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清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懒懒地将头歪在栅栏上:“没玩够。”
这句话成功点燃了那人的怒火,那人再次蹬上墙壁,跳上二楼楼台。本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他的表情在登上那一刻变了,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令清手里那把沾着血的金色小刀,脖子上的丝丝疼痛传来,好像……划得很深的样子。
“对不起,我现在玩腻了。”令清笑着,擦掉刀锋的血迹,轻轻一戳,那人便掉下了楼。
人们屏住了呼吸,那人的死相一定很惨。
可出乎意料的,那人准确地落到刚才他接的男人身上,所以没有太血腥的场面,他就那么惶恐地闭上了双眼。
而大家还没缓过神,便又窜出一人来,落在院子里。
“呵,还有胆大的?”令清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人,觉得这背影有几分熟悉。
那人抬起了头,与令清对视,令清在那一秒愣住了。
那人趁这时飞快上了二楼,大家本以为这场战斗终于可以结束了,可下一个画面谁都想不到。
只见那人捧着本很凶残的杀手的脸,轻声道:“清,和我回家吧。”
二十四、生死抉择(中)
空气仿佛凝住了,时间停留在这一刻,静静的月夜里,只听到生命在无时不刻的律动。
令清呆呆地看了面前的人一会儿,又红了眼眶。
刚分别几天,自己就是如此的想他。
“清,回家吧,我什么都会替你扛着。”
苏沫轻轻地吐出这几个字,跨过楼台的栅栏,坐在令清面前。
令清在那一刻感到无比安全,因为自己所爱的人真真切切留在自己身边。
谁能不害怕,一个人需要应付这么多的人。只不过他必须保持镇定,假如他害怕的话,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任何人会来安慰自己。
而在完全的信任面前,本就很胆小的令清终于忍不住了,眼泪一颗颗滑落,突然感觉刚才自己经历的一切是多么的可怕。乱飞的刀,扑向自己的杀手,还有……还有随时可能要他命的枪。
“别哭,清……”苏沫把令清的头放在自己胸口处,让他倾听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让他感受到现在自己是他的。
可是不要忘了,这里是战场,没有人情的战场。
从那些旁观者,或者说是敌人的眼中看这一幕,便变了味道。他们不知道这两人在说什么,他们只认为自己的一方在使用怀柔战术,绝对不会背叛。
其实,他们也没有背叛吧,只是爱得累了想歇一会儿,而现在又想见面了而已。
只是这样罢了。
令清的胆子很小,但是意志很坚强。感觉已经通过流泪释放心情,哭够了的时候。大脑和神经再次进入警戒状态,慢慢地、慢慢地抽出一把刀来,金色的光在月色的照耀下泛着寒冷的颜色,手在慢慢上移,接近颈部……
“苏沫,我想我是第三次说要杀了你,现在我要履行诺言。”令清在苏沫还放松警惕的时候,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手稍微一用力,光洁的颈部便出现了血痕。
令清一致认为,自己只是创伤太多,才会爱上苏沫给予的温暖与关心。不过他现在才知道,苏沫身上每一处细小的伤痕都叫他痛苦难当。
“滚下去。”心抽痛得厉害,最终还是把拿刀的手放下了,拿出手帕静静擦拭着,不想正视眼前的人。
“那也要带着你一起。”很固执的语调。
“是么?”令清露出一个微笑,“还是……”
