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跟我证明『智取远胜力敌』,反正不痒不痛我也就随她玩去。」
努力想着辞汇解释两人的关系,这是曲逸旸从未有过的经验,感觉有些烦,但在瞥见面前小脸先是瞪眼而后咋舌的丰富
表情后,就又觉得无谓。
「你们两个还真是兄妹……」再次为那无缘的门主夫人致上三分佩服之意,巾帼不让须眉指的就是这种女人吧。
抬腿迈过高起的门槛,雷羿好奇地朝四周巡视了眼,没想像中的阴森恐怖,大殿虽然残破却还算整洁,比起外头的蛛网
杂草可谓截然不同。
「这里你常来?」
没听错的话,刚刚人说过冯倩只会在他常在的地方「恶作剧」。
「嗯,出谷之前,留在青浥后就很久没来了。」
「那怎么还这么干净?是知道你要回来了特意派人打扫?」状似随口问问,实则雷羿已提高了功力戒备,同时也不忘留
神曲逸旸走过的地方。
果然,这家伙走得路子还真有些诡,却又自自然然地令人完全看不出不对。
「除了同是这儿出来的,谁还敢靠近这鬼地方?」唇撇,几分轻蔑,踱步而行的身影在方锈褐色祭皿前停下了脚。
「既然来了,又何必躲着?」
微沉语声如浪滚滚朝四周漫去,奇的是雷羿就在一旁却感受不到半点压迫,显然这话并非用上内劲而发,不过是仗着大
殿的特殊设计。
这家伙……到底行不行啊?
「见过公子。」
循声望去,只见一具古色古香的扬琴旁不知何时多了抹出现抹黑影,紧接着不远处的柱旁也跟着落下个白衣男子,最后
则是名红衣丽人嫋嫋自排编钟后款步而出,「见过公子。」
玩味的目光落在红影身上,看似有些意外,「看来秦泸瑜这回是破釜沉舟了,没想到居然舍得让你曝光,琉衣,你就这
么有把握能封得住我的嘴?」
那两只老狐狸还真好本事,各安了个探子在对方身边,一个枕边情人一个得力臂助,想想还真好笑。
而实际上,曲逸旸也真的扬唇笑了,除了对上雷羿外,少有他隐忍的时候。
「琉衣没敢奢望有这本事留得下公子,只是奉命请公子在主子到来前稍安勿躁。」
清脆的声音悦耳动听,然而妍丽的容颜却依旧面无表情,古怪的搭配令雷羿不由地朝人多看两眼,赫然却发现女人的眼
睛竟似琉璃般耀着五彩缤纷,正待凝神看个仔细时,熟悉的背影倏然挡在眼前。
「雷,那双勾魂眼再看下去,你可就得学狗舔人家脚丫子了。」
陡然一惊,雷羿是记得曲逸旸提过极乐谷有门技艺擅于迷惑人心,却没想过有天会有幸领教。
「你舔过?」
不真有什么用意,只是习惯性地顶了句话回去,谁知还没听着下文,就见面前原本没什么表情的三张脸先有了变化——
看他活像看怪物似的。
有没有搞错,谁才比较像怪物啊?没好气地翻了记白眼,被人如此莫名其妙盯着,饶是雷羿刻意顶着「副门主」头衔表
现得天塌不惊雷劈不动,终也是忍不住低头检视自己究竟哪里不对。
「他们在奇怪你怎么还活着。」
总算在他快要把腿抬起看看是不是裤子破了洞时,有人善心大发给了答案,然而这记马后炮的轻快语调却让人脸色不发
青也难。
缓缓抬头,果然,平常总笑得皮肉分离的家伙,这回竟连那双老爱玩捉迷藏的眼瞳都染上了明显笑意。
「好威风呢『公子』,小的是不是该谢谢您大人大量没砍我的脑袋?」皮笑肉不笑地「恭维」了句,雷羿忽然记起月余
前他也曾这么对人酸过,两相比较心境却大为不同,那时候他可巴不得把人揍扁好好教训一顿,哪想得到两人间还能够
如此亲密地拌嘴斗气。
不过月余的光景,他们却走了好远,只庆幸绕的是个圆,终有原点。
「听来好像不怎么服气,看不惯我威风的样子吗?雷。」一模一样的回语,曲逸旸显然也想起了当日的针锋相对。
唇扬,两人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只是这么一来,三张冷肃的面孔可就更精彩了,或是瞪眼或是皱眉,面面相觑全写着
愕然。
「这回又是怎么了?」瞧着原本泥塑般的脸庞精彩得不下于剧台上戏子,雷羿笑得更是眉弯眼眯,揶揄的口吻不无点悻
悻然——
就说嘛,八风不动这门和尚功可不光是他一个修得差。
「没看过鬼笑吧。」引起骚动的男人话说得轻松,深邃的目光则意有所指地在三人脸上扫了圈,「祭典出来的鬼物怎么
会笑呢?对吧?」
无语,三张脸孔只是重新恢复了原先木然。
瞅瞅这个再瞧瞧那个,最后雷羿给了身侧的曲逸旸一个肘拐:「这三块木头你都认识?」
用上「木头」两字,只因人给他的感觉有点像初识的曲逸旸,不知情的以为叫做驽钝憨厚,实则根本是吃人不吐骨头,
不过是深藏不露想使的坏没人看出来罢了。
「要我介绍吗?」
型美的唇棱微微挑起,慵懒邪肆复又有点讥诮,魅惑人心的笑,足令人目不转睛,然而雷羿只消一眼就知道又踩着了大
坑。
他可不可以要人当他没开口?
