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默不作声,常笑确实愤怒不堪。
心疼。像是被凌迟了一般,他爱着的安卿,受过这样的苦楚。
“当日我为安家所救,我还恩情十载有余,我欠安五的,已让常公子还清。那么,你们欠我的呢。”安卿眉目之间透露着痛楚:“谁还我那些日子里的自尊?谁还那让我下地狱的一双眼睛?谁还我高中状元的欣喜?谁还我身为朝廷命官的高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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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是谁,把那本该有的高傲抹杀了,造就今日一个充满怨气的厉鬼。
安卿,你所受的苦楚,我定为你百倍讨回,任谁也不能轻易放过,即使,是自己。
心里还是疼痛,如同被凌迟一般,一刀又一刀。
如果自己可以早些认识安卿,把他带离那满是屈辱痛苦的地方,把他护在自己的怀里,给他世界上所有最美好的东西。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我那好大哥和大嫂。”安五那柔媚的声音从厅堂外传来,她身边的女子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踏过门槛,然后寻了个椅子扶安五坐下。
安五虽是眼盲,但是那女儿家的声音婉转柔媚:“大哥大嫂好狠的心,这么多年也不问候一下小妹,小妹可是受尽委屈呀。”
安五双手伸至后脑,解开那抹纱布,说:“大哥大嫂且瞧瞧,我被害得多惨,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呀。”
那血痂把上下眼皮粘在一起,稠黄的浓液沾满了睫毛,可谓恶心极致。
安阳、安雅夫妇被突然出现的安五吓住了,安五为人温柔善良,善解人意,但变成今天这副刻薄的模样,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头。
“五小姐。”安雅脸色惨白。
安阳亦是一脸苍白。
“大哥大嫂,你们可是还得小妹好苦啊,日日就念着你们,就望有生之年,还能在见大哥大嫂一面。”安五脸上的笑容阴深恐怖:“可再见却是这般摸样,任谁也难想到”
“小五。大哥对你不起。”安阳看着那双眼睛,再看安雅,那个可爱的妹妹变成如今这个摸样,那个温润的安卿变了,当真是他们夫妇的罪孽。
安五又是一笑,说:“大哥切莫这般说,小五受不起,只要你把欠我的那双眼珠子还我便好。”
“安姑娘,你这是何必呢,即使是安雅姑娘还你一双眼睛,你眼睛也不可复明。”常念看不懂这纷扰,只知这般下去怕又是要见血了,话音未落,却被常笑制止说下去,再看常笑,也是眉头紧锁。
安卿脸色苍白,满面病容,本来身子就是柔弱,如此看去更是无力。
“我痛苦我也要让别人也尝一尝这痛苦,我不好过,凭什么那些伤害我的人,就能好过?”安五紧紧抓着扶手,血管清晰可见,便知那主人是有多用力,有多仇恨。
安五不再去理会那夫妇二人,语气淡泊:“安卿,是我磨平了你的高傲,你憎恨我那大哥带走了你亲人般的安雅。可是,你当初明知道我喜欢你,却为何助我那大哥带着安雅逃走?你可知,我有多恨?我恨这天,我恨所有人,我明明是尊贵的五小姐,我何故沦落至此?”
安卿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说:“我还你便是。”
说完举手准备刺向双目,青色的袖子上那抹红色耀眼。
未刺下却听常念一声惊呼。
那常笑倒在了常念怀里,右手捂着眼睛。
血从指缝间流出,流过手腕,滴在那如雪的白衣上。
地上散落了一个包药的黄纸。
“安五,安卿欠你的情,这多年来任劳任怨已经还清;而那对眼珠子,我替他还你。”常笑说着,因为疼痛,说起话来也是在抽气。
安卿僵在那里,看着这个曾经的十九王爷,突然觉得有些晕眩,便是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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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安卿身子本来就弱,加上气急攻心,如此愣是昏迷到了第二天正午。
他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到了乖巧坐在桌边的常鎏。
“鎏儿。”安卿叫了一声,声音嘶哑。
常鎏比起常笑可是乖巧上百倍,却也有些怯懦,听闻他的母亲是个妒妇,为了那十九王妃的位置可谓勾心斗角,心狠手辣,想必这常鎏对那母亲是打心底害怕的。
而那父亲常笑确实一味风流,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儿子送人讨人欢心,到了自己这里自己自然是不会亏待他,可是若要落在别人手里,那可能就是这常鎏劫难了。
突然间想起了年幼的自己,就这么被遗落在街头,幸好养父养母心地善良,把他抱回家养育,才幸而不落入豺狼之腹。
安五腹中的胎儿,若当真遗传了他们二人的脾性,不只是要祸害多少人。
常鎏见他声音嘶哑,连忙倒了杯茶递给安卿。
安卿接过茶,微微带着热气的杯子触碰到手心,激起了痛楚。
摊开手掌一看,方才明白。是自己昨日隐忍愤怒用力掐下的血痕,虽然已经结出血痂,但是那疼痛还是散不去。
手上的是,心上的,也是。
“鎏儿,你爹呢?”安卿伸手抚摸了一下常鎏的脑袋,柔声问道。
常鎏说:“十八伯伯带走了爹爹,让后说安五阿姨有了宝宝,要好好照顾,叫淑儿阿姨也带走了。还有刚刚来的叔叔阿姨让成林伯伯带走了。”
被成林带走。。。。。。
成林是皇帝的近侍,想必安阳安雅夫妇必然是不好过的。
常鎏想了一下,怯怯的看着安卿,说:“卿叔叔,我想去看看爹爹。伯伯说爹爹看不见了。”
父子连心。
安卿轻轻的将常鎏搂在怀里,说:“乖。叔叔带你去瞧瞧爹爹。”
安卿换了一身衣服,把那染血的青衣换下,换上的仍是一身青衣,如玉一般,温润柔顺。
牵着常鎏,走向那十八王爷府。
幸好常鎏认得路线,安卿就任由常鎏牵着到了十八王爷府上。
常念坐在厅堂,见他二人来,先是把常鎏搂着蹭了一番,说:“鎏儿,想伯伯吗?”
