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他逼到了自杀,逼到如此绝望。
他怎么可以如此的逼他!
因为他,他曾两度自裁,这就是所谓的为了他负了天下吗?
念兰泽站了起来,拿起自己的琴,挣扎着往外走。
乌苏连忙将他拦住。
念兰泽与乌苏过了几招便因脚疼站不稳,往后一个踉跄,被萧妄顷给扶住,厉声道:“你要去哪儿?”
“离开这里……”
“你的家已经不能回去了,你要去找萧季末吗?别傻了,我不会放你走,我说过——再也不会放手了。”
“我要去哪儿,你管不着!”
“我就管了,管定了!”
“你有什么资格?”
“那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有没有资格!”
萧妄顷怒着将念兰泽压在床上,扯掉衣带,手探入衣服底下,开始抚…摸。
他的属下立刻全部背过去,因为萧妄顷没有让他们离开。
可是他们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只得背过去。
可是看着念兰泽紧闭的双眼,一动不动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
他知道,真要这样做,他会毁了他。
无论在心里还是身体,他会彻头彻尾的毁了他。
眉头紧皱,春风沉醉!
他起来,替念兰泽盖好被子,在额头轻轻落下一吻,笑道:“饿了吗?”
念兰泽不答。
“我给你做!”萧妄顷很有耐心,念兰泽依旧不理他。
烛光摇曳,时光缱绻!
他的属下没听到传说中的呻…吟,倒是萧妄顷那一副低姿态倒是他们没有见过。
“你的脚伤了,这几天不要乱走?”萧妄顷努力的耐心笑着、“我现在让人给你接骨,有点疼,你能忍吗?”
“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念兰泽淡淡道,“你不怀疑我背叛你了,你不怪我利用你了?”
萧妄顷扶起念兰泽,将已经乱了的束发的丝带解开,任由长发披散,笑道:“这样真好看……”
念兰泽拍开他的手,别扭的扭过头。
“兰泽啊!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萧妄顷温柔道:“不要走,你脚上的伤还没有好……”
念兰泽靠着厚厚的垫子,不说话。
萧妄顷让屋里屋外的人全都走了,只留下两个守卫守着院子里。
念兰泽躺了一会儿,脑子一片混沌,就好像做了一个冗长梦。
可是为什么做梦,梦到什么,他已经不记得!
好多事已经忘记了,不记得了!
仿佛脑子被人掏空,一切都不在了!
萧妄顷端进来粥,念兰泽吃了一点,在不经意中,碰到脚上的伤,疼得他倒吸一口气。
“我怎么了?”念兰泽疑惑的问道。
萧妄顷一头雾水,念兰泽实在太奇怪了。
“你怎么了?”萧妄顷疑惑的重复了一句!
“我脚很疼!”念兰泽一本正经的回道。
乌苏听到这两个人对话,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不免笑道,下一刻,他就发现不对劲。
“主子,七公子很奇怪!”乌苏道。
萧妄顷早就发现,可是他不知道奇怪在哪儿?
站起身,刚要放下碗,却被念兰泽猛然拉住:“不要走,陪我!”
此时,他竟然像个孩子一般,少有的无助!
“我只是放一下东西,不走,真的不走!”萧妄顷安抚他,轻声小心翼翼的问着:“兰泽,你这几天太累了,能分出我是谁吗?我不是萧季末!”
念兰泽思忖半晌,十分虔诚:“你是萧妄顷,我知道的!不是季末,季末他走了……可是,萧妄顷不相信我,萧季末利用我,是不是很可笑?”
说完,便自嘲的笑笑,连萧妄顷都不曾见过念兰泽会这么笑得没心没肺!
萧妄顷一愣,将碗放下,将念兰泽扶正,“现在帮你接骨,有点疼,忍不了就咬我!”
