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兰泽没有料到萧妄顷会出现,微微的错愕之后,便是平静如水。
萧妄顷直接掠过小列,为念兰泽引路。
念兰泽依旧不动风云,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念兰泽静若处子,一言不发的走出梁府,手里还紧紧攥着梁长均的罪证。
他早就将罪证查到,只是……只是他骗了萧妄顷,从来没打算把罪证交给萧妄顷。
如今,他也知道了——他骗了他。
萧妄顷一直想要替母亲报仇,而他却暗中将罪证隐藏。
他无法亲手将自己的父亲送进牢狱。
如今,他该解释还是道歉?
死死的撑着,不让自己有任何一点异样。
颤抖着指尖在掌心掐出血痕都浑然不知。
萧妄顷突然握住他的手,温暖的触感让他凝然一置。
全身本就因为抑制颤抖而绷得笔直,这一触感让他瞬间想要倒在地上好好的歇一歇。
“兰泽啊,别撑着,走不了,我很乐意背你的。”
自然的,吊儿郎当的调笑:“兰泽,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还是收起来吧,被弄丢了就不好了。”
念兰泽抬眼,虽然他看不到萧妄顷,可是他依旧看向他。
怎么可能?
萧妄顷想要为母亲报仇已经筹划十几年,怎么可能……
只要将这些罪证上奏皇帝,他就可以为自己的母亲讨回公道。
苦苦筹划了这么久,触手可得,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
“是我隐瞒了你!可……”
“兰泽啊,赶紧收起来吧,萧妄顷只会尊你,重你,不会怪你!”
久久
五味杂陈
飘柔轻云,静海止水的声音:“谢谢!”
念兰泽终是将那文书放入袖中。
只要文书在手,梁长均就不敢在朝堂上与萧妄顷对着干。
他只不过提醒了一下梁长均。
好羡慕别家父子,至少不像他,父子之间玩弄心机。
真的好累!
“搀着我点,好累呀!”
仿佛鞋履千般重,念兰泽身子猛然下沉,萧妄顷稳稳的扶住了他。
念兰泽身子颤抖得厉害,十分的厉害,就如秋风中瑟瑟发抖的黄叶。
这一刻,他不用伪装,可以将自己所有的脆弱全都暴露出来。
原来不用伪装是这样的……真好……
“兰泽啊,今天中秋,我们早点回去吧!”
“中秋啊?”一丝苦笑挂在念兰泽嘴边,被清冷的月镀上一层霜。
月圆人不圆。
“别去想,他们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对我来说,你是最好的。”
莞尔一笑:“走吧,我们回家!”
“兰泽,等一下!”梁毅老远的冲出府,跑了过来。
“大哥?”
“兰泽,你一个人在外面一定会受很多苦,大哥不才,与你六哥就这点心意,希望你能收下,不至于过得太苦。”
梁毅交给念兰泽一些珠宝之类的,沉甸甸的。
念兰泽几欲推搡,最后还是收下了。
“大哥,如果有一天,我成为千古罪人,你会怪我吗?”
“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
听到梁毅这句话,念兰泽清华一笑。
就连萧妄顷也没看清他这笑背后的意欲所为。
梁毅看了萧妄顷一眼,没好气道:“大殿下,帮我照顾一下兰泽啊!”
“我会的!”
月华如洗,星碎如银。
一路相伴。
萧妄顷看着念兰泽手里的碎玉,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好好地,连个中秋节都不能过。
“兰泽啊,现在战事吃紧,我能给你的就这么一点,等战事一歇,我们就买一方别院,种点花草,一辈子就这样过着。”
“我会给你做各种各样好吃的,你太轻了,我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一直到你头发都白了!”
念兰泽并没有打断他,也没有附和他。
任由萧妄顷自顾自的说着。
萧妄顷说累了,看向念兰泽,念兰泽依旧面带微笑,半晌不说话。
良久,
——“真好!”
念兰泽每次动容的时候只会说这两个字。
真的好,
真的好难!
一如既往的温和的笑,这夜微风轻漾,带着丝丝透骨的寒意。
萧妄顷仿佛看见了一道光,他此生唯独的一道光。
此时,天空中绽放出烟花,划破天际。
那弧度扫过星辰,碎过月华。
“有人放烟花了吗?”
“是啊!”
“兰泽,我会送你一场举世瞩目的烟花,让全天下为之一振!”
“我知道!”
“我要流芳百世,享受万古敬仰!我要你陪我坐拥万里江山……”
“我会陪你坐拥江山!”
萧妄顷看着他,忽然醉了。
原来,这人是这么容易醉的呀?
今后,兰泽,我会陪着你在这红尘之中挣扎!
☆、借天下兵马
摄政王府,
残月高悬,散了一地月光。
“兰泽,你要兵马干什么?”萧季末冷然:“你与萧妄顷以前闹的那些事还不够吗?”
“季末,如果你不愿意借,我也不勉强,毕竟,如果兵败了,将会牵连摄政王府!”
“在你心里,我就是贪生怕死之徒吗?”
