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子孙这种想捞好处的想法李婆子是有些不屑的,可话又说回来,这也说明了老的在小的眼中的地位不是,象李月姐这种什么都不沾不粘的才更让人丧气。
想着,李婆子的脸色更难看了,黑着脸挥手:“本来就没让你来。”
李月姐一阵白眼,虽然她进东屋不是阿奶叫的,可刚才是谁叫她进屋来说话的,阿奶这是自打嘴巴吧。
李月姐想着,自然不会说破,又冲着李素娥道:“小姑母有空来西屋坐坐。”
“好,一会儿去。”李素娥点点头。
李月姐这才出了东屋回西屋。
第四十八章 丁役的问题
“娘,月姐儿今年都十七了,你怎么也不给她订门亲事?,这可关系着月姐儿的一生哪,再过个一两年,想说好人家就不那么容易了。”看着李月姐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儿,李素娥转身冲着李婆子道。
“你看她那样子,眼里哪有我这个阿奶,上回周家的亲事她非回了,还闹腾了一场,扬言以后亲事不用我管,都这样,我没必要拿自己热脸去贴冷屁股吧,再说了,一个不好,我可不想我这老脸皮的还让自个儿孙女揪上公堂。”李婆子还气哼哼的,显然当初李月姐说的话,李婆子一直记恼在心上。
“娘,那不过是气话,大哥大嫂都走了,西屋六个可都是你嫡亲的子孙,这种事情还得您操心的。”李素娥道。
李婆子哼哼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心里有数,只是月姐儿现在在镇上那些家主婆的眼里就不是个安分的人,一般人家看不中,有看中的都是打着鬼心思的,也难了,这样,你也帮着看看。”李婆子道,心里也有些担心哪,这个大孙女嫁人怕要成老大难了。
“娘,我听镇上人说月姐儿救了河工所的于管事,听说那于管事也是年轻俊朗的,要不,打听打听。”这时李素娥又道,虽说救人是权宜之计,但说到底,两人也算是有沾连了,若是合适的话那就再好也没有了。
“不成,我李婆子的孙女嫁谁也不能嫁士子。这没的谈。”李婆子又寒了脸。
“娘……听说他不是已经被革了功名了吗?”李素娥还要再说,但面对李婆子两眼寒光,也只得闭嘴了。
不过,这事,她得帮月姐儿掂记着,谁让月姐儿的爹娘早走了呢。
转眼又是几天。
清晨,晨雾散去之即,柳洼又进入新一天的喧嚣。
因为河工所的设立,镇西麦场这一块最近很是热闹,一大早的。三三两两的闲汉和娘姆就聚在李家豆腐坊门口,李月姐儿在门口摆了两张桌子,又用油布拉了个遮阳棚,可以让大家坐下来,早上吃吃豆腐脑,喝着豆浆,下午则煮上青竹叶茶。悠哉悠哉的,一来二去的,就这么个小摊子,一天的生活费也就出来了。
西埠还没有设立,仅仅一个河工所,整个镇西麦场一带就开始盘活了,以前这一块是全镇最冷清的地方。
“姚家主婆。河工所衙门的告示都出来了。今年不比往日,听说工程很大,需要的人力很多,每家都必须出个青壮男丁,不能用役钱抵,先前,河工所的衙差让每家男丁去河工所登记呢,你们家凳记了吗?”棺材铺元掌柜的娘子买完了豆腐就坐下来。跟一边成衣铺的姚娘子聊着天。
“还没呢,这回这活可得脱几层老皮了,不过,我当家的说了,这事不急,看看别人家的。”说着,又压底声音道:“听说周家人在外面传言,只出银子决不出人头,说河工所的两个管事瞎胡闹,坏规矩呢,所以,这事啊,咱们再看看,到时随大牛,咱可不做那出头鸟。”姚娘子道。
“姚家主婆说的是。”那元娘子一个劲的点头。
月娇儿在边上听着,便跟自家大姐身边去八卦:“大姐,幸好二哥已经顶了阿爹的名额,要不然,他那小身板儿怕是要交待在河道上了。”