念兰泽点点头。
萧妄顷抱住念兰泽,将他按在背后的靠垫上,紧紧的环住他,防止他的挣扎会给他造成更大的伤害。
他示意乌苏,乌苏轻摇着念兰泽的脚,念兰泽疼出一身冷汗。将萧妄顷抱得更紧了。
月色依旧凛冽,照不透岁月荏苒!
风过,人留!
——咯!
一声骨骼摩擦声,念兰泽惨叫一声,仿佛被抽取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萧妄顷的怀里。
“兰泽?!”
没有反应。
念兰泽晕了过去,出了一身汗。
萧妄顷示意所有的退出去,掩好被角,退了出去。
他一如既往的,每天都会来看他,仿佛一天不见,他就像少了点什么。
他怕,怕他会化去一般,就像那积雪,会化掉。
晚上,他回来了,只不过晚了一点。
念兰泽背对着他,对着窗,仿佛在做什么事,异常的认真,身形还有点微颤。
“兰泽!”萧妄顷怒吼。
念兰泽正拿着刀一字一画的在他的手臂上刻着他的名字。
萧妄顷三个字渗着血,只有最后一个字,顷字还剩下一笔。
手臂上模糊一片,念兰泽抬头望向他的方向!
风雅犹存,清淡的面容只剩下一片迷茫!
带着疑惑,带着懵懂!
“你想走,我可以放你走。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你不要伤害自己啊?你知道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的!”
萧妄顷强忍着,痛心的说道。
“你是谁?”念兰泽疑惑。
萧妄顷顿时捧着念兰泽的脸,想要看得细切,想要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念兰泽。
“萧,妄,顷,兰泽,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你居然忘记我了……”
“对,萧妄顷!”念兰泽想起来手中的字还没有刻完,就认真的刻完最后一笔。
萧妄顷三个字在他手上,赫然淌着血,从那三个字的每一笔冒出来,一如泣血的心。
血的清香在空中弥漫……夜色下泛出异样的色彩!
萧妄顷抢过念兰泽手里带血的刀,丢出去很远,怒气冲冲:“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最近老是忘记一些东西,趁着我还记得你,我要把你的名字刻下来,我怕我以后会忘记你啊!”
念兰泽笑得像个孩子,苍白的脸上挂着明媚的笑:“我以后不会帮你忘记了吧,你看,这三个字,萧,妄,顷!”
他得意的扬起手,像是在炫耀,“如果我的血肉没有烂掉的话,我就可以记你一辈子了!”
你说让我不要忘记你,我真怕我做不到啊!
这次……我想应该可以了吧!
萧妄顷矗立良久,他不知道,一直不说话,紧紧的将念兰泽拥在怀里。
“你怎么可以这么傻,我宁愿你把我忘记,也不要你这样伤害自己!”
他怎能将他忘记,所以,他将名字刻在自己的手上!
骨血不烂,便能记一辈子。
当后世盗墓者盗了这副双人棺,萧妄顷与念兰泽皆尸身不腐,躺在棺材里,十指相扣,那三个字的疤痕依旧任然!盗墓者最后一笔钱财不动,将棺材藏回原地。
“怎么样?有没有中毒?”萧妄顷拉着军医的衣领问道。
军医摇摇头,若有所思:“没有,七公子并没有中毒,可是这也是中毒的症状。”
“可有办法医治?”
“没找到病源,无法下药,不知道症结所在,无法下针。”
“真是一群废物!”
萧妄顷怒骂。
军医跪的将头埋得很低,一个不怕死的人抬起头来,问道:“七公子饭茶里可是认真检查?”
“放屁!”
念兰泽吃喝都是他一手创办的,不经他人之手。
虽然他不是娇弱的公子,毕竟来自南方,他吃的东西就那么一两口,只有萧妄顷亲手准备的,他才能多吃几口。
他忽然想来了万赫炜狰狞的笑,念兰泽喝了他给的解药。
“玲珑骰子!”萧妄顷猛然看向那几个大夫:“醉红颜的解药玲珑骰子。”
“主子,恕在下浅薄,并未听过玲珑骰子!”军医扣首。
“乌苏,立刻去找万赫炜的侄子,万家最后的一个人!就算死了,也要在坟墓里给我挖出来!”
