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客人!”就在小沫的手即将接触到桌面的时候,星逝忽然抬头,看向她的身后,幽幽地说道。
“啥?”小沫愣了一下,下意识转身看去。骤然对上一张脸,小沫吓得大叫一声,“我的娘啊!”身子还因为突然的后退撞到了柜台。
星逝屈起手指,掩饰住嘴角的笑意,另一只手指着那少年道:“原来,他是你娘。”
红衣少年甚是无辜的纵纵肩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大的女儿了。”
“哦,那你是来认亲的?”星逝听到少年的话,觉得很是好玩,便回道。
“如果这位姑娘不介意的话,在下当然也不介意,只不过……”少年歪着头思考了一下,道,“我不是娘哦,应该是爹爹!”
“哦!”星逝上下端详了少年一会,道,“确实应该是爹爹!”
小沫还是第一次吃瘪,一时间好像舌头被猫叼走了似得,竟然半晌找不出反驳的话,急的在旁边涨红脸瞪眼睛。
红衣少年和星逝见状,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大笑了起来。
红衣少年对着星逝笑道:“我叫花悭琰,浪子一名,你呢?”
“星逝,酒肆的店主。”星逝回以笑容,答道。
两人又是相视而笑,唯独小沫是憋得一口气吞不下吐不出……
“你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么?”小沫退了一步,狐疑地看着星逝和红衣少年,道。
“姑娘此话不无可能哦。”花悭琰冲着星逝展颜一笑,一双凤眼魅意流转,煞是好看。
星逝愣了一下,也报以微笑。忽然,星逝的笑容有些收敛,眉头微皱地看着门外。
小沫和花悭琰看到星逝的反应,不约而同的向门外望去——
三人快步而入,其为首之人,身形微胖,留着两撇胡子,虽然一看并非主子,但从衣着上可以看出也非一般人家的家仆。
那人的样子显然有些目中无人,视线扫过在场的人,却在接触到花悭琰地时候,停顿了那么一瞬间。速度之快,连星逝也未曾发现。
他上前,抱拳,对着星逝的样子倒还算恭敬,然而口气:“我家主人要见你,还请星逝公子走一趟。”
小沫闻言,神色微变,刚想开口手臂就被轻轻扯了一下,转身看去,之间星逝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只可惜笑意一点都没有达到眼里。
星逝低头翻动手中的账本,慢悠悠地说道:“这位大人,你就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就说本公子,没空!”
“这!”那人脸色变得难看,但很快又好像明白什么,开口道,“是老奴的错,忘记自我介绍了。老奴乃是太子殿下府里的总管,福吸。”
当说道“太子殿下府里总管”时,自称福吸的人还下意思仰起头,露出不可一世的样子。
可惜,星逝连头也没有抬,修长的手指一页一页的翻动着不算厚的账本,漫不经心应道:“嗯,知道了。”
那福吸误以为星逝是没有听见,又重复了一遍:“老奴是太子殿下——”
“我真的已经知道了。”福吸话还没说完,就被星逝打断了,这次他总算是抬起头正眼瞧着福吸,道,“在下尚未上年纪,还不至于如此耳背。”
“你!”福吸显然是有些动怒了,然而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快又抑制了下来,嘴角带着类似抽搐似的弧度,上前一步,弯腰,努力的毕恭毕敬地道,“星逝公子,在下福吸,是太子殿下的家奴。今日受太子嘱托,劳请尊驾过府一聚。”
“啪”一声,星逝将账本合上,整个人半依在柜台上,看着福吸道:“不知道太子殿下所谓何事,您也知道,这虽然是小本生意,但说事情还是不少的,如果太子殿下只是想要美酒佳酿,那么本公子派人送去便是了。”
“公子,何必明知故问呢,那日太子殿下亲自来访,应该已经把事情说得很明白了。”福吸总算是见过世面之人,知道何为忍字。
☆、二十八章
“噢,原来是为了那一天的事情啊。”星逝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自顾自的点点头,然后对着一旁的小沫道,“小沫,你找四个伙计把箱子抬上。”
“嗯,好的!”小沫在一旁看的是眉开眼笑,当听到星逝的吩咐地时候,更是爽快应了下来,带着几个伙计,迈着轻盈的步伐迅速离去。
当福吸看到星逝命人抬出来的两个大箱的时候,顿时脸色骤变,他死死的盯着箱子,阴阴地说道:“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星逝虽是有些困惑,但无多在意,缓步绕过柜台,走到福吸跟前,道,“现在,我们走吧。”
“且慢。”这次反倒是福吸喊停了,他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两个箱子,脸色越发的灰白,声音变得极为的不自然, “公子,这些礼物是!?”
当日太子送来的时,他也是在场之人,自然清楚这两箱东西意味着什么。此刻看眼前这星逝公子的态度,显然是要送回去,这送回去……
以舍铧的个性,福吸更本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会是如何……!
星逝发现福吸越发难看的脸色,终于是有些上心,他眉头蹙起,略带疑惑地说道:“当然是物归原主,怎么,管家大人有问题?”
