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下听到这一句,都不由得赞叹,昙花一定是一种圣洁干净的花!
那一定不是人间的花!
萧妄顷也微微叹惋:昙花确实不是人间的花,可是有一朵清昙就开在他的身边啊!
他有朝一日是不是也要乘风归去呢?
萧妄顷看着这样的兰泽,弯开眉角笑了,一瞬间所有的疲劳全都烟消云散!
花不是人间的花!
这人也不是人间的人啊!
倘若你知道了我对你不是朋友之宜,不是知己之情,你是否还愿意留在我身边呢?
我要怎么办才好啊!
小列这个时候端着一碗黑黑的药汁进来,看到萧妄顷,顿时感觉就不好了。
要不是怕吵醒念兰泽,他早就拿着拖把把萧妄顷给赶走了!
萧妄顷闻到这么浓的药味,不由得皱了眉头。
“兰泽怎么了?”
萧妄顷猛然反应过来,以前每次晚上回来,念兰泽还没有睡,每次睡得比他晚,起的比他早,怎么突然这么贪睡了呢?
“少爷病了!”小列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萧妄顷嘀咕:“怎么会病了呢?”
“是人当然会生病!再说我家少爷第一次出远门,这里的气候这么恶劣,我家少爷自小长在南方,病了有什么好稀奇的!”
小列把所有的怨气全都发泄出来,他在怨念兰泽没事找罪受。
“他虽然病了,还要替你查看地形,研究战略,甚至不到几天把所有能看的天文地理方面的书全都背下来,不信,你看他手指!而你竟然没发现少爷病了半个月,不闻不问,如果是世子,早就发现了!”
萧妄顷轻轻的拿起念兰泽的手,细长的指尖已经磨出了血,有的还淌着血丝,有的甚至还结着血痂!
苦笑,唯有心疼,终是不忍!
那日,他要给念兰泽找一个先生,倘若他要看书,就让先生读给他听,可是他却拒绝了。
只因为他说摸到那些文字,他很开心!
只因为念兰泽想,所以他就答应了。
“药放下,我来照顾兰泽!”萧妄顷淡淡的对着小列说道。
“我可不敢把少爷交给你!”小列一副不屑一顾的眼神。
“让你交给我就交给我,哪儿有那么多废话啊!”
萧妄顷这么久试验出了对付小列的一个方法。
攻心是不可能,因为在小列眼里只有萧季末是真正的对念兰泽好的。
所以他只能来硬的,小列是个吃硬不吃软的家伙!
“你去休息吧,要不然我找人拿绳子把你捆着去休息也可以!”
萧妄顷半恐吓半安慰的把小列给骗走。
小列一走,念兰泽就醒了,他看着萧妄顷,漂亮的眼睛里闪着光,可是在他的眼底只有一片黑暗!
“你又在欺负小列?”念兰泽温和的笑了,低咳了几声!
“七公子明鉴,我哪儿能欺负他呢?”
“在你进来的时候我就醒了,你可骗不过我的耳朵!”
念兰泽摇着头,依旧温和的笑了。
“好吧,我就欺负他了,等你好了,让你欺负过来怎么样?”
萧妄顷端起半冷的药:“要不,我以身相许怎么样?”
念兰泽微微恼怒。
萧妄顷立刻见好就收:“赶紧吃药啊,凉了!”
念兰泽也没有犹豫,直接端起碗喝个干净!
“不苦吗?”萧妄顷诧异的问道,闻着就这么的苦,怎么会不苦呢?他问的不就是废话。
“还行!”念兰泽温和的笑,除了温和的笑,他似乎没有这么多表情!
“苦,你还能喝得那么开心?”萧妄顷诧异道。
“那我能怎么办?”念兰泽干脆利落。
对他毫不芥蒂,纵然是□□,七公子也甘之若澧!
萧妄顷不由得一怔,这是他的兰泽啊!
