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命的哪个不拿生辰八字的,少见多怪。”李金凤兀自在一边不服气的哼哼着。
李婆子气的眉毛直耸。一边方氏说着好话打着圆场。
这时贾氏也扭着腰进来,看着屋里情形便道:“李婶子这是在三堂会审啊,人家算命先生在外面已经等急了哩,就算是不拿生辰八字,但看面相,看手相,测个字的哪样不行啊,我这边可有个好人家跟我打听凤儿呢,凤儿若是有个好命盘,这说起亲来也事半功倍,别忘了,过了年,凤儿就十六了,这说亲的事就在眼前。”
从李金凤十三岁起,来说亲的就不断,只是方氏一心想让金凤嫁大户人家,因此一些农家或小手艺的人家里,都让方氏给回了,所以,直到如今,李金凤的婚事也没订下。
贾氏的嘴巴极溜,一翻话把看相和金凤的婚姻大事给结合起来了,金凤听着这话便低了头,不过,李月姐却看到贾氏在给金凤递眼色呢。
不由的猜测着,这两人,别是有什么默契吧?听墨易说过了,这段时间,虽然金凤被禁足,但是贾氏却常常往东屋走动。
也不知这两人倒底在整什么鬼?好人家?在柳洼镇,最好的人家就是周家,难道金凤还掂着周东源?
再一想着最近,镇上传言,周老太爷病又加重的传闻,又想着之前,贾氏说不花银子也能让李二叔拿到巡河总甲位置的那番话,她觉得,她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
第二十七章 下的好大一盘棋
一听贾氏这话,李婆子也暗自沉吟,本来是打算着先解决月姐儿的婚事,再办金凤儿的,可如今,月姐儿死活要给她爹守制,自然不可能让金凤儿也跟着耗时间。
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是该订亲嫁人了,说起来,若不是这回金凤儿的行为太大胆了点,李婆子要压着她一点,要不然,早就让人打听厚道的人家了。
“那成,就请算命先生进来算吧。”李婆子冲着贾氏道。
贾氏很是热情,转身出了屋,招呼了那算命先生进来。
那算命先生一进来,李婆子就不由由皱眉头啊,算命先生看着太年轻了,一般常见的算命先生不都得四五十岁的样子,哪曾见过十七八的。
“这位哥儿是算命的?这么年轻的算命先生倒是少见。”李婆子淡淡的道,一双眼睛却紧紧的盯着那算命先生。
“小生自幼学习易学,推背,麻衣,杏林之术等,如今已有十载,略有小成,此刻进京主要是来参加明经科的阴阳生科举,算命只是恰逢其会,赚点伙食钱,倒也算不得正经的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揖一礼道。
这算命先生这么一说,李婆子倒是释然了,就说嘛,哪有这么年轻的算命先生,原来是来参加明经科的学子,想到这里,李婆子的心又好似被什么扎了一下似乎,淡淡的抽了口气才又复归平静。
“那就麻烦先生给我这丫头看看相,再推个八字吧。”李婆子道,虽然一开始她责备李金凤随意拿八字,这会儿,见这算命先生还算坦荡,便一并让他推推八字。
那算命先生拱手就应了声:“是。”就开始算了起来。
算命嘛,总是那么掐指神叨叨的,一干人在边上也不懂,又怕打搅了算命先生,俱低头喝茶,不发出一点儿声响。
李月姐瞅着这情形,又看着端来的豆腐脑儿,阿奶这会儿显然没工夫吃,便直接进了厨房,阿爷正在厨房里煮篾片,煮过的篾片,编起篮子来不容易虫蛀。
“阿爷,吃豆腐脑儿,我刚煮的,热呼呢。”李月姐舀了一碗给李老汉,又将剩下的豆腐脑放在一边煮茶水的碳炉上温着,一会儿阿奶可以吃。
“嗯,这豆腐脑不错,你哪学的这手艺啊?”李老汉吃了一口,好奇的问。
“阿爹不知打哪儿得来的方子。”李月姐拿出之前敷衍两个弟妹的由头说话。
