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没吃什么苦,承哥哥不必忧心。”黛玉笑靥如花,眼神不经意的扫过李昊,嘴唇抿了抿,想说什么,终究未曾开言。
“对不起,玉儿……”李昊低下了头。这一刻,满心的愧疚涌上心头,答应了师父舅舅好好表现,他觉得自己做的太失败了。尤其是对上黛玉澄澈不含杂质的眼睛,那般纯洁,更显出自己的污浊。
黛玉疑惑的“咦”了一声,“昊哥哥为何如此说?”
“呃……”
李昊愣了愣,他想说“你被人掳掠受苦我竟毫不知情,还不该道歉么”,可一看萧承正双目熠熠的盯着他们两个看,到口的话不觉就咽了下去。他脸颊红了红,支吾了半天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萧承见他在自己面前实在拘谨,也不好十分难为他,便哈哈大笑一声,道:“光顾着跟你么说话了,新运来的器具还没查验呢?旁人我不放心,少不得亲自去一趟,昊弟你陪玉儿先聊着,我去去就来!”萧承说着便大踏步出去,走到帐外,又回头朝着李昊挤眼,小子,大哥我可给你机会了,好好表现吧!
萧承径直到了校场。张淮正指挥人推霹雳车、弩车,搬运云梯粮草等物,孙标和几个记室都拿着笔登记。张淮、孙标虽是文官,此刻也都是一身戎装。看起来少了一份儒雅,多了一抹英气,和冬日草原的肃杀之气有些相得益彰,见了萧承,便都行了个军礼。张淮送上一记录的单子,孙标忙接过展开,捧到萧承跟前儿。
萧承便觑着眼瞅了瞅,之间上面记录的都是霹雳车、弩车、云梯、箭雨、兵器还有粮草的数目。
他懒得一一过目,便问孙标:“可清点过了,数目都对的上么?”
孙标道:“回殿下,清点过了,对的上!”
萧承点点头,“对的上就行!”便去看云梯和霹雳车,在连发弩车面前驻立良久,小心翼翼的摸了又摸。这可是个新鲜玩意儿,不仅射程远,而且发力足,攻城的必备良器,宝贝着呢?
他虽是元帅,到底是武将,于文官那一套仍是不通。相较于军粮被服,他对这些可以直接作战的武器更感兴趣。后方补给非他所长,他倒是放权放的干脆!他麾下左右主簿、记室等文官,都是林如海亲自给他指定的人,既能干又可靠,交给他们错不了。这场战争准备充分,一应军需都是齐全的。他自己只管打仗,其余的事都交给军中的文官料理。
合理分配之后,再也没有军饷短发、延发之事了。钱不在多少,关键是将士们觉得受到了朝廷的尊重,战场上都可着劲儿的往前冲,倒是意外的有了事半功倍之效。
“诶,你,你,你们两个,当心这点,用么大劲儿干嘛,别把这东西弄坏了!我们攻城就指着它呢?”萧哲麟指着推弩车的两个小子,跳着脚大叫。他毕竟是皇子,身份尊贵。即使他从不摆架子,平日里也是跟将士们称兄道弟、打成一片。但有些思想是根深蒂固的,比如尊卑有别,比如皇家尊严不容侵犯……
那两个小兵吓得停在那,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气的萧承嗐声叹气,“我说让你们当心点,如何你们倒停下了?是不是不会,要本帅亲自示范?”他说着便走过去,一使力,弩车便轻快的走了起来。萧承拍拍手,淡定的笑,“就这样,瞧瞧,多简单!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推,都看着本帅弩车自动到城墙上射击敌军?”
众将士都苦着脸,元帅啊,您以为谁都跟您似的力大无穷,能控制着力道轻轻推?弩车上装着不少机关,都是铁铸的,行动起来十分沉重。两个中年士兵都得攒足了劲儿才推得动,可一旦攒足了劲儿便控制不住力道。一下大一下小的,连带弩车也磕磕碰碰的前进。
萧承恨铁不成干的吼:“本帅怎么养了你们一群蠢材,都是死脑筋,豪不知变通!两个人推不动不会三个人,谁让你们此刻节省人力了?到底孰重孰轻,分不清么?”
