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历数我做的事,每说一句,他的眼睛便合上一分。他不再咳了,安静得恕�
“抱歉……抱歉……”我抚摸他的额头,“我知道,现在说抱歉于事无补,且我也未曾后悔过。但是,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我很抱歉,我伤了你。”
垂头,轻轻在他额上印上一吻,就算做是,对他的补偿吧。
“郑熙,谢谢你,谢谢你爱我。”
“庆熙帝四年,七月初五夜,熙帝卒于重华宫朝阳殿内,在位四年,只余一子于灵贵妃腹中。因之为废帝之身,十日后葬于宫城后山。”
“时,振威大将军楚晨轼掌朱雀军,兼有禁卫军辅之,挂监国之职,行皇帝之实。慕容氏交州军与秦氏玄武军集结于豫州,兵法青州,距京城仅百里之遥。”
——《大庆全史熙帝本纪》
后来的两天,我并没有出宫,也没有再见到长虞。
而且让我奇怪的是,风色告诉我说,永安宫门口侍卫的数量是越来越多了,死死地将永安宫围个水泄不通,现在,就连他想出去一次,都得等到深夜,可就算如此,依旧十分困难。
起先派兵在永安宫门口把守,我以为是大哥的障眼法,显出他的刚正不阿、一视同仁,以避人口舌,坐稳监国之位。可如今,晨轩不出一日就会抵达京城郊外,大哥这戏非但不撤,反而越演越烈,这是为何?
足不出户,便不能知宫外之事。我思前想后,决定直接无问大哥。
我带着夏荷走到门口,称要去御花园散散心,然而却被侍卫挡住。我佯装往外闯,余光偷偷地瞥了眼宫门外两边的兵力。只见每隔三步便是一名执着长矛的士兵,面无表情地巍巍立着。
打头的几个侍卫推推搡搡地将我与夏荷推回永安宫,一本正经地,还真不打算放我出去了!
我一急,心想几个小小侍卫,能耐我何?遂决定动手,先闯出去再说。
刚拔出碧落剑,领头侍卫大喝一声“来人!”,门口的侍卫们便瞬间涌入十来名,一字排开挡在我与宫门之间。我冷笑一声,挥剑砍上去。
这十来个人,想来,也就五六剑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然而——!
领头侍卫拔出刀,随意一挡,我竟被刀剑相撞的力给震得连连后退三步!
怎么回事?!
我不敢置信地低头看自己执剑的手,剑依旧是碧落剑,手依旧是我的手,那么,是哪里出问题了?
还未回神,风色已从暗处冲出来,旋身护在我身前。
领头侍卫大喊一声:“有刺客!”
“来人啊!有刺客!”
这下所有在永安宫外的侍卫们全都涌了进来,大约有百十来人,将我、扶着我的夏荷、还有风色团团围在中间。
我弄不懂眼前的情形。然而一低头,腹中猛然一阵不适,一口鲜血突然间从喉间喷了出来!
夏荷慌张地大喊道:“娘娘!!!”
我来不及擦去唇边的血迹,严阵以待地左右顾盼。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方才我提剑时,习惯性地运了气,走了三步后还吐血了,这症状,分明是中了江湖上的“三步笑”!
中了三步笑的人,运气后走三步,便会气息反吞、伤及脾胃,之后若再运功,则伤得更深。
可是,是什么时候……是谁……
“风色……”
风色一边走近我,一边警惕地举剑防着其他人。
我耳语道:“你快走。”
“不行,我可以带你出去。”
“你快走!”我摇头,继续低语,“我应是中了‘三步笑’,没有解药,我会越来越虚弱,你带着我只会是累赘。”
他紧蹙眉头。
“你听我说,出去以后,先去城南找到司先生,然后带司先生出京去找晨轩。宫里有不对的地方,我能感觉得出来,只是现在我还不知道根源在哪里。你告诉晨轩,让他来想办法。还有,让他千万千万不要鲁莽!”
“你一个人,不能动武,我如何放心?”
“别无他法 ,你快走!这是命令!”