话音未落,余光扫到一抹多余的影子,刀锋一转,面对旁边的楼梯,那个欲扑上来的人便直直地撞上了令清的刀尖。手一抽,被鲜血染红的刀锋再次转向苏沫,血如泉涌,几滴随着刀锋的运转,溅到苏沫的脸上,可以看出,鲜血到达苏沫脸上的时候,他的表情瞬间复杂了许多。
“像他一样?”令清依然挂着美丽却残酷的笑容,刀锋慢慢逼近,可苏沫却没有后退,“怎么,不喜欢沾染别人血的刀子么,我可以给你换一个。”
苏沫仍然没有开口,没有看那红得鬼魅的刀锋,而是定定地直视令清的眼睛。
两人这样僵持着,旁边的自然等不及,就在两人对视的时候,又有几个不怕死的冲上来,自然被KO掉。令清的视线也一直没有移动,全靠余光捕捉,每次都命中。
苏沫的脚下已经多了一滩血,他低头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看看令清的脸,沉默良久,语调怪怪地说:“清,你干嘛要装出这种样子,你的性格明明不是这样的。”
令清听后挑眉:“哦?那你认为我是什么样子。”
苏沫没有说话,那个胆小心软又脸皮薄的令清跑哪里去了。
“苏沫,你刚刚接触我多久,默达都不敢给杀手时的我下评论,何况还是你。”令清收回刀锋,一如往常擦掉血迹,眸光有些黯然,“你又不是没看过我杀人,连你都说我是畜生,说那种话,有什么用。”
“可是不能只凭一面连断定人的性格。”
“是么,可是苏沫,你怎么不想想,你是看到我好的一面的时候多,还是坏的一面?说不定,我坏的时候良心都让狗吃了呢。”令清突然激动起来,“你凭什么说我是装,你有很好的家庭,你从小不受人欺负是么,你有什么资格凭你世界观来评价我的世界观。苏沫,你真是太固执了,放手吧,我们都在极端的道路上行走,双手不知沾染过多少人的鲜血。我们都是疯子,而且执迷不悟,还有自己的天壤之别的世界观,怎么可能幸福。放手吧,苏沫。现在放手大家还来得及,我这次留你一条命,下次的话,我说真的,我会杀了你,不管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我都会杀了你。”
“……清……我……”
“砰!”
枪声再次响起,两人的大脑立刻高度戒备起来,苏沫也转过身子,望着楼下的院子。
令清看着苏沫安全温暖的背影,鼻子一阵阵发酸,他就这么放心的把后背交给我么,就不怕我冷不防捅他一刀?他似乎比自己还了解自己。
暗夜的小巷,突然窜出几个身影,之后是很多很多,似乎都沿着相同的轨道在跳跃。最后都落在院子里,那些人环视一圈,仿佛确定了什么似的,看似胡乱打了几枪,屋檐上立刻就掉下来许多埋伏的暗杀手。
令清眯着眼睛锁定他们,注意到他们眼睛里散发的嗜血的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把苏沫拉到自己身后,捂住他那张想说什么的嘴,似乎是自己呢喃着:“是杀手榜前几十名的人物,你惹不起。”
苏沫拿开令清捂着他嘴的手,脱线地问了一句:“你排第几?”
令清当时恨不得一板砖拍死他,这么紧张的时候竟然关心这个!强压着怒火,清了清嗓子回答:“我没有排在杀手榜里。”
“怎么会!”苏沫皱了皱眉,“你在我们特工组的通缉榜里可是在第三位呢。”
令清的自尊心瞬间被刺伤了,于是乎也脱线了:“前两位是谁。”
“我忘了,反正他们没有你厉害,有种嗜血的疯狂,只知道杀人来满足心理上的变态。通缉榜上的几乎都是变态,就你一个特立独行了。”
“……”这句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令清再次脱线,“有几个上你们的通缉榜?”
“好像有……有八九个吧。”
令清终于回到主线了:“那些人别惹,是杀手榜前十名的,前十名的都是变态杀人的恶魔。”
苏沫仍在脱线:“那你为什么没进去,我认为你应该在前十名里的。”
“……你认为我是变态杀人的恶魔?”丫!他刚说完这主就又忘了!
