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离锦拽住子衿衣裳,眼里有恐惧,也有焦急:“子衿,你别听阿紫瞎说,定是她算错了。我怎会与别人欢好?”
少女气得柳眉倒竖,怒瞪洛离锦:“你不忠与我何干!师父留下的秘法,怎会错?”
楚子衿一言不发,径自出了少女房间。
“楚!紫!慕!你多什么嘴!”洛离锦也愤然拂袖而去。
少女无奈的扁扁嘴,坐下继续算卦。突的,睁大了眼睛。
“张,茗,若?”
“我记住你了,敢破坏阿锦和子衿?”
“定让你生不如死。”
今年,洛离锦恰十八岁。
很快,就要有一个作为见证洛离锦“不忠”的生命降生了。
“我想让阿紫进宫一段时日。”楚子衿道。
洛离锦蹙眉:“为何?”想了想又道:“你想让她做什么?”
楚子衿凉凉瞥他一眼:“你将有皇子,必忙极。我只不过想找她做个伴儿罢了。”
洛离锦默然:“那就……进吧。”
只是他们没想到,楚紫慕进宫的这“一段”时间,可真是长得很。
“皇上?”洛离锦心神不宁,身旁的大太监康祖提醒道。
“朕无碍。”洛离锦回神。
“报———”门外小太监高声喊道,扰得洛离锦心烦意乱。
康祖呵斥道:“何事惊慌?”
小太监显然是过于激动,话都说得磕磕巴巴:“张……张美人有……”
“要说什么,快些说完!”康祖毕竟是公里的老人了,对待下人不怒自威。
“张美人已有喜三月有余!”
康祖是洛离锦的师父,感情深厚。“老奴恭喜皇上。”康祖跪下,真心实意地向洛离锦道贺。
“……”洛离锦一时愣住了,完全没反应。
“皇上?”康祖无不担忧地看了看他。
“康师傅,你们先退下吧。”淡淡的阴郁笼罩在洛离锦头上,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无视我的恶趣味】
聪明如康祖,在宫里活了一辈子的人精,怎会不了解皇帝的烦恼?
“老奴遵旨。”向那小太监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退下。
洛离锦望着堆积如山的奏折,第一次有了不想批的欲望。
张美人?自己什么时候宠幸过她?
貌似是有一次,自己喝醉了酒。
朦朦胧胧,就走到了张美人的居所。
后面的事,自己也记不清了。
似乎……真的是三月前。
“子衿……”紫衣少女走进青鸾殿,却是这样一幅风景。
桌子上放着几坛酒,虽已喝完,却可闻出是女儿红。楚子衿眼半眯,白衣褪到腰间,白嫩的脸颊微微泛红。见到紫衣少女,他缓缓下塌,赤足走过来。“阿紫……”却是带着无尽的撒娇意味,“阿紫……”声音娇柔软糯,几分委屈,让人心疼。
“子衿……我知道你苦。”紫衣少女抚上他的脸颊,一丝泪意仿佛要从少女的眼里夺眶而出,最后终究是忍住。
少女轻轻把楚子衿的衣服拉好:“才一月不见,你便瘦了。”
语气里夹着浓浓的关心和心疼。
“哪有啊……”楚子衿浅笑道,“我很好,并无不妥。”
一滴泪终于从楚紫慕眼里划下:“你们这是惹着谁了……”
不再往下说,楚子衿都明白。
这对同胞兄妹紧紧地抱在一起。
过了半晌,两人才恢复常态。
“你可知,阿锦刚封完我不久,便有人仿冒你的字迹?”楚子衿为楚紫慕倒了杯茶,悠闲道,全然没有刚才的失态。
今日风和日丽,阳光正好,很适合外出踏青。可惜,张美人正在御花园晒太阳。她那娇贵的身子,怕是自己见到了她,会忍不住下毒让龙胎落掉吧……
楚子衿不无恶毒地想着。
紫慕和子衿一母同胞,自然心有灵犀:“你觉得是谁干的?”
“一起说好不好?”
