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勃隆郡主教死了!
这个消息就像是一条巨大的裂缝,陡然撕开了教廷看似坚不可摧的外壳。一时间人人自危。
“肃静!”负责秩序的执事第二次起身提醒。不过,这一次的效果显然要比上一次弱很多。
过了很长时间,大家才在震骇中缓缓安静下来。
“现在。大主教阁下向大家讲话。”布鲁克面色严肃地宣布道,躬身退到一旁。
议事堂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大家都知道,短暂的开场白之后,就到了今天会议最核心的问题——谁该为此负责了!
西区教廷,需要一个人来承担华莱士大主教的怒火。而卢利安教廷,也需要一个人来承担教宗殿下的怒火。
这个人的名字,已经呼之欲出!
一阵诡异的寂静中。端坐于宝座上的华莱士开口道:“战争爆发到现在已经一年多时间了。我不得不承认。从斐烈佬试图入侵这个国家开始,我们这些人,就处于一种尴尬的地位。”
“我知道。现在的你们有很多想法。有些人在忧虑,有些人在捞钱,有些人在找退路避祸,还有人准备趁此时机火中取栗。。。。。。”
华莱士口中说着,目光从主教和神甫们的脸上一一扫过。多少被他说中了某种心思的主教神甫们,目光躲闪。
“。。。。。我现在想要告诉你们的是,无论你们正在做什么,或者正在想什么,都停下来。现在还没有轮到你们做决定的时候。如果时间到了。。。。。”华莱士指指自己,冷冷道“我,会告诉你们!”
众人噤若寒蝉。
谁也没想到,华莱士大主教的开场白竟然是这样。
“以前我没有说话,是因为没有必要,”华莱士的手,轻轻摩挲着座椅光滑的扶手,神情淡淡的,“我以为你们很清楚应该做什么。不过现在看来,我有必要提醒一下你们。。。。。”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西区主教萨基的身上,一字一顿地道,“别给我惹麻烦!”
听到华莱士的话,再蠢的人也明白,华莱士大主教已经因为美丁城发生的事情动了真火了。
他这是在敲打西区主教萨基!
同时,大家也为约瑟夫感到悲哀。华莱士大主教既然对萨基只是敲打,那么,这意味着约瑟夫背黑锅已经是板上钉钉。
对于这些大人物来说,敲打一下真正应该负责任。但是地位较高也较为亲近的下属,然后牺牲掉另一个无关紧要的家伙,本来就是他们习以为常的做法。
良久,华莱士才从一脸惶恐地低下头的萨基身上移开目光,站起身来。
“至于教廷车队遇袭一事,毫无疑问,我们应该表明我们的态度。”
随着他的起立,一种无形的威压,如有实质般扩展开来。将整个议事堂都笼罩于其中。
中央的水晶吊灯在颤抖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棱形水晶在剧烈的摇晃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与会者们的呼吸,在这一刻完全停顿,就连心脏都仿佛停滞了一拍。
“即刻起发布圣光通缉令缉拿凶手。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属于哪一个势力。都是我卢利安教廷的敌人。任何隐匿、包庇凶手或知情不报者与其同罪。裁判所,卢利安教廷骑士团可不经请示向凶手所在的任何组织和势力宣战。将其缉拿归案之前,通缉令永不取消。”
华莱士森冷的声音在议事堂中回荡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记重锤,敲打在主教和神甫们的心头。大家完全能够想象,当这一强硬宣言公诸于众时,会引发何等轩然大波了。
众人一时间议论纷纷。而几位老成持重的长老则暗自点头。
虽然大主教不想惹麻烦,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无论是向梵丁堡交代。还是震慑那些和袭击车队的凶手一样的潜在人群,华莱士都必须拿出最强硬的姿态来。
“我不会放过挑衅圣教的暴徒!”华莱士双眼半眯,环顾四周,最后道:“但请你们记住,这是唯一一次。下一次,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你们就应该承担后果了。”
他说着,扭头看向萨基。淡淡地道:“我说的对么。萨基主教。”
萨基脸色一白,赶紧站起身来道:“西教区出现这样的事情是我的失职。尊敬的大主教阁下。不过归根究底,这起惨案的根源还在美丁城教堂对世俗平民的教化不够。。。。。。。。”
华莱士轻轻一摆手。打断了萨基的话:“这和教化无关,我知道事情的起因是什么,你也知道。既然应该承担责任的人已经死了,那就别牵扯到其他人。。。。。。。”
这句话一出口,整个议事堂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张口结舌,数十颗带着不同颜色软帽的脑袋,在这一刻几乎同时扭向梯形会议席最高处的边缘位置。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华莱士微微一笑:“约瑟夫神甫一向尽职尽责,他不应该为此承担任何责任。即便要承担,我想,也应该是更重要的任务和职责。”
这一刻,一直处于木雕状态的约瑟夫,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猛的涌上了脸颊。
他有些颤抖地站起来,俯身向华莱士虔诚行礼。
走进幕尼城教堂之前,约瑟夫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华莱士出现后,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原本是这个会议的核心。
可是,他低微的身份地位,让他只能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远远拴在围栏里,看着那些主宰着他命运的人交谈,说笑,在会议室中央晃动他们尊贵的帽子,对自己视若无睹或偶尔瞟自己一眼。
当华莱士告诫在场的所有人别给他惹麻烦的时候,约瑟夫的心已经凉了一半。当萨基如预料中那样把责任推向他的时候,他的心已经全凉了。那时候的他恨不得跳起来,爆出所有内幕。
可是,他知道那没用。
没有证据的一切,将会为他再加上一项陷害污蔑的罪名。
所以,他只能祈祷。祈祷独狼大人能够兑现他的承诺,让自己平安度过这一关。
然后,奇迹出现了。
此刻,约瑟夫的脑子已经是一片空白。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称得上聪明机智的人,除了行礼之外,他无法用任何语言表达自己的心情,也无法用任何方式掩饰自己颤抖的身体和已经热泪盈眶的眼睛。
隐约中,他只知道,这一刻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自己,也知道这些目光中或许会有惊讶,或许会有羡慕,或许会有嫉妒甚至依然有憎恨,但已经没有了轻视。
一个都没有!
