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情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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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情撼-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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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笔写着方子边向雷羿交代着。
                  到底是年轻得好,伤成这样脉振倒还未现衰竭,只要熬过两三天的高热该能慢慢恢复。
                  「这帖一日三次,化瘀去火毒,令兄后背似是遭过重击,好在不成大碍,用药慢慢把肺腑瘀血化了就好,这帖等会儿就
                  煎来服,镇热用的,这几天大概都会发高热,尽量别让他翻腾得太厉害,对伤口不好,还有多给他水喝,参汤也不错,
                  固本培元,过两天我再来看看。」
                  「谢谢大夫,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兄弟……」流利说着戏词,雷羿低下头状似感激涕零,实则掩饰眼底难以压抑的戾气。
                  好个臭鸟谷,居然搞背后偷袭?旸这家伙也该揍,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叫人得手?大意轻敌实在不像人会犯的低等错误,
                  难道……
                  除了冯家父女外还有内奸?
                  不会是浔阳分舵的,这分舵的人事物他们早都存了份疑心,能令曲逸旸将后背暴露的绝对是他不设防的对象……旸经年
                  常待总舵,在这地界上他会和谁相熟?
                  「小兄弟千万别客气,这本是老夫该做的,倒是令兄……难得的好男儿哪,只是民不与官斗,还是忍着点好,年轻人别
                  太冲了。」
                  「嗯,我会跟哥哥说的。」边过滤着脑海里的连串人名,雷羿边装出乖巧的表情虚应,随后示意手下将老者送出顺便搞
                  定药方子去,他得静下心好好想想,极乐谷的意图到底是什么,看样子不光只是挑衅找碴而已。
                  踢鞋上床,雷羿伸手探了探曲逸旸的额头,果如大夫所言,烫手得可以。
                  沉睡中的男人颊靥隐隐透着抹病态嫣红,较之不久前的面无血色多了几分人味却也更添憔悴,再加上从颈以下满裹全身
                  的刺眼白棱……
                  「你呀,这样子还真让我不习惯。」喃语抱怨着,雷羿小心偎近身旁伤痕累累的高热躯体并枕躺下。
                  阖上眼,在等药来的这段时间雷羿打算假寐休息会儿,虽然一夜末眠外加刺激连连是累得有些呛,但还没到他能放松的
                  时候,再说,他也还不想自己张狂的睡相害人伤上加伤。
                  黑暗中,紊乱的思绪有如走马灯般乱转纷至沓来,雷羿怎么也抓不出一点头绪,青浥分舵比比皆是,为何单挑刚好洞庭
                  派人视察的浔阳?
                  因为冯犹还是因为曲逸旸?赶着湮灭迹证,抑或者,洞庭才是目标?
                  不管分舵是撤了还是真灭了,都已十足削了青浥的颜面,再加上抓了曲逸旸把人住死里整,若不是他误打误撞救得及时
                  ……
                  姑且不论实力减损,分舵被灭、高手被处刑般虐杀,传扬开来无疑都将重创青浥在江湖上的声望,届时只怕蠢蠢欲动者
                  不在少数。
                  江湖,本就是这个样子,容不得任何松懈,更不能容人轻忽。
                  然而,就这样吗?真只这么简单?
                  一个是东山再起的旧势力,一个则是屹立多年的坐地君王,极乐谷即使再不清楚青浥的实力,也该知道光靠这些小伎俩
                  想耍覆灭青浥叫做痴人说梦,尤其当还有个不可能坐视不管的泷帮时。
                  他们该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封擎云和古天溟间的兄弟铁血关系,就如同他们也该明白即使曲逸旸无碍,青浥门也不会善
                  罢甘休。
                  卧虎之榻岂容人在旁酣睡?这一次只怕那只狐狸再懒也不能鼻子摸模当没这回事。
                  如果让别的门派以为青浥门这么好说话,那么以后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嚣张的寻衅者,接踵而来的麻烦更数不清。
                  明知无用却还如跳梁小丑般尽耍些幼稚手段?雷羿怎么也想不通极乐谷这几步拙棋的用意到底在哪儿,烦躁地皱了皱眉
                  ,最后索性放弃改回头想比较可能有答案的问题——
                  「到底是谁让你吃这么大的亏?」
                  语声朦眬,语意则带着连本人都没发现几许怨怼,雷羿侧蜷着身子把脸偎进男人臂膀旁遮光。