可不是,前世墨易的辛苦虽未亲眼所眼,但却是可以想象得到的,现在想回来,墨易这场牢狱之灾也算是有所收获的,要不然,还向前世那样落在周家手里,墨易说不得还会步上前世的路。
这真是阿爹说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两姐妹正聊着天,这时一个身背布包,皮肤黝黑,年约三十出头的汉子在李家豆腐坊门头张望着。
“阿舅……”李月姐远远看着,便高兴的叫了起来。李月姐阿舅到了,她阿舅叫山郎。
“哈,大丫头,几年没来,你家这都大变样了嘛,居然开起豆腐坊了,嗯,有门手艺不错,一家人吃嚼也就够了。”山郎进了豆腐坊,四处张望了一下,才坐下,月娥舀了一碗豆浆,再烙了两块面饼,山郎显然一早赶来,肚子正饿,两块面饼,一大碗豆浆一囫囵就吃光。
填饱肚子,山郎看着围着自己的几个小的,便打开布包,里面全是一些山果子,红的青的黄的煞是好看,有的果子挤破了,流着汁水,散发出一股子清甜的味道,几个小家伙闻着便流口水了。
山郎便把果子分了,几个小家伙欢天喜地去的找小兄弟小姐妹献宝去了,连墨风都不能免俗,唯有月娥,乖巧的坐在一边,看着摊子,慢条斯理的吃着果子,颇有些自得其乐。
“月姐儿,你爹呢?你在信上跟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爹转性子啦?”才一坐下,山郎便是一连窜的问话,他自接了信后那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既高兴,又怕到时一场空,白白失望。
这会儿他还真不知道李相公已然病逝的事情。他只是奇怪着,以前姐夫老是要避嫌,好好的河工上的物料不紧着自己,倒是紧着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让他一阵憋气,因此,虽然李月姐在信上说的确实,但他还是有些将信将疑的。
来的时候山把头可是交待了,让他务必拿下这个生意,这些年山里的日子不好过啊,多赚一点,到了过年才能过个实诚年。
李月姐听到阿舅问起阿爹,神色有些黯然,起身道:“阿舅跟我来。”
随后李月姐便领着自家阿舅进了里屋,那里摆着阿爹阿奶的牌位,燃了香,山郎看着自家姐夫的牌位。简直不敢相信:“你阿爹什么时候走的?”
“自阿娘走后,阿爹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再加上阿爹干什么都一副拼命三郎的样子,几年下来,身体就垮了,去年末的时候过世的。”李月姐一一的道。
“早就说了,姐夫那样子行事是不行的,当差比谁都认真,却常常是吃力不讨好,若不是他在河工上还有些本事。早就要让人借口给辞了,偏还一点也不知道圆融,家里的日子越过越糟心。”虽然心伤姐夫的离世,但想着留下这一房姐妹兄弟六个,山郎又有些不忿。
“阿舅,有些事你别怪阿爹,阿爹临走之前说过。他不是不想帮着你,而是不能,阿爹他自己在衙门做事太认真了,老是得罪人,若是把木桩的事情交给你,那你就成了别人的活耙子了,再怎么完全的人。也不可能没有一丝错处的。到时就不是帮你而是害你了。”李月姐道。
阿爹在病危的时候,常常跟他聊一些家常,便说到过阿舅的事情,正如阿爹说的,非不愿而是不能也。
“你这丫头,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阿舅早就不记得了,只是怪你阿爹。做事太拼命了,他但凡要顾念着你们几个,也不至于最后把自己的身体给弄垮了,我看在泉下,你阿娘非得跟你阿爹算账不可。”山郎说着,神情并不好受。