风色狠狠地咬牙,随即劈剑向前,从侍卫群众杀出一条血路,转眼消失在宫墙檐角后。
梦中月下 第三十三盏 兵临(三)
七月初八,拂晓。京城郊外五里之外,玄武军与交州军结营驻扎。
主帅帐篷中,楚晨轩坐在临时搭建的书桌后,手中握着一枝桃花枝,似是在出神地想着什么。前一日行军路经邺城时,他骑着马独自去了一趟豫水河畔,自那棵最高的桃树上摘下顶端的一枝。虽然花期已过,桃枝也远不如元宵那日折给浅儿的华丽,但他心想,千里送鹅毛,丫头不是虚荣之人,必定会喜欢。
他正出神着,帐幕被 T人掀开,慕容云扬挎着剑走进来,口中一边道:“你找我?”
“嗯。”晨轩回神,“让士兵们再休整一会儿,正午的时候,你带他们入京。”
云扬疑惑道:“那你呢?”
晨轩扬了扬手中的桃枝:“丫头还在宫里等着呢,我先行一步。”
云扬抱臂倚在书桌边,打趣说:“想笑就别忍着。”
晨轩的脸上顿时多了许多藏不住的笑意,此次回到京城,他发现这里的天空是从未有过的清澈澄明。
“能把你楚晨轩这种冥顽不灵的主迷得神魂颠倒,你这个妹妹当真是玲珑剔透。”云扬也会心一笑,继而敛容又道:“对了,虽然不忍扫了你的好兴致,不过我还是得问一句,进京之后,你怎么打算?要知道皇帝只能有一个,我是无意掺和,但你和晨轼也总得分出个君臣来。”
“我知道。”晨轩低头一笑,“其实我和大哥曾经有过一个约定,若是一个做了家主,另一个将来就为皇帝。”
云扬吃了一惊:“可是洛婉在你父亲的遗命里写了你的名字……”
“她自然不知情。”晨轩解释道,“不过我很开心。现下,若大哥属意帝座,让他当也无妨。近来我愈来愈觉得,做一个优哉游哉的王爷,带着丫头玩遍大好河山,也是件不错的事。”
“啧啧,到底还是难过美人关。”云扬道,“这话你也就同我说说,若是长虞听到了,必定要狠狠取笑你。”
晨轩笑了笑,神色悠然,“好了,不与你浪费时间。军中一切交给你。”
“行。”云扬一口应下,“你去见你的心上人吧。”
晨轩往帐幕走了几步,回过头来,故作严肃道:“我觉得,你现在是越来越像长虞了。嗯,我指的是不正经的那面。”
云扬眉角抽搐:“走好不送。”
“哈哈……”
晨轩朗声大笑,正欲抬脚,帐幕却冷不丁又被人掀开了,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人,竟是司乾与风色。两人皆是神色严峻。
晨轩的笑容凝在脸上:“先生……?”看向司乾身后的风色,皱眉道:“怎么回事?为何不在丫头宫里守着?”
风色将永安宫中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晨轩的眉头愈蹙愈紧,牙关死咬,“三步笑……他这是想要做什么?!长虞呢?他在何处?”
风色道:“他已有两日未到永安宫,似乎不在宫中。”
“长虞机灵,很有可能察觉到了不对,已经出宫。”云扬分析道,“倒是晨轼让人震惊。难道他知道洛婉是你的软肋,所以想困住她,以此让你放弃王位?”
