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含烟!”刘彻死死地盯着玉含烟那明媚的脸和那清澈见底的眼眸一眨不眨,生怕一眨眼的时候,含烟会从他的视线里消失。
“九哥。”玉含烟苍白的脸上徒然间荡起了一抹艳丽的嫣红,眉宇间显得更加地明媚娇艳了。
刘彻看呆了:“太医!”他叫:“含烟还能救的,他好了,他好了!”
太医们闻声过来,他们都看得出来,玉含烟此时的情形。那只是一个人在离开前的回光反照而已,正是这种现象让太医无法再接诊下去的,因为这样的病人已经无力再救了:“皇上,小公子他——”
“九哥,抱紧我!”玉含烟看着刘彻,他感到此时身体里那支持他的力量正在慢慢地退走,他渴望刘彻的拥抱。
刘彻再度将玉含烟紧紧地搂在怀里,耳边听着那近似牵魂动魄的叫声。
“皇上,最好把小公子放下,小公子已经……”太医看得出来,玉含烟离咽气没有多久了,他们害怕皇上会有什么不对。
“出去!”刘彻一声暴喝,吓得太医们急忙逃了出去。
“九哥!九哥!九哥!”刘彻的耳边一直叫着,随着那越来越微弱的叫声,泪便在他的眼里滂沱而出。
他现在的神志还是清醒的,所以他才会感到从未有过的痛,他透过泪眼看着怀里的玉含烟。
玉含烟微笑着,目光一直盯着刘彻看,张了张嘴,他感到了自己现在连说话都变得吃力了,他努力地伸出手,紧紧地抓住刘彻,用尽全身的力气,满眼的深情: “九哥……”泪在玉含烟话刚一出口时由刘彻的眼里涌出:“九哥。”玉含烟轻轻一笑:“九哥可是……皇上啊……不……可以……哭,会……让……让……含烟 笑……话……”刘彻的泪在他那断断续续的话语中依旧汹涌不停,哽咽无声。一抹绚丽的潮红在玉含烟的脸上迅速扩散,玉含烟那抓着刘彻的手重重地滑落下来……
刘彻的泪眼死死地盯着那张几年来一直萦挂于他心中的几近透明的脸,泪便不再落下,直将他紧紧地抱在怀中。
看到刘彻那近似木然的表情,谁也不敢上前将玉含烟从刘彻的怀里抱出,直到夜幕浓重起来,郭舍人才小心翼翼地挨近,试着和刘彻说话。
半晌,刘彻的眼珠突然一转,泪便又无声地落下,他知道郭舍人在和他说话,可他听不到,他的耳里只有玉含烟那叫他九哥的声音存在着。他也知道,他一直心里 有着一块心病无法去除,那就是他一直想给他他的所有,可是直到现在,他已经离去,他都没有做到,虽然现在他已经是个名副其实的皇帝可他仍然没有做到,放不 下的,他终究还是负了他,无论是哪一方面,都是他负了他。
他轻轻地将怀里那还很柔软的身体放回到了床上,他细心地理着他的衣服,小心地为他盖上了锦被,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他。
他走了吗?他真的走了吗?他一直看着他,他的脸上依旧是那种粉红,没有一点死人脸上的那灰白和衰败。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轻抚着他那仍旧很光滑还没有冷却的脸,一丝希望在他的心底升起,他能几次死里逃生,这一次他还会的,还会的……
郭舍人站在一边,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他的泪早已经在玉含烟叫着皇上九哥的时候流下了脸颊,任他拼命想阻止都不能。
月奴一直站在一边,虽然她心里早有准备可当玉含烟真的在她的面前就这样没了声息,她还是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眼前一黑,人便昏了过去。
屠苏只是默默地看着突然发生在眼前的一切,不声不响地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直到月奴倒地,他才木然地将月奴扶了出去。
刘彻没有动,直到月已东升,周围一片清寂:“把烛火去了吧。”刘彻轻轻地吩咐道。
郭舍人才抬起脚,刘彻又开口道:“含烟睡着了,过一会儿会醒来,他一直都喜欢这如水的夜色,不要让烛火坏了他的心情。”
郭舍人无言地熄灭了那根根烛火。
屋子里顿时让清凉的月光填满,萤萤的月光直射在玉含烟的脸上,让他的脸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雪白。
刘彻无声无息地坐在床边,看着月光下的玉含烟:“他会醒的,一定会醒的。”他在心里一直默默地念着,他努力地使自己相信,他的含烟只是睡着而已。
未央宫里,大殿上。
郭舍人来到刘彻的面前,看着眼前的这个多情的皇帝。一夜之间,竟然让皇帝变得有些憔悴。郭舍人不忍道:“皇上,玉少爷已经走了,皇上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伤了身子,玉少爷知道的话也会伤心的。”
半晌,郭舍人才看到刘彻动了一下:“含烟什么时候走?”
