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横梁塌下,正好砸在他的腿上,横梁上的凸物刮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撕心裂肺的疼蔓延全身,冷汗涔涔,他只能拉紧马鞍,保证自己不落下马,扬起马鞭,策马离去。
好想睡,不能睡!
千万不能睡!
他只能拖着受伤的腿一步步的踏上城墙。
现在城墙下两军会战,城墙上居然空无一人,他都有点怀疑柳一鸣是不是乐刖的步将,连这样照顾好后方的行军之道都不会。
冷风涟涟,空气稀薄连呼吸都被禁锢!
他甚至怀疑萧鸿征到底会不会打仗,连收了这样的一个废物他都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迎风而立,站在城楼上,红衣缱绻,在冷风中撕扯中优显艳烈。
长发在风中乱舞,风干了额角的细汗。
绝世而独立,饮着血雨腥风,他温柔不减!
强支着身体,登上城墙,如同一尊睥睨天下的王者,立在苍穹之上!
他拎着柳一鸣头发,在空中将人头的面目提了出来。
“尔等头目已死,还不速降!”
然后将令牌一举,道:“将军令牌在此,立刻投诚者,过错不论,执迷不悟者,格杀勿论!”
萧妄顷此时已经看到了城楼上睥睨天下的念兰泽。
他从来没想过念兰泽会穿上红衣,更不知道谁能把红衣穿得这样好看。
念兰泽确实有做王者的风范,那样瘦弱的一个人在冷风中就像秋季瑟瑟的黄叶一般,他依旧可以让人仰望,倾倒天下。
没人怀疑那样铿锵的声响那样震慑的气魄会在这样文弱书生嘴里吐出来。
甚至那修长白皙的手此刻提着一颗人头,人头的狰狞与念兰泽的绝世形成鲜明的对比!
萧妄顷做梦也不会想到一向温润善良的七公子手里竟然提着一颗人头。
如果可以,他宁愿替他受一切苦难。
那样绝世天下的身姿会这样姚烨的闪现在城楼上,只怕一个恍惚,他会在城墙上摔下来。
兰泽啊,
兰泽啊,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真的让人害怕,你知道不知道这样的你最让人心疼!
萧妄顷立刻符合道:“乐刖将军确实不是死在我的手里,我当时也没看清是谁杀了乐刖将军,但我能保证的是,乐刖将军死而无憾。”
混乱的人群开始寂静下来,念兰泽将柳一鸣的人头往城楼下一丢,说不出的冷然寂寥。
红衣潋滟,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
“兵符在此,这是乐刖将军心甘情愿交出来的,此人柳一鸣本来就是太子殿下的耳目,他不是希望您们为将军报仇,而是希望两败俱伤,坐收渔利!”
萧妄顷一笑:“你们应该知道乐刖将军当初就是因为得罪太子才被发配边疆,如果你们愿意投诚,本殿可以既往不咎,将来定会为你们将军讨回公道。对于你们将军死在本殿属下手里的这件事,本殿深感抱歉!”
萧妄顷跳下马,走到士兵人群中,就地一跪:“我愿意给你们将军磕三个响头赔罪!”
说完,便磕着三个响头,每磕一下,便看一下站在成楼上的念兰泽!
莞尔一笑:“如果你们觉得还不解气,可以打我几拳,绝不还手……”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称雄称霸的绝世男子会在敌军面前这样下跪?
谁也想不到睥睨天下的王者会有这样低的姿态。
士兵心里暗忖:明主啊,遇到了可以礼贤下士的明主啊!
萧妄顷心里偷着乐,他这样的三拜是拜向念兰泽的。
没有什么巨大的礼仪,全部尸骨成堆,他心里默念一拜天地……
虽然兰泽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睥睨一切,虽然他与他隔着很远,虽然他看不见他的虔诚与认真。
可是,这三拜确实拜向念兰泽。
他穿着红衣,烙在他的心上如朱砂,他穿着白色的铠甲,早已被鲜血染红。
没有苍天为证的誓言
没有十里红妆的壮阔
没有执子之手的缠绵
没有高堂亲朋的祝贺
有的,
只是这万里江山血染的苍凉
有的,
只是这烽火蔓延九州的悲壮
有的,
只是这一站一叩首的负尽天下
有的,
只是这碧落黄泉伴你过的呓语!
