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飘然出尘之势。可惜红颜白发,令人扼腕。
场中人早已经罢手,沧海盟天水教各据一方。那女子眼光冷冷扫过诸人,所到处冰冻三尺,令人只想退避让开。
谢战见得此人,神色反倒从震惊渐转坦然,伫立于当地,冷然以对。
韩云汐却是惊喜交集,笑容在唇角瞬间展现,可惜带着几分怯意。他掰开司晨凰环绕自己腰上的手臂,飞奔过去,拜伏于地:“三师父,小汐叩见三师父!”
司晨凰瞪他背影一眼,跟过去在韩云汐身边跪下,深深叩首:“娘,儿子有礼。”
第 44 章
司晨凰瞪他背影一眼,跟过去在韩云汐身边跪下,深深叩首:“娘,儿子有礼。”
他这般一跪,天水宫诸人,除了大石上伤重的梁霜白,均都慌忙跟着下跪,齐齐拜伏。
韩云汐一顿,缓缓转头看着司晨凰:“你……”但这一阵子令人震惊的事情稍微有点多,摩肩接踵奔涌而至,他被磨得迟钝不少,见司晨凰不回应自己,也就转头不想。
远处的谢战也倏然抬头,死死盯着司晨凰,片刻后轻声道:“难道你真的是京京?”
轿辇中的女子眼光扫过二人,道:“你们起来。”
司晨凰一扯韩云汐,站起身来退过一边。轿辇越过一干人接着翩然前行,在距得谢战身前七八丈处停住,那女子道:“谢战,你的第三剑怎么不施展了?对着我施展出来吧。让我看看,你这些年有些长进没有。”
谢战抬眼看她,微微一笑:“在你恽青嵋面前,我永远没有长进。”
恽青嵋淡淡地道:“你休要不服气。你天分不过如此,强求也无用。最后这招‘沧海无边’,当年我父亲和我都不曾教授于你,你只记得一个名字,自己胡乱创一招,又如何敢和我恽家真正的沧海伏波剑法相比?适才跟你对敌之人是我的小徒儿,你觉得他剑法如何?”
韩云汐听得心中一跳,顿时了然。记得当时他在泰安跟谢圣泽动手,最后那三剑,前两剑威力极大,而第三招沧海无边,却似乎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乎其神,令他轻易夺了谢圣泽长剑,原来这一招式,并非本来的沧海伏波剑法,而是谢战自创的。
谢战却依旧沉默,恽青嵋一声轻笑:“你莫要以为你骗得一套剑法,就可以天下无敌。一切剑法皆为人创,当年我们恽家既然能创出这沧海伏波剑法,我自然也能创出克制这剑法的武功。”
谢战脸色苍白,伫立不语。恽青嵋眼睛扫过沧海盟诸人,见死的死,残的残,所剩无多。其中夹杂几位宿老,均都脸现惊讶之色,盯着自己不住打量。
她微笑,笑容在唇角缓缓绽放,依旧容颜如花,不枉当年江湖第一美人之称:“想必你们还记得我,我是他的原配妻子,灵山岛恽家传人。当年谢战尚未做得沧海盟盟主,不过是江湖中一籍籍无名小卒,他却惯会拍马逢迎,不知用何种手段讨得我父亲欢心,做主将我许配给他,授他我家传剑法,助他登上盟主之位。不成想,他家里却已经有了侍妾及子嗣,被他隐瞒起来……”
她似乎也有些无法面对从前,伸手托住了自己下颌,眼光冉冉而动,却带些凄凉自嘲之意:“我是个残废,我的腿,是被他打断的。他给我下药,说我不守妇道,他还带着他和那贱婢生的儿子,侵占了我的家。他害了我一辈子,害我和我的京京母子分离,数年不得相见;害我终生无法行走,只得借助轿辇。”
遥远冰冷的郁孤城中,她孤独寂寞地过了这么多年。多少次,她都觉得自己要死了,这般生不如死的日子,要过不下去了,但是牵挂着唯一的儿子,却终究又撑了下来。
果然是千古艰难唯一死,恽青嵋一声慨叹,再一次看向谢战:“谢战,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谢战缓缓抬头,迎上了她的眼光,眼中竟然也满是浓重的讽刺:“恽青嵋,从前有些事,确是我做错了。可是你却不说,你又是如何对待我的。你那时何等的心高气傲,我在你眼里,究竟算得什么?江湖中仰慕你的人如此之多,哪一个不是名满天下?我若不求进取,不学剑法,岂非更被你视若粪土?你跟你从前的各路情人拉扯不清,可曾顾及过我的面子?你对我,可曾尽过半点为妻之责?”