“想。”常鎏说,眉眼弯弯,可爱极了。
安卿看着常鎏和常念的动作,心下羡慕,想起自己年幼时的悲苦,又觉心酸。
常念见安卿站着不动,便挥手叫来了一名侍女,说:“把他带去十一公主那里。”
十一公主是常念同个母妃的亲姐姐,许配给一名将军,夫妻相敬如宾,也是非常疼爱这个外甥。
那名侍女应道吗,领着常鎏出了厅堂,往将军府上带去。
“安公子,本王有一件事想告诉你。”常念看着常鎏出门去,一改刚刚那笑容满面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安卿讶然,微微点头,说:“愿闻其详。”
常念点了点头,说:“本王知道你憎恨十九,但是你也要了解一样事情,十九的近侍可是个心地非常善良的人。”
安卿默默看着常念,似乎有些不解。
“他受常笑命令,每次毒瞎他人双目时,他都是问宫里的御医拿药,拿药同时,配上一副解药。毒瞎了他人之后,过一个月后,便把解药交给那些人。”常念也站起来,走到安卿的五步之远。
安卿怔怔的看着常念,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话:“什么意思。。。。。。?”
“呵。”常念笑了,说:“我那不长进的弟弟,那年去苏州游玩,碰上了苏州知府的儿子,那苏州知府的儿子十分恶毒,他喜欢制药,拿别人试药,谁敢多看他一眼,他便要毒瞎,我那弟弟什么不好学,便学了这一点,而宫中本就不缺药。”
安卿浑身颤抖,话也说不完整:“王爷。。。。。。凭什么。。。。。。认定?”
“我本也是没有怀疑,但是我瞧十九的眼睛虽然流血,但并未流脓,而安夫人的眼睛却满是脓液,显然不是同一种药,安公子若是不信,大可去问问那近侍,或者可以去宫中药膳房瞧瞧记录,再不然便一一去查查那些被下毒的人,看看他们的眼睛,是看见的还是看不见的。”常念虽是贵为王爷,但是语气恳切,没有半点架子。
安卿突然觉得冷,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那。。。。。。常公子他可知晓?”
“他不知道,我觉得你自己和他说比较好。”常念说着。
经常念指路,安卿走进了常笑的房间。
推门而入,便见常笑坐在桌边,眼上没有蒙着纱布,双手在桌子上摸索着,茶杯离那指尖还有一寸之遥。
“常公子。”安卿轻轻地唤出声。
常笑猛的站起身来,不料一不小心撞到了桌子,险些摔倒。“卿卿。小卿。”亲昵而又宠溺。
安卿扶住常笑,说:“常公子。安卿对不起你,安卿错了。”声音极度柔和,像在说着最动听的情话。
温润如玉,一如初见,令人痴迷沉醉。
常笑不解。
安卿便把常念所说的复述了一遍。
常笑一声不吭的听完,手却在安卿脸上徘徊抚摸。
常笑因为时常有练习剑法,拇指指尖至虎口有薄薄的一层茧,扶在脸上有些粗糙的感觉。
“卿卿,小卿。”常笑的声音仍然是那么宠溺,疼惜。
安卿伸手抓住了常笑那只手,笑着说:“常公子。”
真心温柔。
常笑把安卿搂在怀里,而安卿紧紧搂着常笑结实的腰,说:“常公子,对不起呢。我误会你啦,你不生气么。”
常笑仍是摸索着安卿的脑袋,然后轻轻抚摸,说:“其实我很高兴。这样,你就不必恨我了,你的不恨,便是对我的最大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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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安卿疲倦的睡在了常笑的床上。
常笑那双眼睛虽然是闭着的,可是满面温柔,嘴角更是挑起了一抹微笑,掩盖不住的幸福光芒。
“十九。”常念在烛光中看着常笑,烛火燃起的烟丝把常笑变得朦胧起来:“皇兄让我明日前往下江南去任职。”
常笑的手在床缘轻轻摸索着,摸到了安卿那纤细的手,便把那手握在掌心,轻轻摩擦着,笑说:“江南是个好地方,地杰人灵,且美得透彻。可惜我是无缘再见啦。”
“你的眼睛可以治好的,你这又是何苦。”常念看着常笑说着可惜,可是语气里表情上没有半分遗憾。
常笑摇头,说:“十八,你知道吗,我曾经是多羡慕安五,她以一双眼睛,换来了卿卿的致死温柔。现下,我也以一双眼睛换来了卿卿的温柔,我又怎舍得舍弃?何况,安五之所以眼盲,卿卿也有一定的责任。”
“你错了。安卿没有责任。”常念朝常笑摇了摇手指,突然想到常笑已经眼盲,连忙收回手指,说:“那日你和那苏州府公子在一起饮酒,一起闯入客栈房内的是安五和安雅,你可记得?”