兰泽啊……你知不知道萧妄顷在与你拜天地啊!
兰泽啊!
他默念行此大礼,他只愿意与他行此大礼!
除了念兰泽,没有人可以配得上他惊世妍妍!
除了七公子,没有谁可以配得上千古一帝!
这样的三拜,注定了一生相守。
那些士兵看到他的虔诚,不由得低下头:明主啊……明主啊!
只有萧妄顷心里知道,他这样的三拜,就像一个许诺,无论将来如何,他愿意与他行此逆天大礼。
他愿意为了他负尽天下。
两个绝世男子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对着这群士兵进行人心洗礼。
就如念兰泽崇尚的得人心者得天下!
得人心者,得天下,萧妄顷确实有得天下的气魄!
——铛,铛,铛!
——吾等誓死追随大殿下,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武器坠地声音,接二连三的声音响起,士兵郑重的许诺声。
人潮自动退开退路让萧妄顷进城。
萧妄顷登上城楼,念兰泽靠在城墙上温柔的笑。
萧妄顷慢慢的走近,将人看得真切:念兰泽穿红衣的样子真好看!
他居然会为了他披上红衣,他从来不敢相信那个一直穿着白衣的七公子穿上一身红衣会是什么模样。
如今他知道了——这样子真好看。
萧妄顷站在念兰泽的面前,将被风吹乱的丝发捊到而后,温柔的说道:“兰泽,我回家了!”
——念兰泽在夜城等着你,若胜,就回家,若败,念兰泽给你陪葬!
生死一朝笑王寇,睥睨天下拥九州!
兰泽,我回家了!
兰泽,我回家了!
天底下有什么比这一句更加暖入人心呢?
念兰泽没有说话,只是在温柔的笑,笑的很美,天地都变得悠远。
“兰泽啊,你穿上红衣的样子真好看,正好,我也穿着红衣,要不咱俩拜天地得了!”
萧妄顷吊儿郎当的话,属下不由得暗自偷笑:主子明明都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白色的铠甲,褐色的战袍,除了染上的血,就没有一处是红的了!
他的属下对于萧妄顷调戏念兰泽也见怪不怪了,只要有念兰泽在的地方,他家主子非要调戏好不可。
念兰泽一愣,没有说话,红衣之下的腿已经麻木,就算靠在城楼站着也费力,不由得往地上载去。
萧妄顷牢牢的扶住他,此刻他才注意到念兰泽的腿有一处很长的口子,已经被鲜血粘住,脚下更是一片血污。
他前所未有的惶恐抱起念兰泽就走,在接触萧妄顷耳际的一瞬,念兰泽温柔的一笑:好!
他答应了他,所以才说好。
他已然答应,或许将自己交给他的时候,他已经答应。
萧妄顷,我答应了!
——好!
——萧妄顷,我答应了!
这样一个好,不知道他下了多大的决心。
他的倾世光环也许会被绝世妖人所代替,他的惊才艳艳也许被以色事主代替!
他舍弃的,是那么多!
如果此情无法求得一个圆满,他也不求圆满,只想糊涂一下!
七公子当真任性了!
他的顾忌,他的爱恨,他的名誉,
——他已然为了一人放弃了!
——莫提爱恨,遑论对错!
只有我愿意——一切随风而过!
