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此时很不好受。
当许白的好成了自己习惯,那一但他离开,使只觉得心口空落。
宋漪的笑容变得刺眼,下人的目光更是让人想要逃避,清浅只能安慰自己,许白对宋漪只是好心相帮,不是别有情谊。
“清浅,你不舒服吗?脸色有些白。”宋漪的确感激许白,对清浅也是倍加关心。
若是叔叔真的不在,自己或许要在这个家待上很久。
“没事,只是有些累了。”清浅只是笑笑,努力打起精神。
但看着桌上的鸡蛋,却是顿失胃口。
“我等许白回来再吃。”
一声等待,满是无奈。
宋漪不好劝阻,而清浅的娇弱在他眼中,却成了替许白不值。
不能文不能武,不会女红不善家务。
他偷偷见过许白亲自为清浅下厨,而清浅,除了能吃还会什么?
这不是讥讽什么,宋漪甚至想过,若是许白有情自己有意,清浅是否还能过得如此悠然自得。
想到这,宋漪突然被自己心中念头吓了一跳。
少年人,脸皮薄。
遣散了众人,宋漪红着脸快步离去。
今日许白辛苦,不如做些好菜,温盅好酒,待他回来,解乏放松。
此时内堂,竟只剩了清浅。
举目望去,原本空荡的许宅,也满是人气。
丫鬟不少,仆从数名,就连那群恭贺新喜送来的歌姬,也是三三两两一群。
可就算如此,清浅还是觉得,这样的许宅,比与许白初见时,还要冷清孤寂。
“院子外的荷花池游了几尾锦狸,您……要不要去透透气?”小丫头青涩问道。
青浅回过神来,抬头看看,那屋外清风袭来,让人好不自在。
本不喜身旁跟着丫鬟,但清浅这回却命下人备了小船。
红藕香残玉簟秋,花自飘零水自流。
时节已然入秋,清浅坐在小船上,手指划过湖中。
碧波涟漪。
突然间,从池塘那边迎面划过另一条小船。
船上坐着三名漂亮女子,穿着绫罗梳着高髻,面若芙蓉笑似银铃。
手抱琵琶,琴声轻盈。
“我去让那几个歌姬避一避,和主人冲撞多没规矩。”小丫头年纪小,但挺懂事,一眼看出那是自家歌姬,便让船家用浆打出水花,好让对方离得远远。
可没想到,那三个美人逢高踩低,怕了宋漪,却不代表会避让清浅。
男妻自古身份不高,但清浅性子更好,那几人看到许白为了宋漪而丢下新婚之妻。
此时别说躲避,竟然从荷叶那头,传来声声笑意。
“都说他只是老爷好心收留,遇了困境不得不娶做男妻,但明显小宋管事更讨老爷欢心,也不知,清浅何时会被休妻。”
“老爷只是脸皮薄,若是我等姐妹好生侍奉,生个一男半女,指不定被老爷奉为正室。”
一声声讥讽完全不顾忌清浅,好似已经看到自己未来如花似锦。
船头的小丫头气得不行,插着腰就想为主子教训贱婢。
“小桃,别与她们一般见识。船家,我们走吧。”
清浅看着远处,看似毫不在乎。
方才,总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不是愤怒,而是害怕。
害怕真如她们所说,许白总有一天会丢开自己。
回过神来,他放在胸前的手掌已紧紧捏住,手心的几枚莲子,在气急时,却不知去向。
“你怎么能这样懦弱呢,你应该教训这几个没脸没皮的浪蹄子才是!”小桃又气又恼,称呼清浅失了礼貌。
清浅看小桃如此,却是略为开怀。
还是有人,在默默关心自己。
就在他们上岸时,荷花池中的歌姬们却突然害怕的惊呼起来。
也不知为何,她们的船突然漏水。
