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阴雨,郑典每日上衙下衙,总是来去匆匆,李月姐知道,这马上要开漕了,再加上仓库的修茸,不管是银钱还是米粮,只要是入仓出仓,都得经过紫花大印一关,再加上郑典暗里还要调查西仓之事,因此,这段时间比较忙,当然最忙的时候是到了年底,漕船运粮回来的时候,粮食入仓,封仓等,哪一处都不能少了监督衙门这一关。
郑典忙,李月姐这段时间也不闲着,月娇和冯家哥儿的亲事定下来了,聘礼也下好了,而成亲的日子则定在年底。
李月姐自又要操持起月娇的嫁妆来。好在如今,墨易掌着年家船帮,还有两个货行,月娇的嫁妆绝对是少不了的。
午后,李月姐又去了一趟屯子里,家里原先她在家养的猪早出栏了,因着月娥已经出嫁,年兰儿即要掌着家,又要帮着墨易处理一些船帮的事情,自不可能再养猪了,家里只养养老了一些鸡,而原先的猪圈全租给了隔壁的姚家养猪。
而李月姐如今住在五斗巷这边。虽是个小宅子,但前后院都俱全,李月姐便打算从家里抓两只老母鸡,再抓几只今年刚孵出来的小鸡仔儿,在宅子的后院里养养,每日里也能捡两个蛋帮助郑典补补。
“这时墨易从塘里抓起来的草鱼,大姑奶奶拿回去尝尝。”这时,年兰儿又提了一条大草鱼出来,另一只手还提了一只木桶,里面却是有两尾红鲤鱼:“这两条红鲤鱼大姑奶奶也拿去养在院子里的大缸里,吉利呢。”
“好的,谢谢。”李月姐一一接过。说起来塘里的几尾红鲤鱼,还是她当初专门放下去的。
李家几人正说着话,冷不防外面又是一阵吵闹。这时,姚家主婆正好过来,李月姐便问道:“姚婶儿,外面怎么回事啊?”
“哈,柳家的人打起来了。”姚家主婆没好气的摇摇头。
“柳家的人打起来了,谁跟谁打呀?”李月姐好奇的问。
“是十里埠柳大家和咱们庄的柳二打起来了,两兄弟呢,打起来可真狠。”那姚家主婆道。
去年,十里埠那边虽然也遭了水灾,但水退了之后,就没事了,不象柳洼那样,因为地势低变成了湖。听着姚主婆的话,李月姐奇怪了,这柳家老大一家在十里埠,怎么这会儿跑到通州柳洼新屯来跟柳老二家打起来了。
“听说是因为柳银翠想过继一个儿子,本来柳银翠是想过继她自家这边大哥家三岁的小儿子的,可不成想,那十里埠柳家大房却说动柳老太太出面,想把自己的一个才一岁的小孙子过继给柳银翠,这些人盯着的还不就是柳银翠弄来的家私,这么一来,柳二一家如何肯干休,最后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了。”那姚家主婆道。
“哦,原来是这样。”李月姐点点头,又都是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李月姐连八卦的心思都淡了。
随后自又说了一会儿闲话,然后才带着鸡仔儿回家,回到家里已是傍晚了。便又同青蝉,王四娘一起忙着将鸡关进了鸡窝里。
“我苦命的弟弟啊,你怎么就走了?最毒妇人心啊,柳银翠,你这毒妇,还我弟弟的命来。”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哭喊,还有一阵阵咬呀切齿的骂声。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李月姐拧着眉,听这哭喊的声音,分明就是那贾氏,再听她的叫骂声,好似贾五郎出事了?
