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二婶,我起来上厕所呢,踢到东西了。”院子外面响起了月娥的声音。
“讨债鬼,也不知道轻点,还当是小偷呢。”方氏恨恨的道,才吹了灯跟李二一起躺下。
第十二章 方氏心计
“月娥,你傻站在门口干啥呢,这大冷的天,你刚才跟谁说话?”李月姐半夜里睡的迷迷糊糊的,就听到外面月娥似乎在跟人说着话,有些担心,便披了衣服起床,点了盏油灯走到外面,一手紧紧的抱着胸,这冬日夜半的风冷的直咬人。
“大姐,二婶还没睡,我刚才踢到东西了,吓了二婶一跳,我在跟二婶说话呢。”月娥也冷的直打抖的道。
“哦。”李月姐应声,走到门外,探头看东屋那边,二叔二婶的房间窗户已经一片漆黑,于是便拉了李月娥进屋问:“二婶没骂你吧?”
“没。”李月娥说着,至于二婶那句讨债鬼,她也没觉得是在骂她,反正二婶说话都是那样。
“行了,快回屋吧,别管她,你这丫头,大冷天的晚上,起来上厕所,衣服也不穿厚实了。”李月姐说着,又道:“在说了,这晚上出来,怎么不点盏油灯?这还是踢到东西,万一跌倒了可要吃苦头了哦,也不在乎省那一点油的。”
李月姐伸手便点着月娥的小脑袋,这丫头跟月娇完全是两个性子,月娇是但凡有钱,那就可劲的花,而这丫头,却是能省就省的性子,宁愿亏着自己也不多花一分钱,让李月姐有些感动和无奈。
“大姐,本来不会踢到东西的,家里的东西摆的地儿我熟,不过……”月娥说着,又顿住了。
“不过什么?”李月姐仔细的关好门,边问边拉着月娥回房间。
大冷的天,李家四姐妹就睡一个炕。
“是金凤姐,她刚才就猫在二叔二婶的窗下,把我吓了一跳,我才踢到东西的。”月娥有些期期艾艾的道。
“金凤?她大晚上的猫在他爹娘窗下做啥?”李月姐奇怪的问。
“哈,定是听墙角,哈哈,金凤姐思春了,定是想听二叔二婶的摇床声呢。”一边月娇儿翻个滚抱着被子坐了起来,一脸捉狭的道,这丫头也醒了。
“臭丫头,没脸没皮的,什么话都说的出口。”李月姐有些哭笑不得的掐了一下月娇的脸皮子,这丫头野的很,整日里往镇里那些大婶小媳妇的堆里凑,尽听一些怪话来。
“没……不是的……二叔二婶没睡呢,两人在说着话。”月娥显然也叫月娇的话给吓到了,红着脸结结巴巴的道。
“说话?说什么话?你听到了没有?”月娇一脸兴奋的问,这丫头对于八卦有着高昂的兴致。
“没听清楚,不过,最后几句我听到了,好象是说大姐赢的那六两银子的事情,二婶说阿爹生病时,大姐跟她们借过五两银子,明天叫阿奶让我们还。”月娇把听到的话说了一遍。
李月姐不由的皱了眉头,是有这么回事,当时阿爹病重,她便去跟阿奶借钱,可当时,阿奶也没提借钱,只是让她拿去给阿爹看病。而李月姐自然认为是阿奶给的了。
如今看来,这银子是借是给还真说不清了。
“什么话,二婶怎么能这样?二叔他们一家还不是靠阿爷阿奶码头上那个竹篾作坊过活,凭啥阿爷阿奶的钱二叔他们能用,我阿爹生病还得借?”月娇儿一脸通红,气哼哼的道。
“那不是分家了嘛。”月娥回道。
“分家又怎么了?分家了阿爹就不是阿奶的儿子了?我们就不是阿奶的孙女了?”月娇气哼哼的道,随后冲着自家大姐道:“大姐,二婶要叫我们还也可以,以后我们大家就都去吃阿奶的,我们没爹没娘的,吃阿奶的天经地仪。”
“这事,你别管,我自有主张。睡吧。。”李月姐打着哈欠道,然后吹灭了油灯。
“大姐,你听没听到我说的话?”月娇扭着身子不干了。
“睡觉!!轻点,别把宝儿吵醒了。”李月姐瞪了月娇儿,这丫头是有些鬼主意,只是有些事情却并不能任性而为。
按说,几个兄弟姐妹去吃阿奶的当然可以,可阿奶阿爷和二叔却是没有分家的,吃了阿奶的就等于吃了二叔一家的,那以后,二叔二婶就可以理直气壮的管起他们姐妹兄弟的事情来了,到时,自家姐妹兄弟六个,就成了二叔手里的筹码了。