尤其是当耳畔传来华莱士大主教最后的声音时。
“会议结束后,约瑟夫神甫留一下,我有些事情想拜托你帮帮忙。”
约瑟夫抬起头来,目光和面色铁青的萨基一碰,便移开来,面对华莱士的态度愈发恭敬。
“如您所愿,我尊敬的大主教阁下。”
。。。。。。。。。。。。。。。。。。。。
。。。。。。。。。。。。。。。。。。。。
离开美丁城,沿着大路向幕尼城前行的时候,罗伊等人发现,携家带口向北方迁徙的居民并不在少数。
虽然美丁城之战取得了一场辉煌的胜利,可是,见识了那一夜恐怖的民众们,但凡有一点离开的可能,都终于下定决心迁徙向北方,尽量避开战争前线。
一路上,只看见平民们抱着孩子,背着包裹,沿着泥土道路两侧蹒跚而行。
道路中央,一溜都是向北的各种车辆。有贵族的马车,有富裕家庭的牛车,还有商团的马队驼队。
放眼望去,素不相识的人们在这条通往北方的公路上,迤逦蜿蜒,宛若一条长蛇般。
也有反方向南下的队伍。
除了一些冒险到美丁城的商队以外,南下的大部分都是身背武器相貌粗豪的佣兵和鲜衣怒马的骑士。
而比起以前更不同寻常的是,逆向而行的队伍中,有很多都是教廷中人。
罗伊等人每前行几里路,就能看见一队教廷侍卫,或者一两个带着扈从的教廷骑士从身边飞驰而过。
看见这些人,大家还没什么反应,可一旦看见成群结队的黑衣教士出现,道路上的人群立刻就变得噤若寒蝉。
所有人都知道,这些身穿纯黑色长衣,喜欢把脸隐藏在兜帽下,胸口绣着一个缠绕着长鞭的十字架标记的家伙,来自一个只听名字就让人不寒而栗的机构——圣教裁判所。
那是一个即便在他们自己的口中,也被称为光明无法照耀的地狱。
能成为那个地狱中的一员的人,都是最虔诚最狂热的信徒。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将自己的灵魂埋葬,手持十字架和长鞭,为了惩罚圣父的敌人而行走于地狱。
没有人愿意成为他们的敌人。只要看见这些黑衣教士,人们就忙不迭地避让开来。
而这些黑衣教士,似乎并不受人们目光的影响。
他们要么成群结队呼啸而去,要么自顾自的交谈,要么就冷冷地站在路边看着从面前经过的人们。
他们每一个人,都如同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般。无论是那铁石般的脸部线条,冷漠的眼神,一板一眼的动作,乃至说话时呆板的语调,都一模一样。
为了避免麻烦,罗伊等人一出美丁城,就和一个商队结伴而行。一路还算顺利。可当商队行至美丁男爵领的东北临近温格子爵领的时候,他们发现,前面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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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小心驶得万年船()
罗伊最先觉察情形不对。
这一段不到十公里的路,他们经过了至少六个关卡。尤其希莱河的东西两岸,关卡更走到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地步。
关卡很简陋,只是用一根木头或干脆没录皮的树干横在路中罢了。
不过,把守的士兵却是个个武装到了牙齿。
从铠甲纹章上看,这些士兵都是温格子爵领的人。虽然这里还属于美丁城史密斯男爵的领地,可是他们就跟在自己领地上一样。对每一个经过的平民和车队进行严格而粗暴的检查,并收取通关的费用。
除了士兵之外,还有宗教裁判所的黑衣教士也出现在关卡上。据说是在缉捕袭击了教廷车队的凶手。
一开始,“真凶”罗伊除了对黑衣教士扫在自己身上的审视眼神多少有些心虚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异常感觉。
毕竟,战争爆发之后,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流离失所,卢利安的治安状况也开始急剧恶化。根据【不知堂】的道路安全公告,最近短短四五天时间已经有超过十支商队在通往幕尼城的道路上遭遇了劫掠。
为此,【不知堂】已经将这一地带的交通安全等级挂上了代表危险的红色警告旗。各大城市的城防治安官,也在派出更多部队加强周边道路巡逻的同时,告诫行人和商队结伴同行,并尽可能多的雇佣护卫,以策安全。