“是明天。”
“谁去送他?”
“臣想,大概是屠苏吧。”
“玉爷爷还没回来吗?”
“没有。”
“他回来,朕得怎么向他说呢?”刘彻抬起眼看着郭舍人:“朕把他的孙子……”
“皇上!”
“你去吧,替朕送送含烟,含烟生前一直都没有受到朕的很好照顾,问问屠苏,需要什么你只管来宫里拿。”
“是,臣这就去。”
宫里一切依旧,可刘彻却觉得这里太冷了,也太大了,没有一丝温暖。虽说是夏日,可他还是觉得有些冷。他走了出去,他要看最后一眼他的含烟。明天他就再也看不到他了,永远都不能看到了。
他不顾太后的反对,谁也阻止不了他。
他来到了玉含烟的家,家里静静的,一切都没有变。从大门到屋子里,没有一处是白色的,一切都像含烟生的时候一样。只是在厅前,他看到了红着眼睛的卫青和郭舍人。两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谁也不说话,相对无语。
大厅里,正中央放着一口棺木,普通的棺木。
刘彻走上前去,玉含烟就躺在那里,安静的就像睡着了一样,仍旧是那样的明眸皓齿,仍旧是生前那样的明艳照人。刘彻忍不住伸出了手,轻轻地抚摸着玉含烟的脸颊,他的脸色还是那样的粉红,入手的感觉软软的,竟真的像睡着了一样。
“皇上。”郭舍人回到宫里,看着刘彻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发呆。
“怎么样?”
“老人家在玉少爷临入土的时候赶回来了。”
“……”
“老人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放了一把草在玉少爷的身边,屠苏却……”
“他跟着去侍候含烟了是吗?”刘彻的声音里再听不出什么感情来,单调的就像机械发出的声音。
“是,屠苏在最后一刻,选择跟玉少爷走了。”
刘彻长叹了一声:“早就知道,他会跟着含烟走的。”
“皇上,老人家把玉少爷抄录的医书拿走了,也带走了当初皇上给玉少爷的信。”
“那是朕给含烟唯一留下的东西,是该让老人家拿走的。”刘彻眼眸一转:“可含烟却什么也没给朕留下。”
“皇上。”郭舍人的眼睛有些发潮:“玉少爷不是给皇上写过一封信吗?”