两声“张茗若”同时发出。
两人会心一笑。
“你打算如何对待张美人?”楚紫慕斜看楚子衿,她就不信表面无害实则恶毒堪比巫婆的楚正太会心慈手软。
楚子衿也斜看她:“先把孩子落掉吧,不落,我下不去手。”
“你会下不去手?!骗阿锦都不可能……”楚紫慕满脸的不信,“好吧……谁叫你是楚子衿呢。下毒还是直接?我倒想试试待胎儿成形时,一刀从肚子中剜出。”
楚子衿眼睛一亮:“听上去倒挺不错。”又想了想,“算了,用绯蓝吧。阿锦知道就不好了。”
这是楚氏兄妹一起研制的一种毒药。妇人搽上胭脂时,面呈绯色;而蓝谐音“烂”,若以绯蓝偷换胭脂,只要使用者沾上脸颊一点,至多三天,脸部便全部腐烂,状如死人。
“让我来算算。”楚紫慕随手拿起一玉盘,默念口诀,盘面上便呈现了一串串常人看不懂的符文。
“你竟这么厉害,果盘都可当法器了。”楚子衿打趣道。
不想楚紫慕竟停下,惊讶道:“什么果盘?这难道不是你准备送我的慕思镜?”
两人俱感到不对,便立即正坐。
“你入宫前曾说过要送我个花镜。我来的时候便看到了,以为你故意放在那里,引我发现。”楚紫慕严肃道,“慕思镜算是花镜中算卦的功法过得去的了,又与我名讳一字相同,才以为那是你要送的。”
忽的,慕思镜镜面抖动了一下,就像水上涟漪。楚紫慕以左手按住镜边,右手二指绕着镜边画圈,口里诵着咒文。
期间,慕思镜不停地晃动,楚紫慕有些不耐烦,在第九圈后,点住镜中心,并道:“破!”
随即,镜面上便出现了张美人惊惶失措的脸,只是寥寥几秒,复又消失。
慕思镜也瞬间破裂。
楚子衿脸色阴沉:“是否张美人在监视我?”
楚紫慕点了点头,“她身边定有高人相助,似乎实力于我不相上下。”
“能否判断出是谁?”
“这世间,除我外,会这功法的不过五人。师傅自然是不可能,安之谢已逝世。云写和苏远早已云游四方,只余——”
楚紫慕抿唇不语。
烟尘煌煌
“该不会,是思墨吧?”楚子衿坏笑着,眼神却凌厉,“他若真的与你敌对,我便不会放过他。”
“别提他了。”楚紫慕故作轻松,却明显心情沉重起来,“你说,张茗若监视你作甚?”
楚子衿思考了一下:“怕是和你有关。”又道,“思墨不是一直……”
楚紫慕打断他:“我不会和他走的。”
少女垂着头,明丽的脸庞上,一双秀眉却皱着。嫣红的嘴唇上有几个牙印,显然是纠结过头以至于不自觉地咬嘴唇。丹凤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泫然欲泣。
楚子衿也不便将话题进行下去。叹了口气道:“要么,你再算算张茗若?”
楚紫慕便从怀里拿出一花镜。此镜名为紫宜镜,是以紫宜剑剑鞘一角为原料制成。
楚紫慕已使用多年,早已与紫宜镜心灵相通。楚紫慕默念几句咒文,便细细观看紫宜镜上旁人看不到的卦象。
“张茗若肚子里的孩子的确是阿锦的,”楚紫慕道,“我们必须留下这个孩子。”
楚子衿怒道:“为何要留下?”
“子在,帝运在。子逝,帝运逝。”楚紫慕复述着紫宜镜上的话。
“子衿,你别气。”她安慰道,“那孩子留着便留着了,但母亲……谁说不能动了?”
楚子衿忽灿烂一笑,“我为何要气。”
“我只会让她生不如死罢了。”
“许久不见,雅姐姐,你可还好?”