萧妄顷微微的一愣,心中莫名的害怕,念兰泽已经失去了眼睛,倘若他的腿再出点什么事……
他已经不敢想,无法想,反正他不能让他出事。
军医剪开念兰泽的衣物,一条长长的口子还在往外渗着血。
血液呈现乌黑色,念兰泽早就疼出一身的汗。
“这血?”萧妄顷十分的诧异,下一刻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军医不要说。
军医点了点头,开始搽伤口上的血,装入旁边的器具里。
念兰泽脸色苍白,却始终咬着牙,不肯示弱,也不愿意示弱。
他一向都是坚强的,怎么可以示弱呢?
他是坚强的,怎么会示弱,不能示弱!
萧妄顷见念兰泽将嘴唇咬出了血,便递给念兰泽一块毛巾:“兰泽啊,你咬它吧!”
萧妄顷背后也中了两箭,可是他没有拔出箭头,一直看着念兰泽,他此刻也没有多少力气去管其他的。
“主子,我……”乌苏找了其他的军医,想要帮着他将肩上的箭头给□□!
萧妄顷立刻示意他们不要出声,他不想让念兰泽知道,更不想让他担心。
他轻微的点了点头,拉着念兰泽的手,笑道:“兰泽,我可以压着你吗?这样你不会动了……”
这样,我也不会痛了!
才清理好伤口,念兰泽已经虚脱的不想说话,他的腿一直被人按着,动不得,可是缝合的时候也容不得他动。
他点了点头,道:“好!”
萧妄顷立刻剪掉自己的衣服,露出肩头,两个血窟窿,还在往外冒着血,他压在念兰泽身上,只让他露出受伤的小腿,将他缓缓的抱紧。
军医立刻上来给他清理伤口,准备着割破血肉取出箭头。
他很庆幸念兰泽没有抱他的习惯,要不然,他此刻一定会抱住他的。
念兰泽已经疼得没有一点力气,如今被萧妄顷一压,他连动一下的力气也没有。
“兰泽啊,你千万别动,你一动,我就会很疼!”萧妄顷附耳笑道。
念兰泽的耳力极好,他怎会不知道萧妄顷已经受伤了,他趴在他的身上疗伤呢?
无论痛成什么样子,只要感受到对方的心跳,那么也就够了!
就算是停止呼吸,那么我也要感受你心脏停止跳动时的频率!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将心与心靠的近一点……
再近一点……用你心跳的频率来测试我是否活着?
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对方还在身边!
整个过程,念兰泽保持着自己不动,萧妄顷也有好几次疼得闷哼出了声,可他感到异常的满足,最起码,他们同患难,共甘苦。
这就像一个证明。
晚上,所有人都退出去,就留下这两个伤号!
念兰泽出了一身汗,他讨厌这个汗味,萧妄顷身上也是一身汗。
萧妄顷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一直抱着念兰泽。
“兰泽啊,今天你说的话,是真的吗?”萧妄顷肩上被缠了很多纱布,可是并不妨碍他用手去摸念兰泽头上的细汗。
“你猜?”念兰泽笑道。
“今天我们已经算拜过天地了,你知道那三拜,我拜的是谁吗?”萧妄顷嘻笑不止:“我拜的是你,一拜天地,二拜自己,三拜兰泽!”
“那些士兵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一丝窃喜拥上心头:“你怎么会穿红衣?”
“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颜色的,我是个瞎子,不知道你说的红是什么红?那衣服是钟离春的,他走的时候留下来,我帮他收着,哪知道那天没什么别的衣服换,只得穿了他的戏服,哪知道那衣服本就不是戏服,而是当初乐刖送给他的红衣,真是阴差阳错!”
“这是上天注定,注定你是我的,今晚就入洞房吧!”
“萧妄顷,你又胡闹。你莫不是想伤上加伤?还是想死?”