阿娘曾说过,二叔为人自私刻薄,李月姐还记得自家小姑妈,小姑妈当年也是柳洼镇的一枝花,听阿娘说,本来阿爷是打算把小姑妈许给他一个徒弟的,也就是现在李氏竹篾作坊的竹篾师傅夏水生,而且小姑妈跟夏水生之间也因为自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很深厚,本来这桩婚事是水到渠成的,可最后,二叔为了巴结二婶的大哥,硬是把小姑妈许给了二婶大嫂的弟弟,贾五郎。
前世,李月姐被关在周家后院的时候,就曾听后院的一些嫂子们闲谈过贾家的一些事情,后来贾五郎停妻另娶,将自家小姑妈休回了家里,此后没多久,小姑妈便投干河渠自尽了,想着就令人叹息。
可以说,小姑妈的一生就是被二叔所误。
至于阿奶,虽然,通过这次装病事件,李月姐知道,阿奶并不是真正要害她,可阿奶本身就重男轻女,再加上阿奶一向偏心二叔,但凡是二叔想要做的,阿奶就没有不支持的,所以,并不能因为阿奶并不是存心要针对自己就对她抱有太大的希望,想想小姑妈尚且如此,何况她们几个没爹没娘,平日又并不太亲近的小辈。
这是其一,而其二,李月姐心里清楚,在下来的恩科里,借着地利机会,她定然能小赚一笔的,如果这之前她们几个姐妹兄弟去吃阿奶,那等赚了钱,以二婶那见钱眼开的性子,肯定要撺掇阿奶,到时,自己赚的银钱起码有一大半会划拉了去,到那时才是得不偿失呢。
所以,小月娇的主意,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占了小便宜吃大亏。李月姐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到最后,反而好处都让二婶占去。
心里打定主意,李月姐才迷迷糊糊睡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方氏一大早跟李婆子请安,之后便赖在李婆子屋里。
“有什么事你就说。”李婆子刀子似的眼睛,哪能看不出方氏定是有所求。
“娘,我先说啊,我可不是想贪别人的银子哦。”方氏先一口道。
“谁说你贪银子了?贪谁的银子了?你这一大早的,蒙头蒙脑的,弄得我一头雾水的,到底想干嘛。”李婆子有些不耐烦的道。
“那好,我说了,娘,昨天,爹跟周大爷赌,那郑家也跟着开了盘口,月姐儿拿了二两银子的赌本押了爹赢,最后她赢得了六两银子,这事镇上都传疯了。”方氏道。
“干啥,你打这银子的主意啊,我告诉,西屋那边的事情我不想管,那大丫头心思重,防我个老婆子跟防贼似的,我不奈去招惹这种不自在,她们爱怎么就怎么。”一听说李月姐,李婆子心里就出火。
“娘,你听我说啊,大丫头那边的事情你不想管那就不管,闺女家总归是要出嫁的,那就是别人家的人,可墨易墨风你不能不管啊,他们可是李家的孙子,今后,还得您做主给他们娶媳妇儿吧,这不积攒点银子怎么成?哪家姑娘愿意嫁一穷二白的?你看那大丫头,昨天刚赢了银子,便是包饺子,买布料的,一点都不知道勤俭持家,今后,你还指望她们攒银子帮墨易墨风讨媳妇啊,别想了,就算有钱,到时都成了赔嫁的了,所以,我觉得,这事还得您老做主,趁着大丫头手里有钱的时候就要点来,帮墨易墨风存着,以后也好给他们两个讨媳妇。”
方氏口若悬河的道,将她的心思掩藏在光面堂簧之下,她才不管这银子以什么由头弄来,只要进了东屋,以后就甭想出去了。
李婆子一听这话,倒觉有些道理。
只是西屋现在这个情况,外债还不少呢,问大丫头要银子又似乎有些不好开口。