青蝉这时已经一溜烟出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一脸的惊疑:“贾五郎今天死在坐粮厅里了。”
“贾五郎死了?怎么死的?”李月姐猛的一惊,贾五郎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听说是吃了他家夫人送去的燕窝粥后就死了,后来仵作检验,说那粥里有砒霜,如今衙门里正在拿人呢。”青蝉道。
李月姐一听,也加快几步出去,到得贾家门口,正看到衙差锁了柳银翠出来,一边贾氏疯了似的扑上去撕打,没一会儿,那脸上便被贾氏抓出几条血痕。
“大姐,你相信我,我没有害五郎,我虽然平日时常发着狠话,可五郎是我男人,再怎么不好我也不可能害他,我是冤枉的……”那柳银翠回过神来,却是一脸灰败的道。
“冤不冤枉去衙门大堂分说。”一边衙差道,重重一推。
第二百零三章 烟花
“我早就料准了,这两个迟早有这么一天。”一边一些邻里看着这一幕道,实在是柳银翠和贾五郎喊打喊杀的由来已久,所以,衙差一来拿人,大家都不奇怪。
此时天空一炸雷,轰隆的一声响起,随后便是豆大的雨珠砸下,李月姐打着油纸伞站在巷子里,看着衙着扭着柳银翠走远,又听着贾氏呼天抢地的哭骂。
虽说前世,自家姑母投河自尽,重生之后,她恨不得贾五郎能偿命,待得柳银翠和贾五郎行那苟且之事,李月姐又恨不得这对奸夫淫妇都丢了命再好。
然后这些也不过是当时的想法,如今/‘文/自家姑姑/人‘/也算是有/‘书/了好的归/屋‘/宿,又添了一上女儿,因此,这些年来,对柳银翠和贾五郎那点怨气早就不知不觉中淡去了。
这如今,见到这事情,心里却也没有半分的解气和爽快,唯有一丝丝叹息。
外面的雨下的越来越大,晚间,郑典从衙里回来,说起柳银翠谋夫的事情,也是一阵口唏嘘。
“不过,我总觉得有点奇怪,如果说柳银翠是拿刀杀了贾五郎的话,我反倒觉得正常,可这下毒,我总觉得有些个不对劲的感觉。昨儿个我还听姚家主婆说了,柳银翠想过继一个儿子过来,看她那行动,倒象是要跟贾五郎再好好过日子的,怎么突然又起了这等的歹心了呢。”夜里,李月姐枕着郑典说着话。
“我也觉得有些不对,不过,柳银翠目前只是疑犯,虽说她可能性最大,但倒也不能说她就是真正的凶手,金正堂正审着案子呢,别说,柳银翠倒也有一身硬骨头,傍晚的时候。柳银翠一到堂,金正堂便审了,听说还动了大刑,不过,柳银翠一直在喊冤,金正堂一时倒也拿她没法子。如今正派了人查砒霜的出处呢。”郑典道,因着郑柳两家是姻亲,那郑屠娘子是柳家女儿,郑典自免不了要打听一下。
“嗯。倒也是这样,这杀人的总得拿到凶器。砒霜是顶重要的证据。”李月姐应和了声,正说着,又突然的竖起了耳朵。好似有人敲门,只是外面雨大,却一时听不清。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到外间有响动。
“老爷,夫人,柳老太太来了,要见老爷。”这时。外面响起青蝉清脆的声音。
李月姐和郑典相视一眼,柳老太太来了,那必然为的是柳银翠的事情。两人连忙穿衣起床。
拾缀好一切出得房门。到了厅上,柳老太太再加上郑屠娘子,还有柳二和柳二娘子。四人俱站在那里,眼睛都熬的通红的,外面的雨大,各人身上的衣衫有半件儿都被雨打湿。
四人见得李月姐和郑典出来,连忙起身。柳老太太,郑屠娘子等都是长辈,李月姐和郑典又是一番见礼。
“六郎,你当官是摆了流水席了,我虽不是柳洼人,但银翠是,在这里,老身可以拿命担保,银翠是冤枉的,五郎亦死的不明不白,还请六郎为银翠和五郎做主。”那柳老太太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郑典。
李月姐知道为什么柳老太太要这般的说,当日郑家摆流水席的时候,可是承诺了的,但凡乡亲有任何冤屈,只要是占理的,郑家必为他们出头。
更何况,柳家跟郑家还是亲戚。
