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视线去看华政的脸色。
只见华政和颜悦色,未看出任何恼意。只听华政缓缓道,“这也是好的,一个时辰后便是午膳时辰了,先生也与政儿一同用膳。”虽然他察觉到文臻漓眼眸里稍稍的惧意,但却被他有意的忽视了。
“对了,先生,时隔十五年,政儿也不知自己琴艺是否有所长进,不如让政儿抚上一曲,让先生评判?”华政知文臻漓乃琴痴,所以有意的将话题转移至此,就是想慢慢再让文臻漓将防备卸下。
文臻漓没有想到华政竟然会提及琴艺,回想起自己那时候教他抚琴,恍若昨日一般。只是造化弄人,以往如此平淡舒心的交谈,竟是变成如此。明明面对的是同一人,自己却是变成了两种心思。
“好。”文臻漓低敛着长睫,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他唇齿轻启,竟是允诺了华政所提的事情。华政没有想到他竟会如此干脆的答允,心中一喜。
这是不是说明,他与先生之间,或许还能像以前那般?
且听我奏
华政所奏之曲为《竹林听雨》,或许是有意要讨好文臻漓,才会选择了此曲。不过文臻漓始终是神色淡淡,让人看不透。
《竹林听雨》意境十分娴雅,若是弹奏得好,能让听者舒缓心境,只是华政心怀事情,却是未将韵味达到。
待到华政一曲罢了,文臻漓才缓缓将清冷的眸子抬起,望着华政,随后轻声道,“抚琴之时最忌讳心境不定,我曾与你道过这番话罢?”
“琴会反映琴师心境,若是心境不定,奏出来的曲必定不是好曲。且你有几处错音。”文臻漓将古琴移至他的身前,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按在琴弦上,只听他又继续道,“你且听我奏来。”
一谈到琴上,文臻漓似乎就可摒除一切一般,专心致志的说着他的琴道。华政似乎没有预料到,文臻漓竟然还愿意这般与他交谈,心中一喜,就是倾着身子,靠在文臻漓的肩上,轻轻蹭了蹭,唤道,“先生……”
“莫要胡闹。”文臻漓见华政凑过来扰他,便是抬起手来,弯起指节,轻轻敲了一下华政的前额。随后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十五年前的那孩子,相对的,是更加成熟的面容,让文臻漓怔了怔。
华政清楚的看见,文臻漓抿了抿薄唇之后,低敛着长睫,将手收了回去。见到这样的状况,他心上一疼,想要说什么,外边却是走进了一名宦官,打断了他的话语。
“君上,已到用膳时辰,是否用膳?”
被这不识趣的家伙打断自己的话语,华政侧过脸去,就是深深的剜了一眼那名宦官,似乎恨不得将那宦官的小命给取了。那宦官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看到华政如此眼神,身子就是轻轻颤抖。
不过他想到先生现在还是空腹,就是忍下了怒气,轻声道,“端进来罢。”随后悻悻的站起身来。他其实也知,方才先生如此神情,便是心中对他有所芥带。
方才的气氛本来好了一些,现在两人坐在桌案旁,看着桌上的菜肴,却又是沉默。华政似乎坐不住了,便是伸手盛了一碗粥给文臻漓。
“这是莲子膳粥,对先生的身子有益处,先生多吃些才是。”华政将手中的瓷碗放在文臻漓眼前之后,就是将手缩了回去。随后他拿起玉箸夹了一道菜,用一小盘子盛着,又是放在文臻漓面前。
“这是莲蓬豆腐,先生应该会喜欢才是。”华政又是轻声说道。可是,文臻漓却是坐着不动弹,依旧低敛着长睫。
华政这才反应过来,昨夜那般对待先生,先生必定心有余悸,自是不敢再碰他准备的膳食。华政知晓昨日做得太过了,让先生心中更是抵抗他。
华政也给自己盛了一碗莲子膳粥,也夹起那莲蓬豆腐吃了一口,才将视线转移到文臻漓的身上。此时文臻漓也正巧抬起眸子望了他一眼。
文臻漓与华政的视线相撞,随后他却是微微低敛着自己的长睫,才缓缓拿起勺子,轻轻喝了一口膳粥,再拿起玉箸将那莲蓬豆腐夹起,放入口中。