萧季末目光变得寒冷,无论他怎样对待念兰泽,在念兰泽心里始终向着萧妄顷的。
他求不得,不求得。
“在你心里,我萧季末就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他萧妄顷就是救苦救难的救世主,对吗?”
萧季末怒不可遏,他是那样的喜欢他,到头来,全是虚空。
或许说,从一开始就是虚妄。
“季末,你别误会!”
“误会?”萧季末冷哼一声:“我误会什么了?你与他在一起,不就是因为他是皇帝儿子吗?”
“兰泽啊,他流着皇室的血脉,我也是啊,他可以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
“有些东西,你给不了!”
“那就看我给不给得了……”
“萧季末,你要干什么?”
念兰泽被萧季末反扣住双手,他恼怒的看着念兰泽:“不是我给不了,是我尊重你!”
自从知道了自己对待念兰泽的感情,那种强烈的感情如江河绝地。
原来,我竟是这样的爱着你。
只是,我自己不知道……
萧季末的鼻息那样进,这似水温柔就在自己的眼前。
为什么这么遥远呢?
他好奇的吻了上去,原来,爱一个人不在乎尘世的一切。
这才是爱呀。
不在乎缺憾,年龄,出生,甚至是……
——性别!
在乎的,他只仅仅是念兰泽,只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七公子,只是他这个人。
萧妄顷撕破了念兰泽的上衣,白色布帛如同垂败的蝴蝶。
——脆弱,孤独无依的落在了地上。
念兰泽下意识挣脱抽出墙上挂的剑,刺向萧季末。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刺向萧季末,他看不见,他以为他会躲。
然而,刹那,
血肉之躯钳进刀剑。
剑刺入血肉一刹那沉闷的一声响。
萧季末没有躲开,他看着念兰泽将剑刺入自己的血肉之躯。
左肩狎一阵刺痛,痛的麻木。
“兰泽……”
萧妄顷几乎实在一刹那赶进来的。
念兰泽的外衫被撕毁了,萧季末左肩被刺入一剑。
“季末?”念兰泽恍然,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你怎么样?”
“还好!”萧季末安抚念兰泽,苦笑一声,无限凄凉。
萧妄顷如果不是看萧季末受伤了,就一定会把他拎起来打一顿。
“兰泽,你欠我一剑呢?”
一丝血液又蔓延上来,在华贵长袍上晕染出一丝黯哑。
萧妄顷二话不说,大步走了上去,他冷峻的脸庞变得更冷。
“兰泽欠你的,我来还,以后我再发现你这样对他,我会杀了你!”
那柄带血的剑被萧妄顷自己刺入自己的肩狎。
疼痛蔓延,他的脸上出了一层汗。
可是,他依旧固执的,坚定的拉起念兰泽的手——我们回家!
“我们走!我们……回家……”
不要这天下,不要兵马,就两个人多好啊!
管他什么民生疾苦,管他什么战乱不休。
念兰泽苦笑,没有国,哪儿来的家呢?
乱世无力看风景呀。
现在,全大南朝的百姓将希望寄托在这个乱世霸王身上,他怎么可以此时放弃呢?
如果能够放弃,他们也不会在这乱世中赌这万里江山。
这从来就是一场死局。只是……他们义无反顾的走上这条不归路!
只是,到了最后萧妄顷赢得了这天下大局,可是念兰泽已经被踢出局。
那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才走到门口,萧季末一个健步冲了上来。
“这是宜州八万军马的兵符,兰泽,我并不想伤害你的……”
萧季末低下了头,他道:“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他道:“萧妄顷可以为你放弃兵权,我也可以,我要向你证明,我也可以为你放弃一切……”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突兀的一声笑:“兰泽,你别怪我!”
“怎会?”念兰泽温柔一笑:“非常感激你!”
驿馆,
夜!
已是入秋时分,天依旧热。
流萤飞满天空……
“主子,他们把外面给围起来,太子上书七公子结党营私!”
“情况怎样?”
“陛下亲自传召!”
“兰泽不能去!”
萧妄顷此时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兰泽去。
他心性单纯,虽说聪明无双,可是太子的诡计多端防不胜防。
于是,两军对峙。
越来越多的御林军围住译馆,萧妄顷的人脸上一种视死如归的凛然。
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想带走七公子,除非在我身上踏过去。
他们怎么可能让这些凶神恶煞的御林军带走他们心中神一般的人物呢?
绝对不能,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管他狗屁皇帝昭书呢?
他们认的只有自己的主子,只有绝世无双的七公子。
译馆外落针可闻,
译馆内调笑连连。
“兰泽啊,早就让你与我私奔,你不答应,你看看现在怎么搞?”
“兰泽啊,等天下安定,我们就去云游四海!”
七公子只是静静的听着,并不说话。
现在情况十分危急,稍有不慎,他们都将因为抗旨被格杀勿论。
萧妄顷到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心性不是一般的好。
七公子平和自然,没有半点不适应。
一如既往,仿佛将要面对生死的不是他们,就好像他们在游玩,这让手下人心微微的安了。
主子还能调戏七公子,七公子还能温和的笑呢!