“柳阿婆放心,这事情我必然会打听的,如今县父母还在查案,最后结果还不好说,你们别乱了阵脚。”郑典道。
“话是这么说,但县衙里明显先入为主,再加上贾家也死命的认定银翠是凶手,如今银翠一个女人入了衙门,其它不说,便是那刑又岂是一个女人能生受的,怕是会屈打成招。”一边柳二担心的道,那柳二娘子忍不住就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女儿……”
惹得一边柳老太太也红了眼。
“那这样,案子我是插不得手的,不过贾五郎毕竟是坐粮厅的书办,此案虽由县正堂审,但我做为坐粮厅的监督主事,亦也有知情权,明日便去求个旁听,由我在一旁听,别的不管,屈打成招的事情总是不会有的,但若最后查明,真是柳银翠下的手,那杀人偿命,我却是不会管的。”郑典说着道。
“那当然,若最后证明确实是银翠下的毒,那便是她咎由自取,我们也没脸面让六郎帮忙。”那柳老太太道。
一切说定,柳家一行人便告辞,冒着大雨离开了。
郑典拥着李月姐:“我知晓柳家人对不住你家,不过,如今这桩事情,也算是柳洼人翻了天的大事了,我郑家的根基就是柳洼这些人,大家都看着我们郑家呢,若柳银翠真是冤枉的,我必要为她出头的。”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虽不待见柳家,但你郑家说出的话自然要兑现,我还能阻了你不成,若是贾五郎真是柳银翠毒死的,那她是杀人偿命,自怨不得别人,但若柳银翠是被冤枉的,你出头也是应当,便是贾五郎这边,死虽死了,也要寻个清楚明白,我虽恨贾五郎,但咱们柳洼人异地生存,同气连枝,总不能叫人害了,连个出头的人都没有吧。”李月姐道。
“正是这理。”郑典听得李月姐这般说,自是高兴的很,扯着她回了屋。
一夜无话。
第二天,郑典便去了县正堂那边,去求个旁听权。
昨夜一夜的大雨,再加上斜风,后院的几个窗户那窗纸都叫雨给打湿了,李月姐一大早起来,便去买了窗纸,叫上青蝉和王四娘帮衬着糊窗户。
“呀,这桌上的烟花也叫雨给打湿了。”青蝉正忙活的时候,看着那窗边的桌上摆着的一大筒烟花,靠窗的那一边,带着水渍。
“没事,那烟花也没有引线,却是中看不中用的。”李月姐这会儿正站在窗边糊着窗户,听着青蝉这般说,便回过头来道,不过,看着这烟花,又想起这也算是贾五郎的遗物了,便由王四娘扶着跳下凳子。抱了烟花,这东西还是暂时收好一点。
李月姐想着,便让王四娘和青蝉继续糊着窗纸,她则抱着那筒烟花,打算放前院去晒晒。
到得前院,李月姐就把那烟花一支支从筒里拿出来,放到窗台上晒着,有几支烟花叫雨打湿,外面的花纸已经翘了起来,露出里面带点桅黄的纸张。
李月姐便拿起来,准备去打点浆糊重新粘好,只是翻卷着外面那翘起来的花纸的时候,李月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里面露出来的那引动桅黄的纸线上密密麻麻的是字和数据还有人名。
什么东西啊?李月姐嘀咕了句,干脆的小心的将外面的花纸撕开,这才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火药,只是圈起来的一本小册子。那册子卷起来的样子正如同一支烟花一般的大小,再在外面糊上花纸,倒真跟烟花似的。
这贾五郎,在搞什么鬼?李月姐想着,便摊开那册子,一页一页的翻了起来,这一翻便一阵的心惊肉跳。
册子里面记的内容全部都是坐粮厅的一些账目,其中牵涉到方方面面,里面黑幕惊人,李月姐拿着那册子的手都有些发抖了起来。连忙放下册子,干脆把筒里其他的几支烟花也拆开,果然的,跟先前的册子一样,也都是一些账册,最后李月姐还在其中的一本册子里发现了一封信。
原来仓场大火那日,贾五郎先头跟柳银翠吵了架,他知晓柳银翠是去找那张经历,这般青天白日的让他戴绿帽子,他如何受得,跟几个闲汉赌了几把牌后,却是再没有心思打牌了,便想去堵柳银翠和张经历,没成想,却让他亲眼看到了张经历的把这些册子丢到火场里,贾五郎先头自不清楚这些是什么东西,但张经历那般神神秘秘的烧,他自不让张经历得逞,便一头冲进火场里把这几本册子抢了出来。