“他要王位,我们兄弟坐下来谈便是,以往我们都是如此!为何现在却……”晨轩一下子不明白,摇了摇头,“先不管了,云扬,你去找秦松,让他通知下去,全军即刻启程回京。”
云扬点点头:“知道了,这就去。”
晨轩又吩咐道:“风色,你已经在朱雀军前暴露,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再回宫中,你到芳满楼去,和晓晓一道暗中注意宫中动向。”
风色也抱拳领命:“是。”
“先生,”最后,晨轩转向司乾,“三步笑的解药,就拜托您了。”
司乾颔首道:“有些药材要到附近的山中寻找,等我配好,就去京中找你们。”
一切安排妥当,晨轩低头看着还握在手中的桃枝,拳头蓦地攥紧:若大哥对浅儿不利,纵然是兄长,他也绝不会放过。
卯时。天还未全亮。玄武军与交州军共十二万人,整齐地在京城南门下到队。领头的马上三人,赫然是副将军秦松、交州理王慕容云扬和相传为秦松所杀的镇南大将军楚晨轩。
城门迟迟不开。
晨轩在微风中竭尽全力地忍着怒火,直到他的耐心快消失殆尽的时候,抬头,终于在城头上看到了楚晨轼的身影。
晨轩逆着风,冷冷道:“大哥不打算开门吗?”
城墙上风大,刮着楚晨轼的衣袍猛烈地翻滚着。他垂眸看着自己的亲弟弟,脑中浮现出来的,是九儿洋溢着的笑脸,她曾经眉飞色舞地与他废寝忘食地谈兵论剑,可到后来,却是三句不离“三哥怎样这样好”的话。
他心心念念的,永远是晨轩。为什么?不过是因为自己晚来一步。
晨轼不甘心。
父亲的遗命上,九儿娟秀的字体,深深地写下“楚晨轩”三个字。从看到遗命的那一眼开始,他便下定了决心——他要得到她。哪怕是强夺,他也要得到她。如果默默守候祝福换不来她丝毫垂怜,那不如将自己的印迹加在她的身上。
晨轼眸色深黯,对晨轩的问话恍若未觉。许久,他转身下了城头,跨上马,缓步踱出城门,停在门前十米处。
晨轩独自策马向前,两人相距五米时,开门见山道:“大哥若是想坐黄龙椅,臣弟绝无二话。”
此时他们的对话,任何人都听不到。
“王座我志在必得。”晨轼答道,“且不仅如此,我还要你退回荆州,终生不得越界。”
隔着不远的距离,晨轩却觉得他与大哥隔了天涯海角,他不明白手足兄弟为何变得那么陌生。但是想了想,他还是回答道:“把她还给我,我会立即消失在你眼前,今生绝不对你的王位有非分之想。”
晨轼却轻轻一笑:“恐怕不行。她得在宫中陪我一阵子,老三暂且孤身返回吧!”
晨轩从牙缝中挤出声音道:“她是你的妹妹,你却将她作为筹码?”
“她的确是我的妹妹。但若你不照我说的做,”晨轼嘴角微扬,“她就会从我的妹妹,变成我的女人。”
怒目圆睁:“你敢!”
“人在我手里,我何所畏?”
晨轩的双眸中怒火肆意翻滚,铁青着脸,手死死抓着缰绳。他想,晨轼的武功不如自己,五步的距离,干脆直接拿下他。
“又或者,”而晨轼带着高高在上的骄傲,胜券在握地悠悠道,“你希望九儿再委身于其他人?”
指甲掐进皮肉中,晨轩克制住自己的冲动。晨轼既然敢独自来面对自己,必是做了打算的,他不能轻举妄动,免得害了浅儿。
他命令自己镇定下来。一瞬间,脑中就有了主意。
“好,我会立即退回荆州。”他面上妥协道,“大哥想要九妹陪伴多久?”
晨轼答得模棱两可:“这个,我自会给你交代。”
晨轩看了他一眼,执起马绳,策马回身,行到云扬身旁。云扬皱眉道:“怎么回事?”
晨轩如实以告。
云扬觉得不可思议,忧虑道:“那你如何打算……?”
“带军回撤。”晨轩低声道,“到后半夜,我再潜入宫中,尽快把浅儿带出来。然后我们一起回南方。”
“晨轼是绝不会相信你能轻易放弃洛婉的,你一人贸然前去,必定会落入他的圈套。”云扬说,“你要入宫可以,但须另加打算。”
“好。总之,先撤军。”
云扬点头,往晨轼的方向看了一眼,说:“晨轼与洛婉,一向兄妹情深,我觉得他不至于对她下手。你有没有想过,晨轼会不会是真的倾心于洛婉?做这些,不过是把你支开,好独享她?”