挥退所有人,萧妄顷走到念兰泽床边,念兰泽才醒,他握住萧妄顷的手,萧妄顷任由他握住,看着缠着纱布的手臂渗出血,萧大殿下心里一阵堵。
他不敢碰,可是也舍不得不碰。
人生就是如此无奈!
我一直想要把最好的给你,可是我居然累你至此啊!
“兰泽啊,你怎么样?”萧妄顷小心翼翼。
念兰泽温柔一笑:“还好,能帮我找一下钟离春吗?我怕我又忘记了,乐刖让我给他带句话!如果我忘记了,你告诉他,乐刖从来没有把他当做负担,乐刖最美好的日子是陪着他度过的,他爱他,从来不变!”
“好,我会帮你记着。”萧妄顷笑道:“累了,就睡吧!”
“还有,还有……”
念兰泽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还有,我手臂上的字,你没有抹去吧?”
萧妄顷一愣,只有奴隶才在身上刻字,这样的字只会对他是一种侮辱,他本想抹去的,只不过手上的伤还没好。
“等你好了,就抹去,我找最好的大夫给你抹去,一定会像以前那样的……”
“不,不要抹去,这样,多好,千万不要抹去!”念兰泽拉着萧妄顷,低低的说着,就像誓言。
萧妄顷哽咽了一声:“好,我不抹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会勉强你,也不会逼你做任何自己不想做的事!”
“主子,钟离春来了!”乌苏喊道。
钟离春本来瘦瘦弱弱的,清秀的很,如今瘦的皮包骨。
“主子,七公子……”钟离春俯首。
“兰泽有话对你说!”萧妄顷握了念兰泽的手,温柔笑道:“兰泽,你说吧!”
“乐刖说……”
说什么?他忘记了!
“说……”念兰泽顿了一下。
“说什么?”萧妄顷引导着。
“我不知道?”念兰泽慌乱了。
“说他最快乐的什么?”萧妄顷继续引导着。
“他最快乐的日子是陪着你一起度过的……”念兰泽笑着,他终于能想起来一点点。
“还有呢?兰泽,不是这一点点的!”
萧妄顷手开始颤抖,他握着他的手,那个明媚的人,如今却变得什么也记不住。
“还有,还有,什么?”念兰泽喃喃自问。
还有,还有……
“还有,对,他爱你!”念兰泽像一个得了表扬的孩子一样:“如果可以重来,他不愿意去追求什么名与利,只想陪你看遍天下美景……”
作者有话要说: 哎,作者不易!
☆、值不值得呢
萧妄顷笑了,很伤!
如果可以,他也愿意紧握他的双手,一辈子不分开。
“主子,将军的尸首在哪儿?”钟离春面无表情。
两人恨了一辈子,然而此刻生命燃尽,才翻然悔悟!
“我已经将他火化了,骨灰在将军府,是我对不起他,我愿意厚葬他!”萧妄顷似劝慰,但是也少不了凛然之姿。
钟离春沉默了半晌,缓缓摇头笑着:“不用,谢谢主子的好意!”
沉默了片刻。
“我以前错过太多,以为我是他的负担,如今我想要把错弥补过来,明天想带着他周游天下,去看我们想看的风景,我想再也没有谁可以反对了吧!”
钟离春缓缓笑着。
这天下,再也没有谁可以阻止他们了……
一切等待一个心安……
这一个梦,终于要实现了吧。
只是,为什么会这么晚才觉悟呢?
萧妄顷思忖片刻,“也好,我给你准备两千两白银,希望你能看得开!”
钟离春笑着,退了出去,没有悲伤,没有恨意,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梦将要实现!