「不过是和我一样没死也没疯的,极乐谷硕果仅存的『人蛊』。」
果然,就知道这家伙笑成这德性时准没好事。
「……不就你一个?哪来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兄弟姊妹?!」没好气地咕哝了句,雷羿很难不摆着张臭脸,一个曲逸旸就
已经很够看了,三个曲逸旸?他不敢想这间破庙等会儿还能留有多少残瓦碎片。
莫名其妙的兄弟姊妹?玩味着两个词汇的新奇组合,曲逸旸颇有意见地挑了挑眉,「我好像没说过我是唯一吧?」
「又是『误会』?」磨牙霍霍,大有把人拆解入腹的架势。
「极乐祭其实并不单因我而停,我不过是让那些老家伙下定决心的最后一个。」没点头或摇头,曲逸旸只是识时务地将
原委娓娓道来:
「极乐祭中,杀得兴起是常有的事,如果不幸有个特别点的家伙,特别阴、特别残或是特别的强,结果不是全军覆没就
通常只存唯一,谁叫我们这种『特别』的人都不太喜欢分享,对吧?」
缓缓扫视了眼面前所谓的同类,曲逸旸眼中血色隐现。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血脉沸腾喧嚣着渴望,整个人仿佛自沉眠中苏醒,满溢着仿佛用之不竭取之不尽的力量,一种真
真正正活着的感觉。
「这三个全都很『特别』?」
话里藏话,雷羿才不想管那个鬼祭典是什么玩意,他只想知道这究竟在男人算计之中?还是意料之外?
「琉衣,极乐祭上唯一单独出洞的女人。」没正面回答问题,曲逸旸只是权充引介者一一替人介绍:「另外这两个一黑
一白,则是唯一双出迄今又都活着的例外,黑衣的叫渊、白衣的叫罄,这对才是上得了台面的文武双判。」
意思是几个时辰前被摆平的那两只是冒牌的?视线多在那一黑一白间绕了绕,雷羿朝身旁的男人投了记大问号,敢情极
乐谷也有影子替身这套把戏?
「这是秦泸瑜的意思,谁叫这两个八人大轿也抬不出门,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得罪两尊『菩萨』,想打响名号另外找人
在外头招摇就好了。」
瞧人侃侃而谈说得一派轻松,自始至终眉头也没皱半个,雷羿忍不住抱了点希望地朝人传音:「既然你都知之甚详,意
思是这三个也在你预料内吧?」
若没点安排,就算加上所谓的恶作剧恐怕也摆不平这群与人齐名的大麻烦。
「一半一半。」配合地也压低嗓音,醇沉的嗓音像说悄悄话般轻拂耳畔:「那个一身红的不在我意料中。」
「……所以?」
「所以她是你的了,雷大总堂。」
第十六章柳暗花明
小旸旸会不会太看得起他了点?
目送着撂下话后便朝一黑一白走去的人影,再转头瞅了眼面前的鲜艳红影,雷羿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家伙未免也太放
心了吧,就这么相信他嘛;第二个念头则是——不能看眼的话,那该看哪儿?
脖子?离那双勾魂眼太近了危险,肚子?看不着眼已经够吃亏了再看不着肩,干脆站着别动等死好了。
上头不能看,再下头又不能不看,两相加减结果就只剩——
咳咳,不会吧?
