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终结
刘彻那个不安终于在人们完全没有防范之下出现了。
来得很突然,只是短短的几天,玉含烟就已经不能起床了,他除了周身无力外,并没有别的什么不好的感觉。
刘彻依旧每天下朝去看他的含烟,看他在自己面前渐渐的变化着。
随着玉含烟病情的加重,刘彻的心情变得越来越坏,常常没来由地发脾气。就连上朝的时候,也让大臣们变得胆战心惊,回话的时候生怕惹怒了这个皇上。
刘彻现在还控制住了自己的心态,下了朝,就往玉含烟的家中去,宫里的事再也不闻不问,太后早说问过几次,看到刘彻那近似疯狂的样子,也不敢太过于多管,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他去了。
走进玉含烟的家里,今天好像有些不同,人们的脸上多少可以看到一些笑容。
刘彻紧走几步来到玉含烟的卧房,玉含烟仍旧躺在那里小睡。刘彻悄悄地走近,无比眷恋地看着闭目小息的玉含烟,他脸上那明媚的笑魇,竟如花般的灿烂。
玉含烟睁开了眼睛,看了看身边的刘彻,忽然问:“你是刘彻公子?”
已经听惯了让他叫他公子的刘彻,乍听到玉含烟这么一问,感到有些诧异,他看着玉含烟,并没有发现什么与昨天不同的地方:“你又忘了我了?”
“不是。”玉含烟抿嘴一笑:“我只是作了个梦,梦见你并不是我的哥哥。”玉含烟含笑地看着刘彻,脸上那种笑魇竟然是那样的明亮。
“不是?”刘彻一惊,他跟他解释过许多次,他不是他的哥哥,可是他就是认为他就是他的哥哥,从来就不信他不是他哥哥的说法,而今天却对他说出了这种话。莫非他记起了什么?
“是啊,你总是不承认是我的哥哥,今天才知道,你真的不是我的哥哥。”玉含烟坐了起来,拉住刘彻的手:“你一定是我最亲的人对不对?”
“你是说……”刘彻有些发抖。
“刚刚做了个梦,梦见你对我很好很好,是我一个很亲很亲的人,可是……”玉含烟望着刘彻焦急的面孔又问:“我们家里是不是有个叫张汤的人?”
“张汤?”刘彻又是一惊。
“是啊,他好严肃,我正想问你是我什么人的时候,那个人就出现了,他不让我靠近你,说是我会害到你。”玉含烟放开刘彻的手:“我会害到你?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不会害我的,是那个叫张汤的人在胡说。”
“是啊,我就说嘛,他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会害到你呢?”
“张汤!”刘彻咬牙,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含烟的梦里?如果他不出现的话,含烟会不会就想起了什么?
“刘彻公子,今天晚上我会再作梦的,你到时叫人把那个叫张汤的人赶走,我就会想起你到底是我的什么人了,我想,我一定是我最亲的人?”
“是,一定是。”刘彻现在恨不能把张汤调开长安。
“你真的是我最亲的人吗?”
“想让我告诉你吗?”
“不想,告诉我也不知道,我想,还是让我自己去想吧,也许今天就起来的。”
“那你一定要好好想一想,快点想起来。”
“其实我的心也很着急,就是想知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每一次看到你都会让我感到有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你该不会是我的什么亲戚吧。”玉含烟费力地猜想着,可又突然摇了摇头:“不会的,你绝不是我的亲戚,绝不是。”玉含烟突然抱住头:“我不想了,头要痛死了。”
“含烟,不要想了,我没有要你一定想起我是谁来,不要再想了。等你好的时候,你就会想起来了。”刘彻看着玉含烟脸上那痛苦迷茫的神色,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带着对玉含烟的百般关怀,刘彻感到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他痛苦地在大殿里来回地踱着步,望着黑暗里摇曳不停的火烛,那火烛多么旺盛啊,为什么他的含烟却 总是受着他意想不到的伤害呢?是他们的情感不真?还是他们之间根本就不该有这种感情的?如果不该有,那么老天为什么还要让他遇到他,在那种不可能的情况下 遇到他,从结识到现在,他们的感情并没有因为玉含烟的病而有所改变,虽然玉含烟已经不记得他就是他以前的那个他爱着的九哥,可他对他还是那么的依恋,这不 都谙他们的感情是前世或者是今生就已经注定了的吗?
恍惚中,已经到了天亮,刘彻决定今天不上朝了,他要去看看他的含烟,看他是不是真的又作了梦,是不是在梦里想起了他,他已经把张汤调出了长安,虽说他不信,但为了他的含烟,他还是把他暂调出去了。
朝霞刚出来的时候,郭舍人便来到了大殿上,看到刘彻的样子竟然是一宿没睡,郭舍人吃了一惊:“皇上。”
“你来的正好,陪朕去看含烟。”
“皇上今天不上朝了吗?”
“今天不去,先去看看含烟怎么样了。”刘彻说着往外走。
“皇上,不能因为玉少爷的事而耽误了朝中的事。”
“你以为朕是个糊涂皇帝吗?早就处理完了。”
“噢!”郭舍人跟了上来:“臣刚从玉少爷那里来。”
“噢!”刘彻停住了脚步:“含烟他想起了什么吗?”
