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刚好一个晃神,旁边脏兮兮的小孩子竟然将他推了一把,而后拉起那衣着不俗的妇人,拔腿就跑。
吃霸王面啦!老板半摔在地上,怒气冲冲地大吼一声。面摊子后面烧火的伙计立刻追了出去。
抓住那两个人,吃面不给钱!
街上虽然人少,到底还是有寥寥数人目瞪口呆地往这边看过来。惊鸿一边跟着小乞丐跑,一边觉得脸上发烫。
罪过罪过,等回去了府上,一定让人将面钱十倍送回。
这样想着,心里的愧疚就少了一点,跑得也更快了。
按着老板指路的方向跑,后面的伙计追着追着也就放弃了,大概是没见过这么能跑的,区区八文钱,也就一边咒骂一边转身回去了。
惊鸿和小乞丐靠在路边的墙上直喘气,相互看一眼,不知怎么就都忍不住笑开了。
你定然是没干过这样的事情。小乞丐道:看你脸红得。
惊鸿摸摸自己的脸,故作叹息:无奈,脸皮太薄,平生都不做这般丢脸之事,所以脸红了。
小乞丐嫌弃地看她一眼:吃面吃得比我还快。
惊鸿:
休息了一会儿两人就继续往街上走,可是刚要过街道的时候,小乞丐跑快了些,差点就被路上冲来的马给撞到。
小心!惊鸿心里一紧,连忙扑上去将小破孩抱着,就势在地上一滚。
果然是跟沈墨在一起久了,身手都变灵活了么?惊鸿忍不住夸了夸自己,然后才反应过来小乞丐一身脏污,自己也给蹭脏了。
你真是哭笑不得地想起来,惊鸿刚想打趣小乞丐两句,旁边却突然来了个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而后紧紧地按进怀里。
这感觉有些熟悉,有那么一瞬间惊鸿以为是沈墨回来了,但是稍微感受了一下,她便猛地将来人推开。
萧尚书,大庭广众之下,此举怕是甚为不妥。惊鸿退后一步,皱眉看着前面的人。
萧琅心口起伏得很厉害,刚刚若不是他强行勒马,那马很可能就要从她身上过了。找了许久,现在天都已经黑了,他本以为要找不到了,却没想到还是让他在这里遇见她。
他是高兴和紧张过了头,不然也不会抱她这样紧,突然被推开的时候萧琅才想起,面前这人,现在已经不是他的了。
在下失态了。微微收敛了神色,萧琅抬眉看着惊鸿。眼前的人似乎比以前更加好看了些,虽然身上狼狈,眼神却较之以前不同。从前觉得她不过颜色普通,现在细看倒是有些莫名的惊艳。
小乞丐站在惊鸿身边,看着面前的人,再抬头看看惊鸿:这是你相公?
这话一问出来,萧琅有些尴尬,惊鸿低头笑眯眯地看了小乞丐一眼,却看得他背后发凉,立马改口道:不对,应该是哥哥吧?看起来没有夫妻相。
萧琅脸色沉了,皱眉盯着那小乞丐,问惊鸿:便是他抢了你荷包,害你追这么久么?
惊鸿微微一顿,摇头道:都是误会,尚书大人既然路过,那可否顺路带我们回将军府?天色已晚,有些不好寻方向了。
小乞丐乖乖地站着,打量了萧琅好几眼,总觉得这人眼里含情,与惊鸿不是普通关系的样子。
萧琅很想说自己不是路过,可是说了又有什么意思?只能点点头,指了指后面的马道:你上去吧。
惊鸿道了一声多谢,翻身便上马。在军营里跟着沈墨骑马的次数多了,怎么上马自然就会,不用人帮。坐稳了回过头来,才看见萧琅伸在空中有些尴尬的手。
劳烦将那孩子也抱上来吧。惊鸿避开萧琅的眼神,有礼地道:今日诸多麻烦,他日夫君回来,定当报答。
萧琅怔怔地站着,有些僵硬地将那小乞丐也抱上去。耳边脑里,都只回荡着惊鸿那一声夫君。
他有一段时候很喜欢听惊鸿喊夫君,声音软软的,尾音里像是带着无尽的情意,喊得人心动。后来他听得多了,麻木了,也就不再会珍惜了。直到现在这人再也不可能开口喊他夫君,他才觉得像是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已经彻底失去了。
拉着缰绳往前走,萧琅几次回头看马上的人,想跟她说点什么,但是一回头对上的,总是小乞丐那张黑漆漆的脸,对他露出一排大白牙。
萧琅顿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他今天,到底为什么要带着人跟着出来找呢?