“啊!”刘彻凄惶地一笑:“是啊,朕怎么给忘了,朕这里还有含烟的一封信呢。”刘彻长叹:“最终朕还是没有能留住他。”
殿外的暖风不时地吹进阴冷的大殿里,让大殿里多少有着些许的暖意。
郭舍人站在一边,看着刘彻。
刘彻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那温暖炙热的天空。
远远的,仿佛传来了一丝美妙的琴音,婉转地流入殿中,在阴冷的大殿里像春水般地化开,漫延开来,直化到那冷俊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笑意……
正文 尾声
一年后。
刘彻懒懒地由宫里出来,他的身边只跟着郭舍人。
他昨天突然作了一个梦,梦见了玉含烟,直到他醒了,那梦仍清晰可见。他叫来了郭舍人,让准备了几样玉含烟爱吃的点心,两个人便装出宫,来到了玉含烟的墓前。
那是个依山傍水的地方。
刘彻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墓碑:“你先走开,让我一个人在这里静静。”刘彻轻轻地说,在他的面前,他总是说不出那个皇帝的尊谓来。
午后的阳光总是让人感到分外的慵懒,刘彻靠坐在玉含烟的墓旁,闭着眼睛,轻轻地和里面的玉含烟说着昨天他做的梦。
一阵轻轻的哩歌顺风传来,刘彻睁开了眼睛,这歌他仿佛在什么地方听过。转过身,他看到一个头戴纱帽,手提草篮的人,一路悠闲地走来,边走边歌。
那人走到玉含烟的墓前,停了下来,由篮子里拿出些草来,放在了墓前,嘴里轻声地哼唱着一首《长相思》。
刘彻不动声色地看着,听着。那首长相思他听过,宫里禁唱的。直到那人唱完,刘彻才开口:“请问这位小哥,你这是——”
“我是来看他的。”那人的声音听上去好像并不是很大。
“你和他相识?”
“不识,只是受人之托,来看个人而已。”
“看个人?”
“是啊,只是来这儿看个人。”
“不会是他吧?”刘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来。
那人看了一眼刘彻,笑道:“当然不会是看他了,看的是个活人。”
“活人?”刘彻的心一动。
“是啊,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只知道来这里看一下。”
“那怎么回去?”
“等到午时,我就走了。”那人抬头看看天:“快了。”转头看看刘彻:“这位爷也是来看人的?”
“不是,我是来等人的。”刘彻脱口而出:“等一个让我想念了已久的人。”
“噢!看来这位爷也是个守信的人啊。”
“小哥,不知是受何人之托呀?”刘彻指着玉含烟的墓问:“这里好像是个年轻人。”
“是啊,托我的也是个年轻人,很奇怪的姓氏,瘀(音烟,古代匈奴的一个姓氏)姓,一个好像匈奴的姓氏。”
“叫什么?”
“啊!叫含玉。瘀(音烟,匈奴姓氏)含玉。”那人说完又看看天:“我得走了,午时已经到了,也没看到要等的人来。”
“你知道在等什么人吗?”
“不知道。”
“那你怎么说等的人没有来呢?”
“这个,回去再说吧,他怎么问,我怎么答。把今天看到的告诉他就是了,总不能失信于人家吧。”
那人说完站起身来走了,一边走一边唱着那首长相思。
刘彻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嘴里呢喃着:“瘀含玉,瘀含玉,瘀——含——玉——”突然,刘彻的身子猛地一震:“瘀含玉!”
刘彻大叫着:“郭舍人!”
“皇上。”郭舍人走了过来。
“我看到了含烟,我看到了含烟了。”刘彻的声音里激动着,眼里除了欣喜之外再看不到别的。
“皇上——”郭舍人也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你不要说话,朕看到了他,知道了。”刘彻恢复了他平静的声音。
“皇上——”郭舍人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他怕刘彻真的认了真。
“好了,走吧。”刘彻看着郭舍人的表情莫明其妙地一笑:“朕看过了他,也就放心了,不会再觉得对不起他了,走吧,以后朕不会再来了。”
太阳在两个人的身后,依旧火热。
半年不到,韩嫣被刘彻意外地封为上大夫,并不断地给予封赏,赐金帛,赠十万钱。
韩嫣一时荣宠之至。
白天,韩嫣和皇上共议国事,晚间则同塌而眠。
不久,韩嫣因祸乱后宫之罪被太后处死。
韩嫣死后不久,郭舍人亦因欺君之罪被处死。
同年,武帝又宠乐师李延年,不久也因祸乱后宫之名被处以宫刑,后侍武帝于左右,几月后被处死。从此,武帝再没有专宠之人。
陈皇后因忌生恨,暗中诅咒武帝和卫子夫,被以盅惑之罪废居长门宫,几年后抑郁而终。
卫子夫因生太子据而被立为皇后。
张汤则被武帝定叛国罪于家中自杀。
卫青最终成了大汉的一代有名的抗击匈奴的大将,名垂千古。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