萧承吼了一阵,回头一看李昊和黛玉就站在一边儿看。便又教训了他们几句,往黛玉他们那走去。
“承哥哥好生威武!”黛玉笑道。
萧承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也笑道:“你也来取笑我,那些猴崽子们,精着呢,不教训不行!”
说着,三人便一同往不远处的小河走去。
小河就在校场不远处,萧承在前面走着,李昊、黛玉有意无意的落在后面。由于天寒,小河结了厚厚的冰。将士们在冰上行走,也有年少童心未泯的士兵在冰面上滑行玩耍。萧承羡慕的看着他们,黛玉用手肘推推李昊,悄悄道:“昊哥哥,承哥哥也想去滑呢?不过他是元帅,抹不开面子,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黛玉说到这不由掩嘴轻笑,更加压低了声音:“承哥哥他——不会滑冰,怕被将士们取笑。我们帮帮他如何?”
李昊调皮的眨眨眼,笑道:“听你的!”眼中带着浓浓的宠溺。也许连他自己也不晓得他看黛玉的眼神儿和萧哲麟看林如海的眼神儿毫无二致。
于是黛玉便拉着他道须得如此如此云云,你一言我一语,正说到兴头儿上。萧承突然回头道:“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谋划什么呢,快告诉我,我也来参与参与!”黛玉给李昊使了个眼色儿,李昊凑过去揽了萧承的肩,胡天海地的说了好些话。不知不觉已至冰面上,李昊突然一推一搡一扳,萧承不防,摔在了冰面上。
“昊弟,你——”萧承也是急脾气,无缘无故被摔了一跤,也不管什么场合对方什么身份,大吼着便要动粗。
李昊侧身一躲,脚下生风,加上冰面湿滑,转瞬之间便滑出了两丈开外,轻巧的躲了过去。萧承更气,便上去追,谁料他不会滑冰,根本不是李昊的对手。猛地一用力,差点摔倒!看见黛玉明显过于灿烂的笑脸和李昊得意的神色,萧承气的吐血,他是看出来了,摆明了这两人是联手戏弄于他?
黛玉他是无能为力,李昊他可不会轻易放过!
萧承这人有个不知道是优点还是缺点的毛病,盛怒之下脑袋一空,往往有着不一般的毅力和执着。就比如此时,他一心就想着追上李昊,脑袋里便只有这个事,连脚下踩的什么路、深处何处都不知道了。只知速度要快,追上李昊!他下意识的采取了最快的方法,这几乎可以说的出乎本能,双脚快速滑翔,追追追——
追到了,抓!
还真给他抓住了!
“承哥哥,你学会滑冰了?”黛玉惊喜的叫。
“啊?”萧承愣了愣,“是啊!”此刻他早已忘了黛玉、李昊捉弄他的事了。
是夜,李昊摸着装黛玉所送礼物的小匣子,嘴角挂着一抹名为幸福的微笑。今天在大帐,玉儿说——接受自己的道歉,这代表……玉儿他肯接受自己的庇护和疼惜?也就是说她愿意接受自己?是不是她也喜欢自己?
老天,还有比这更令人震惊和喜悦的消息吗?
李昊惊、喜脚架,兴奋地半夜都没有睡着,直到鼓敲四更。外面一阵喧闹,李昊忙披衣起身,抓住自己的亲兵便问何事。那亲兵道:“有几十个大月士兵乔装百姓企图混进城去,被我军识破,他们便一通乱闯,如今正抓捕呢?柳先生说不过是小喽啰罢了,太子已睡下,怕打扰太子休息,就不必禀告了。”
他口中的柳先生名柳兆非,满腹经纶,深谙权谋佣兵之术,乃是李昊的老师。此次李昊带兵出征,他便是军师。
正说着柳兆非已到了,萧承道:“先生,人可都抓到了?”
柳兆非叹了一回气,面带愧色,拱手道:“太子,臣估算失误。这几十人各个武艺高强且狡猾多变,恐非普通士兵。臣本已带兵将他们包围,熟料他们手中有烟雾弹,一时间浓烟四起,他们趁乱逃跑,又在营中各处纵火,引起哄乱。而他们这趁乱逃跑,臣无能,只逮到了一小部分人,其余的冲到对面晟国军营里去了。”
李昊边听便踱着步子,脸色渐渐浓重,直到柳兆非说完,他道:“先生不必自责,敌人狡猾,也怪不得你!”说着又叫人,“快去通知晟国元帅,这在大月几人身份定然不凡,让他无比把人抓到。”
传令兵到了晟国大营,萧承已经穿好了铠甲,听到李昊的传话,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便要带人亲自抓捕,刚出了大帐,黛玉也一身戎装的出来。萧承道:“如今外头危险,你先回去!”