“为,为何要还?若,若是方才老奴的态度触怒了公子,公子想要如何处理都好,切莫如此意气用事。”
福吸说着,也不知是他想到后果吓到腿软,还是想要借此哀求星逝改变主意,竟然就这样普通的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甚是可怜的哀求着:“老奴这就给公子跪下,还请公子息怒,莫要将礼物带去。”
星逝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突然给自己跪下,下意识闪到一旁,躲开了福吸跪拜的方向。说实在,星逝确实有为一开始福吸的态度感到不悦,刚刚的百般刁难也是为此。只是这礼物的退还却真的跟这个没有任何关系。
“你起来吧。”星逝踌躇一会,问道,“我若是将礼物退回,你可是会受到责罚?”
“是,太子殿下定不会轻饶老奴的。”福吸依旧跪着,这句话说的到真切。
星逝瞥了一眼箱子,又看着跪在地上的福吸,许久才叹了口气,道:“走吧,我这会不带去便是。”
“多谢公子。”福吸道谢后,起身,不露痕迹的向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那人看到后,转身便向外跑去。
看到这一幕,星逝倒是无多想,殊不知,这少了个心眼,却险些将自己陷入不复境地。
福吸侧身,弯腰非常恭敬地说道:“公子请。”
星逝知道,这件事迟早要解决的,点点头,向门外走去。
小沫自然是跟上,却被福吸拦住了去路,她挑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星逝闻言,停下了脚步,转身狐疑地看着福吸。
福吸倒是学乖了,先是冲着星逝一抱拳,然后又对着小沫一抱拳后,道:“这是殿下旨意,老奴只是奉命行事。”
“我可是公子的贴身丫鬟!”小沫不满地回道。
“姑娘大可放心,太子府中,婢女几百,绝对不会亏待公子的。”
小沫冷哼一声道:“我是不放心你家太子殿下的品行。”
福吸神情立变,阴阴地说道:“就算我们要对星逝公子不利,姑娘跟去也于事无补吧!”
“我……”
“小沫,你留下。”星逝轻声打断了小沫的话,对着满是疑惑不解又焦急万分的小沫,他也未做解释,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后,转身对着福吸道:“走吧。”
福吸点点头,领着众人,在前头给星逝带路。
小沫还是很不甘心,她跟到了门口,眼睁睁地看着星逝上了轿子,一行人离去。她神色焦急,双手紧紧的捏着衣角,迟迟没有下一个动作。
就在一行人消失在转角处的时候,小沫突然眼神一亮,反手一把抓住最近的伙计道:“你去一趟成王爷府,将这件事情告诉王爷。”
伙计看到小沫脸上嫌少见的忧虑之色,自知事关重要,重重点头后,向成王府飞奔而去。
小沫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原本花悭琰站的地方,见没有半个人,冷哼了一声,转身快步出了门,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星逝离去的方向。
精雕细琢,曲折蜿蜒的回廊上,时不时有如花似玉的侍女走过,莺莺燕燕让人有种跌入女儿国的错觉。不紧不慢的跟在福吸身后的星逝,毫不遮掩的打量着眼前的景色,嘴角始终带着类似与讽刺的笑意。
真不愧是昏庸至极的舍铧太子,瞧这不论本的装潢和这侍卫少侍女多的分配,不难看出主人是何种德行。恐怕这里圈养的暖床之人,不亚于帝君后宫。
“公子,到了。”福吸提醒了一声后,停下了脚步,门口右旁,抱拳弯腰恭敬地对着里面人道,“殿下,星逝公子到。”
夹杂着几声女子的娇笑,舍铧悠然地说道:“进来吧。”
星逝眉头蹙起,眼底沉淀这一份不悦,然而很快他就将外露的情绪收敛了起来,带着浅笑,缓步而入。
然而一入门,眼前的景象就让星逝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他就这样站在门口处,始终不愿意再往前多走一步。
只见珠光宝气的坐榻上,衣裳微敞开的舍铧,露出白皙的胸口,身边还靠着美艳的女子,隔着一张小桌子,还有两名女子又是倒酒又是喂食,她们皆是娇笑如珠,衣着甚是清凉。
星逝垂下眼帘看着地面,一下子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毕竟是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孩子,对于红尘中男女之事知道的不外乎书中提及的一些比较浅薄的。
一时间面对这充满靡乱的场景,自然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事实上,从星逝进门的那一刻起,舍铧就注意到了。今日一袭藏青色衣裳,紫冠的星逝,与初次见面白衣黑冠比起来,更加的惊艳,让舍铧越发的心痒难耐。如斯美人,怎可错过!
他挥手,无声的遣退了身边的女人。
星逝眼角余光见到女子陆续从身边经过退了出去,这才敢抬起头看向舍铧,琉璃般的眼眸中显然很是不悦,然而身后突然传来的关门声,让他心里骤然一抖,顿时凉了几分,狐疑地问道:“为何关门?”