“这就好啊,有这门手艺我就放心了,虽说日日起大早的辛苦了点,但总归能养活你们几个了。”李老汉边吃边点头,那神情有着一丝欢愉,显是为姐弟几个高兴。
“嗯,我不怕苦,墨易他们也懂事,以后会越过越好的。”李月姐点头,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是这个理,手艺人家,只要勤劳,就不会饿死,对了,外面在干什么?”这时李老汉又问,一碗豆腐脑没一会儿就喝完了,正抹着嘴巴。
“不知打哪儿了个算命先生,阿奶正让算命先生给金凤儿算命呢。”李月姐回道。接过阿奶手里的空碗,便舀了水清洗干净。
“唉,尽整先怪力乱神的。”李老汉嘟喃了句。
这时厨房门外传来嘀嘀咕咕的说话声。
“大嫂,你说的好人家是哪一家啊?”问话的是方氏,趁着算命先生还在算的时机,拉了贾氏到一边说话,却未曾估计到厨房里有人。
“还有哪一家,当然是周家了。”贾氏回道,李月姐在厨房里听个分明,果然,让自己猜准了。
“周家哪成啊,我婆婆说了,不准提这事,你没看自上回之事,我婆婆就禁了凤儿的足了嘛。”方氏抱怨着。
“你婆婆那性子我还不知道,要强的要命,还不是因为周家没主动说话,她不原意倒贴嘛,可你也不想想,你家凤儿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抱在马上,虽说是情有可愿,可要是嫁了那不讲理的人家,你家凤儿可就落了个把柄在人家的手里,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到时,你这做娘的就忍心?”贾氏道。
“不忍心还咋嘀,事情出都出了。”方氏的口气里满是无奈,凤儿这回实在是太糊涂了,就算是看中周家大少爷,也不能这么的不管不顾啊。
想到周家大少爷,方氏猛的醒觉起贾氏说的话来,连忙问:“怎么,周家发话了?”
“可不是,要不是周家发话,我还不揽这事儿呢,我可跟你说啊,那周大少爷自上回之后,就跟我打听凤儿几回了,这回周家老爷身子骨又不见好,冲喜这一招总是要走的,不走这一招,周家也不甘心哪,这回为了凤儿的事情,周大少爷求了周大爷,周大爷发话了,若是凤儿的命盘合适,就让我问问你们的意思,若是成的话,就要找人上门提亲了。”贾氏道。
“我说呢,怎么今天凤儿突然想起来要算命。”方氏这才大悟,随后话音又直打颤:“那这么说,凤儿知道周家的意思。”
“那是当然的了,这些天,我给凤儿和周大少爷传了不少的话呢,就今儿个这算命先生,也是之前就说好让他来的。”贾氏声音里带着笑意道。
“嫂子,你咋跟孩子胡闹呢。”一听这话,方氏跳了脚,声音有些恼怒。
“我说你这个当娘的是一点也不知自己女儿的心思,凤儿的心早就扑在周大少爷的身上了,这一边是我的外甥女儿,一边又是东家大少爷,我能见着不管哪,我这也是成全他们,再说了,这也是好事啊,你想想,你家凤儿要是嫁了周家大少爷,那巡河总甲的事情还能跑得掉吗,而且真正是一分银子也不花,这上哪儿找的好事?”贾氏教训着口气道。
“可是,这倒底是冲喜啊。”方氏尽管一门心思希望自己女儿嫁大户人家,但却不甘心以冲喜的身份。
“冲喜能进周家,那也值。”贾氏打断方氏的话道。
“这……”方氏还待再说什么,又叫贾氏打断了:“走,别待这里了,估计算命先生的结果出来了。”贾氏说完,就接着方氏走了。
厨房里,李月姐有些目瞪口呆,金凤为了能嫁周家,跟贾氏一起可是下了好大一盘棋啊。
“阿爷,凤儿这是胡闹啊。”李月姐看着自家阿爷道,这周家外人看着是安乐窝,真进去了那可是黄莲地,有苦都说不出的。
李老汉脸色也不好,拿出烟斗,一连抽了好几口,才道:“都到这步田地了,那就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了她的意吧。”