念兰泽看起来仿佛很高兴,硬是支撑着身体,拉着萧妄顷走到院子里。
萧妄顷知道兰泽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他做的,自有他的道理。
也知道他虽然荏弱,但是无人能改变他的意愿。
只因为他是念兰泽,他是七公子!
念兰泽仿佛在空气中收索着什么,只因为十指都磨破了伤口,所以无法合拢。
“兰泽,你干什么?”
“萧妄顷你把手放在空气中,你能感觉到什么?”
念兰泽看起来很开心,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开心的笑。
萧妄顷把手送到空中,不由得触摸到念兰泽的手,在清冷的月光下念兰泽的手显得特别的好看。
“感觉到了什么?”念兰泽温和的问他。
“你的手很凉很柔!”
萧妄顷不假思索的回答着。(你个色狼!)
念兰泽那一副看色狼的表情让萧妄顷这辈子也忘不了。
“这几天空气很湿,说明在入冬之前会有一场大雨!”
七公子那表情绝对是恨铁不成钢,无奈,再无奈!
“先进去吧,外面凉,如果你病倒了,我不就亏大了!”
“你来,看这!”念兰泽在另外一张地形图上摸索着。
萧妄顷心痛他的手指,这双手可是弹遍天下名曲呀!
“我现在在给你讲破敌的方法,你能不能认真的听着!”
心疼加揩油的摸摸念兰泽的指尖
——微凉,清润。
念兰泽微微嗔怒,他能感觉到萧妄顷那货并没有认真听他讲话。
“你讲,我听着!”萧妄顷依旧不放开念兰泽的手,后来执拗不过,便将自己的手递过去:“用我的手指,这样你会好受些!”
念兰泽也知道萧妄顷的脾气,他们两个人都是固执的人,总有一个要服软!
“这里是橘林山,我们上一次去过的!”
念兰泽不偏不倚的将萧妄顷的手放在橘林山上。
“我考察了这一带的地形与看过有关这一带气候的记载,这一带在入冬前会有一场大雨,而都集中在橘林山这一带!”
“兰泽,你这几天这么累甚至病倒了,都是为了这一个?”
念兰泽没有理他,继续说着。
“你要在大雨来临之前把敌人引到橘林山下,我在这里已经埋好了炸药,再加上这几天的开垦,这里的土质非常松软!”
“妙啊,兰泽,你是希望用泥石流将北漠的铁骑给淹没,这就是所谓天时地利!”萧妄顷不由得赞叹。
“不过有一个问题,倘若在泥石流爆发之前你没有穿过泥石流,你们要么被泥石流掩埋,要么就会面对前有泥石流,后有追兵的惨状,无论哪一种,都是全军覆没!”
☆、还好来得及
萧妄顷认真思忖。
他们除了用这么方法,还能用什么办法呢?
这是唯一的办法。
“以北漠大将军左革的争强好胜,不占夜城不罢休的性格,他一定会追上来的,无论付出任何的代价都要让他追上来!”念兰泽十分肯定。
萧妄顷一咬牙:“赌,我萧妄顷就赌这一把!”
他在赌,念兰泽也在赌,赌这江山如画。
念兰泽没有说话,只是温和的笑了。
萧妄顷,你赌,我就陪着你赌!
这几天萧妄顷寸步不离的陪在念兰泽的身边,甚至共卧一榻。
他在争取与念兰泽相处的时间。
这一去,如果不是史册留名,那将是全军覆没!
他只能抓紧时间陪着他,他们才相识不到三四个月,就好像走了一辈子。
只能抓紧时间!
敢死军整装以待,视死如归!
如今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
萧妄顷带着三万人马出了夜城,看着念兰泽穿着他送给他的披风,抱着琴站在城墙之上!
“主子,您回去看看七公子吧!我们先走!”乌苏的提醒道。
众人附和。
于是
他让乌苏,方许,鬼马面等带着军队先走,他撤了回来。
登上城楼,念兰泽仿佛知道他要来一般,面朝着他的方向在温和的笑。
宛若暖阳下的春水梨花,透彻圣洁的让人无法指染。
“兰泽,你回去吧!”