恽青嵋一声轻笑:“你是让我三从四德吗?你见我恽家的女儿,哪一个遵循这世俗之礼?你说我跟人拉扯,我们在一起商讨剑法,议论招式,你武功低微,插不上嘴而已。你嫉妒心起,就来污蔑我?似你这般,不是粪土,又是什么?难道是珠玉不成?”
至此,谢战反倒笑起来:“你一直都是这样子,过了二十多年,竟无丝毫改变。”
恽青嵋长袖微拂,淡淡地道:“是啊,你早就知道我是这样子,当初又何必上赶着来娶我,你是瞎了眼,还是失了心?对了,我忘了,你冲的是我家的家传剑法,看我这记性,真真是老了。”
夫妻吵架,旁人不好插嘴,皆都静静听着。谢战抬头,看向司晨凰:“京京,你应该是京京吧。你看你娘,她一直就是这样子,呵呵呵,她一直就是这样子。”
司晨凰似乎并未听见谢战的话,寂然无语。韩云汐捏捏他的手指,以传音入密之功告知:“他跟你说话呢。”
司晨凰也以传音入密之功回应他,语气漠然:“我说过,这事儿我管不了。”
韩云汐只好跟着他一起装死。
谢战见司晨凰无半点反应,长长一声叹息:“京京,自从你前年跑回沧海盟认祖归宗,我自认并无对不起你之处。且不说你接下来如何作为,从前之一切,皆都随风散去,不提也罢。你只用告诉我,你的大哥,你把他弄到何处去了?如果已经不在人世,他的尸体却又在哪里?”
司晨凰不答话,恽青嵋转首,看着儿子微笑道:“京京,你瞧你爹,也不知是清楚呢,还是糊涂。那贱婢生的贱种,他怎么就如此关怀备至?你这正儿八经的嫡子,他怎么就从来不管你的死活?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下贱之人,自然护着下贱之人。”
谢战道:“京京,无论如何,我是你亲生的父亲。你我血脉相连,这毋庸置疑。你大哥他也是你的亲人,你难道定要他尸骨无存才能罢休?”
恽青嵋道:“京京,那老匹夫话说得容易,张嘴就来,可是你娘这两条残废的腿,这二十多年的生不如死,却该跟谁去讨要这笔账目?”
谢战道:“京京……”司晨凰忽然反身,拂袖而去,远远离开。他一只手还抓着韩云汐的手,死死扣着不放,这般突然走开,韩云汐被他带得跟着踉跄几步,尴尬无比。
谢战望着司晨凰远离的身影,接着说下去:“京京,你告诉我,你大哥是不是还活着?若你能饶过他,爹情愿以性命相抵,换你大哥一命。”
恽青嵋道:“哟,为了那个贱种,你连命都不要了?你果然舍得?一个死了的沧海盟盟主,以后如何再在江湖中沽名钓誉坑蒙拐骗呢?真乃千古之憾事也!”她侧首,看着司晨凰的背影:“京京,谢圣泽你杀了没有?是不是真的还活着?若是没杀,可千万不能让他死了。得让他生不如死才成!”
谢战脸色青白:“恽青嵋,你我之间的恩怨和儿子们有什么干系?何必把他们牵扯进来?”