“我跟你一块抓敌军!”黛玉道。
萧承皱皱眉,将她拉到一边的无人处,低吼着道:“玉儿,别胡闹,你的安全极其重要,别让自己涉嫌,知道吗?人我自己就能搞定!”黛玉抿了抿唇,她知道自己去了,只会让萧承分心,顿时有些为难。半晌,方低着头道:“承哥哥说的是,倒是我任性了。只是——如今拼尽全力进城的,必是布和,哥哥休要让他跑了。”
萧承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妹妹放心吧,我一定抓了他来,给你出气!”
说着,萧承已带人去了。黛玉听着外面的刀枪之声,心里七上八下的。半晌,萧承唉声叹气的回来,提起布和来便怒不可遏,看到黛玉又有些不好意思。黛玉见此,心下也明了大半,问:“可是让他给跑了?”
“那贼小子太狡猾,弄了个假冒的出来受死,唉……”说着又是跳脚又是叹气。他将人围住,只一心要抓布和,倒是大意了,抓到了才知道是个假的,真的反倒逃窜了。黛玉知他已尽力了,此刻的情况乃是谁都未曾料到的,便佯作无所谓的样子,笑笑,道:“承哥哥也不用忧心,大月败势已定,布和也放肆不了多久了,早晚是我们的瓮中之鳖。且让他在逍遥两日吧!”
萧承拍拍手说:“这倒也是,那家伙的卫士折损大半,只带了一人逃了出去,谅他也蹦跶不了多久。哼,有我在这守着,他别想进城,一丁点消息也别想得到。急也急死他!”
黛玉捂着嘴笑,当了元帅,承哥哥还是这么个急性子!
☆、108
布和乔装蒙混进城不成;反倒将自己仅存部下折损进去了大半。黛玉亲自去看了下萧承抓的俘虏,布和身边的八大侍女;有七个都被捉了。唯白芷不知所踪,该是跟随主子逃脱了。萧承已派人四处巡逻搜找,各处也加派了人手,下令即日起严守营寨;禁止任何牧民进入。即使找寻不到;也断了布和进冰城的念头。
郝广王少了一大臂膀;不得不亲自出来坐镇。
可能是看到联军屡屡进攻受挫;他的底气渐渐也足了些,昔日狂妄自大、刚愎自用的本性也逐渐回苏。自以为依靠坚城加上他英明的领导;定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哪怕不能收复以往的广阔领土,起码能保留个相对安定的容身之所。解了如今的燃眉之急;再徐图后进……
以后总有机会的,哼,今日之辱,他定当百倍讨回来!
郝广王每日亲自商城督战,大月将士受到鼓舞,斗志猛然上涨。
大月人本就骁勇,如今以坚城为屏障,又有郝广王亲自坐镇,倒有种孤注一掷的气势。他们尝到了死守的好处,第一次觉得中原人造城池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这些日子大月军士都窝在营寨里,任凭晟姡Я绾谓新睿懒司褪羌岜诓怀觥O簟⒗疃私チ耸眨淦髡鬯鹆瞬簧伲仓卮戳说芯允敲挥泄テ瞥浅亍�
眼见胜利在望,可就这最后一步出了岔子。
倒不是说迈步过去,只是等待的时日太久。
将士们渐渐都都唉声叹气的,斗志也颓丧了不少。
黛玉眼见如此,不由心急如焚。她知萧承、李昊定然也是如此,便暗地里谋划替他们分忧解难。张淮走时,黛玉找个借口留了下来。她来的时候便是男装,虽容貌绝色,但一身戎装板着脸冷冰冰的样子,倒有那么一股子的肃杀之气。将士们虽不知其身份,但见李昊、萧承都对其关怀有加,料想她身份必然不凡。加上其冰冷的气质,暗地里都对她有几分的敬畏,自是不敢妄加揣测。
因此,倒无人怀疑其女扮男装之事。
萧承给她安排了了个长史的位置,其实也不过是虚名罢了,主要是找个活儿让她干干,遏制她上战场的念头。
她虽不能上战场,却也暗中向将士们打听前方的战事。听说这种情况,思虑良久,觉得火攻不失为一良策,便向萧承建议。冰遇火即化,哪怕城墙只是倒塌一个小的缺口,便能趁势攻入。失了坚城的屏障,看大月人如何与联军对抗。
萧承道:“我又如何没想到这一层?只是敌人早有防范,布和建营寨的时候便将方圆五里的荒草清除干净,又把环城三十丈内的土地挖成了壕沟,引河水灌入。俨然一条小型的护城河,一则营寨周围没有柴草之类的易燃物,二者即使有也烧不到城墙上,即使烧到城墙上,火力不足的话也是枉然。何况如今的情况,大规模的火攻根本无法进行!”
