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统领失声喊了一句,沈墨哪里还能听,一身青袍溅了血污也不怕,干净利落地劈开人群,直接将统领给抓在了手里。
记得我教过你什么吗?沈墨抓着人,很轻很轻地问了一声。
那统领脸色白了白,咬牙道:擒贼先擒王。
沈墨面无表情地点头,锋利的匕首放在了他的喉间:叫他们让开吧。
旁边的地上已经躺着两三具尸体,都是一刀断喉。沧月一边想着退路,一边抱着惊鸿跟在沈墨后面走。
多谢将军成全。那统领挥手让狱卒让开,走到门口的时候,这样小声对沈墨说了一句。
沈墨没什么反应,只将抓着,对后面的沧月道:带她先回沈家,我随后就到。
回沈家?沧月觉得这行为简直是祸连家族,然而沈墨这样说,他还是决定相信他。
逃宫劫囚,每一件都是大罪,沈墨这样镇定,也不知道皇帝究竟会怎么做?本来已经有大罪在前,若是数罪并罚,不是要处死才甘心么?
难得见将军这样冲动。看着沧月带着人走远了,那统领才开口道:将军定然很爱夫人。
沈墨松开了他,将匕首丢到地上,淡淡地道:不必多说,现在我犯的过错,足够让你关我进天牢了。
将军统领为难地看着他:您怎么能
为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值得么?
圣旨到一声公鸭嗓,天牢门口的人都愣住了。沈墨挑了挑眉,看着来宣旨的人,竟然是皇帝身边的近侍德公公。
沈墨接旨。
德公公看着他,轻咳了两声。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沈墨下跪,也顾不得其他,打开就念:传朕手谕,护国将军沈墨为国尽职尽责,功勋卓越,特赐护国一等公爵位,祖荫后代,光耀门楣。钦此。
众人都愣了愣,还是头一次看见劫了天牢皇帝还给加爵位的。
沈墨却没接,也没下跪,就看着德公公道:草民无能,不能接受陛下美意,还请公公转告陛下,如今江山稳固,天下太平,沈某愿与夫人一同归隐山林,做对野鸳鸯也罢。终身不会再返朝政。
德公公吓了好大一跳,哎哟一声走到沈墨身边,小声嘀咕道:我的沈大将军哎,陛下的旨意哪有不接的道理哟!您的信一拿去陛下就急了,江山再太平也不能没有将军您呐!皇上说了,其他的事情肯定是有冤屈,陛下会慢慢查清,还将军和夫人一个清白。
慢慢查清?沈墨气得笑了,指了指天牢的牌子,轻声道:草民不想等,陛下要的东西草民还了,只可惜也没来得及保住草民要保的人。现在要草民接旨,草民做不到。皇上若是不治草民劫囚之罪,那草民就要回家了。
说罢,沈墨转身便走。惊鸿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他一定得先回去看看。
德公公在后面急得跺脚,迈着小碎步就追了上去。沈墨大步流星,几乎是飞一般地回了沈家。御林军还在外头守着,一路进去却没有阻拦。
将军,夫人在老太君的院子里。绣娘皱着眉出来禀告,沈墨点头,进了老太君的院子便找到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坐在她的身边。
作孽啊!老太君像是气得不轻,拿帕子不停地擦泪,一边哭一边道:好端端的人,带出去半日就是这个模样,我沈家到底是犯了什么天大的过错?
花锦在帮惊鸿擦汗,大夫在一旁写方子,剪画却在给她的手指上药。
膝盖上的伤口已经止住了,但是大夫说伤了筋骨,估计好几个月不能下床,不过腿还能保住。手指两个月不能碰水,要好生养着。
二叔,二叔,你不是说了会护着惊鸿么?花锦也忍不住哭了,半跪在床边看着一点血色也没有的惊鸿,眼泪直掉:怎么会成这样呢?
沈墨眼眸里情绪翻涌,却终究是没有说话。他想伸手碰碰惊鸿,却发现哪里都碰不得。
这事能怪墨儿么?古氏嗓子很尖,看着花锦道:皇权在上,有什么办法?再说你怎么知道不是惊鸿当真下了毒,一时嫉妒要杀了公主?