这都过去大半年了,李家姐妹兄弟也从母丧父亡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李月姐不想自家阿舅难过,便转移了话题,先把这次木桩的生意介绍了一遍,再介绍了一下于杨两位管事的背景,也就是二皇子那边的关系说了一下,让自家阿舅心里有数。
“那这么说,这笔生意是铁板订钉了。”山郎一听也十分的高兴。
“只要价格谈得拢,木桩质量保证,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李月姐说着又道:“要不,我们现在就过去河工所那么,你跟杨东城谈谈。”
“行。”山郎是心急的人,巴不得马上把事情谈下,他好回山拉货。
豆腐摊上,豆腐基本已经卖光,还剩一些豆干子,豆油皮,李月姐交待了月娥几句,这才带着自家阿舅一起去不远磨坊那里的河工所。
路不远,只是眨眼功夫就到了。
两人跟着衙差进了河工所的后院,一进得后院,就看于子期和杨东城两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俱是皱眉沉思。
见到李月姐过来,两人才回过神,于子期忙着让衙差上茶上点心,杨东城则招呼着李月姐阿舅坐下,两人就迫不急待的谈起了木桩的事情。
木桩的生意,李月姐跟杨东城本就谈的差不多了,只差货的质和量的问题,而这些问题,李月姐阿舅驾轻就熟的,将木桩的质量和数量做了一个祥细的解释,于是整个协议就算是草签,只等山郎回山运货过来,就能先提一部分的货款,至于留下的一部份,则是要在工程结束后支付,这是衙门物料款的支会规则,一向都是如此的。
而李月姐那一部分自然是少不掉的。
事情十分的顺利,只是于杨两位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喜色。
“两位管事大人,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啊?”山郎怕这之中有什么疙瘩,便关心的问道。
“不关物料的事,只是人工方面出了问题。”于子期有些闷闷的道。
杨东城却挥挥手,他性子爽气,也就暂时抛开,又招呼了衙差打酒切肉,要请山郎吃酒。
李月姐听到于子期说的人工问题,便想到了今天在摊上,元娘子和姚娘子的对话,便头道:“可是镇里的人都不响应征招?”
“可不是,我看哪,八成是周家在作鬼。”杨东城等人都是举子,没一个笨的,自然能看清这里面周家在使手段,可问题是,他和于子期两个是外乡人,在这柳洼镇还真说不上话,明知周家在捣鬼,却一时使不出法子来,当然,也可以派出衙差一家一家的强制执行,可那样的话,就把整个柳洼镇的人都得罪光了,那以后他们还怎么做事?
“对了,月姐儿,你爹是做这一行的,依你看我们该如何做?”杨东城已经几次见过这位李姑娘的本事了,这话却是诚心在问。
李月姐皱着眉,其实,这河工徭役柳洼镇人是逃不掉的,现在,不过是周家要跟于杨两位打擂台,若是于杨两位被挤走,事情又落回到周家手上,大家还得乖乖出河工徭役。
所以,如今之势,柳洼镇的人是白白的在为周家做枪手,等到周家上位,那一板子又会打在柳洼人的身上。再若万一,若得于杨两人背后的二爷恼怒,怕是会拿柳洼人出气。
再说了,如今墨易年岁还小,许多事肯定要靠于杨二位帮衬,所以,从这一点看,李月姐是极不希望于杨两位被挤走的。
于是,李月姐道:“这事很简单,只要郑家出面了就没事了。”
“郑家?”于子期和杨东城互相看了看,郑家他们倒是知道的,也是这一次闹贡事故后被二爷看中,收在帐下效力的,据说正在筹备漕运的一些事情,二爷和七爷打算借这次机会插手漕运。
只是,在人丁这借事上,郑家能起个什么作用,大不了,大看同为二爷七爷服务的份上,让自家男丁来登记,可他一家又能顶个什么事情?