他是不是喜欢你?小乞丐打量了下面那牵着马的男子半天,回头小声跟惊鸿咬耳朵。
惊鸿瞥他一眼,笑着摇头:他大概从来没有认真喜欢过我。
小乞丐眨眨眼,他只在很久以前的爹爹眼里看见过刚刚那男人的那种神色,娘说那是因为爹喜欢她,现在无可奈何要分开了,所以才会那么悲伤。
为什么这夫人却说他没有喜欢过呢?大人的情绪真难懂。
一路沉默,到了惊鸿熟悉一些的街道的时候,她连忙开口:就到这里便好,多谢尚书大人。
言罢,翻身下马,将小乞丐也抱下来,松了一口气道:总算可以回家了。
小乞丐有些困倦,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惊鸿低笑,抬头又朝萧琅行礼致谢:改日定当谢大人大恩。
惊鸿。萧琅终于还是开口喊了她一声,眼眸里带着些复杂的神色。
惊鸿愣了愣,沉了脸道:尚书大人请还是见外一些,唤我沈夫人便好。
萧琅深吸一口气,又气又笑:沈夫人?
夫家姓沈,是个待我极好的家。惊鸿微微一笑,低着头道:能与沈墨携手一生,将是我此生之幸。前尘旧事,我一点也不想再记起,也烦请尚书大人不要再提。
萧琅想说什么都被这一句话给堵了回来,不禁青了脸色。惊鸿却没再看他,拉着小乞丐就一路往沈府走。
朱红的大门就在前头了,门口还有不少人举着火把。
夫人回来了!夫人回来了!一群人看见惊鸿,纷纷叫嚷起来。惊鸿不好意思地走过去,花锦还站在门口,看见她扑过来就咬:你这没个良心的!乱跑一天不知道会让人担心么!老太君现在还没睡就等着你呢!
小乞丐被这么多人给吓着了,拉着惊鸿的衣角怯生生地站着。惊鸿忙着应付花锦,好说歹说了一会儿,才让一群人拥着进了府门里去。
萧琅就在不远处看着,看着惊鸿脸上的笑意,看着她在花锦面前低头认错,看着她被温暖的火光拥进深深的大门。
平生恣意猖狂的人,也终于是有那么一点悔不当初。若是若是他还没有失去她,该多好?
老太君拿拐杖戳着惊鸿骂了好一会儿才放她去休息,惊鸿战战兢兢地带着小乞丐回院子,摸摸鼻子仿佛还能感觉到那龙头拐杖快要戳上来了。
明日起不准出府,要什么都让其他人去买!老太君白头发都要立起来了,狠狠地瞪着她道。
于是惊鸿在未来一个月里不可以出门了,连同梁夫人的邀约也改了地方,还是让她们来府上吃茶。
小乞丐被惊鸿丢去了浴池里,吩咐着丫鬟们将他里里外外刷干净了,换上崭新的衣裳,梳了整齐的小髻,才再带到她面前。
据丫鬟们说,浴池的水黑了两遍才渐渐清澈。
惊鸿也梳洗完了,换了衣裳就去看那小破孩儿。
你
刚进门就被闪花了眼,惊鸿看着面前这粉雕玉琢一样的小人儿,忍不住伸手掐了他一把:当真是人要衣装,泥猴子一样的小东西,洗出来却跟一块美玉似的。
我叫子玦。小乞丐鼓鼓嘴,开口道:玦即美玉。
☆、第六十七章
惊鸿微微一愣,她还以为这孩子会叫狗蛋啊,旺财一类比较普通的名字,哪里曾想到,竟然会是这般有书墨气息的名。
子玦看她惊讶的神色,微微有些得意地道:这是我爹给我取的。话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骤然低落了下来:可惜爹死在家乡里了,现在娘也死了。
他想哭,但是强忍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儿就在眼眶里打转。抬头一看惊鸿,惊鸿只觉得心都要给他看碎了。
不哭不哭啊。低下身来将他抱在怀里,惊鸿母性大发,柔声安慰道:就算爹娘不在了,他们也会在天上保佑你呢。
子玦眨眨眼,水渍掉在惊鸿的肩上,很快看不见了。
玦的确是美玉,却是缺了一块的玉佩,他的命途坎坷早可以预见。只是不曾想还能在这么远的地方,遇见这么个女人。
惊鸿安慰了他一会儿,又带着他吃了点儿点心。对外头都说这是她带回来的小孩儿,要多住几日。
明日去将你娘下葬,之后你便跟着我吧。惊鸿伸手戳了戳子玦水嫩嫩的脸蛋儿,笑道:我正好没有孩子,虽然大不了你多少,但是照顾你也是有余。
子玦环顾了四周一圈,目光落在惊鸿身上,很认真地问:你家是权贵?