“当然是不愿意让我们之间的谈话让第三个人听到。”
舍铧说着,从榻上起身,缓步走到离星逝一臂之遥的地方听了下来,笑道,“星逝公子应该清楚,今日邀你前来,所谓何事……”
☆、二十九章
星逝呼吸间,险些被空气中的香粉之气呛到,下意识用衣袖抵住鼻尖,皱眉道:“你可否离我远点?”这味道和平日里的熏香不同,刺鼻且让人吸后有种胸口烦闷地感觉。其实说着,他已经退了一步了。
舍铧的脸色瞬间难看了几分,但还是往后退了几步,显然是不想要激怒星逝,他将外泄的情绪收敛的许多,尽可能的展现出自己友好的一面,邀请道,“若是星逝公子愿意呆在这里,本殿可以让下人备上美酒,我们换个地方聊。”
听了舍铧的提议,星逝原本因为关门挑起的警惕,不知不觉的降低了一些,甚至暗地里嘲笑自己的多心。,想到此行的目的,他努力的让自己适应屋里难受的气味,轻轻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开口断然拒绝道:“不需要,殿下美意小民心领了,不过小民只有几句话,说完就离开,无需太过麻烦。”
事实上,这里,他一刻都不想要多待!
“哦……”舍铧若有似无的应了一句,转身缓步走向坐榻。背对着星逝的舍铧,眼中尽是阴历之色,嘴角带着阴阴的奸笑,然而当他坐在榻上,再次面对星逝的时,已经换上了友善的嘴脸,道:“那么公子有何要求尽管开口,只要本殿能做到的,必定尽力而为!”
星逝负手身后而立,侧着头看着舍铧,心里掂量了一下,开口道:“小民想说的是,小民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实在不敢承受太子殿下的厚爱,那日太子殿下您所赠之物,还请取回!”
话落,舍铧的反映出乎预料的冷静,他没有发怒,甚至连神情都没有半点变化,这反而让星逝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起来,这个心术不正的太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舍铧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酒,摇晃了一会酒杯,便仰头一饮而尽。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星逝许久,道:“这就是公子的答案?!”
“是,还望太子殿下另寻贤明之辈。”星逝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舍铧又开始喝酒了,这次连看都没有再看星逝。
星逝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舍铧是惋惜的不想要说话,估计此刻舍铧心里是在预谋这什么诡计!他倒是不急着出招,静观其变的等着看这个太子究竟想要干什么,希望不要让自己太无聊才好。
然而星逝如何都没有想到,舍铧的阴险远比他想象的来的可怕,以至于因为自己的太过自信而有了后续那些痛不欲生的经历。
沉默是无声的对持,彼此都因为无法准确的猜测出对方的想法,而不敢轻举妄动。
对于连那人都刮目相看的星逝,舍铧还是有些忌讳的,自然心里的一些盘算也不敢明着来,不过……既然不能明着来,那么暗着也是不错的。举到嘴边的酒杯挡住了舍铧的坏笑,星逝虽然没有看到却还是感觉到脊梁骨串起一阵寒意。
时间如流沙消逝,直到舍铧好似心满意足的放下酒杯,他才开口道“星逝公子是不论如何都不愿意和本太子合作?”
“我想,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我实在无能为力辅助太子殿下,还望太子殿下莫要强人所难。”星逝稍微加重了语气,以示自己的决心。但星逝这时说话算是给足舍铧面子了,只可惜对方显然不怎么领情。
舍铧又给自己到了杯酒,阴阴地看着星逝,语气满是嘲讽地说道:“天机老人的关门弟子,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自己没用。这到底是天机老人不过是浪得虚名呢?还是星逝公子一直在糊弄本太子?”
星逝闻言,顿感又惊又怒,惊的是舍铧竟然清楚明白的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怒的是,舍铧竟然如此数落自己的师傅。
但星逝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他脸上依旧维持着淡漠的样子道:“天机老人是否浪得虚名,我自然是不得而知的。至于这关门弟子一说,我还真的不知道太子殿下是从何处道听途说而来的!”
“你当真不是天机老人的关门弟子。”舍铧挑眉,反问道。
“如果是,我还需要幸幸苦苦的开间酒肆,养活自己么?”星逝故作无奈地笑道,“连太子殿下都对可能是天机老人关门弟子的我,厚礼相待,难道果真我是愚人,喜欢贫苦生活?”
星逝这谎,说的是脸不红心不跳,简直跟真的似得。而显然舍铧听后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的点点头,低头沉思了起来。
这一低头,自然错过了星逝嘴角一闪而过的嘲讽笑意。
事实上,星逝心里其实还有一件非常在意的事情,那就是谁告诉了太子关于他的身份的。他不会愚蠢到认为太子有如此的神通广大,将自己和师傅搭上关系,就算他的身世有些不清不楚。
不过星逝是不会问的,因为这样一问,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舍铧心里的认定是动摇了几分,他满是狐疑地问道:“那,为何查不到你的身世?”
果不其然,首当其冲被怀疑的,就是自己那近乎神奇的身世问题。查不到过去,就如成风说的,任谁都会起疑心。
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星逝可是很认真地回答舍铧的问话:“我想,应该是太子殿下手下的人办事不利吧。”
“你!”任谁听到这番话都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