看到这里,李月姐才想起,难怪西仓大火那天,她碰到贾五郎,他一脸黑灰,头发被烧焦的样子。
贾五郎这人虽没有本事,但他毕竟也在坐粮厅上当了一段时间的书办,等他看清书册的内容,便知道这些是了不得的东西,可这些东西同样是烫手的山芋,若是叫人知道这些东西在他手上,那他就没命了,而贾五郎这人最怪死,也因此,他明知这东西有大用,却是不敢用一直藏在家里。
只是他娘子柳银翠跟那个张经历是越来越扯不清了,他在坐粮厅里被人笑话,终究没忍住气,于是便抄录了几份内容去危胁那张经历。同时,他也知道这事儿凶险的很,因此,不敢把这些册子放在家里,也不敢交给自己熟识的人,最后却想起了李素娥,因此,才把那些个册子制成烟花模样,借着送给小娃娃玩的机会放到了李素娥手上,信末还特意说明,如果有一天,他叫人害死了,就请李素娥看在曾有八年夫妻的情份上,把这册子交给郑典,为他报仇。
却不曾想,李素娥根本连这烟花碰都没碰,直接交给了李月姐,而直到这一场雨,李月姐才发现了个性隐情。
第二百零四章 局势
李月姐拿着这几本册子,心里是既紧张又有点兴奋,如此看来,柳银翠谋夫案另有隐情,郑典使不得要为柳银翠出头了,而且郑典不正是心心念念的要查西仓大火之事吗?这便是现成的证据,这岂不是瞌睡的便有人送上枕头。
想着,李月姐便小心的把那几本册子拿进了房里,锁在箱子里,然后把那装烟花的空筒子直接丢到灶里烧掉。
“大姐……”李月姐刚从厨房里出来,便看到青蝉领着墨易进来。
“二弟来了,快屋里坐。”李月姐见到墨易,自是一脸欢喜的道。看墨易一身青袍,绣着暗纹的,整个人看上去干练了不少,端是一副有出息的样子了,如今通州漕上,李墨易也算是一号人物了,再加上自上回李月姐斗漕后,那铁九郎着实拉笼了李墨易一翻,有着铁九郎支持,背后还有着三王爷,再加上墨易虽是有些木讷的性子,一心只知死守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风里雨里的带着船帮的兄弟讨生活,因此,墨易也颇得手下一干兄弟的敬重,而在漕上的一些大人物眼里,李墨易李二爷是一个守规矩的人,也因此,李墨易在漕上居然混的一团和气,颇得脸面。
年把头如今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厮最得意的便是认为自己把年家船帮交给李墨易是神来之笔。
再加上上个月,年娘子一举得男,年把头如今是有子万事足,每日只就管着家里两个货栈,多余的时间便在家里陪着年娘子,那日子过的美滋滋的。
船帮的一切,他算是全退了出来,年家船帮如今是李墨易的时代了。
墨易进得屋,姐弟两坐下。李月姐自又问了一些弟妹的事情。
“月娇的嫁妆我和兰儿已经备好了,等到婚期一至,必让妹子风风光光的大嫁,嗯,墨风最近读书是越来越厉害了,再过两年。咱家说不定就要出一个秀才了……月宝儿如今跟在兰儿身边,兰儿请了一个婆子来教小妹女红,等到过几年,兰儿再教月宝儿管些账……”墨易细细的说着弟妹们的事情。
“倒是要麻烦兰儿了。”李月姐道。
“这有什么麻烦的,长姐如母。长嫂亦如母,这都是她该做。”墨易道。随后才说起此翻的来意:“大姐,田阿婆明天就要回淮安了。我思量着我们几个去码头送一送。”
“怎么明日就要走了?”李月姐惊讶的问,前段时间还听田阿婆要留下来的,同时那心里却是有一股了说不出的感觉,原先不知道田阿婆跟自己的关系,田阿婆要回乡,那自是应当的事情,如今知道了田阿婆跟自己的关系,李月姐倒是希望田阿婆能够留下来。不管是前世今生,田阿婆于她都有大恩,再加上如今还有血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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