送走楚紫慕后,楚子衿便来到了洛清雅处。
“确实许久不见,我一切安好……”洛清雅欲言又止道,“子衿,李承他……”
“李承他在边疆过的很好,”楚子衿笑道,“娶了三房小妾,且育有两子。”
洛清雅勃然大怒:“他是去打仗的,不是去娶亲的!”胸口一起一伏,“他怎能这样……”
她突话锋一转:“你不会是蒙我的吧……”
楚子衿笑道:“现在才猜出来,该罚!”
“楚—子———”
“衿。”楚子衿悠闲道,“先告辞了,这几日闷得慌,去御花园晒晒太阳。”
“子衿……你……和阿紫不会要对张茗若下手吧?”洛清雅紧张道,“这是阿锦第一个孩子……”
楚子衿扯出一个笑容:“我有那么恶毒么?”
洛清雅腹诽道,如何没有?
洛氏离锦与楚氏兄妹便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友,故而不常出宫的洛清雅也和他们关系不错。
他们幼年时,一名唤度若的女童曾对楚紫慕无故挖苦,且出口伤人。因为都年少,童言无忌,居然直接挖苦楚先生、楚夫人早逝,无人疼爱。
楚紫慕放火烧了度府,却没有动其家人。楚子衿便也知道了。
楚子衿平日里是颇明事理的。若是平常的小打小闹,调解一番也就罢了。楚府势力何其大,何必和一顽童计较?
但,度若可是触到楚子衿的底线了。
于是,度若一家七口,被他尽数诛杀。
最后一个才是度若,楚子衿一寸一寸将她的皮剥下来,制成了脚垫。
“你只配被我踩在脚下。”楚子衿笑着告诉她,“你现在也没有爹娘了,便没有资格嘲笑我和阿紫了。”
度若张大了嘴巴,仿佛想说什么,还是放弃了。洛清雅当时也在场,对度若死前那怨毒的眼神记忆尤深。
楚子衿那时才十二岁。
一想到这里,洛清雅便点头:“有的!”
楚子衿斜看她:“我记得七月七日晚某人和李承……”
“其实子衿最善良了。”洛清雅打断他,一脸正气道,十分严肃,“我刚刚是开玩笑的。”
楚子衿这才满意地离去,去了御花园。
刚至,便看见康祖立于花旁。
“康师傅,皇上可在御花园中?”楚子衿上前问道。
“……回昭容,皇上正赏花。”康祖支吾着,含糊而过。
楚子衿疑心顿起:“皇上在何处?我去寻他。”说着便作势要去,实则留心康祖神情。
“您还是别去了。”康祖为难道,“皇上……在里头……”
“还有何人?”
“张美人随驾。”康祖不安道。他知晓楚子衿生性暴戾,不知道会不会迁怒自己。
楚子衿却垂下头:“知晓了,多谢康师傅。”便落寞地走开了。
待康师傅看不见了,他走到一个角落,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
此时楚子衿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他无力地蹲下,痛苦地捂着头,手指仿佛要嵌进额里似的。
“阿……锦……”
他又站起来,扭了扭头,笑容怪异,阴森可怖,全不似平日的文雅。
“真的是爱上她了吧……她有了你的孩子,你一定很高兴。”
“你从来没有带我来过御花园呢。为什么你所有的第一次都不是我的……”
楚子衿此时的情状若被人看见了,定会惊讶非常。
与此同时,洛离锦突然心绪不宁。说不出的怪异笼罩在心头。他想了想,却是没有管它。
“陛下……”张茗若见他恍惚,轻轻拽了他衣袖一下。
他回神:“无碍。”继而继续向前行。
殊不知,这一行,便行出了一条嫌隙,横在他与楚子衿之间。
末世终章
楚紫慕正把玩紫宜镜,忽从镜中看到楚子衿的异状,竟连衣衫也顾不上整好,便急匆匆地直奔御花园。
“子衿……你真是的,不叫人省心。”
楚紫慕轻车熟路地拿出一个精致的小药瓶,倒出一颗药丸。
“这……是你自己吃,还是要我……?”她突然脸颊绯红。
楚子衿已经濒临颠狂,却还残留着一丝清醒:“我控制不住……你……来……”
楚紫慕只好将那药丸塞入自己的嘴里,轻轻濡湿至软散。她四下环顾无人,将自己略有淡香的两瓣薄唇与楚子衿的贴上,口中的药丸也转到楚子衿嘴里。
此乃江湖第一神医为楚子衿配置的灵药,唯一的不足是,它入嘴前需被女子唾液沾湿,或被化成糊后服用。
以前他这样时,都是固定的时间,所以早有准备,这次竟然超出定期之外,所以才需楚紫慕喂药。
其实这本没什么害羞的,周围也没有人,他们又是孪生兄妹,连对方赤身裸体都见过。只是小小的喂药,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楚紫慕担忧地看着楚子衿,以前他的情况还没有这么严重呢。
楚子衿吃了药,神态平静了些许,忽的晕了过去。这药的成分里有一味麻沸散,但量并不大,怎么会这么快?