千万不舍萦绕,英雄总被声名累啊。
这么单薄的身体在萧瑟的风中仿佛如同秋天的落叶摇摇欲坠。
“我在这里等着你回来!”念兰泽温和笑道。
“你一定要回来!”
萧妄顷看着这一抹白色的身影,紧紧的把他抱了半晌。
在他的耳边,轻轻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说着扭头就走了,他不曾回头,他怕一回头就舍不得!
他怎么不知道兰泽在想什么呢?
他的琴从来不离身,如今他抱着琴来了。
倘若他全军覆没,以念兰泽的性格,一定毫不犹豫的跳下城楼为他殉葬!
兰泽,这样令人心疼的兰泽……
只能胜,不能败。
为了他,只能胜利!
他走在队伍的前端,还时不时的回头看着念兰泽。
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就在城楼上看着他远去。
最终化作白色的光,明灭在他的瞳孔里。
他看不见,只能对着他远去的方向。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虽然有人给念兰泽撑着伞。
可是他还是全身淋个通透,在这样冷的天气里,仿佛如同快要落下的秋叶。
然,始终凭着一种信念不让他落下。
有人劝他回去,可是被他一一拒绝。
他说过,他要等着萧妄顷回来,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没回来,他怎么可以食言呢?
他不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相反他还是一个君子。
萧妄顷成功的将敌人引入橘林山,因为一过橘林山就是夜城。
“将军,估计有诈!”北漠军师彭豫道。
“能有什么诈,上一次因为我们的掉以轻心让他们攻占了夜城,这一次我一定不会放过!看着我们十八万的铁骑,他们吓得脚都软了,正是一群无所谓惧的小毛孩!”左革咬牙的笑道。
他急功近利,所以毫不犹豫的追杀上去。
“大人……”彭豫道:“那七公子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此人诡计多端,上一次凭着一支曲子就把我们的阵法给破了,这个人不容小觑!”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来人,把军师给捆了,全速进军,一定要把萧妄顷给斩杀马下!”左革不顾彭豫的劝告,怒笑道。
“老子这次一定要捉了萧妄顷念兰泽!”左革咬牙切齿!
“管他什么狗屁七公子大殿下,都去死!”
“活捉萧妄顷,活捉念兰泽!”
“活捉萧妄顷,活捉念兰泽!”
左革听着三军响彻天地的声音,顿时得意三分。
左革一直围追堵截萧妄顷,可是后者只是时战时停。
萧妄顷率着大军来到橘山山脚下,雨下个不停,整座山有倾塌之势。
可是这两边还有且高且低的山丘,他想起来了,兰泽说过,如果没有过去,那么他就会面临前有泥石流后有追兵的惨状。
——前有泥石流,后有追兵!
如果将这种惨状归还给北漠那他们不就是全军覆没了吗?
可是他如果没有回去,没有在泥石流爆发之前成功的穿过橘林山,那么兰泽将要从城楼上跳下来。
机不可失,兰泽,你等着我……
想着,就从两方山丘绕道走到了北漠军队的后方。
左革带着人正要穿过橘林山,山上被炸开缺口,整个山倾塌下来。
有一半的军队被淹没在泥石流里,刹那间鬼哭狼嚎。
意识到自己犯了兵家大忌,正要撤军,却被萧妄顷打个措不及防。
萧妄顷在两方的山丘绕道走到左革的后方,现在左革面对前有泥石流,后有追兵的惨状。
刀箭,石头,滚刺,弓弩,木头……
如瀑布一般把他的军队包围!
从山上射下各种各样的兵刃,方许与乌苏带着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刹那间,大雨淹灭不了凄厉的火光,战火连天……
肢体横飞,血流成河……
弱小的山谷尸体堆积……
枯草在风雨之中肆意的招摇!