惊鸿微微一呛,低笑道:我嫁给了权贵算不算?
一路上都听人喊她夫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夫人。这院子倒是气派,想来身家不薄,不会饿着他。
你嫁的是谁?子玦像个小老头儿,很是老成地问。
惊鸿正坐在梳妆台前解开发髻,闻言心里微微一动,手里的簪子取下,青丝就如瀑布一般垂在了身后。
我嫁的人啊。惊鸿望着轩窗外的月色,唇边带了微笑:是个英雄。
月色皎皎,千里同照。沈墨坐在军中营地的草垛之中,手里一壶酒,看着天上之月,不知为何心里突然一暖。
被想念了吗?低笑一声,他翻身坐起来,饮一口酒,喃喃道:还真是有些磨人呢。
远处是战火初歇的战场,尸骨成山,他们这一方却几乎没有损失。
淮南王不会领兵,却非要自己带头,这群人不堪一击,无论是散打还是群战,都脆得跟琉璃一般。
凯旋回朝不过是时间长短。
夜风吹得惬意,沈墨看了看自己腰间的香囊,叹息一声,还是回帐篷睡觉。
英雄是什么样子的?子玦好奇地看着惊鸿。
英雄啊,就是在你有危险的时候从天而降,带你脱离苦海的人。惊鸿回过神,往子玦头上轻轻一拍:早些睡吧。
子玦似懂非懂,但是英雄一词突然就在心里变得十分深刻。有危险的时候,英雄会从天而降,带他脱离苦海吗?那么这大姐姐算不算他的英雄?
第二天早上起来,惊鸿乖乖地区老太君院子里做早膳,一直陪着笑低着腰做反省状。
老太君一觉醒来,似乎火气消了不少,不过看见惊鸿,还是用鼻子出气:别给我笑那么谄媚,没用,你再出去我就把你绑柱子上看风景!
不出去了,不出去了。惊鸿连忙摆手,狗腿子一样地蹭到老太君身边给她捏腿:孙媳妇儿给您做了八宝粥的早膳,来尝尝。
老太君白眼一翻,傲慢地哼了一声,然后拿起碗来很快地将粥喝完了。
子玦躲在一边的帘子后面看得目瞪口呆,觉得这老奶奶好凶,还有,大姐姐笑得太僵硬了!
这是哪家的孩子?余光看见了帘子后面的小团子,老太君眼睛一亮,指着子玦就道:抱过来看看。
惊鸿看了一眼子玦,剪画已经将他抱到了一边的凳子上坐着。
这是我昨天从路上捡回来的。惊鸿不好意思地道:他娘亲刚去世了,等会儿我们还得去给他娘亲下葬。虽然知道贸然领个孩子回来不好,但是老太君,这孩子无家可归
毕竟是规矩森严的将军府,养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似乎有些欠妥,惊鸿有些后悔昨天怎么没早说,好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你着急解释干什么?老太君又翻了个白眼,随后脸一抹,换上一副分外慈祥的奶奶模样,伸手将小孩儿抱进怀里,和蔼可亲地道:这么伶俐的孩子,身世又这么可怜,我还会狠心地将他往外赶不成?都把我当什么人了?
惊鸿傻了,花锦捂嘴而笑:老太君一向喜欢孩子的。
子玦茫然地眨眨眼,被老太君抱着,只觉得周身软软香香,很有他亲奶奶的味道,眼泪儿差点又要下来了。
哎哟可怜宝贝儿,不哭不哭。老太君低头就看见小玉人眼里含泪,立刻就心疼了:咱们来吃八宝粥好不好?