楚紫慕探了探楚子衿的额头,温度烫得离谱。她急忙抱起楚子衿,奔去了太医署。
“幸亏子衿不重,不然我可只能喊别人来帮我了。”楚紫慕庆幸道。
她没有看见,她刚离去,在她刚刚待着的地方,忽的出现了一男子。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没有任何声音。
男子一身黑衣,连脸也黑了,一双浓眉皱着。他生的十分俊朗,不似楚子衿的阴柔,确是真正的英气。
“楚紫慕……”他道,“你居然与别人……”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得邪气。
御花园。
“今日风光真好。”张茗若咯咯笑道,如银铃般悦耳,洛离锦却只觉刺耳,“等孩子出生了,也要经常带他来看风景。”
“再说吧。”洛离锦淡淡道,实则不耐烦。
张茗若似是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在意:“皇上,臣妾戴哪朵花好看?”
洛离锦看都没看她:“随意。”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朕先回去了,”
张茗若看上去毫不在意洛离锦的态度,盈盈一施礼:“臣妾恭送皇上。”
洛离锦看看她还未显出身孕的肚子,终究是不忍,轻扶她一把:“好好养身子。”
张茗若忽然身子一软,倒在了洛离锦怀里,胸前丰满的波涛全挨在了洛离锦的臂上。
洛离锦本能地想推开,但是顾及张茗若的身孕,只能僵硬地保持住。
“哗啦”一声,药碗被狠狠地掷落,“阿锦……”楚紫慕挑眉看着眼前一幕,“你在干嘛?”
张茗若突然惊慌失措地站起身:“臣妾失礼了。楚小姐,请不要误会,是我一时无力,并不关皇上的事……请不要告诉楚昭容……”
她脸色微微潮红,有些紧张,似乎还有些害羞。
楚紫慕只想笑,就凭这一番漏洞百出的话,今日之事……呵呵。
“张茗若,不要说的像子衿欺负你好不好。你是皇上的嫔妃,被我看到又怎样了?还是说,你知道些别的什么?”
“阿锦,过来。”现在楚紫慕知道,是张茗若故意的了,也就没有再迁怒洛离锦。
洛离锦凑过耳,楚紫慕悄声道:
“洛离锦,你老糊涂了吧,三个月还不显肚子么?”
说罢,楚紫慕轻哼一声,扬长而去,“要重新熬药了。”
“药……子衿生病了?”洛离锦才反应过来,他急急忙忙跟上楚紫慕。
只留张茗若一人在原地,就像随风飘散的花朵般弱不禁风,眼神却坚定,痴痴望着前方的某个背影。
也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望的究竟是谁。
洛离锦看到昏迷的楚子衿,第一感觉竟然是想哭。
“我总是这么没用,总是不能保护你。”他一拳砸在桌子上,砸出个大窟窿。
似是对洛离锦有了感应,楚子衿咳嗽了几声,幽幽转醒。
他因高烧脸色潮红,嘴唇微张,复又孩子气地嘟起。就这样一个表情,洛离锦居然可耻地……了。幸好龙袍够厚,外观上还看不出来。
“子衿还生病呢,别想你那些歪念头。”楚紫慕看都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