几个娇滴滴的少女,此时吓得花容失色。
“啊!真是报应!”小桃看着荷花池,笑得开心。
“许……夫人,要不要去救人?”船家听了恩怨,却依旧担心问道。
清浅没有回答,他看了看歌姬的方向,再望向那年迈船家。
“或许,她们能上岸。”清浅默默说道,那清亮的眼眸染上哀愁。
不知为何,船家看着清浅,却突然感觉一丝心悸。
或许是吹了风,眼神不济。
而此时的许白,却独自来到煤窑上。
煤窑不久前出了矿难,死伤数十人。
陆镇特色,别的不多,但小煤窑不少。
为了摆脱清贫,不少青壮还是愿意下窑做工。
宋雨来为了养大宋漪,不得不进行这种危险极大的工作。
许白并没有去找工头,甚至没在死人堆中翻一翻宋雨来的尸首。
因为他知道,京城朱家已到,刺鸟赵允熏也已经布局,这么大的一盘棋,宋雨来怎么可能不发觉。
正如朱浣信与赵允熏猜的一样,天宏暗卫在十几年前,的确带着那位小皇子出了宫。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暗卫不是许白,而是隐形埋名在陆镇藏了十四年的宋雨来。
许白有理由相信宋雨来没有死,而是借着矿难暂时离开朱家与刺鸟视线。
他这些日子故意借故靠近宋漪也是如此打算。
虽然会让清浅不怎么开心,但若是能抢先一步控制住那位小皇子,许白对未来争夺的把握就更大了几分。
不是自己想从中牟利,或是主宰天宏。
而是当自己见到赵允熏的那一刻,就已经入了这盘棋。
挣脱不得,就努力去搏。
也不见得自己就是落败那方。
许白有这个自信,也有如此实力。
果不其然,在煤窑边的乱葬林发现了宋雨来的踪迹。
有一具腐烂的尸体,穿的正是宋雨来的外衣。
体格七八分想像,头骨五官,烂成一团,说不是宋雨来,谁信。
可许白偏偏就不信了。
他嘴角上翘的用树枝翻起尸体上衣,虽然尸体满是血块,但酱紫的腹部却没有疤痕。
许白记得,这些年见宋雨来,他走路微微向下佝偻,腹部或是曾经受伤。
那具尸体腹内却是无病无灾,而且……
许白或许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宋雨来。
很快,许白便放弃了检查尸体,他看上去像是无比失望,但依旧不死心。
顺着林间的小道,一路朝里走去。
☆、第二十五章 捡便宜
乱葬林,乱葬林,树荫蔽日,乌鸦成群。
许白半是慌张,半是摸索着前行。
突然眼前一条小径,再往前去,却是危险断崖。
“嗯?”许白小心将头探出,想看看前方是否有路。
可是,就在许白细心检查时,突然,只觉腰间一痛,整个人往山崖下摔去。
“啊啊啊……”许白拼命大叫,好在脚背勾住了一根粗籐,不至于摔下山崖落了个粉身碎骨。
“说,为什么跟踪我到这!”一个男人从树影下走出。
黑瘦的身体,像是受了伤。
“救命啊,我没有跟踪谁啊,只是帮宋漪来找他叔叔。”许白一脸慌张,扭动着身体好像真的很怕。
“宋漪?”男人听到这名字,脸色立刻晦暗。
却不知为何,竟然将许白救起。
“是啊,宋漪在家等他叔叔,我见他饿得不行,才接回家里,托赵捕快打听他的消息,可不想说是煤窑塌了,这让我怎么和宋漪交待,哎。”
许白一脸后怕,但依旧用颤抖的声音将事情讲个清楚。
那男人一听,脸色更加奇怪,许白将头一转,那人果真是宋雨来。
“啊,你这男人,没死还不回家,你可知道宋漪有多担心?”