常笑摇头,说:“没有印象。”
“我派人去寻了那苏州府公子,他曾是安五的裙下之臣,可惜那安五过于高傲,看他不上,便羞辱了他一顿。怎料他父亲突然发了财,买了个官来当,那苏州府公子在客栈房内瞧见了安五,自然是怀恨在心,便吩咐说要毒瞎那安五的眼睛,来嘲讽他的有眼无珠。”常念伸出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边小心的瞧着那躺着的安卿有没有醒过来。
常笑疑惑,又问:“那为什么是安雅顶罪?”
“你不觉得奇怪么,那苏州府公子亲自看着安五受刑,若当真被安家掉包了,那面容相差这么多,他怎会看不出?那苏州府公子并没有指名道姓说清,那些下人们自然以为是那安雅了,也就是守着安雅。若不是我前些日子问清了,我也不会觉得是那安五。如此一来,受刑的本就是安五,没什么可怪罪的。”常念解释,说:“只是我不敢告诉安卿。”
常笑握紧了手,将掌心那只手收紧,知道那手的主人发出了不满的声音常笑才连忙松开。
如果安卿知道,他的自责,他的苦难,都是子虚乌有,怕是会崩溃。
因为一件不存在的事情,把自己的本性杀死,将自己的灵魂驱逐,只为报仇而存在,种种过往受着得苦,坚定着的信念,都是错的。
常笑微微叹了口气,说:“罢了。瞒着卿卿吧,事到如今,他也不欠谁了。我只想把他护在身旁。”
那烛光跳动,常念的眉头稍稍皱起,说:“如果安卿是因为内疚留在你的身旁,你又当如何?”
如果是因为内疚。。。。。。?
常笑猛的打了个颤抖。
“十九。”常念声色严肃:“你可是要再束缚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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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一片漆黑。
这句话却真真正正让常笑置身冰天雪地当中。
他想到了,他要安卿不再见到那些不喜欢的人;他想到了,他要帮安卿百倍的讨回所失去的;他想到了,要给安卿荣华富贵和无上的宠爱;甚至决定了只要安卿开口,刀山油锅他一定在所不辞。
可是他偏偏没有想到,安卿喜不喜欢他,又喜不喜欢他的保护,喜不喜欢留在他身边,通通没有想过。
如果安卿不喜欢他。。。。。。他强迫安卿留下,安卿的痛苦,又会有多深?
自以为的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其实,自己还不是一个最自私的人?和安五有甚去别?都想着利用安卿的同情,想他那致死的温柔,却不曾想过,安卿要如何违背自己才可以给出这份温柔。
他可以埋下仇恨,悉心照顾安五多年,由此可见安卿善于掩藏,自己可以换来他的温柔,可是他的心底,会有多恨自己?恨自己束缚了他,恨自己不能够给他自由。
自己因为贪恋那份温柔而去伤害安卿。让安卿真正的万劫不复,何其残忍。
哈。
可是要放来安卿,又是谈而容易,早已情根深种,若要拔出,恐怕要掏心挖肺,那是必死无疑。
安卿那一笑一眸,都已经让他魂牵梦绕了,怎么放手?怎么能够放手?
初见那柔和似水,像玉石一般美好温润,那抹优雅的笑容,还有那份让然无法抗拒的语言。还有他的孤傲,他的悲伤,他的痛苦,他的仇恨。一切一切,让人怜惜,心疼,想把他捧在手心,不再让他受伤。
“十八,谢谢。”常笑一只手托着安卿,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安卿的手上。那手稍稍有些冰凉。
常念叹了口气,见安卿睡得安稳,并无不妥,才小心的说::“安阳安雅我让成林收押在地牢里,你想着要如何处置或是安卿想要如何便和成林说说。但是不能让皇兄知道,不然又要念叨我们俩了。”
常笑忍不住笑出声,但是仅此一声便闭嘴了,听到安卿那呼吸没有变化仍然平稳,说:“那安五呢,她可怀了卿卿的孩子,她怎么无所谓,绝对不能伤到卿卿的孩子。”
“情敌的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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