恽青嵋冷笑:“既然是你谢战的贱种,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为何不能牵扯进来?”这话连带司晨凰也骂进去了,可见她如此执着凄然的模样,又有谁敢出言提醒她。
谢战神色颓然:“对,我谢家的都是贱种,唯有你恽家尊贵无比。你当年嫁给我,的确委屈了。”
恽青嵋看着谢战的脸色,心中升起了报复的快感,眼波流转,巧笑嫣然:“我也觉得我委屈了,我和我的儿子一起受了天大的委屈。你那时候把我关起来,对外宣称我死了,还给我立了坟墓。我蓬头垢面不复人形,我觉得自己肮脏无比。我这一生,千错万错,最大的错就是嫁给你谢战,这是我毕生洗脱不掉的羞辱!当年是我儿子把我从你的魔爪中解救出来,他一个四岁的孩子,我始终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我离开你谢家后,他过的究竟又是什么样的日子,我纵然未曾得见,也可想而知。你和你的那个贱婢,难道还能待他好了不成?!如今这世上,我只有儿子一个亲人,可是我却曾对京京说,这天下万物,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尽我所能满足你的一切要求。而我对你,却只有一个要求,你这一生都不能娶妻生子,也不能近女色,谢家的血脉,从你这里必须断绝!”
此时钱塘带着江画尘和闻睫等人已经赶回了天水宫,见如此形势,便远远观望着,待听到这里,闻睫忍不住低声道:“我…操!”
钱塘大惊失色,迅捷无比地捂住了她的嘴。
韩云汐摸着司晨凰逐渐变得冰冷彻骨的手,心中感慨万千,竟不知是何种滋味。
谢战脸色乍青乍红,半晌方哑声道:“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儿子?你疯了,你这个疯女人!”
恽青嵋以手抚额,长袖掩面,轻轻叹息,幽怨低哑:“我是疯了。疯,也是你害的。”
谢战转身,冲着司晨凰道:“京京,你不要听你娘的。她疯了,你不要听一个疯女人的话!”
恽青嵋看他气急的模样,长声大笑,畅快无比:“晚了,来不及了!他如今只喜欢男孩子,不喜欢女人。你看他身边那个孩子,那就是我给他的,他若是中意,便足可与他相伴一生。他若是不中意,我这里还多得是少年,他要多少,我就给他多少!哈哈哈哈,来不及了!”
此言一出,场中所有的人均都把眼光盯在了韩云汐身上,惊讶有之,鄙夷有之,感慨有之,惋惜有之。
听到恽青嵋的话,韩云汐脸色也变得乍青乍红,况这万众瞩目的情形让人太过难堪,一时间,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哆嗦着想甩开司晨凰的手,无奈司晨凰死死抓着不放,似乎抓住的是一根救命稻草。他觉出韩云汐的挣扎,转头看着他,眼中隐隐带着一丝哀求之意。他从不曾露出如此脆弱无助的模样,韩云汐看得心中大震,只得挺直了脊梁,这风刀霜剑枪林箭雨来得再多,也要与他一同迎接。
谢战却于震惊之中勃然大怒,右手忽然一挥,不远处地下一柄长剑随着他袖风飞起,落入手中。
恽青嵋挑眉轻笑:“哟,都学会隔空取物了,有长进!瞧谢盟主这般张牙舞爪的,想来还不死心,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吃几两干饭。十三十四,去,跟谢盟主过过招,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沧海无边!”
第 45 章
轿辇前两名白衣少年应声而出,各执长剑,向着谢战逼近过去。
谢战身后沧海盟诸人见此形势,有几个忠心的属下就要挣扎着过来相助他。恽青嵋双掌轻击,她身边的白衣少年跃出去十几个,闪身抢到了那几人身前,长剑组成一道剑网,将谢战与他们彻底阻隔开。
恽青嵋淡淡地道:“诸位大侠请勿插手,这是我的家务事。”
谢战长眉微轩,手中剑一横,剑上劲风骤起,剑光暴涨,目标却是坐在轿辇中的恽青嵋。恽青嵋见他这般举动,只是冷笑不止。
那两名白衣少年跟着身随意动,一左一右,长剑同时刺出,剑光挥洒处,如潮水奔涌,潋滟千里,果然是气象万千。谢战的剑气尚未击到恽青嵋轿前,便被生生截断,随着一声轻响,长剑再一次脱手飞出。那两个少年人乘隙而进,形如鬼魅,将两把剑架上了谢战的颈项。
这沧海无边,纵然回头也无岸。谢战怆然悲叹,片刻后腿一软,跪了下来,对的却是司晨凰的方向:“京京,为父的确对不起你,你小时候我疏忽了你,让你吃了苦头。你娘她要杀我出气,就让她杀掉好了。我临死只有一个要求,望你能成全我。你大哥是不是还活着?你能否饶他一命?”