“你们是外乡人,不清楚,在柳洼有句话,柳洼有二虎,东周和西郑,这说的就是周家和郑家,郑家别看他们都是刀儿匠,地位很低,但郑家一门男丁,干的又是刀上的活计,凶名赫赫啊,再加上为人又仗义,在镇子里名声相当不错,镇里大多数人家唯郑家马首是瞻,所以,平日里周家都要忌郑家三分,因而,这次事情,只要郑家的男丁先登记了名字,然后再宣扬一下二皇子很重视这工程,那镇上的人听了,自然会有所顾忌,再加上郑家登记在前,别人看到郑家都惹不起,那别的人就更惹不起了,于是有样学样的,便都会来登记,这事情只要破了局,应该就没事了吧。”李月姐条理清晰的道。
杨东城和于子期听完李月姐这番话,两人眼睛齐齐一亮啊,李月姐说的对啊。
只要郑家出面了,这件事就迎刃而解了。于是,两人齐齐朝李月姐一鞠躬,弄的李月姐手足无措的连忙侧移一步,到自家阿舅身侧。
这时,衙差端了酒菜了,山郎留下来跟于杨两位吃酒,墨易也陪在一边,李月姐便告辞。
第四十九章 郑家的婆媳
“李姑娘等一下。”刚出得河工所的门,李月姐就听背后有人在叫她,回过头,就看于子期捧着几本书疾步过来,便停了脚步。
“李姑娘,这是几本蒙书,你拿给墨风让他看看,后日辰时起,你让他到河工所来,我这里备了一间房间,专门让他读书。”于子期施了一礼,递上书,一派温文的道。
“如此,我家墨风就麻烦于先生了。”李月姐也福了一礼道,这时候自然该称呼先生为好。
“李姑娘太客气了,倒是于某几次三翻得姑娘相助,正觉无以为报呢。”于子期又施一礼。
李月姐不由的乐了:“于先生这般说话,不嫌累的慌,再说,这些感谢的话,先生都说了有一箩筐了,庄户人家,不讲究这些的。”李月姐有些打趣着。然后接过于子期手上的书。
于子期只觉那指尖碰触着另一道沁凉的指尖,沁人心脾,尽有些不舍把书放开。
“于先生?”李月姐用劲扯了扯,有些疑惑,那于子期才连忙松开手,一脸悻悻,又施了一礼,李月姐只得再回一礼,然后告辞回西屋,这于先生真的是太多礼了。
于子期站在河工所门口看着李月姐的背影消失在西屋门内时,才转身回屋。
河工所里,杨东城和山郎正吃酒吃的起劲,于子期瞧着却没太多的劲道,只是陪着吃喝了几杯。
直到日落西山。杨东城和山郎这边的酒局才散,山郎酒足饭饱的离开,杨东城则洗去一身酒气,便进了书房,跟于子期商量怎么拜访郑家的事情。
只是那郑大这段时间为了漕运的事情多呆在通州,而郑屠又不是个精细的人,最后两人商议,还是拜访郑老太,这郑老太据说是一个十分精明的家主婆,跟她说个分明。她应该能清楚里面的利害关系,因而配合他们。
“嗯,要是拜访郑老太的话,冒然上门不好,最好是请月姐儿帮我们牵个线,约个时间,这样才显得郑重一点。”这时于子期道。说到李月姐,他的眼神便亮了几分。
“嗯,也对,毕竟,之前咱们跟郑家毫无联系,是该先约个时间,明天让墨易跟李姑娘说一说。”杨东城应和着。不由的摸了摸下巴。倒觉得刚来时没去拜访郑家是一大失策,主要是一开始他们没把郑家当回事。
随后杨东城又看着于子期一副想马上去找李月姐递话的样子,便乐了:“要不,就不麻烦墨易了,你过去找李姑娘说说。”
他日日跟于子期在一起,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人家是英雄救美,美人心动了。而这位是美人救才子,才子也上心了。
于子期摇摇头:“她前些日子救的我,到现在镇上的人还在传,我若是三番五次的上门,那人家嘴里不定还怎么传呢,这有碍李姑娘的清誉。”
于子期倒是真想上门的呀,可显然,不太合适。
“看你这样,要真掂记上了,就找个婆子上门,把事儿定下,也好走动,我可告诉你,这种事儿,手快有手慢没有的啊。”那杨东城在一边窜掇着,还故作唉声叹气的道:“若不是家有糟糠妻,说不得我也要下手了。”
说起来,杨东城还真是挺欣赏李月姐的。
于子期知道这杨东城有些任侠状,没理会他,好一会儿才道:“我倒是想啊,只是如今,李姑娘还在孝期,而我娘又远在江淮,这种事情,总得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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