没什么事是大不了的,大不了二十年后老子依旧是条好汉。
“兰泽?”
“什么?”
“我要喝水!”
念兰泽倒了一杯水递给萧妄顷,萧妄顷居然不接。
“我要你喂我!”
“那你就渴着吧!”
“我可是伤员!”
“那是你自己刺的,与别人没关系!”
(七公子,你不能这么腹黑!)
过了一会儿,
“兰泽!”
温柔的七公子不理他。
“我要喝水?”
七公子将手边的水递过去!
“我要你喂我!”
“渴死你活该!”
萧妄顷悲催的一脸泪,抓狂的怨愤呀。(兰泽,你不能这么腹黑啊!)
又过了一会儿,
“兰泽,”
“什么?”
“我……”
“水冷了,我去换热的来!”
没过一会儿,念兰泽端着香气四溢的茶回来了。
轻烟弥漫氤氲,屋子里一股香气。
“我要你喂我!”
执著的萧妄顷终于感动了念兰泽。
七公子坐在床边,喝了一口茶,自上而下,嘴对嘴的灌入萧妄顷嘴里。
拉扯到肩狭的疼痛,萧妄顷全都忘记了,他好像不认识念兰泽了。
他一向规矩谦逊,是个君子,怎么会做这么出格的事情呢?
于是,将茶香与软香系数吞入肚子里。
一滴也舍得不落下。
喂好之后,念兰泽放开他。
“我还要喝,我好渴!”
“萧,妄,顷!”
一声断喝,七公子的脸涨得微红,在月华之下如若点缃的瑰玉。
萧妄顷有点痴了,他将念兰泽拉近。
附耳:“兰泽啊,我能不能理解为你勾引我呢?”
七公子正要推开,萧妄顷抓住他的手。
“兰泽啊!”
千万句话也不过就那一句:兰泽啊!
嘴角弯起放荡不羁的笑,俊俏的脸一脸满足。
“我怎么能让你走呢?”
“你别忘了你身上有伤!”
“兰泽啊,你干净善良,百年之后一定是要上天堂的,如果我在地狱,你会怎么办?”
“你想我怎么办呢?”
“我舍不得你下地狱,也舍不得离开你,如果真的到了那时,我一定会杀光所有的神佛,去天堂找你,只是,我怕你不记得我了!”
“没事,我不喝孟婆汤!”
“真的?”萧殿下喜出望外:“真的,那我也不喝,生生世世记着你!”
“万一孟婆汤好喝呢?”念兰泽莞尔一笑。
“我会为你做更好喝的汤,你千万不要贪嘴啊!”
夜风太撩人,肆意晕染床上交跌的身影。
抵足而眠,喘息不止。
衣服一层层剥落委地,华贵的黄袍与纯洁的白衣散落一地。
念兰泽黑发散落在枕上,借着冷月,萧妄顷将他看的透彻。
他的兰泽,一点也没变。
只是,让人说不出的萧落与心疼。
“萧妄顷,你害怕吗?”
害怕,我一直都在害怕!
“只要你还在,我就不怕!”
他已经将这副身躯烙上自己的印记,一遍遍缠绵的吻,一遍遍爱恨交织的撕咬。
“如果我不在了呢?”
“你若不在,我也不在,上天入地,碧落黄泉,永远伴你。”
“只是,兰泽啊,你要等我,千万不要贪嘴喝了孟婆汤……”
“如果我喝了呢?”
“那我只能重新再让你记得我……”
那一夜,多少情话都在不眠中。
缠绵,是谁缠了谁一世!
呼吸交织在一起,绮丽的梦就这样在黑夜静静的流淌。
旖旎碎屑了一地。
他一遍遍的吻,吻到唇齿留香。
他默默的承受,原来,爱到极处什么都可以放下。
他已经放下了七公子的身段,委身于另一个同样优秀的男子。
功过是非,爱恨情仇。
终究,化为了泡烟。
一刹那,他的进入磨合着身体,温柔似水,月华太过清粹。
这夜,注定不平静。
念兰泽起身,穿好了自己的衣服。
他将兵符放在了萧妄顷的枕边。
那壶茶的茶香依旧蔓延,只是已经不再明艳。
这迷魂香还真是香!
念兰泽朝着枕边人一笑:“上一次被你算计了,这一次,就让我算回来吧,这样,我才甘心!”
(上一次指的是发生兵变,萧妄顷将念兰泽弄晕给送走的那一次)
走到门口,念兰泽对着乌苏笑道:“我走后,你将他带走,走水路去宜州,越快越好!”
“还有,帮我照顾一下小列!”
“是!”冷面将军乌苏俯首,单膝跪地:“可七公子……”
“我如果不入宫,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六部尚书都接受了审讯,怎会漏掉一个我呢?”
月华散在这样一个温润的人身上,显示不出的冷清。
“放心吧,陛下还没有强大到废除六部尚书,太子只会小打小闹,很快就过去了。”
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