花儿明年会更明艳。
彭豫带着残兵裂甲突围将左革救出,逃走了!
“主子,我们要不要追?”
乌苏冷着面,凄厉的雨打在他那面具上,冷得让人看不见寒光!
“回去!现在立刻抄近道回夜城!”萧妄顷下令!
乌苏只会服从命令,从来不质疑萧妄顷的任何抉择。
“主子,这次如果不杀了左革,下一次他一定还要卷土从来的!杀了他,我们就完完全全胜利了!”
“杀了他,失去了兰泽,我宁愿不赢!”萧妄顷在大雨中苦笑。
“主子,机不可失!”
“我说回夜城,现在就回去!”
萧妄顷这一次脸色寒冷,不容别人的拒绝,说实话没人敢质疑。
他们见过的萧妄顷一直保持着似笑非笑,吊二郎当的与部下打成一片,就像亲兄弟一样。
这一次,没人敢这样违背他。
因为他早就不是萧妄顷了,如同一柄开了封的宝剑,这把宝剑只为了一个人开封!
三尺寒剑出鞘,冷到连空气都在颤抖。
兰泽,等着我……
因为橘林山发生了泥石流,他不得不绕道。
为了能赶上速度,他一个人由乌苏与鬼马面护卫者先走,方许俞高达在背后带领着军队!
一路上,累死了五六匹战马,不吃不喝的往夜城赶。
乌苏与鬼马面不曾劝过什么。
这样的萧妄顷是劝不住的,纵然累死渴死饿死,他也要死在那个人的身边!
雨水弥漫了人的眼,而萧妄顷的眼睛压根就没有闭过。
马儿马儿,
快点,再快一点,再快一点点,让我给你下跪都可以!
“七公子,主子没有穿过泥石流!”侍卫悲痛的说道。
念兰泽的身体仿佛站不住,他本来带着高热在冷风中站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淋了这么久,早就支撑不住了。
手撑着被雨水冲刷的城墙,指尖磨出了血,与雨水混为一体。
胸口疼的连呼吸都困难。
一口甜腥涌上喉咙……
衣服上迅速开出了点点的血梅,在雨水的冲刷下,慢慢的晕染,直到消失。
全军覆没了……
念兰泽不知道那一场泥石流里埋了多少条人命,可是如今他连思考的能力就没有了!
萧妄顷,念兰泽会到黄泉之下给你赔罪!
念兰泽坐在雨水洗荡过的地上,把琴放到了膝上,轻轻的弹着。
一曲悲歌,连不懂曲调的侍卫都潸然泪下。
——悲鸣鸟断啼,沙场血洗泪!
——英雄百战死,可知身后事!
他的指尖被琴弦割破,血在琴弦上滴下,冲进了雨水里,最终汇入地下!
一曲完,
念兰泽仿佛眺望什么,看着万里凄厉的雨水冲刷的战场!
看见了吗?
看不见,可是他真的好想看看!
他上了城楼,身后还有人扶着他,他推开那个人的手,摇摇欲坠。
战争真的很残酷啊!
多少血与泪的交融,多少如花的生命最后支离破碎。
朝廷苟活只为一时安乐,英雄三千也枉然!
眼泪无声流了下来,混着雨水与他的血水在地底下溶为一体!
眼睛慢慢的闭上了,如同一片秋冬里的树叶,这片叶子,也该落了!
一纵而下……
萧妄顷看到的正好是这一刻。
他拼命的抽打着战马,在战马快要翻到的时候。
他一跃而起,用最快的速度接住念兰泽,两个人滚在地上滚了很远!
城墙上的侍卫大声放笑:“主子回来了,我们赢了!”
刹那间,所有的欢呼连成一片。
守在城下的民众,高呼“我们赢了!”
下至垂髫小儿,上至耄耋老翁。
都在雨水冲刷中高叫着“我们赢了!”
民众冲出了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