅跑了去。
乐乐山之所以没去追,是因为他的视线已被吸引。
首先落入他的视线的,是那洒满一地的鲜花。
花是血红的玫瑰。
红的耀眼。
血红的玫瑰洒满了同乐庄的大厅。
“大当家,莫非……”童旸忍不住道。
乐乐山当然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他的人已经忍不住向着楼上冲了去。
他记得,在他二弟出发之前对他说过,大哥,我在老地方等你。
他的记忆好像回到了四年前,也是在同乐庄,在那间房间,他遇上了他的二弟。那算是一次误会,也是一次意外的相逢。
一场插曲,却让他在那一瞬间,逃不过情的命运。
六十九 神秘的白衣男子
在乐乐山的记忆里,自己的二弟,原本是一个淡漠且多情的男子。
他儒雅,俊秀。
他甚至不像一个军人。
他喜欢笑,喜欢爽朗的大笑。
他应该是一个很明朗,很阳光的人。
可是,此刻当乐乐山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他却觉得全身恍如置入冰窖一般。
他觉得冷。
虽然现在是九月,可是他却觉得好像站在极冷的北寒。
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因为这冷意而舒张开来。
然后他有些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他的手,在轻轻地颤抖。
甚至于,他的全身都忍不住在轻轻地战栗。
童旸站在乐乐山的身后,他当然也看到了屋中的情形。
自然也看到了那件染满鲜血的血衣。
血已干。
血是红色的。
血红的血,此刻已经变成暗红。
那一地刺眼的红刺痛了童旸的眼。
他的表情也是说不出的忧愁,说不出的哀伤。
他脸上的表情也是痛苦的。
可是,他并没有像乐乐山那样闭上眼睛,他缓缓地,慢慢地走向了屋中间。
周围静得出奇,甚至可以听见童旸不平稳的呼吸声。
童旸拾起地上的血衣。
他仿佛想起了在几月前,二当家穿着这件衣衫,那偏偏风流的模样。
所以他有些沉痛地开口道,“大当家……”
他当然知道,乐乐山此刻很伤痛,所以他也终究闭上了嘴。
可是就在他以为他听不到任何回答的时候,乐乐山却开口道,“我们走。”
乐乐山此刻已收起了悲伤哀痛的表情。
他小心翼翼的将那间血衣收入怀中,他的表情是温柔的,就像他怀抱着的是自己最爱的爱人。
可是他的眼里,却露出一丝阴狠,一丝决绝。
当乐乐山走下楼的时候,他就刚好看见坐在大厅正中央的白衣男子。
原本这大厅是空无一人得。
可是此刻,这屋子中间却坐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一个身着白衣的男人。
男人戴着一张面具,所以乐乐山看不见他的表情。
那人有一双细腻而修长的手。
这双手,白皙。
此刻,这双手中握着一个酒杯。
当乐乐山走下楼的时候,最先吸引他视线的,刚好就是那双握着酒杯的白皙的修长的手。
“你好……”白衣男子突然道。
你好。
其实,乐乐山此刻并不好。
他的心情很不好。
不管是任何一个人,面对朋友死了这件事都不能算是好事。
可是乐乐山却道,“你好。”
待喝完了杯中的酒,男子才接口道,“我想你已猜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了?”
乐乐山看了男子半响,突然道,“你知道?”
白衣男子突然笑了。
他的笑声很好听。
乐乐山忍不住想,这人一定也长得很好看。
白衣男子终于止住了笑,他缓缓道,“你想不想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不想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乐乐山当然想知道,所以他想也没想的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男子突然用一种很神秘的声音道,“去了城门东边,你自然就知道了。”
这时候,原本隐隐亮着的烛灯突然灭了。
这屋子本没有风,烛灯怎么会灭?
可是在下一刻,原本灭了的烛灯已被点燃了。
烛灯重亮,可是原本坐于屋中央的白衣男人已经不见了。
桌子依然在,那张原本坐着男子的椅子自然也在。
如果不是桌上放着的那个杯子,乐乐山一定会以为自己刚刚做了一个梦。
他一定也会以为,自己刚刚所看见的不过是一场幻觉。
点燃烛灯的是一个瘦小的人影。
此刻又瘦又小的风炎瘦又重新出现在了乐乐山的面前。
他的表情依然愁愁得苦苦的。
当乐乐山看到风炎瘦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风炎瘦听了这话,原本就又愁又苦的脸突然露出一丝惊恐,然后只听他颤巍地道,“是魔教……是魔教的人。”
乐乐山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魔教,魔教。
又是魔教。
七十 关于死亡
此刻,夕阳已落,天色已暗。
而乐乐山就站在这一片黑暗里。
“你怕不怕死?”原本一直静静站立的乐乐山突然开口道。
他的语气是沉重的。
他的表情也是沉重的。
所以童旸也用同样沉重的声音道,“我不怕。”
他只十三岁开始,便跟在乐乐山身边,他们已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攸关的战役。
人们只知道,在‘漫天崖’驻扎这一群凶狠的盗匪。
可是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渡过那无尽的黑暗的。
还有那来自所谓武林正道的追杀。
他们是生活在最边缘的一群人。
江湖人道,他们凶狠,心狠,手辣。
他们如豺狼一般,窥视者过往的商旅。
其实,那只因为,除了这个法子,他们已再想不到什么法子来养活那么多的人。
那么多的手下,他们也是要生活,也是要吃饭的。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
就像是身为这群盗匪的头领的乐乐山一样。
这群人,都是当惯了土匪强盗的。
如果你要他们一时放下自己曾经所养成的习惯开始另一种生活。
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每个人都有一种习惯。
不管是好习惯还是坏习惯,对于这个人来说,同样是难以改掉的。
就如这群已习惯了强盗生活的汉子。
所以,尽管他们所截的不过是那些最大的奸商的车辆。
可是,他们还是被冠以臭名昭彰的恶名。
这就是身为盗匪的无奈。
从他们决定走上这一条路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他们一生都要背负在这种恶名之中。
所以,也是从他们走上这条路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也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因为,每一次出动,你都有可能丧命。
所以,早已过惯这种生活的童旸自然也是不怕死的。
乐乐山突然笑了。
他的笑,凄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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