花锦恶狠狠地转头,看着古氏道:我相信惊鸿不是那样的人,婶子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反了!古氏怒道:你骂我是小人?我好歹是长辈
都闭嘴!老太君一跺脚,屋子里终于是安静了。花锦瞪了古氏一眼,扭过头眼泪又往下掉。
墨儿,你将惊鸿这样带回来,皇上会怎么做?老太君问。
沈墨淡淡地道:孙儿已经辞了官,将兵符悉数上交。
什么?老太君没惊讶,旁边的沈从一改往日温和,先跳了起来:沈家世代都是将军,你怎么能辞官挂印?你这样能对得起二弟和弟妹的黄泉之灵么?!
就是啊!古氏又开口道:辞了官,我们怎么办?沈家这么大家子人怎么办?墨儿你只想到救惊鸿,就不管我们了么?
花锦又气又急,冷笑道:官职是二叔的,二叔愿意辞还是留,似乎都可以自己做主。我们沈家又不是离了这头衔就活不了。
你少说风凉话!旁边的姨娘也忍不住插嘴:官商相护才是长久生存之道,你没去外面打拼,当真不知行商生活不易。现在沈家连最后的官职也辞了,我们怎么办?
老太君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住火,手里的拐杖一甩,还是毫不留情地朝刚刚说话的姨娘打了过去:什么东西都敢在我面前嚷了?
众人吓了一跳,被打的姨娘痛呼一声,敢怒不敢言地躲在沈从身后。
花锦丫头没说错,我沈家虽然一直门楣光耀,却也不是离开官场不能活。经此一事,也敢看清楚了,再继续与皇家分食,不知什么时候就没命了!你们要是不服,就把你们有出息的儿子给我送去当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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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老太君的话落地有声,古氏和沈从虽然都恼,却也不敢马上顶嘴。屋子里有一会儿的安静,一直没开口的沈墨这会儿才道:人命比什么都重要,荣华富贵,没命就什么也没有。叔伯婶婶都是聪明人,怎么连这点都不明白?
沈从背着手站着,闻言轻笑了一声,脸上却是半点不轻松:你当真辞了?
已经辞了。沈墨看着惊鸿,声音平静。
好,很好。沈从气笑了,看了旁边的花锦一眼,道:这么大的事情,也该让书儿回来一趟。沈家失去依仗,早晚要散。与其捆在一起遭殃,不如就先将家分一分,各走各的吧。
你胡说什么!老太君瞪眼,拐杖拄在地上咚咚作响:好端端的,分什么家!
花锦心疼惊鸿,心情本来便低落,又听得他们这话,气急了:大叔伯商人做得好,家人亲人也都是可以拿来用金钱算的。有官你就傍着,没官你就要分家,这心可当真是肉做的?
沈从冷哼一声,道:谁不想好好过日子?现在就因为凌惊鸿一个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要牵连着我们一起受罪吧?这样,现在我们各自管着的店铺就归各自吧。我和她们明天就离开京城,以免皇上一个不高兴,我们都陪着送死。
沈墨劫了天牢又辞了身份,怎么看都还会有大罪等着他们。沈从选择这个时候离开,算是十分明智的。
至少他自己觉得很明智。
老太君气得直捂心口,看着沈从半天也只骂出两个字:孽畜!
花锦站了起来,走到老太君身边替她顺气,眼神跟刀子似的看着那边的沈从:大叔伯想得倒是好,你们一房便要分走一半家产,真当我们是傻子?
沈从冷哼一声,道:这么多年都是我在打理的东西,给了你们你们能管好么?书儿那里还有你这里的也饿不死老太君,就莫要再纠缠了。
如果手里有烂鸡蛋,花锦一定会往沈从脸上丢。但是现在情况乱七八糟,将军府势必也是不能久住,她还当真没那么多精力同他们纠缠。
这时候沈墨却动了,突然站了起来,看着沈从问:大叔伯既然已经如此说了,那便立下字据,从此分家,财产分明。无论以后富贵贫穷,都各不相干,如何?