方氏自从嫁进李家,这些年早就摸透了李婆子,便道:“娘,大伯当初病倒的时候,大丫头不是跟您借过五两银子吗,咱们以这个油头要钱,李月姐也没话说啊,当初可是她开口借的。”
“嗯,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行,你去把大丫头叫来。”李婆子道。
第十三章 击掌约定
李月姐一大早就起床,上山打了柴禾,又去坟头那里看了看,草屋已经快盖好了,王家兄弟做事非常认真,土墙基还和了一些粘性很重的糯米水,这样,一但干了之后,墙基会特别牢固,李月姐看了很满意,又托王家兄弟在草屋里盘两个炕,过完年就要来住,冬冻树木春冻人。
这北方的早春,那天气并不比冬天暖和多少。
看完一切,李月姐便挑着柴禾回来家里,这才一进院门,就看到李金凤站在自家门口,一脸不耐烦的。
李金凤自然是奉方氏的令来叫李月姐去东屋了。
“月姐儿,一大早的,至于这么忙吗?阿奶找你。”李金凤看着一身青衣,外套孝服的李月姐,有些不以为然的道。
“哦,我洗个手,擦把脸就过来。”李月姐扫了她一眼道,反正她们姐妹,自小就从没有好好说话的时候过,说着,放下柴刀,一边墨易和月娥两个赶紧过来,接过柴垛子。
“那快点啊,别让阿奶等了。”李金凤撇撇嘴道,说完,便扭着腰身,踩过西屋的一条小板凳,跨过矮墙,然后一个小跳的回到了东院。
李金凤今天穿着一身粉色缀梅朵儿的长裙,上身一件水红厚棉缀着白色毛绒的斗篷,看着,就一幅大户人家小姐的模样,再加上这扭身小跳的,竟是裙裾翻飞,说不出的好看。
一边的月娇儿看得一阵眼红,有些不忿的冲着那李金凤的背影呶呶嘴道:“一大早,穿着一身尸皮,得瑟个啥。”
这丫头是眼红了,小镇的穷苦人家,平日里是没有新衣服穿的,但再穷的人家,一但故去,躺进棺材的时候,那都得穿上一身光鲜亮丽的衣裳,指望着去那边日子过的好一点,所以,平日有些嘴巴刻薄的人,一看到别人穿光鲜亮眼的衣服,便说是披了一身尸皮。
总之是刻薄话。
李月姐瞪着小月娇,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她的小脑袋:“以后这种刻薄话不许跟人学,别人家穿什么衣服那是人家的自由,没偷没抢的,碍着谁了?”
“大姐,可金凤姐用的还不都是阿奶的钱,阿奶的钱为什么我们没份?”月娇儿委屈的道,小丫头红着眼儿。
唉,李月姐叹了口气,轻轻的拉过四妹道:“阿奶的钱是阿奶的,她愿意给谁花那是她的权利,我们没有权利要求阿奶的钱必须给我们花,一切要靠我们自己。”李月姐说着,举起右手,握紧拳头。
心里还记得当年阿爹阿娘分家里出来时的情形,阿爹和阿奶关在屋里很久,出来阿爹就红了眼眶,然后分家了,除了这西屋,自家阿爹阿娘没要阿奶阿爷一文钱。
这也是后来李婆子被村里人诟病的原因之一。只不过大家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聊罢了,没谁吃饭了闲的去管别人家的家事。
当然,自家阿爹和阿奶倒底有什么矛看,李月姐也不太清楚,总之爹娘避讳甚深。
“嗯。知道了。”一干小的听李月姐这么说,也握紧了拳头。
“好了,既然要靠自己,那就从现在开始,月娇和墨易去镇集上卖柴,月娥在家里烧饭,墨风自己看书识字,带好小月宝。”李月姐吩咐。
“是,大姐。”一干小的跟小公鸡似的,斗志昂仰。撒着小脚丫子各干各的活儿。
“月姐儿,怎么还不快点?”这时,二婶又那东屋那里叫。
“来了。”李月姐应声,然后跨过中间的矮墙,进了东屋。
李婆子坐在炕上,没喝茶也没做针线活儿,就跟菩萨似的端坐在那里不动,眼睛也微微的闭着。
“阿奶,身体好一点了吗?”李月姐上前,首先问侯道。