李月姐叹气,是啊,都到这份上了,私相授受都有了,贾氏又不是个嘴巴严,再加上金凤一门子心思,若是不应了她还不知又要整出什么事来,如今,金凤嫁周家反而是最好的选择了。
第二十八章 作诗
那算命先生自然是把凤儿的命盘算的花团锦簇一般。
李家几人欢喜的送算命先生出门,李月姐这才从厨房里出来。
李婆子一看到李月姐,又寒了脸:“不是说了你以后别进我东屋的门吗?别以为我上次出头,你就当没事了,我那次出头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李家的脸面。”
“我知道,我这不就送点豆腐豆腐脑来,现在就走。”李月姐对自家阿奶的冷言冷语毫不在意,她现在算是看出来了,阿奶就是一幅老虎不吃人凶相难看,但实则却是刀子嘴豆腐心。
“拿去。”这时,李婆子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往桌上一拍。
“不用了,阿奶,是自家的东西。”李月姐哭笑不得啊,阿奶就是干嘛。
“怎么?刚能赚俩钱,就瞧不上这几个子儿了?”李婆子挑着眉,眼神凌厉。
“阿奶,瞧您说的,得,我收着。”李婆子这么说了,李月姐哪里能不收,她知道阿奶是因为自己家姐妹兄弟日子难,不想占自己一点点的好处,心意是好的,可一家人这么着,就显得生份了,看来阿奶虽然为自己出头,可那气儿还憋着呢。
随后李月姐就打了招呼出门,门口,李金凤还站在那里,神情是若有所思,看到李月姐出来便撇撇嘴:“这脸皮真厚,不让你来,还馋着脸的贴上来。”
“自家阿爷阿奶的,脸皮厚点又有什么关系,总不象有的人,那脸皮真叫厚,连这等损招都使出来了。”李月姐说着,撅了嘴朝前面不远贾氏和那算命先生的背影呶了呶。
“你什么意思啊,瞎说什么呢?”李金凤炸毛了,瞪着眼睛推了李月姐一把。
“什么意思就不要我说明了吧,那周家外表看着是安乐窝,内里说不定是黄莲地,你这么做真值得吗?”李月姐正色道,看在都是姓李的份上,给这丫头提个醒。前世她在周家吃的苦可大了去了。
“这要看什么人了,有的人去那绝对是黄莲地,可我去了,就是黄莲地,也能给它淌成一个安乐窝来。”李金凤抬着下巴,不是一般的自信,那眼神之中倒有一种别样张扬的神彩。
“好,有这自信是好事,记住,周家没有一个是善与之辈,进去眼睛就得瞪亮一点,还有周老太爷的身体多关照一点,他多活一天,你便能多得一天的利。”这是李月姐给李金凤最后的忠告。
也许,同样的路,不同人走会有不同的结果。
毕竟,如今许多事情跟前世已经不同了。
想着,李月姐便不在管金凤的事情,每个人的路是由自己选的,选定了就一往无前的走,酸甜苦辣由自个儿去尝。
出了东屋,李月姐又回到西屋,几个士子们还在谈文论诗,可明显的,论起打嘴仗,那个陇西富家子王监生不是两个江淮举子的对手,这会儿被问的张口结舌的。李月姐听墨易说过,这位王监生的监生是用钱捐的,肚子里没半点墨水,不过仗着家里有钱,平日里对着两个江淮士子也是一幅不可一世的样子。
总之,这两方是相看两相厌。
李月姐又看到墨易在边上侍候着笔墨,这大比之日眼看就到了,别说,墨易这小子跟了那两个举子两个月下来,整个人在气质上便有所变化,已经有一些阿爹在世时的沉稳了,当然,这里面更有阿爹亡故,墨易做为家里的长男,同样有着承担家事的责任,而责任能让人瞬间成长起来。
“不就是一首诗嘛,有啥了不起的,我不是不能作,只是偷懒了一会儿罢了。”这时,那陇西王监生故做不屑的道。
一边于子期一步不让的盯着:“如此就请王兄赐教,让我们也听听王兄的高作。”
“赐教就赐教,你们等着。”那王监生道,口气很冲,颇有一幅老子天下第一的味道。
“好,开始了。”一边另一个江滩举子杨东城敲着桌面数数。