“不管怎样,今夜我一定要救浅儿出来。”晨轩决绝道,“她是我的,任何人都别想夺走。谁挡,谁死。”
【剧情需要,本章以第三人称写】
【以及,晨轼不是反派,真的不是哦……】
梦中月下 第三十四盏 失身
三步笑让我浑身乏力。风色走后,我勉勉强强回到宫中,在床上躺下,一闭眼便昏睡过去,却睡得极为不安宁,脑子里始终晕晕乎乎的,时而还在挣扎的梦境中闪现过往记忆中的片断。
清醒过来时,已是深夜。宫里点起蜡烛,悄无声息。
“夏荷……”我轻声唤着我的掌事宫女。以往当我因不舒服而小憩的时候,她通常都坐在屏风后守着。
可今日,却没人应答。
“夏荷?”
我又唤了一次,这次大声了一点儿,回声幽幽回荡在宫里,好像我是在与鬼魅对话。
夏荷呢?
我正想下床,门却突然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两名素不相识的宫女,她们一个端着脸盆,一个托着托盘,规规矩矩地走到我床边,恭敬地跪下道:“娘娘醒了。请娘娘先行洗漱、进食,大将军晚些时候就会来永安宫看娘娘。”
我坐着不动,冷冷问:“你们俩是谁?夏荷呢?翦童呢?宁川?叫他们来。”
“回娘娘的话,夏姑姑、宁公公与翦童姑娘都被差到别的地方做事去了,奴婢们是大将军钦点来照顾娘娘的。”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心中顿时拔凉。夏荷与宁川是晨轩安排在我身边的人,而翦童则是师姐的人,皆是忠心耿耿。可眼前两个侍女,虽然看上去规矩,事实上,恐怕是大哥派来监视我的人。
大哥竟当真要将我困在宫中?为何?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却忽然想起一个久未被我重视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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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尽快把你从皇宫那座牢笼里解救出来。你相信我。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将你从他身边夺回。”
……
我入宫那日,他如是说道。他说这话的时候,张狂、傲然、不可一世。
莫非他……?
心中暗自有了想法,却不愿相信是真的。与一个哥哥有这样的感情已是万劫不复,若是另一个哥哥也对我起了这个念头,那我该如何是好?
如果他当真是因为这个困住我,还对我下了三步笑之毒,是要对我做什么?
“娘娘,请洗漱吧。”
两个奴婢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把脸盆往她身上狠狠推去,她瞬间被浇成了个落汤鸡。我斥责道:“放肆!你还敢来命令我?!”
她叩头:“奴婢不敢。”
我冷哼一声:“出去。你们连个,都出去。”
两人相视一眼,终是听话地退了出去。我担心她们俩会躲在门外做什么暗中观察的鬼事,待门关上就慢慢踱到门边,竖起耳朵听动静。
没想到,却听得她们俩的对话。
一个说:“这主子的脾气那么大,真不好伺候。”
后一个连声附和:“可不是嘛,但谁让咱大将军把她当成掌上明珠宝贝着呢?我们还是小心服侍着吧,不然,倒霉的是我们。”
前一个又道:“将军这个时辰也该来了吧?”
后一个回答:“原本是说这个时辰来的,不过我听陆公公说,外面方才出大事了。”
“哦?”
我把耳朵紧贴门面。
后一个压低了声音,“听说玄武军与交州军今晨卯时就到了南城门外,大将军没有开门。他与南大将军私下谈了一小会儿后,镇南大将军就撤军了。据说镇南大将军走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前一个低呼:“镇南大将军?说的可是大将军的三弟楚晨轩?他不是被副将军暗杀了吗?”
“之前的传言的确如此……”后一个也很疑惑,“我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但总之,早上的时候,众人的的确确都看到了生龙活虎的镇南大将军。可是——!”
戏剧性的“可是”二字,让我心里猛地打了个颤。可是什么?
前一个也急着追问道:“可是什么?”
“可是……”后一个神神秘秘的,“陆公公说,方才镇南大将军擅闯南城门,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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