“还没叫你气死。”李婆子的声音尖锐的道,然后抬眼扫了李月姐一眼,心里的感觉是有些复杂的,别说,经过昨天那一场大闹,她气是气,但老实说一句,这个大孙女她心里到是有一丝别样的欣赏,倔!烈!象她。
可一想到那久远的事件,她心中又有恨,恨得她巴望西屋那边的人永远也别在她眼前出现。
想到这里,李婆子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更锐利了。
“听说,你昨天赢了六两银子?”李婆子冷冷的道。
“其实是四两,二两是本钱。”李月姐道。
“哼,这刚赢了一点银子,就又是饺子,又是衣料的,以后不过日子了啊?”李婆子挑着眼道。
“这不是快过年了吗,爹娘都在不在了,我想让弟弟妹妹高兴一下。”李月平仍是平静的道。
“高兴一下?那就是只顾眼前快活,不顾以后了啊,墨易十三了,过过年就十四了,不趁着手头宽的时候存点钱,到时,你拿什么帮他讨媳妇儿?”李婆子又逼问。
这回李月姐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站着,她知道阿奶只是为她后面的话做铺垫。
果然,李婆子见大丫头不作声,便继续道:“这样,你不会过日子,我要监督着,你留下一两银子平日生活,另外五两交到我这里来,我存着,以后给墨易讨媳妇用,平日里,你带着月娥月娇多干点活,墨易呢,让他到码头作坊去跟夏师傅学学,以后也好有个生计。”
“娘……”一边的方氏一听这话有些愣了,之前婆婆没跟她说过让墨易去码头作坊呀。
“谢谢阿奶,只是墨易,我还想让他去上两年学堂,读点书,识点字。”李月姐恭敬的道,不管怎么说,阿奶能说出让墨易去码头作坊,她心里真心感激。
只是一来,她想墨易读点书,二来,码头上的竹篾作坊其实也问题多多,他不想墨易夹缠进去。毕竟那竹篾师傅夏水生跟自家二叔因为小姑妈的事情,可是积怨已久啊。
“饭都吃不上了,还上什么学堂,认什么字?”李婆子不高兴了,瞪着李月姐。
“阿爹走了,但衙门留下一个名额的,墨易可以顶,所以我想让他去读点书。”李月姐解释道。
“真是失心疯了,你爹是总甲,你以为墨易就能顶总甲嘛,他是河工名额,充其量只能顶河工,河工要认得什么字,你以为墨易能跟你爹一样,学个两年字,就能考取秀才啊。”李婆子气的将手上的梳子往李月姐身上砸。
“多识点字总是不错的。”李月姐道,她就在赌钞关的建立,到那时,墨易到年龄了,又识字,又有名额,再加上衙门的师爷跟阿爹是同年,情谊颇厚,怎么着一个钞手的拉置少不掉的。
只是这些却是没办法解释的。
“行了,我不管这样,这样,你把五两银子交上来,然后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李婆子气的一脸铁青,她也是有诚府的人,可一对上这大丫头,李婆子就觉得火直冒。她最恨这看不情眼前形式的,老大家都这样了,这丫头居然还想让墨易去读书,没那命还强求,总之,这更坚定了李婆子要插手管大丫头家钱财的事情,不能让这大丫头胡乱折腾。
“暂时不行,我有用。”李月姐又道。
“你要做什么用?”李婆子眼睛剜着李月姐问。
“山腰的那三间草房快盖好了,我打算过完年就带着弟弟妹妹搬过去为阿爹守孝,那这西屋就空出来了,空着也是空着,我打算租出去,所以,还得采买一些旧的被子等生活用具。”李月姐道,她知道不说出个所以然,阿奶这一关是通不过的。
再说了,这些东西的采买也瞒不过东屋这边的人,所以,干脆现在就说出来,反正柳洼镇临近码头,平日里偶尔也有租屋的。
“干什么,你打算带着弟妹们一辈子住那山腰上了?”李婆子这一下也叫李月姐弄糊涂了。
“怎么可能,在山腰那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