“如何?”华政问道。文臻漓又是望了他一眼,才答道,“嗯,不错。”
华政听文臻漓这么一说,就是微微一笑,又是夹起那莲蓬豆腐,继续放入那小盘子之中。随后他又是夹了一片莲藕,又放入文臻漓的盘子之中,“这糖醋荷藕,应该会符合先生脾胃。”随后又是怕文臻漓有所犹豫,就是自己也吃了一些。
今日这午膳,倒是用莲藕和莲子作成,属清淡的膳食,可说是完全为文臻漓所准备的。
华政知晓文臻漓身子骨本就不好,而且御医又说了那番话,他自然是小心万分,注意自己的言辞不再惹文臻漓生气,就算是文臻漓说了什么话语,他也不敢再发什么脾气。
对于华政这番举动,文臻漓自然是察觉到了,只是他还是以往那副淡淡然的神情,装作什么都不知晓。
华政每夜依旧搂着他入睡,只是未再做出什么举动,这让文臻漓也算是稍稍安心。
“先生,你身上的味道还是那般好闻。”华政轻轻蹭了蹭文臻漓的后颈,他从以前开始,就是喜欢这般向文臻漓撒娇。虽时隔十五年,但文臻漓竟还是习惯他这般举止。
“不过熏香之味罢了。”文臻漓被他禁锢在怀里不得动弹,听到他的这番话,语气清冷的回道。十五年前,华政也说过这番话,文臻漓也是这般答。
可是如今,华政语气并未变,文臻漓却是变得刻意的疏离了。虽知如此,华政却未恼怒,依旧是贪婪的闻着文臻漓身上的清香。
他如今用的熏香,还是十五年前文臻漓告诉他的那种熏香。只是,对于他们俩之中的生疏,似乎未起到什么效果。
“先生,明日我俩出去散散心如何?御花园有许多花开了。”华政轻声而又小心的询问道。文臻漓微微一怔,他平日连这寝殿外都不得踏出一步,如今华政竟然愿意让他走出此处?
“好。”文臻漓回过神来,允诺了。他话音刚落,耳边就响起华政的轻笑声,听得出他似乎很高兴。可文臻漓却是低敛着长睫,并未看出什么欣喜的神情。
华政心里一高兴,就容易得意忘形。这几日先生也未刻意避他,所以他心中自然是有几分愉悦的。他本是揽着文臻漓细腰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竟是钻入衣襟之内,对文臻漓上下其手。
“莫要胡闹。”文臻漓轻蹙起秀眉,便是抬起手来轻轻打了华政的手一下。这其中宠溺的韵味,自然是一听就明。华政这段时日的隐忍,装乖巧,也没算白费。
若是,还能听先生唤自己一声“政儿”,那便好了。只是,先生现在根本不愿唤自己的名字。即便时隔十五年,自己还是不愿将先生交给任何人,先生只能是自己的。
郡国之囚
本以为,文臻漓许久不出寝殿,如今带他到御花园散心,他会心情愉悦些。只是看他依旧清冷的神情,低敛着长睫,似乎心不在焉。
华政见状也是沉默着。两人在一起,总是以沉默居多。若是想说些什么,却又总是说到错处,惹得文臻漓心中不悦。这人向来不惧什么达官显贵,自然是冷笑反驳。
华政本是想待先生极好,可是十五年来,习惯手段阴戾,若是有一丝不顺心,就会发怒。他这段时间为了先生的身子,已经是忍下自己的怒意不知多少次。
只是,反而觉得先生离自己越来越远。不过昨夜,他抚着先生的身子,先生竟是说了那句话。
【莫要胡闹。】
对现在的他,这句话虽是说了两遍,但他明白,第一遍并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十五年前的自己。但是昨夜,他可以确定,先生的确是对他说的。
嫉妒十五年前的自己,或许只有他一人。十五年前的自己,随意就可向先生撒娇,先生也是极其宠溺他的,甚至能得到先生温和的笑颜。
可是对于十五年后的自己,这些东西,却是宛若稀世珍宝,想得到一个,都是奢望。
“先生。”华政从文臻漓身后轻轻的揽住文臻漓的细腰,随后将细细碎碎的吻落在文臻漓的颈窝上。文臻漓没有想到华政竟然会突然作出这番举止,心下微微一惊。
文臻漓虽然惊讶,却并未作出什么反抗的举止。华政见文臻漓竟是没有反抗,暗自欣喜,便是轻轻一吻文臻漓的眼角,“先生,政儿……”
华政正要说什么,却是蓦然有人打断了他的话语,“君上!”