子玦愣愣地转头看一眼桌上已经空了的碗,上面还有一小颗枸杞。
咳,不吃八宝粥咱们吃点心吧,来告诉奶奶,家里都发生什么事儿了?老太君把手一挥,下人立刻来收走空碗,换上果盘点心。
子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家里的人都死了,有强盗进了我家,杀了我的爹和奶奶,还杀了我的叔伯姐妹和兄弟,最后只有我娘带着我,一路逃到这里来,说这里最不会有坏人。
但是我娘也病死了。子玦茫然地抬头看了惊鸿一眼:我本来想偷大姐姐的荷包给我娘去看病的,结果还没来得及,她就已经死了。
惊鸿有些唏嘘,子玦身世她大概都知道了,可是听着这么小的孩子再亲口说一遍,真还是让人心疼。
转头正想跟花锦和老夫人说点什么,哪知道转头一看两个人莫名其妙都哭得稀里哗啦的。
这怎么了?惊鸿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们:你们别跟着哭啊。
不说还好,一说子玦跟着就哭出来了,像是压抑了许久,一下子全部哭了出来,哭得直抽抽。小孩儿一哭,老太君就跟着边心疼边哭,老太君一哭,花锦就哭得更厉害了。
外面的人都纷纷赶来看是发生了什么事,就见三个人哭得伤心欲绝,中间傻愣愣站着一个将军夫人,嘴角直抽。
怎么了?沈书也赶过来了,看见花锦哭,连忙将她揽进怀里:怎么了?夫人你别哭啊。
谁是你夫人!花锦一把推开他,凶巴巴地瞪着沈书,而后越瞪越委屈,跟着就继续哭。
沈书手足无措,看向惊鸿,像是想求救。惊鸿僵硬着脸,一把将子玦提起来:不准哭了。
到底是只有七八岁的孩子,子玦哭累了,就把脸埋在惊鸿腰间,身子还跟着一抽一抽的。老太君慢慢不哭了,倒还只有花锦,哭个不住。
沈书围着她,想抱又被推开,几番无措,终于是恼了,上前将人打横抱起就往外走。
老太君,小孩子可怜,您跟着哭这么厉害干什么?惊鸿无奈地道:花锦本来就郁结在心,给她个口子,当真会哭得停不下来的。
老太君也是哭舒服了,把脸一抹,道:让她哭出来才好呢,还有我的小心肝,年纪小小也太可怜了,快再来让奶奶抱抱。
奶奶是哪里来的啊?惊鸿脸一黑,不过看老太君实在也喜欢这孩子,索性就坐在一边看他们相亲相爱。
子玦不出现,惊鸿都快忘记老太君是很想抱曾孙的了。摸摸自己的肚子,惊鸿叹了一口气,她是不是真的不太好怀上?
下午带子玦去料理了他娘的后事,而后老太君就拄着拐杖牵着他的小手带他在府里转悠。
奶奶,大姐姐说她的夫君是个英雄,她的夫君到底是谁?子玦走着走着,突然问了一句。
老太君微微挑眉,看了旁边的惊鸿一眼,随即笑道:她的夫君的确是个英雄,更是个斩杀万敌的将军,保家卫国。
子玦眼睛亮晶晶的:很厉害吗?
老太君一脸严肃地点头:很厉害!
他叫什么?
老太君咯咯一笑,念起自己的孙儿,也是欢天喜地的:他叫沈墨,你长大以后啊,可要跟着他学才好。
沈墨,沈墨。子玦念了两遍,笑道:记得了,我长大之后,也要成为一个英雄!
乖。老太君夸他一句,带着他继续走。
惊鸿在旁边听着,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念起那个人,当真是又欢喜又失落。
他还要多久才能回来呢?
傍晚的时候梁夫人等人来了,惊鸿说了请她们用晚膳,便准备好了一桌子菜。比较奇怪的是,那日说了今日会来打扰的几位尚书夫人,一个也没见着。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明白拉拢不了她,所以放弃了?
外头那仗打得,捷报连连。学士夫人笑眯眯地看着惊鸿道:你当真是好福气,嫁了个这么能干的夫君。
惊鸿眼睛一亮,看着学士夫人道:夫人知道边关的消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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