瞪着红纱半掩下的那抹雪白,小脸上酡色渐浓,颈上隐浮的青筋也跟着越显狰狞,两颊烧得快要起火冒烟的雷羿霍然转
头瞪着罪魁祸首的潇洒背影。
这家伙也无聊过了头吧?这种时候居然还不忘整他?!欺他年纪小不懂事,还是赌他美色当前不为所动?他怎么觉得横
看竖看都比较像是看他笑话来着……
混蛋!
不是没感到背上快被烧出两个洞来的炽灼视线,曲逸旸却丝毫不为所动地继续阔步前行,只在听到某人不解气地将长链
甩得匡啷作响时,勾了勾嘴角。
他曾说过,极乐祭出来的并不全都是比拳头大小,还得论上心计手段,论拳脚雷羿不见得不如那女人,差只差在不够阴
险狡猾心狠手辣,不过人现在正在火头上,加上那双惑人心智的眼又已被他点破,琉衣这回若还想仗着手段使诈取巧,
可不见得讨得了好去。
那颗雷发起飙来,连他一个不小心也是得灰头土脸的。
「你,跟以前不一样。」
循声望去,就见张有如瓷娃般精致的白皙脸庞再次瓷裂般露出了迷惑神情,被唤作罄的白衣男子皱拧了双好看的弯眉,
「跟我们,不一样了。」
「外面的世界很大。」
简单一语道出彼此的差别,白衣人的眼神却变得更为迷惘。
「罄,他是他,我们是我们。」
同样是简单一语,白衣人松了紧锁的眉,只余清澈眼瞳中仍带着点困惑,「所以不一样?」
「对,所以不一样。」直接了当给了答案,黑衣男子走至白衣人旁并肩而立,同时狠狠朝蛊惑伙伴的男人给了记凌厉眼
色。
颔首表示接受这个答案,白衣男子重新恢复瓷娃般的安静。
「你倒没变,还是个好保母。」戏谑地回应着黑衣人眼里的戾色,曲逸旸的口吻就像是对老朋友般地热络,「不过看来
这些年足不出户地笨了不少,明知对手是我,也敢带着娃娃来?泥菩萨过江,你不会以为还有余力顾得了他吧?」
「罄不需要人照顾,他只是不擅于太复杂的事。」凛冷的眼神更为锐利,要不是个棘手麻烦不宜轻举妄动,单凭那句意
带轻蔑的话语,就足以叫他血溅三尺。
睇视着漆瞳里表露无遗的认真与战意,莫名地,血脉里奔腾的喧嚣竟渐渐冷凝,察觉到这点变化的曲逸旸先是眯了眯眼
,而后自嘴角,一点一点缓缓漾开抹意味难明的笑容。
雷羿呀雷羿,当真是样危险的「东西」,才多久的日子,他竟然开始懒得杀人了?这笑话别说认得他的人了,只怕说给
出家和尚听也要不信摇头。
「你笑什么?」戒备地从身后擒出长刀,一旁的白衣男子也配合地自身侧抽出佩剑,攻势却凝而未发,不是因为对方没
有杀气或是杀意,而是这笑容……
余光扫了眼身侧,俊俏的脸容果然依旧安详,握刀的手稍稍减了几分力道。
罄虽然不擅思考,但对于恶意却比任何「人」都来得敏锐,至今仍如此安静就表示眼前人对他们尚无恶意。
这男人真的变得很不一样,记忆中,他们可不曾如此宁和地说话过。
「因为我突然发现罄问得错了,你也答得不对。」
「什么意思?」
笑而不答,曲逸旸没打算与人分享,不想告诉人其实他们俩没什么不一样。
没有不同,对于合拢掌心里的唯一,他们都同样地执着,同样地不会放手。
「打完再说,我可不想让秦老贼捡着便宜。」手起,并指如刃,一掌持前一掌负后,不是指禁煞的起手式,然而渊岳之
势仍令人临深履薄不敢轻撄其锋。
刀剑齐眉朝前直指,黑衣人眼里却闪烁着些许疑惑,因为他感受不到一点气劲波动,对方就像是空摆着架势而已,是计
吗?还是真如传言出了岔子动不得手?却为何还敢正面对上他和罄?人该很清楚他们不是些手段伎俩就打发得了。
目光微扫另头,腾跃间的身影不像有所保留,再说对手是琉衣,那名少年自保已是勉强,真想驰援只怕也力不从心。
算了,何必想那么多,罄就在身旁,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足点发力,黑衣男子率先发动了攻势,刀舞狂花,气劲所罩处尽是霹啪碎响,首当其冲的琴具霎时裂作片片碎木,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