“不是那个意思,我觉得你的武功好,手法好,性格也不错,面貌也不错……应该可以进吧。”
“……你在选秀么。”应该?小爷我是肯定能进去!假如不是自己不想上的话,现在他的名字早都挂在杀手榜顶上了……好吧这是有点难,不过努力一下应该没问题……等下……小爷我在想神马啊!我嘞个去!都被那只脱线的白痴给拐歪了……“别说话。”再次捂住某人的嘴。
重新回归主线,令清的目光紧紧盯着楼房下面。只见那些人再次环视一圈,突然有个人锁定了他……之后,所有的也跟着锁定他了。
啊嘞……(0皿0!!那位兄台干毛啊!)令清往后退了退,将苏沫护得更紧了。
忽然,他在那群人中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他慢慢地走到那群人的前面,仰望着二楼楼台上的令清,笑道:“哟,这不是我的左护法尉迟么,呵呵,又见到了呢。”
令清没有动,还是淡漠地看着他。
“我今天来没有恶意,只是想把你带回去,问问屡战屡胜的尉迟大人是因为什么事情拖延任务,这样跌我的面子!”
随着这声怒喝,天边响起一声炸雷,雨飘飘洒洒地落下。
是秋雨,最后一场秋雨了。
初冬,要来了。
二十五、生死抉择(下)
“呵……”
风轻云淡地呵出一声,就不再言语。
要怎么说,要说是为了爱情么,那未免太可笑了吧。但他真的做出了这么可笑的事情。
“怎么,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是不肯下来?”洛的眉宇间显露出微微的怒意,眸子冷冷地,一瞬不瞬地盯着令清。
“洛,有些事情,还不如做个了断,大家都清闲。”令清继续风轻云淡地说着,暗地里握住苏沫的手,往后靠了靠。
“清你……”洛一脸讶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令清要这么做,他好似从来没逼过令清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令清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很小,洛听不清,但出于礼貌,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雨中倾听他根本听不到的声音。
可令清本就没和他说话,他正小声地叮嘱后面的苏沫:“敲你后面的门,这户人家是我的房东,我想她应该会帮你,你先在她的家里躲一会儿,外面我来应付。”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快点!”令清耐不住性子,自己动手敲响他们靠着的门,半晌,门被嵌开一条小缝。
“听着房东,我不管你以前对我有什么见解,或者说刚才看到了什么,你都不要说出去。还有,可以收留他一会儿么。”令清一边冲着洛的方向与他对视,一边告诉房东,指了指身边的苏沫。
“……我、我一个人在家……”房东的声音小得和蚊子一样。
“我知道,他不会伤害你的,帮我个忙,我也不会伤害你的。”
“……你们是坏人吗……”
“……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令清的余光扫到房东的脸瞬间就白了,“但是在主观上说不是。”
“哦……好吧,但我不能收留他太长时间……”
“我死了的话,他自己会有打算的。进去。”
一把将苏沫推进门,不管他还在地上打滚,就将门关上了。
底下的洛自然是瞧出了些端倪,盯着令清的眼睛:“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下了决心要走。”
令清沉默着将头靠在栅栏上,装出百无聊赖的样子,“你送上来个人让我杀啊,好无聊。”
雨还在下着,雨雾朦胧更增加了战争的难度,在这雨雾中,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雨在空气中密密地斜织着,冷不防地,一道光闪,之后便显现出模糊的人影来。
是特工组的援兵到了,在院子下站着的人立刻紧张起来。
“人还真是多。”
来者虽少但绝对不善,二三十人虽说都随意地走着,但是队形却那么整齐。一些杀手见势不妙就跳到了房檐上,楼房的阴影把他们巧妙地遮住了。
现在院子里,只剩下不到五十人了,但是屋檐上的人,暂时还没人知道有多少。
令清懒散地抬起头,细细辨别雨雾中那些人模糊的面容。突然,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不应该在这里的人——苏沫。