华政一恼,放开文臻漓之后,转过身去瞪着那名宦官,怒道,“怎么!有何事要此时禀报?”就差上前去一掌打那个宦官。
那名宦官虽然有惧意,但是还是上前,在华政耳旁说了几句话,才悄悄打量华政的神情。只见华政蹙起眉,沉默了一会。
随后他回过身去,揽着文臻漓,轻轻在脸颊上落下一吻,在耳边用着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先生,我等会便回来,若是想回去,便先回去罢。”
文臻漓依旧沉默,但华政也未在意。待华政离开后,文臻漓瞥了一眼之后,才缓缓在这御花园内散步起来。那名本是来通报的宦官,此时变成紧跟着文臻漓身后了。
文臻漓也并未在意,或许对他来说,这名宦官在身边,比华政在身边要轻松得多。
他神色清冷,虽是满园花开,却是不能让他眸子的凉薄去掉一分一毫。只是,他心中也算是轻松许多,没有那么压抑。
那宦官紧紧盯着文臻漓,生怕文臻漓会作出什么事情来。这名郡国琴师惹出的事情,他们已经经历过好几次,可不敢再让他发生什么事情。
如果文臻漓要自尽,这名宦官估计都拦不住。只是文臻漓心有顾忌,才未再作出那般举止。
突然耳旁响起女子的嬉笑声,文臻漓听到之后,便是立即想折道而行。会如此在此御花园嬉戏的,不用想,文臻漓也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人。
华政登基为华国君王十五年载,若是说没有妃子,那是不可能的。
那名宦官也是听到了女子的嬉笑声,神色有几分紧张。若是碰上这些嫔妃,不知又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他看到文臻漓竟是准备绕道而行,心下也是略略松了一口气。
“诶?姐姐。你说那是何人?看身形并不是君上,如此大胆竟敢闯入御花园中。”其中听到一名女子如此说道。
文臻漓身子瘦弱,与高大的华政一眼就能区别开来。而他身着华服,与宦官不同,自是一眼也能发觉他并不是宦官。可是御花园并不是大臣随意能出入的,除非君上在身旁。
“此人见我等便转身而去,必定不是什么善类。”另一名服饰华丽的女子用她青葱玉指覆在唇上,说道。另一名女子一听,就是朝着文臻漓喊道,“贼人站住!”