而温格子爵领设置的关卡,尤其是那些黑衣教士的存在,让附近活动的盗贼土匪都明智的选择了远离这一区域,也让一路过来的行人商队多多少少有了些安全感。虽然有收钱敛财的嫌疑,但对往来人群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过关的收费并不算高。
用罗伊同行的这个商队举例来说,总共二十辆车厢长十米,有八个车轮且由四匹重驽马拖曳的大蓬马车,也不过收取了十个金路郎。相较于马车上价值数万乃至数十万的货物来说,简直不算钱。
唯一让罗伊有些奇怪的是,关卡针对商队的收费低廉,对过往行人的收费却不算低。每一个经过关卡的人,都需要交纳一个银泰士的通关费。一个三口之家就需要三个银泰士。六个关卡下来,就是十八个银泰士。这对商队来说是小钱,对普通平民来说,却已经是一家人一个月的生活费用了。
不过,这个疑惑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就旋即被抛开了,并没有深想下去。
直到他发现,经过一个个关卡后,不但原本密密麻麻的难民潮和往来奔行的佣兵骑士们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稀稀落落。就连一路首尾相连的几个其他商队都已经渐渐拉开了距离时,才渐渐感到一丝蹊跷。
此后多伊仔细观察,通往幕尼城的大路上除了他所在的这个商队二十辆载重马车嘎吱嘎吱的车轮声和马蹄声之外,就只有阳光下飞扬的灰尘和道路两侧丛林中被风吹得摇曳不定的树叶的哗哗声。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跟随威廉流浪近十年,大脑袋在这方面的经验,别说比十岁的同龄人强到了天上,就是许多常年在外奔波的佣兵也不一定能比得上。
要知道,救赎之地贫瘠苦寒,本就是盗贼马匪滋生的温床。数百年来,呼啸如风的马匪和啸聚山林的盗贼团,时时刻刻都威胁着大陆的交通安全,即便强大如罗曼帝国时期,也从未禁绝。
无论你是贵族还是平民,是旅人还是商人,前路上总是有一群骑着快马的盗匪呼喝着从树林中冲出来,用弓箭把你射倒,用刀把你砍倒,再用斧头砸开你的马车箱子,劫掠一空之后如同水蒸气一般消失在你的视野中。
罗伊小的时候,亲眼目睹或亲身经历的劫掠就不下三十次,甚至有一段时间,他还在素有劫掠传统的野蛮人部族和吉赛人流浪车队中生活过。对于盗匪这个群体以及他们的习惯手段,再清楚不过了。
救赎之地的盗匪通常分三种。
一种是啸聚山林的盗贼团。
他们大部分居住在隐藏在深山密林中的山寨或城堡中,有严密的组织结构,有自己耕种的农田,有家人孩子,有小规模的马队和最基本的武装。可以说,一个盗贼团就是一个独立的小社会。
这是人类世界最常见,同时也是和社会联系最为紧密的盗匪组织。在城市,乡村,都有他们的产业和组织。
除了劫掠之外,他们也打猎或承接任务。许多人都喜欢把一些无公开的任务,交给这些不受律约束的人去完成。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盗贼团可以归纳为一种另类的佣兵团。
或者换一种更直接的说就是——某些佣兵团,其实就是盗贼团。
第二种是最让人痛恨的马匪。
相较于多少守点规矩的盗贼团,来去如风的马匪手段更凶残,更危险。
马匪通常没有固定的营寨,成员也都是没有家室,杀人盈野无恶不作的单身汉。一人双马,纵横来去,没有任何顾忌。
常常有防御力薄弱的乡镇,一夜之间就被马匪劫掠一空,等军队赶到的时候,除了遍地尸体和纵火焚烧后的残垣断壁之外,什么也没有剩下。
领主们或许可以忍受一个盗贼团盘踞于自己的领地,但只要发现有马匪在周围出现,第一反应就是开战,绝不会谈任何条件。
因为他们知道,没有人能够满足这些没有信用和人格底线的家伙的胃口。
贪婪的马匪们会如同吸血虫一般寄生在领地上,直到把一个繁华的城市变成鬼城,然后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第三种,就是一些有着劫掠传统的种族和部落。例如吉赛人、兽人和野蛮人。
大多数的吉赛都靠贩运货物、狩猎和表演歌舞杂技为生。但兴之所至的时候,他们也会在夜里悄悄骑上他们那些训练得比狐狸都狡猾的表演马,穿上压在箱底的铠甲,戴上头盔或面罩,充当一次强盗的角色。
他们传统的流浪生活,让他们在远离城市的地方干这种勾当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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