我去,这小子怎么这么快!前脚刚走,后脚就跑到这里来了。
继续环视,不禁怔住了,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仿佛感受到了这如利剑般的视线,慢慢回头,正好对上令清那双冷冷的眸子。神色微滞片刻,之后笑了起来。
丫!这死老头笑得还是那么难看!不过苏沫他爸爸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
令清懒懒地移开视线,不屑在他身上停留似的盯着洛的位置,苏恒感受到不悦的气息,也把视线移开了。
“哼。”苏恒勾起唇角,原来自己的“儿媳妇”这么厉害啊,当初没“留”住他真是太可惜了。这回,可真是有好戏看了呢。
“我们没有恶意,今天特工组的职责只有一个,就是把尉迟带回。我想,你们也不希望为了一个人拖累整个组织吧。”队伍中走出一个代表,循循善诱,胜利在望的样子。
可他没有想到,洛的态度是那么强硬:“尉迟不在,以后你们能保证不来抓捕我们?还不如把尉迟带回,这样的胜算多些。”
洛往前走了一步,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晃了几晃,又道:“不过,我们也没有恶意。既然大家都是为了一个人,倒不如把尉迟送给抓到他的人,这样公平些不是么。”
“这……”那人显然傻了,他从没听说过这种交易的方式。倒是苏恒老练,轻咳几声,走过来露出微笑。
丫,这死老头笑起来怎么这么难看。洛的嘴角微微抽搐,为了掩饰尴尬,摸了摸鼻子。【令清:不愧是我兄弟,连见解都相同!】
“好啊,但是条件是不许耍花招,不能干涉对方的行动,否则……”有些话说到一半就点到为止了,后面的内容再明白不过。
“好。”
刚刚说罢,便有个性急地特工冲了上去,杀手这边也眼疾手快,立刻飞(……)出一人几乎与他平行。
令清很烦躁,因为他是个慢热的人,所以很讨厌急躁的人。两把刀飞出去,两人想灵巧一闪,但突然发现自己的处境很为难,两人互相挡着对方的路,两边又是墙壁,情急之下只好选择了最危险地躲避方法——往上跳或往下蹲。
结果两人各自试了自己的办法,一人被伤了手臂,另一人被刺中腿部。很狼狈地,两人齐刷刷地掉了下来,幸好底下废品多,堆成了一个小山包,才没有摔死。
“白痴。”洛冷冷地看着两个还在垃圾堆里挣扎的人,又抬头望了望上面怠慢的令清,眼神里透露出敬佩。
这边的苏恒只是淡淡地扫过,头微微一偏,几个人又窜了出来,同时,洛的组织也窜出几个。令清不得不警惕起来,准备接受混战。苏恒似乎很满意令清现在的状态,看了一眼就退到队伍后面,站在苏沫旁边,看似无意间说了一句:“熟悉么。”
苏沫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楼台上的战斗。苏恒“呵”了一声,低下头自言自语道:“你还喜欢他对吧。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的。但是苏沫,你想过没有你们以后要怎样生活,两个站在截然不同道路上,或者说是对立的两个面的人怎样面对对方。就连去做个任务什么的,回来都会异常的尴尬。想想,就算你不在意,令清那么敏感的孩子,又会怎样想。你想好了么。”
苏沫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没听到一样。就在苏恒打算离开时,背后突然传来轻轻的几个字音:“相依为命,相濡以沫。”
苏恒愣了一会,仿佛得到了什么肯定一样,过去拍了拍苏沫的肩膀,之后背着手重新回到队伍前面,隐约可以看到苏恒的肩在微微颤抖。
“可恶,耍诈!”一声闷响,令清在院子里着地。毕竟寡不敌众,他擦了一下唇边的血,警惕地打量每一个人。
沉默着,大家都沉默着。猎物在眼前时,大家倒都不好去抓了。令清看见队伍后面的苏沫露出担心的表情,轻蔑地笑了一声,到底,他还是怜悯自己么。
雨下的很小很轻,但却很密,力度恰好,让人几乎感觉不到,只是衣服湿了。
“啊……”
一声惊呼将所有人的视线引过去,令清也看过去,是房东。
原来房东想打开门看一下状况,不想有一个还剩一口气的人拖着带血的身子爬了过去,那女人吓得够呛,尖叫一声便急忙往下跑,不一会儿跑到院子里。刚想喘一口气时,却又倒抽一口凉气,她这回可进入死亡三角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