愤怒万分,许白难得发火。
抓住宋雨来的衣襟,丝毫没发现对方眼中的杀气。
宋雨来不言不语,但肩上的伤口却渗出血液。
“嗯?你受伤了?该死的,我送你去医馆。你好歹给我挺着,如若不然,我怎么把你完整交给小漪。”
一声亲密的称呼,让宋雨来神情更加紧张。
他一把推开许白,眉头紧皱。
“你是太平茶馆老板许白。”宋雨来声音嘶哑,像是带着一股怒气。
“是啊,你快和我走,你还想让小漪等多久?”许白继续说道,那声音,似催促,更似邀功。
“你……”被许白抓住了手,站在身后的宋雨来却突然眼露凶光。
一把匕首从另一只袖口中露出,而许白却恍然未觉。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待这么多天,但你知道宋漪这些天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他看上去坚强无比,但夜夜暗自哭泣吗?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靠谱?”许白的声音责备万分,他根本发觉危险。
听到这,宋雨来却是心头一软。
宋漪,这孩子真的关心自己。
离开他是自己情非得已。
当初将他抱出皇宫,是为了让他远离争斗,可现在纷争再起。
为了得到天宏国仅存的那位皇子,有人不用其极,京城朱家,刺鸟纷纷出动,而隐藏在暗中的黑手却更希望……
找到皇子,杀了皇子,天宏既将大乱。
宋雨来怎么可能让这一切发生,于是趁着煤窑出事,准备先做打算。
可不想竟然遇上刺客。
在对方猜出自己身份前,宋雨时拼受伤也要杀了对方,可是,他却也无法再接回宋漪。
独自生活的他,的确艰难,不过这许老板竟然主动照顾他。
这一点,宋雨来即是愤怒,却也无奈。
但这也有一个好处,借着许白的掩护,一时之间也无人会将宋漪与皇子联系到一起。
想到这,宋雨来对许白的态度,竟然稍稍好转。
“许老板……”话还没说完,宋雨来突然将许白按倒在地。
几只暗箭贴着宋雨来的脸,□□土里。
“这这这……怎么回事?”许白刚想惊呼,宋雨来已经将他的嘴捂住。
一掌将许白推向树丛之下,许白好不容易爬起,只见两个黑衣人将宋雨来前后围住。
一言不发,杀招不停。
宋雨来本就受了伤,而那两人身手更是了得。
寒芒不断,鲜血四渐。
所幸宋雨来寻了一个空隙,才将其中一人斩于匕首之下。
而此时,他与另一名黑衣人都是受伤不轻。
就在对方准备逃走时,许白突然之间扑了上来,死死掐住对方的颈脖。
宋雨来如何会浪费这种时机,趁乱之间,了结对方性命。
一时之间,万般寂寥。
许白浑身颤抖,恐惧望着一身鲜血的宋雨来。
“你……你究意是什么人……”就算再傻,也能明白。
宋雨来每往前一步,许白便退后一尺。
就在宋雨来伸出手时,整个人竟然胸口一痛。
鲜血从伤口流出,而黝黑汉子的口鼻内,也溢出一丝黑血。
“对方的刀上有毒,你……你快去把宋漪到荒岭石洞来,快。”宋雨来只觉头晕耳鸣,但此时的他还不能倒下。
虽然自己不愿宋漪重回皇宫,但既然自己已经无法再保护,那不如将他托付给许白。
这男人虽然只是普通百姓,若是宋漪肯隐姓埋名,跟着许白在一起,或许,或许……
宋雨来不愿往下想。
许白慌慌张张的离开了乱葬林,好似不敢去想里面曾发生了什么。
至于林外是否还埋伏了杀手,会不会被人跟踪,许白倒是毫不在乎。
在他从新踏入市集的那一刻,却变得神色悠然。
之前的慌张不过是换得信任,若不是只身冒险,怎么会在跌落山岸时,吸引宋雨来现身。
从许白五年前来到陆镇的那刻,他就已经发现皇子一事。
只不过没想到自己如今却要利用宋雨来,从而控制宋漪去留。
所幸有人提前出手,伤了宋雨来,自己正好捡个便宜。
从宋漪来到许宅,这么多日的布局,总算快要守得云开。
想着清浅委屈模样,许白只觉有些抱歉,但或许,他还需忍耐一段时间。
回到许宅,清浅正百无聊赖。
见许白回来了,立刻迎了上去。
本想说上什么,许白却暗暗握了握清浅手心。
下一刻,竟然径直走向正在训斥歌姬的宋漪房里。
“若不是她们几个私自外出,怎么会沉船淹死在湖里?”宋漪显然没发觉许白在听,他神色严厉,很是威仪。
“可是,清浅明明看到玉绵她们出事,却见死不救!本来她们不会死的!”