司晨凰手微微一抖,转过身来看着他,却寂然无声。轿辇中的恽青嵋连声轻笑:“我说过要杀你了吗?让你这般死了,未免太便宜了你!十三十四,先挑断他的脚筋,让他尝尝我当年尝过的滋味!”
两个白衣少年得令,双剑齐出,谢战毫无抵挡能力,双脚脚筋顿时被挑,鲜血乍现。谢战一声惨呼未曾出口,生生又给咽下去。他情知恽青嵋恨了自己二十多年,这女子高傲顽固,跟她说什么也无用,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了司晨凰身上:“京京,你母亲如何折辱我,我都不会有半分怨言。可是你大哥,他很喜欢你。自从你回了沧海盟,他一直和我说他要和你好好相处。若是他还活着,你就放了他吧!”
恽青嵋道:“谢战,你那时候也说你很喜欢我的。可惜这一片狼子野心,连五年的功夫都熬不过去,就暴露无遗。你这般奸诈狡猾,你以为我的京京会轻易上你的当?”
谢战双腿剧痛,心中的怒火也跟着慢慢升起,终于熊熊燎原:“恽青嵋,你莫要太过分了!你当年做下了什么好事儿,你可敢说出来给儿子听听?你与我成婚后,和多个所谓的故交有染,我却只能忍气吞声。天下哪个男人能将这顶绿帽子泰然顶在头上!若不是京京相貌的确像我,我都怀疑他究竟是不是我的儿子!你犯的是七出之罪,我便是打断你的腿,也是该当的!”
恽青嵋轻咦一声,惊讶无比,尔后将手重重地拍在轿杠上:“谢战,你说出来,就以为我怕了你不成?你从前的侍妾子嗣瞒着我,我说过你什么没有?我可曾为难过他们?你可以左拥右抱,看得我等同你那贱婢一般,你还好意思还天天这般防备着我?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是给你防备的?我就偏偏要出墙给你看!至于什么七出之罪,我恽青嵋从来就不知道,也不想遵循,你拿去教训你的那个贱婢去吧!”
谢战冷笑:“京京,你听到了没有,你娘当初就是这般对待我的!你设身处地想一想,你的妻子若是背着你出墙,去跟别的男人勾搭,你心里又是何种滋味?”
恽青嵋跟着冷笑:“我家京京这一生不可能娶妻了。他身边人若敢出墙,扔掉换一个即可。情爱之事,本就是浮云,我已经经历了你谢战,吃了大亏,受了大苦,难道我还会让我的儿子重蹈覆辙不成?”
谢战不再理她,以手抚额,竟然对着司晨凰拜服于地:“司教主,事到如今,当年事想必你也明了,并非谢战一人之错。如今谢战情愿以自身一命,来换得长子之命。请教主成全!”他为他的长子,竟然可以做到这般地步,着实令人震惊。
恽青嵋大怒,柳眉高挑:“谢战,你这无耻的老匹夫,你胆敢如此逼迫我儿!十三十四,再把他的手筋给我挑了!”
十三十四得令,长剑齐出,又挑了谢战的手筋。谢战咬牙忍着,只跪伏不动。
司晨凰远远看着谢战,这一笔说不清的烂账毫无遮掩地晾晒在光天化日之下,还得感谢这脸上的面具,不然实在有些难堪。他虽然云停岳峙端然而立,但手却冰凉彻骨,且在控制不住地颤抖,心中翻江倒海,百般滋味难言。韩云汐感觉到了,跟着一阵阵心悸,终于忍不住低声劝慰:“你别这样。他一直跪着,你会折寿的。”
司晨凰道:“折寿又怎么样?”
韩云汐抱住他手轻轻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