                  「我以为只有我呢……」
                  一想到除了自己外竟还有人能摸上曲逸旸的背,雷羿就颇不是滋味。
                  他和曲逸旸虽然看似性子大不同,一个喜闹一个喜静,一个专惹麻烦,一个专解决他惹的麻烦,但其实本质上却十分相
                  近。
                  也许都因为是无父无母的弃儿,都遍尝过世情冷暖,所以他们就像是独行天地的一匹狼,对谁都不轻易交付完全的信任
                  。
                  打小他就明白,这世道,没什么永远更没什么不变,温情诱人却也是伤人,耽溺了就得时刻担心灭顶,因为世间难有至
                  死不负的白首盟,人许外还得天应。
                  唯一差别只在于他用张狂的外衣划下界线,而曲逸旸则以不冷不热的态度保持距离,直到九岁那年火雷的意外打破了两
                  匹狼自筑的藩篱。
                  『为什么救我?』
                  『门主吩咐,职责所在。』
                  犹记得就为了那冷热全无、足堪把人气死的八个大字,进青浥后再张狂也不曾动过拳头的自己彻底发飙了,不但砸了整
                  间房还把才刚清醒的伤患又揍昏了回去,乃至于以后每见人一回就是一场好打。
                  那时候的曲逸旸已经十五岁了,比力气论功夫当然都胜过自己一大截,但不知道是基于「职责所在」还又是「门主吩咐
                  」,总是故意让他占上风,想当然尔,越是这样他肚里的那把无名火也就越烧越烈。
                  终于有天,不懂得克制为何物的自己又闯祸了,和曲逸旸在窄桥上打着打着竟把人踹进了寒冬的冰潭里。
                  是讨厌这没人气的死木头没错,但也不至于讨厌到要人一条小命,所以当看着人在浮冰间挣扎逐渐下沉时,他想也没想
                  就是跟着跳下水,原想仗着还不错的水性救人,哪晓得湖水的刺骨冰寒瞬间就冻结了他的手脚,更惨的是他比曲逸旸还
                  糟糕,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就直直朝湖底沉。
                  深不见底的冰冷里,他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一声声宛如丧钟,就在他对自己害人害己的任性懊悔不已时,一双仿佛来
                  自幽冥的手牢牢抱住了他。
                  一如曲逸旸额上那道永下退逝的伤疤,雷羿也永远忘不了寒潭里那张死人般白无血色的脸。
                  无力救己的少年为了救他发挥无比坚韧的生命力,虽然顶头的亮光仍似无穷尽地遥远,雷羿却不再感到害怕,因为这片
                  冰冷里除了自己的心跳外还有另种沉稳的节奏,一声声倾诉着对于他生死执着的热切。
                  当然最后还是惊动了其他的青浥好汉才极其幸运地捡回小命,而这一回他不再问为什么,因为被他害得惨兮兮的曲逸旸
                  整整五天徘徊在鬼门关前昏迷不醒,吓得他望着人就是一阵嚎啕。
                  天晓得这辈子他就只哭过这么两次,老乞丐归天时也没哭得这么惊天地泣鬼神,哭到连在阎王殿上悠转的人儿都不得安
                  宁地给扔了回来。
                  自此之后,他雷羿依旧是我行我素横行天下,但曲逸旸在身边时就会敛起三分狂性安分不少,而曲某人在接连为了他这
                  毛小孩差点丢命后也大有改进,除了仍是让他不与他争较外,兼多学会了哄他、逗他外加拐他。
                  时至今日,青浥门上下现在谁人不知他们两个是焦孟不离的哥俩好,要找失踪成癖的总堂大人问曲护堂最快,哪怕是老
                  鼠窝里也能挖出人来,而要躲雷击更是得请出曲护堂这道免死金牌,就连端出门主古天溟都没这么灵验。
                  很多五旗儿郎在找他前都会先打听曲逸旸在不在,尤其是不怎好的消息,若是曲大护堂不在家,那最好顶着越级之罚直
                  接面报门主还来得保命些。
                  「叩叩。」
                  门上两声轻响,雷羿霍然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弹指梦回,窗外艳阳已当空高挂。
                  「进来。」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墨瞳中残余的迷蒙在望及身旁那张潮红面容时完全褪尽,雷羿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群小子未免太会摸鱼了些,抓副药煎也能蘑菇个把时辰?赌他们的护堂大人命硬死不了是吧。
                  「雷副,曲护堂的药。」将犹冒着白烟的汤碗小心地端至桌面放下,仍做小二打扮的精瘦汉子转朝床这头请示着:「要
                  不要属下留下帮忙?」
                  「不了,我来就好。城里状况如何?消息派人传回总舵了?」
                  磨蹭这么久想也知道还做了什么丰功伟业,没想到这群伏兵虽没直接跟过池倒还挺了解他的,就不知道是恶名昭彰还是
                  威名远播,才把人吓得这么自动自发。