城墙过于宽厚,小规模的根本构不成威胁!
这些 都是事实,黛玉也不由得蹙起了眉。萧承不忍他为此忧心,便道:“玉儿,这几天你也累了,去休息吧!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跟昊弟会想出办法的。”
黛玉还要说什么,可巧主簿来找,萧承匆匆和黛玉道了声别便出去了。
黛玉回到营帐,仍是放心不下,晚饭也未曾多用,便睡下了。辗转反侧,直至夜深人静,钟打了三更,仍是毫无睡意,便披衣起身。黛玉的帐内炭火很足,木炭数量足足是萧承元帅大帐的几倍,有萧承送来的,更多的是李昊弄来的。帐内暖烘烘的,黛玉只披了件夹衣,倒不觉得冷。
草原上的夜晚寂静异常,空阔无垠,天上繁星点点。浩瀚的星海,笼罩着大地,洒下斑斓的星光。仿佛置身于浩淼的天地,使人觉得心旷神怡,置身其中仿佛心灵得到了某种洗涤。
黛玉轻轻揭起窗口的帘子,一股冷气嗖嗖的进来,让她忍不住大哥寒颤,随之而来的是银白无暇的月光和清新的空气。深深吸了一口草原上带着泥土气息的空气,脑袋渐渐放空,处于某种全神贯注的状态。
大月城池迟迟攻击不下,再如此下去于己方极为不利。
无论晟国还是姡Ч嘟嫌诖笤吕此刀际粲谀戏剑秃芰Σ蝗绱笤氯恕U秸中思父鲈拢恢笔窃诘嗡杀牟菰躁蓨'两国将士来说无疑是极耗体力和耐性的。又加上连日攻占,屡次受挫,如今两国将士已属疲兵。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大月被围孤城之中,乃是处于劣势。但是晟姡Я焦康那榭鲆膊蝗堇止郏�
城坚难攻,难道真要等到天气转暖、冰城融化再攻击?
且不说到时候大月有没有恢复元气,但就如今情况推算,待冰城融化,怕是要等入了三月。如此旷日持久,便是晟国准备充足怕也损耗不起。武器粮草方面且不说,单是兵士的损耗怕是都要上一个档次。
不,不行,一定要把伤亡降到最低!
不止要将晟姡Я焦康纳送鼋档阶畹停挂笤卤亢湍撩竦纳送鼋档阶畹停∶扛錾际侵档米鹬氐摹。笤峦醮址柑粜疲镆膊患捌浒傩漳撩瘛A季鞣ネ夤⒎且湔渡贝。且宰钚〉拇哿钇涑挤云涿裆萍影哺В钇浒傩展戏嵋伦闶车纳睢T蠡萃蛎瘢傩漳备@攀俏馈�
黛玉暗暗下定决心,她要助父皇做明君、良君!
突然,一阵冷风袭来,黛玉不由裹紧了衣服。她伸手掩住帘子,回到床上,盘腿坐着,思绪仍在飞速转动。
一宿无眠,第二日黛玉兴冲冲的去找萧承。帐内只有萧承、李昊二人,也没什么顾忌的,黛玉便道:“承哥哥、昊哥哥,我听说大月营寨内的草料不多了,可是真的?”
冬日草木枯萎,无论马匹牛羊食用的都是储存的草料,布和建营寨时可能储存了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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