“清浅的名字也是你们能直呼的?再者,歌姬沉入水中,主母为何要去救?”宋漪倒不知道有这么一出,不过该立威时也不能手软,清浅年纪不大,服不了众,但也不该这群歌姬胡乱编排。
只不过这话,却让几个姑娘脸色发白。
对清浅的怨恨更加扩大。
“啊,许先生,你回来了?我叔叔呢?”宋漪突然紧张起来。
想要听到消息,却又担心叔叔已死。
许白此时脸上果然浮现一丝不忍,想说,却半天没有开口。
“到底,怎么了?”宋漪眼中已有泪水,他看着许白,那是他最后的依赖。
“你跟我走吧,不过,做好心理准备。”许白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一脸沉痛的带上了宋漪。
在经过清浅身侧时,许白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又要出去啊?”清浅有些不舍,目光无比留恋。
那种表情,令人心疼。
许白没有开口,只是只清浅最失落间,摸了摸少年长发。
“等我。”许白轻声说道。
一句“等我”,令清浅眼眶微红。
看着许白与宋漪离开的背影,他却捏紧了手掌。
好想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就像许白不曾离开。
☆、第二十六章 现杀机
许白带着宋漪,神神秘秘的来到荒岭石洞。
而越接近洞口,宋漪的心愈发沉重。
站在四下无人的洞口,宋漪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在害怕?”许白轻声问道,而此时,却完然不曾安慰。
“没……叔叔真的在里面,他到底怎么了?”宋漪抹掉眼泪。
就在他准备迈入石洞时,只见一个模糊人影蹒跚而来。
“是宋漪吗?快,你快过来。”宋雨来的声音更加沙哑,他的眼睛通红,却仿佛看不到前路。
因为中毒,他只撑着最后一口气,等待宋漪。
“啊,叔叔!你……谁把你伤成这样的?我去找煤窑老板讨个说法!”宋漪见到宋雨来,眼泪婆娑。
“不用,你……你跟我来……我有话要对你说。”宋雨来挣扎说道。
宋漪此时却是突然冷静,紧握着宋雨来变得青紫的手。
就在两人准备进洞细聊时,许白却听宋雨来森冷的声音。
“许白,你也进来,我有话要嘱托于你。”
洞中点了烛火,沉闷的空气让人艰难喘息。
宋雨来面色发紫,越来越急促的呼吸更是让人担心。
“宋漪,你……你坐下,听我说,其实你并不是宋时夫妻的孩子,而是我……是我从天宏皇宫将你抱出的……”
一段辛密,藏着多少故事。
宋雨来临死的解迷,却让宋漪呆若木鸡。
“叔叔,你是说,我是……我是天宏国皇子?”
宋漪好不容易回过神,他紧握宋雨来的手臂。
“殿下,当年受黄妃所托,将您带出宫,但途中却被兰庆太子的人围攻,您更是掉落山崖。当我摆脱那些人时再去找您,好在您没事。为了不让兰庆太子的人追上,我只能带着您回了陆镇,代替了我胞兄那难产的孩儿……对……对不起……让您受苦了。”
宋雨来艰难的说道。
本想把这段往事带进棺材里,但怎料有人想将皇子置之死地。
当自己死后,那些人下一步就是杀了宋漪。
只有……只有将这一段往事大白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