“嗯嗯嗯……”那王监生嗯了两下,感觉无从说起,恨自己之前嘴太硬,实在是这两个江淮举子忒不是东西了,挤兑的他没路走。着急间,抬眼看到李月姐进来,不由的一拍巴掌:“有了,门外进来一娇娘,淡扫娥眉细钗环,官人上前把揖作,娇娘随我入洞房。”说着,那王监生还快步上前,做朝李月姐作揖状。
李月姐一听这诗,又看那王监生得意的眯着眼的色鬼样子,那眉毛直耸,这姓王的一早灌饱了黄汤还怎么嘀,这等污大姑娘家闺誉的诗也做的出来,真是丢了天下士子的脸面,想着,她脚步轻快,早就在王监生上前时将身子侧到一边,又暗暗的伸了一只脚,王监生一个没收势住,拌住了李月姐的脚尖子,朝前跌了个大马趴。
“你这小娘皮敢绊我?王三,给我把小娘皮拿了,爷我要好好拾缀拾缀。”王监生正自得他的神来之作,没想出了这等大丑,被他的书童扶起来就回头气恼冲着他那个狗腿子长随吼,瞪着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那长随立刻卷了袖子上前。
“你想干什么?”一边的墨易一看这情形,飞快的跑过来,抓起门栓子就横在李月姐面前,同那长随冷眼对峙。李月姐则抄起一边棰衣服的棰子。这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就算这王监生多有钱也不必怕他。
一边杨东城和于子期也联袂而上。
“这位公子可太冤小女子了,公子自个儿走路没看清路,这跌倒了,干小女子何事,再说了,小女子还要请公子还小女子一个公道,公子做诗自做就是,却要扯上小女子干什么,更说出入洞房这等轻浮之语,是欺小女子姐弟等孤苦无依吗?若天下的士子都如公子这般,那小女子真要小瞧天下士子了。”李月姐手握木棰盯着王监生。
说到最后,那语气便有些咄咄逼人了,她是长姐,任何时候她都不能示弱,要立得起来,撑得住门户。
这王监生租在她这里,平日里总有些接触,如果示弱了,这等人免不了要顺杆爬子的。而李月姐这话也用了些心计,平日里于杨两位江淮举子就跟王监生不对付,这会儿,就冲着她最后一句话,于杨两个为了天下士子的名声,也免不了要出头。
“东家大姐,切莫因一颗老鼠屎就小看天下士子,再说了,这花钱捐来功名的士子,吾等也羞于之为伍。”一边一身蓝衫的于子期嘴巴之乎者也的,却是利如刚刀。
李月姐不由的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家里住着几个士子,虽说安排了墨易照应,但每日里早晚李月姐都会来看一下,也因此,对几个人的性格了解了一些,杨东城,虽是文人,但也许是因为自幼习武的原因,性格豪爽,行为处事也颇有手段,而于子期性子要忠厚些,也不喜欢管闲事,所以,如果这话是杨东城说的,李月姐一点也不奇怪,可这会儿,这话却偏偏出自于子期之口。
老实人抓狂,倒是让人有些好奇。
“大姐,那王监生不是东西,逛骗于举人写了编文章,他却偷偷拿去行卷了。”这时,墨易在自家大姐耳边道。
今朝,科举之前的行卷并不是必须的,但一些士子为了拜师和走门路,行卷又成了显示才华的必要手段,而一些没才华的,这行卷就自然找别人代笔了,而代笔这种事情,以于杨两位举子的性情显然是不屑为之了,这王监生免不了使了一些下作的手段。
李月姐释然,难怪于子期恨之入骨了。
“若天下士子都如两位举人老爷这般,小女子自然不敢小瞧了。”李月姐微笑的回道。
“别别别,这帽子太大了啊,咱们代表不了天下士子,就象那王监生也代表不了天下士子一般。”一边杨东城摆手,心里咋舌啊,这位李家大丫头真是精道人物。让人不敢小瞧,瞧这小坑挖的。
再看一边于子期仍一幅维护天下士子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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