                  「禀副座,找到曲护堂的消息夜里头就已回讯,为了怕有闪失,特地要小六跟蚪子兵分两路走,估计约摸明日亥时总舵
                  就会接获这消息,至于城里……」
                  「闹翻天了?」
                  「是,据留守的兄弟们说,大火一直烧至天明才灭。连县衙都惊动了派兵打火,所幸昨夜风弱并无波及邻近,没有人伤
                  亡,分舵则是东半面全成焦土,主屋全毁,连根梁柱都没留,另外北面围子塌了个大洞。」
                  「哼,还烧得挺干净的。」悻悻然低哼了声,雷羿不无一丝懊恼,早知道该先摸个透彻才下去找人,现在别说还有什么
                  机关密室,只怕连张蜘蛛网也找不出来,全化灰了。
                  正自懊恼间,一声低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见那双紧阖已久的眼终于在众人期待下缓缓睁了开,带着几分迷蒙巡了
                  巡四周后,逐渐澄澈地定在雷羿脸上。
                  「浔阳……烧了?」
                  第四章风云再起
                  心虚地撇开头,视线却依旧落在脸上,称得上柔和的目光却叫雷羿颊上一阵热辣,不自在地搔了搔发。
                  「烧个老鼠窝你心疼啥?」又不是五旗总堂自个儿的窝。
                  微扯嘴角,曲逸旸撑肘缓缓坐起,他猜雷羿大概是没把他真当老弱妇孺忌惮着照「吓」不误,战果才会如此的辉煌卓着
                  ,一个分舵哪……
                  「我还以为你打算睡个一天一夜才过瘾。」见人如八十老头般龟爬,雷羿想也不想便是伸手拉了人一把,浑然没考虑是
                  不是该给人在下属面前留点面子,而曲逸旸也似毫不介意折损威风地将身子倚向雷羿肩头。
                  无以言喻的亲昵直把晾在旁的青友汉子吓得瞪眼如牛。
                  「饿醒的……有没有吃的?」
                  「喏。」随手递上黑糊糊的苦药一碗,就见人一脸嫌恶地皱起眉,不稳微倾的身子更大有躲回被窝里的态势。
                  「哈哈……阿义,去帮你们护堂大人煮碗白粥来吧,免得他得饿着肚子跟周公下棋,输了我们可罪过。」
                  依令而退,在掩上房门的那刹那,被唤做阿义的暗探忍不住放胆朝里头多看了两眼。
                  怎么雷副跟曲护堂都跟传言说的不一样?很平易近人呀,哪来什么混世魔王的恐怖跟高深莫测的?果真是传言不可尽信
                  。
                  默默在心底替人伸张正义的汉子显然忘了不久前房里陡降的霜寒从何而来,更不晓得传言其实还附有条过来人才能体会
                  的但书,那就是当两个凑一起时,不管看到、听到什么千万都别信以为真,当是常态掉以轻心就——死定了。
                  「感觉如何?」塞了块软枕到人腰后垫着,雷羿还是把那碗被嫌弃的汤药举到人前,不趁现在人清醒的时候解决,等这
                  位老大体力不支又睡过去他可就倒霉了,这玩意比参汤难喝得多,他一点也不想陪着遭难。
                  「……差动透了。」伸手接过,曲逸旸二话不说便把碗里黑漆抹乌的全倒进肚,却是许久才松开紧锁的眉头,太久没喝
                  药了,还真不能适应这怪味。
                  「刚刚说分舵烧了怎么回事?『又』估计错误?」
                  似笑非笑地强调那个「又」宇,曲逸旸不会忘了当年害自己破相的理由就是这叫人哭笑不得的美丽错误,如果不是他反
                  应不慢,现在分舵的焦土惨况大抵就是当年五旗总堂的下场。
                  「喂——你就当是脑袋发晕幻听行不行?」不满地撅了撅嘴,半晌却见人犹是一脸要笑不笑的,没奈何,雷羿只好老实
                  地交代原委:「这回不能怪我,我已经很仔细了,只是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人家姑娘家房里不藏香粉藏火药,说到底我也
                  是受害者好呗,害我平白多浪费一颗火雷。」
                  会毁了大半分舵根本不在意料之内,他不过是想炸出条路逃出生天,哪晓得人算终归不如天算,那一炸大概方圆十里都
                  感觉得到地动,冲出火光时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命大。
                  「你选了原路回去?」语声轻扬,曲逸旸表情有些古怪地瞅了眼人。
                  没记错的话,想循原路回去要解决的东西可不少,那面堵死甬道的墙就是头号麻烦,这么费事又保守实在不像雷羿的风
                  格,他还以为人会就地叫火雷开花,直接冒出头看看密室的上方接到哪儿。
                  「没办法,我们两个凑一块的时候运气特别差。」楼会倒墙会塌连士坑都能成大洞,诸如此类的倒霉事从小到大已是不
                  胜枚举。
                  墨瞳抖睨着人梭巡了回,雷羿肩头微耸表示非我所愿,全是因为拴了个八字带煞的拖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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