“玉少爷他——”郭舍人不知道该如何跟刘彻说。他昨天一直都没有离开玉含烟,因为刚刚初更的时候,他就让屠苏给找进了玉家,玉含烟已经开始呈现昏迷状态 了。他就在玉家和大家一起守了玉含烟一夜,直到今天一早,他要来和皇上一起早朝才出来。他出来的时候,玉含烟还没有醒来。
“含烟他——”刘彻看到郭舍人的神情,就知道不好了。他不再说话,直奔玉家。
玉含烟平静地躺在床上,静静的,脸上还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
“他一直这样吗?”
“是,皇上,少爷一直这样,不冷不热的就这样睡着。”
一种感觉突然间闯到刘彻的心里:含烟要离他而去了。
“含烟的爷爷还没有消息吗?”
“还没有信来。”
“这就是天意吗?”刘彻抓住玉含烟的手:“你真的要离开我了吗?你舍得我们之间的这段感情吗?你一向心是最软的,为什么这次心会变得这么硬,要硬生生地 离开我,抛下我一个人走呢?就连你要走了,也不肯再叫我一声九哥,真的就那么恨我吗?你走了,连同对我的恨也一同带走吗?你是要我不安一辈子吗?”
月奴站在刘彻的身后,眼睛盯着玉含烟,她这样已经站了快五个时辰了,她的心随着刘彻的话起伏着,她被刘彻的感情感动着,她几次想开口说什么,却都忍了下来:“少爷好像动了?”
“含烟!”刘彻也看到了,玉含烟的眼睛在微微地轻动着:“含烟!”
睁开了,刘彻又看到了玉含烟睁开了眼睛:“你醒了?”
“你——”玉含烟明显地迟疑了一下:“九哥?”
“你——”刘彻的心一阵狂跳:“你叫我什么?你再叫一遍!”
“你怎么了?九哥。”玉含烟脸上挂着以往让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笑,眼神很温柔地看着他:“这么早,九哥怎么就来了?”
“九哥是来看你呀?”刘彻的眼里因为激动已充满了泪水。
玉含烟挣扎着坐起来,看着面前的刘彻:“好奇怪呀,九哥,你是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九哥奇怪?”刘彻转过头去,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是啊,从没见过九哥会落泪的,难道说有人欺负九哥吗?”玉含烟歪着头看向刘彻。
“你又来笑话九哥是不是?还想讨九哥的打吗?”刘彻的笑声里带着一种凄凉。
“没有啊,不过,今天真的好奇怪啊。”玉含烟若有所思地看着刘彻。
“奇怪?”
“是啊,说起来也挺好笑的。昨天作了一个梦。”
“又作梦了?是不是记起了九哥?”
“记起九哥?含烟把九哥忘了吗?”
“忘?”刘彻真的听不明白了,玉含烟今天说的话让他一点也听不明白。
“今天感到好累,可能是那个梦吧,九哥,含烟还梦到了你呢!”
“梦到我?”
“是啊,不过在梦里,九哥对含烟可真的不好啊。”玉含烟说着看看刘彻:“梦里的九哥好狠呢,居然下令把含烟带到了地牢里,还要把含烟弄得肢体不全。”
刘彻愣住了,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大家惊鄂地看着玉含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怎么会,这些事怎么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玉含烟没有看到众人的目光,还在说:“看到九哥那样对我,很伤心,可是一想对九哥的爱,就不那么伤心了,因为九哥给我的已经很多了,我不能太贪心了是不 是?我不恨九哥。不过,我很奇怪。”玉含烟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为什么梦里的东西会那么真切,而且在梦里我梦到自己撞了墙,可我的头真的好像被撞到了一 样。”
刘彻彻底呆住了,他不知道玉含烟是在说梦还是在说他。
“你们都怎么了?”玉含烟这才看到众人那奇怪的表情:“我说错了什么话吗?”玉含烟把不解的目光投向刘彻。
“没有,你没说错什么话,你说的梦让大家有点吃惊。”刘彻知道,玉含烟好像恢复了以往的记忆。
“九哥,这个梦让含烟作的好累呀。”
“你觉得不舒服吗?”
“还好,九哥,你不上朝来含烟这儿做什么?”玉含烟这才想起什么似的,看着刘彻又看看郭舍人:“郭大人也在这里,你们都在这儿做什么,朝里没事了?”
“你病了,所以九哥来看看你,你不高兴九哥来吗?”
“九哥又拿含烟开心了,知道含烟心里想的,却偏偏说些让含烟伤心的话来。”
“你是病了,九哥已经把太医们叫了来,让他们看看吧,别让九哥为你担心了好吗?”刘彻看玉含烟的精神有些疲惫,他冲着郭舍人点点头。
郭舍人转身出去,叫进了几个太医。
看着脸色凝重的太医,再看看刘彻那关切的眼神,玉含烟乖乖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太医坐过来,仔细地把着脉。眉头都轻轻地不时地皱着,一个走了又换过一个,一连四个太医都把过了脉出了房门。
刘彻跟着出来,看着四个脸色不好的太医:“是什么病?”