“怎么?七公子还打算谋杀亲夫?”萧妄顷调笑一声。
如果不是腿受了重伤,念兰泽一定会一脚把他踹下去。
绝对的……
“兰泽啊,入洞房这件事还得乘热打铁!”萧妄顷此刻还能调笑,念兰泽对他的厚脸皮真是无语。
萧妄顷握住念兰泽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念兰泽一碰到那强有力的心跳,细长指尖滑过……萧妄顷就如猛然被雷激了一下,那感觉绝对可以用灭顶形容。
念兰泽的手除了指尖因为触碰竹简弹琴而变得有些茧子之外,其他的地方如同初生的婴儿,那丝丝滑柔绝对如丝绸缴水。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拜天地了,他娘的,累死我了,
☆、真的很无助
细细柔淩尽在手中,念兰泽顺过他的胸膛滑过腰后,结实的胸膛紧紧的靠着他。
“怎么了,兰泽?这么快想要入洞房?”萧妄顷在他耳边调戏的笑道:“这次不是我想死呀!”
念兰泽全身紧崩,一碰就会断……
萧大殿下不甚满意,手拂过长发,绕到脑后,按住他的头开始亲吻!
舌尖相触,百般环绕!
念兰泽想逃,逃不掉,不由得很尴尬。
萧妄顷此刻舒服得忘记疼,拉出念兰泽的手,十指紧扣,开始在耳边撕咬。
一路向下,将细汗吻干净,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红色的痕迹。
念兰泽想要避开的,他讨厌自己一身冷汗,如今还有萧妄顷的唾液。
“嗯……”绵长的细碎声音!
萧妄顷那货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再次把念兰泽给搞到手。
每次面对念兰泽总有一种岁月恍惚的错觉。
念兰泽浑身一颤栗,此刻他有点浑身无力。
疲了,倦了,什么都不想管了。
念兰泽呼吸变得紧促,眼里水光氤氲,呻@吟声自喉咙发出之后就如同乐章一般,让人情不自禁。
有时候连说话也变得急促,念兰泽逼着眼睛,想说话可是话到嘴边又被咽回去。
水唇已经被吻得更加润泽。
一只手紧紧被宽厚的手掌包围,一只手绕到萧妄顷身后,扣着他的肩!
冷汗涔涔,空气里香气弥漫,与屋子里檀香一起蒸腾。
事后,念兰泽已经昏昏欲睡,萧妄顷在念兰泽耳边喘息:“兰泽啊,天地也拜了,洞房也入了,你就是我的人了啊!”
念兰泽没有回应,他累得太急了,所以他就睡了。
萧妄顷在他睡后帮他搽干净身体,便出去了。
萧妄顷踏入医孰得时候,军医已经在提取着念兰泽的血液,根本就没发现萧妄顷已经来了。
白色的器皿里盛着黑色的血,尤显刺目!
血液在水里蔓延开来,肆意的渲染,只有划开来,透出了红液。
“兰泽的血为什么是黑色的?”
萧妄顷凌然的声响,尽管他是王者,可是他一向都很平易近人,他喜欢与属下开玩笑,在他的下属眼里,他就是一个朋友亲人兄弟。
那黑色的血就像刺目的火在眼睛烧到心里!
他早就知道了答案,可是他还是想要问一下,多么希望自己的猜测是假的!
“主子,公子,他,中毒了!”军医有人欲言又止,可是在大家面面相觑之中,最后忍不住说了出来。
“什么?”
“公子他,中毒了!”
萧妄顷顿时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
兰泽,中毒了!
“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很久了,当初没有发现,但是现在能确定他确实是中毒了!”
“那上次他忘记了很多事,也是中毒了吗?因为中毒,所以才忘记了?”
“是的,上次没有确定,现在已经确定七公子中毒了!”
萧妄顷就如失了魂魄一般,颓然坐在椅子上,将一杯滚烫的茶打翻,泼在手上,手上弥漫着一层滚烫的烟雾,他却毫无知觉!
灵魂仿佛在那一刻间被抽去,突然想要哭!
当初,他已经中毒了,他还那样疑他。
他从来不曾欺骗过他,也不曾故意隐瞒他什么,都是他在疑他。
倘若他能多给他一点信任,不这样疑他,或许他能早点发现他已经中毒了!
原来
原来,他亏欠他是这样多!
——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