沈从一喜,自然是求之不得。沈墨和凌惊鸿身上都是要诛连的大罪,能脱离了干系,自然是好的。
古氏动得也快,连忙让人去拿了纸笔,生怕沈墨下一刻反悔似的。老太君气了一会儿也就平静了,沈从又不是她所出,为人本来也势利,要走的反正留不住。
沈家分家,家奴们自然也是人心惶惶。不少人跟着沈从和古氏走了,只有主院和沈墨身边的人留下了,在老太君身后站得笔直。
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沈墨低声说了一句,回到惊鸿身边继续坐着。老太君觉得很累,摆摆手就说回去休息了,只留花锦和沈墨在这里陪惊鸿。
德公公其实是在沈家站了一会儿的,手里的圣旨哪有不给出去再带回去给皇帝的?但是沈家内乱,他也不好出去,只能将圣旨放在沈墨的院子里,然后回宫复命。
他没说沈墨拒接圣旨,而是说沈将军接了圣旨,但是婉拒圣恩,称自己要归隐山林。
换作其他人,皇帝一定会以为他这是欲擒故纵,摆架子威胁人呢!可是是沈墨,沈墨是说到做到的人,他说要归隐,便当真是下了决心。于是皇帝有些慌了,连忙选人,打算派去沈府游说。
本以为惊鸿半夜差不多该醒了,可是黄昏的时候她就发了高热,嘴里说着胡话,手不安地乱动,眼角也落下泪,看起来很是痛苦。
沈墨只能压着她的肩膀,轻声一遍一遍地喊她:惊鸿,惊鸿。
那调子是花锦从未听过的温柔,屋子里站着很多人,却又像是只有他们两个一样。花锦看得呆了,明明这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她还是觉得很感动。
沈墨守了惊鸿一晚,到黎明初晓惊鸿的高热才退了下去,人也慢慢清醒了。
痛意识回笼,无边无际的疼痛也就再次涌上来。惊鸿想喊,嗓子却嘶哑得像是要裂开了一样。手想抓住些什么,一动却又是钻心的疼。
别动。旁边有声音传来,惊鸿努力睁眼看了看,沈墨正将茶水倒在干净的丝帕上,然后蘸上她干裂的唇:熬过来就好了,可能还会痛上一阵子。
她回来了吗?惊鸿看了上面的床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是那阴暗的地方,她出来了。
沈墨救了她吗?惊鸿扭头看他,后者脸上却是淡淡的,只专心拿水蘸她的唇。
浑身都疼,惊鸿觉得有点委屈,他这会儿好歹露出点儿心疼或者是温柔的神情也好啊,可是沈墨看起来冷冷淡淡,像是只是因为责任来照顾她一样。
误会就是这么产生的,沈墨心里很不好受,想着事情也就没注意神色。向来是表情冷淡的人,什么事情都往心里藏,要他当人家面表现出来,他做不到。
于是惊鸿就默默地难受了一会儿,不过疼痛很快占据了她的全身,也没机会再想其他的。剪画一边落泪一边给她换药,沈家的气氛死气沉沉的。等过了一个时辰,花锦过来跟她聊天,惊鸿才知道她昏迷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沈墨劫狱?沈墨辞官?沈家分家?
一直以来平静的生活,终于被彻底打破。惊鸿有些心慌,旁边的沈墨却淡淡地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惊鸿疑惑地看过去,最后一次什么?