“如此鬼鬼祟祟在御花园中,莫不是要对君上作何事来?”那女子又是接着说道。
跟在文臻漓身后的宦官心下一惊,本来是不想招惹这些娘娘,却未想到这些娘娘竟是出言叫唤。要知道,当初那大将军在这琴师脸上刻下“囚”字,那些随行之人便是被如数斩尽。现在这些娘娘来招惹的话,估计自己的小命不保。
“请臻漓先生离去罢,并不用理会。”那宦官小声的对着文臻漓说道,就算是冒犯这些娘娘,也好过这臻漓先生出了什么事。
文臻漓轻轻瞥了那名宦官,见他神色有些紧张,知他定是心里害怕。华政如此手段,任谁都会害怕。文臻漓微微颔首,便是继续往前走,并不理会那女子的叫唤。
那女子见状,便是气恼的对着另一名女子道,“珍妃姐姐,此人竟敢目中无人,看他这般模样,定是要作何对君上不利之事!”
那珍妃也微微蹙起眉来,随后唤自己身后的宦官,就是让他们上前去将文臻漓阻拦而下。
这些宦官常年都在后宫服侍这些娘娘,所以对文臻漓的身份也不甚了解,得到吩咐,便是立即上去将文臻漓阻拦而下,道,“娘娘们叫你们站住,你们没有听到么?”
文臻漓只是清冷的望着眼前拦住他的宦官,只语不言。可是文臻漓身后的那名宦官就没有那么淡定了。他赶忙上前,对着拦在面前的宦官道,“这位公公,君上有事传唤,改日再来向娘娘们赔罪。”
“让道罢。”文臻漓凉薄的开口,并不想和这些人有过多的纠缠。可是,他虽不想,但事情却不顺着他所想的发展。
因为他脸上那被刻下的“囚”字,让面前的宦官看得一清二楚。
“娘娘!此人乃囚徒!竟是出现在此,必定是贼人!”那名宦官用着尖细的声音朝着一旁的娘娘们喊道。
遇故人之
“误会,这都是误会。”跟在文臻漓身旁的宦官想要解释,但是文臻漓脸上的那个“囚”字比他的话语更具有说服力。就连他自己,都被划为同伙。
御花园里竟然有囚徒随处走动,如何不让这些两名嫔妃心中紧张,急忙唤来侍卫,要将文臻漓抓起来。
只有经常跟在华政身旁的侍卫才明白文臻漓的身份,所以,这些侍卫上前来,就是一把将文臻漓制住了。那名宦官见状,急忙想解释,让这些侍卫将文臻漓放开,但是就连他自己,都自身难保。
文臻漓墨色的秀发顿时散乱下来,他俊秀的面容因为那个“囚”字,失去了光耀。只是文臻漓无所谓自己的容貌。而他如此被侍卫制住,也未作出什么反抗的举止。
因为是囚徒,文臻漓自然是押到了关押囚徒的地方。
文臻漓微微的抬起眸子来,望着眼前的人们。他们均是衣衫褴褛,肌肤黝黑,瘦弱不堪,显然是被逼着做苦力,却又吃不饱的原因。若现在正值冬季,必定会有许多人冻死于此。
见到文臻漓被关押进来,所有人都用一种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文臻漓。只是文臻漓脸上也被刻有“囚”字,所以他们自然知道这人与他们一样的境地。
只是因为文臻漓身着华服,让他们有些摸不清文臻漓的身份。
“是臻漓先生么?”这些人之中,蓦然响起一声音,让文臻漓抬起眼帘,寻着发出这声音的主人。只见一人从人群中走出,见到文臻漓之后,更是欣喜异常。
文臻漓轻瞥了一旁与自己一齐被押到这个地方的宦官,才缓缓颔了颔首。随后他侧过脸朝那宦官轻声道,“莫要跟着我。”才朝人群中的那人走去。
那名宦官落入到这都是郡国子民之中的地方,自然是不敢再作出什么举止,躲在一旁,就是小心的打量着周围。一旁有人见他神色奇怪,就是围了上去。
文臻漓还未走上几步,那人就是快步上前来,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唤道,“臻漓先生。”“大皇子。”文臻漓不动声色的向郡柒行以一礼,郡柒自然是阻止了他。
郡柒没有想到还能再见到文臻漓,毕竟以文臻漓如此清冷孤傲的性子,若是想生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