世间繁芜于他终是尘土……
这一次,没有人能阻止他们了,这一场爱,必须要用死来成全!
“兰泽,累了吗?”萧妄顷轻声问道。
“不累,就是头有点疼,我忘记了很多东西,可是很多东西又会想起来,你说,我会不会把你忘记啊?”
“不会,我会替你记着,你想忘记都难!”停顿了一下,萧妄顷仿佛争取意见,“兰泽啊,你想不想离开,如果你想离开的话,我放你走!”
“我去哪儿?”念兰泽狐疑,“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一个家,如果你想要去找萧季末,我也可以送你走,只是,你要好好的,开心的活着。”
“我为什么要走?我从来没想过要走,还是你觉得我打扰了你与林小姐?”
“兰泽,我可以为了你终生不娶,一辈子陪着你,只是,我只想看你开心,只要你开心,我做什么都可以……”
“谢谢!”念兰泽说道,然后很疲倦的眨着眼睛。
他还不想睡,一觉睡醒了,他会忘记很多事。可是他还是睡过去。
睡醒了,一切是梦,梦了了,寂了了!
第二天,他努力的将自己做过的事刻在木板上!
——庆历四年五月,萧妄顷闯进他的房间,走进他的世界。
——公元一百四年六月,他陪他看一场烟花,他许他一场烟花。
——公元一百四年七月,他离家出走,赢了人生中第一场胜仗。
——八月,他陪他摘橘子。
——九月:他陪他赢得了第二场战役,他病了一个冬。
……
……
桌子上,刻的密密麻麻的,都是他们发生过的事。
结成疤,万年万世!
萧妄顷晚上回来,看着桌子上念兰泽刻着他们发生过的点点滴滴,抚摸了片刻,泪水悄无声息的滑了下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念兰泽为了不忘记,几乎每天都要摸一遍,渐渐的养成了习惯。
因而,他没有忘记太多。也无法忘记太多。
过了些时日,他也渐渐的明了,他似乎回到以前,什么都没有忘记,忘了的,全部都记了起来。
就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沉醉万年未醒!
一日,萧妄顷扶着念兰泽出去走走,念兰泽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虽然一瘸一拐,可是风采依旧。
林琦罗就这样看着,恨的牙痒痒,念兰泽就在她的面前,仅仅几步远,可是却很遥远,一不留神,就会乘风归去。
为什么他不乘风归去呢?
这样的人,不属于俗世,可是却偏偏生在红尘中?
萧妄顷仿佛注意到了林琦罗,冲着她蛊惑的一笑。
念兰泽还在认真的走着自己的路,他看不见!
如果他能看得见,看得见林琦罗对他的注视,以他的善良,以他的原则,他一定再次离去。
他要留下他,留在自己的身边。
“兰泽,你先坐下,歇一歇,我去端点吃的来,这么久,你也饿了吧?”
萧妄顷示意乌苏,乌苏冷酷的眸子深似海,他知道萧妄顷让他保护好念兰泽,他是军人,只有服从。
念兰泽扶着石桌坐了下来,没有说话,点了点头,摸到了茶壶,倒了两杯水,往身边轻轻的推了过去。
“乌苏将军,坐!”
念兰泽对谁都是礼貌的,他的礼貌是与生俱来的,儒雅,娟秀。
似暖阳下的雪,温暖而宜化,温和中是清冷,清冷下带着温柔!
一不留神就化了,只是开了一瞬间。
乌苏忽然觉得萧妄顷一直说念兰泽是一朵开在阳光下的昙花是多么的真切。
他的世界只有黑暗,可是能给别人带来光明,眼睛那么漂亮,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坐吧!”念兰泽温柔的笑道:“不用拘束!”
尽管念兰泽看不见,乌苏对他一如既往的尊敬,抱拳行礼,道:“谢谢!”
在念兰泽身边坐了下来,念兰泽虽不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