以后,不会让你再受这样的伤。沈墨低头看着她,声音很轻,话却很重:我保证。
惊鸿歪了歪头,勉强笑道:不是你的过错,皇权到底比天大,谁都没有办法
沈墨不说话了。
午膳大家都是随意应付的,除了沈墨之外,每个人都在等皇帝的发落。民间的传言早已经沸沸扬扬,萧家听见这样的消息,姽婳和萧老夫人都是幸灾乐祸的。
不是权倾朝野么?也会有这样的下场?姽婳抱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娇声笑道:好想去看看啊,相公,你陪我去看看热闹吧?听说呀,那将军夫人在大牢里被打得半死呢。
啪!一盏茶被扫到地上,萧琅烦躁地看了姽婳一眼,扭身就出了院子。
瞧瞧,还余情未了。姽婳冷哼,看着老夫人道:我这孩子一生下来,怕是就要被相公给冷落了。
哪里会。萧老夫人心情甚好,笑道:等沈家垮了,你便做琅儿的正室吧。
真的?姽婳眼睛一亮,笑得更欢,声音都传出去老远。
萧琅眉头未松,一路走出了萧府。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走在街上,还能听见旁边人的议论。
沈将军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吗?可惜了,怎么这样冲动。
要我说啊,那凌氏就是个红颜祸水,害得沈家现在家都散了,真是扫把星!
沈将军为我大宋立功那么多,说辞官就辞官,你们不觉得蹊跷吗?
嗨少管吧,过好自己的日子。
萧琅听着,心里感觉很奇怪。沈墨和惊鸿若是落得凄凉,他是该高兴的。然而现在他却觉得难受,和说不出的郁闷。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沈府门口,大门外停着很多马车,许多家奴正在往车上搬东西。沈从与他的妻妾陆续上了车,之后四五辆马车就往城门口走了。
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萧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突然就想进去看看,哪怕嘲笑沈墨一两句,他也可能觉得好受一些。
然而,还没等他上去,已经有一匹骏马飞驰而来,停在沈府前面,上头的人下来便往里面走。
那是当朝的梁太傅,惊鸿在的时候萧家与梁家很是交好,但是她走了之后,梁家便不怎么和萧家来往了。
但是他来沈府干什么?雪中送炭吗?那该来的也是梁夫人才对啊。
萧琅觉得奇怪,正好门口的家丁都走了,他便跟进去看看。
梁太傅是皇帝派来的,鉴于沈墨都敢不领圣意,皇帝觉得还是先来软的。无论怎么说,他是不能失去沈墨这员大将的。
沈家家里人都没看见几个,走到沈墨的院子里才看见几个家奴。不过他们正在做一把竹椅子,也没空招呼他,梁太傅只能自己进去。
沈将军。看见床边的人,梁太傅开口喊了一声,接着走过去。他来之前已经受了皇帝吩咐,要将沈墨给带回去。他是朝中最富口才之人,也与沈墨算做交好,所以来之前,他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说。
但是走近了看见床上苍白的人,再看看沈墨的眼神,梁太傅心里紧了紧,突然有些没底了。
不过一段时间未见,沈墨却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第四十四章
梁太傅也曾做过武将,但是之后弃武从文,身上的铁戈之气便被书香气息掩盖了。他一直很喜欢沈墨,不仅因为此人的确有能力,更因为他身上有令他熟悉的铁戈气息。
但是沈墨为人冷淡,不与官场之中的人有过多的交往,随时看见他也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初识觉得他不识时务,不懂圆滑,后来大家也就习惯了,沈墨性子就是如此,对什么都不太上心,对什么都不太在意。
但是现在他眼前的沈墨,眸子里有火,一向没什么变化的脸部线条也变得格外僵硬,看见他来了,起身轻声道:惊鸿睡了,有什么话,外面说吧。
说完便走了出去,脚步轻得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梁太傅跟了出去,满肚子准备好了的话还没来得及说,沈墨就先开了口:太傅和夫人相濡以沫,一直是沈某所艳羡的。世上之喜事,不过是功成名就、侍养双亲、夫妻和睦、儿孙满堂。太傅如今,也算是都圆满了。
将军。梁太傅微微皱眉:你愿意的话,你也可以。功成名就早已实现,惊鸿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妻子,至于儿孙,将来
沈某想留着命活到将来。沈墨淡淡一笑,打断他的话,眼神真挚地道:陛下已经开始防备沈某,沈某手握重兵,成为了陛下的心头患。可是这么多年来,沈某忠心不二,哪怕当年已经攻到敌军城下,陛下一道圣旨,沈某也立刻调转了马头。因为沈某记得,当年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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