四个太医一起摇头:“臣等不知,恕臣等无能。”
“告诉朕,是甜脉还是苦脉?”刘彻隐隐感到玉含烟的病不是好病。
“皇上,是苦脉。”太医们惶恐不安地说。
“回去,把所有的太医都给朕找来,朕就不信,这么大的一个大汉竟然连病都看不出来,朕还养你们这么废物做什么?”刘彻此时的心如同泡在了苦水里。他原本 想着自己真正做了皇帝之后,就可以和他的含烟快快乐乐地过开心日子了,长长久久的,直到他们老去死。可是现在,玉含烟自从跟了他之后,自己能带给心爱的人 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和伤害,尽管那伤害不是他亲自带给他的,可是,这些都是因为他而起的。就连想和他一起温存的时间都没有,现在他放开自己来看他了,却是在 他要离开他的时候,他和他之间的爱就这样被划上了终止吗?让他带着对爱的遗憾走?
“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你们就是这样拿着朕给你们的俸禄去做你们的大夫的?现在要你们去救一个人都救不来,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这个总该知道吧?”刘彻 在玉家的大厅里,看着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太医,暴跳如雷。因为玉含烟的病,刘彻带着一种说不上的愧疚之心,让自己几近疯狂。
“皇上,是臣等无能,可是这位小公子的病也真的是很蹊跷,脉象上看,病早该……可是面相是看,小公子却不是个早夭的人啊。”
“皇上!”月奴在这时跑了出来。
“月奴!”刘彻一下子冲了过去:“含烟他——”
“皇上,少爷他——”
“他怎么了?”看到月奴满脸的泪光,刘彻急步向玉含烟的内室跑去。
内室里,玉含烟仍旧半靠在床边上,脸上挂着一抹少有的嫣红,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病人,反而像刚刚睡醒一样。
玉含烟伸出手,刘彻连忙握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感到了玉含烟手起了变化,他的手比刚才握过的手软了许多,仿佛那手上的骨头都已经软化了一样。
“含烟。”刘彻轻声地低叫着。
“九哥,看来我们的缘份好像真的要尽了。”玉含烟脸上挂着凄然的笑容看着刘彻:“含烟再不能在九哥的身边了。”
听着那微弱的声音,刘彻心头仿佛刀割般的难受,强忍住泪水:“含烟,不怕,太医们都在这里,你会没事的,有九哥在你身边,什么事都不会有的,你放心就是了。”
玉含烟轻轻一笑:“含烟真的不想离开九哥,真的不想。含烟一个人多孤单啊,含烟想不出没有九哥的日子怎么过。”
“含烟,九哥不会离开你的,不要说这样的话。”刘彻将玉含烟的手紧紧地抓在手里,生怕他一撒手玉含烟就会离他而去似的:“你忘了吗?九哥可不是普通的 人,你的九哥是大汉的天子,九哥会让天下的大夫都来给你看病的,直到把你看好,让你重新站在九哥的身边,看着你再有力气来气我。”刘彻强忍着内心的不安, 方才太医们的话仍旧在他的耳边响着:“病人之所现在还有力气说话,全是靠着他那一点顽强的求生意识在支撑着,时间恐怕——已不多了。”
“九哥!”玉含烟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听到刘彻的耳里却不谛是天籁之音,让狂怒中的刘彻能够在玉含烟的面前保持着清醒。
“含烟!”刘彻不住地叫着玉含烟的名字,泪却不知不觉地流下来。他没有想到,玉含烟的病来的这么突然,让他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他的心还存着等到玉含烟 恢复了记忆之后,他要和他好好地在一起,再不让他失望。可谁知道,在他恢复记忆的同时,却是他要离开他的时候,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也接受不了他离开他之 后没有他的日子。
“九哥,含烟想求九哥一件事。”
“你说,九哥都答应你。”刘彻拼命地点头。
“含烟一直觉得对不起月奴,爷爷也早就想收月奴做他的孙媳妇,可现在,含烟自知不能了,就让她做爷爷的孙女儿吧。”
“我答应你,等爷爷回来的时候,你就跟他说,我已经答应了。”
“含烟恐怕等不到爷爷回来了,跟着九哥这几年,没少惹九哥生气,九哥就别记在心上了。”
刘彻听着玉含烟句句话都像在交代自己的后事一样,再也顾不上自己是皇帝了,他猛地把玉含烟抱到怀里:“含烟,你不能走,你不能走,你走了,九哥怎么办?你真的想丢下九哥一个人走吗?你以前对九哥的种种感情都是假的吗?”
“九哥,含烟不想离开九哥。”玉含烟突然间有了力气,他由刘彻的怀里抽出了身子:“九哥,含烟觉得双方才好了不少,你别再担心了,含烟看着会心疼的。”玉含烟伸出手,为刘彻轻轻抹去腮边的泪痕:“还像小孩子吗?”
“含烟!”刘彻死死地盯着玉含烟那明媚的脸和那清澈见底的眼眸一眨不眨,生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