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离竹湮不自觉的喊了一声,手也不自觉的伸了出去。
听到这句话,苏苍洵楞了一下,意识到他说的是小狐狸之后,脸色更加难看了。“原来丞相在这边不仅有了新欢,还把那边的人也都搬过来了?这样的话,是不是也有只畜生叫做苏苍洵呢?”
“陛下!”离竹湮的一动不动跪在那里,“在陛下面前有违纲常,本是死罪。如果陛下有怒意,请治臣死罪。”
“丞相知道我不忍心,所以就用这种话来让我羞愧?”苏苍洵苦笑了一声,转过去面对石白影。“将军骑马回皇城最快需要多久?”
“配上好马,用尽全力的话,三天应该可以到达。”离竹湮和将军同时有些疑惑的看着苏苍洵,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那好,你现在就起程,传我口信,以叛国罪立即处决欧阳凌和离白两个人。”苏苍洵的脸上闪过一丝冰霜。
石白影虽然不清楚这两个人究竟是谁,但看到面如死灰的离竹湮,大概也能猜出个一二。“陛下要想惩罚的话就罚我吧,这都是我的错,是我主动——”
“你是想抗旨吗。”苏苍洵的话里没有一丝温度。
“抗旨又如何?大不了一死罢了。我父母早追随先帝去了,自己一直驻守边疆,也没来得及娶妻,本来在这个世界上就无牵无挂,如果陛下要让我一辈子带着愧疚活下去,还不如死了自在呢!”石白影猛的站了起来,“但丞相不一样,陛下所提的这两个人,应该就是他的妻子与儿子吧,我还纳闷为什么丞相要把小狐狸叫做小白呢,原来是想儿子了。陛下用这个来要挟丞相,还有没有点君王的风范?”
苏苍洵被石白影的动作给惊了一下,一时竟忘记了愤怒,“为什么,当时我要回王位的时候,他们都向着你,现在,他们还是向着你?全天下都只认离竹湮这一个皇帝吗!”
离竹湮悲哀的摇了摇头,示意石白影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然而本来就是急性子的石白影又被激起了几分侠义心肠,更是忍不住数落了起来。“为什么,难道陛下不应该问自己,为什么总是盯着丞相不放呢?丞相大陛下十岁,虽然君臣有别,但好歹也是长辈,陛下没有一丝尊敬,反而由着自己的性子一会放逐他来这冻死人的北疆,一会又一副善人模样来探望,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况且丞相已经快到而立之年,自己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生活,陛下又凭什么要来插手?就算昨晚我和丞相的所作所为有伤风化,也只是我们之间的事罢了,陛下又何必如此在意,甚至要以丞相家人作为威胁?”
“为什么总盯着丞相不放?因为我喜欢丞相啊……”苏苍洵喃喃的说道。
石白影一下子呆住了,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刚才的大义凌然慷慨激昂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将军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和丞相谈。”苏苍洵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道。石白影也只能悻悻的离开了,临走前给离竹湮投下一个通情的眼神。
“陛下要杀就杀我好了,千万不要对他们下手。”石白影离开后,离竹湮依旧是面如土色,眼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惊慌。
“开个玩笑罢了,离白和我那么熟,我怎么忍心对他下手。”苏苍洵的表情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
离竹湮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苏苍洵。仅仅才是半年吧,自己已经看不出这个人的每句话究竟是真是假了。“对不起……”末了,离竹湮只得这样说道。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白影将军说得对,我根本不该管这么多的……只是刚才没有料到会看到这种场面,一时有些冲动罢了。”苏苍洵苦笑道。
离竹湮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我知道陛下的心思,我也一直知道陛下对我的依赖,明知如此,我还要娶妻,还要和将军做这种事,本身就是对不起陛下。况且,和将军做了这种事之后,我又有什么理由去斥责陛下的这种情感?”
“丞相是这么想的吗……”苏苍洵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
“但是,以陛下的身份,也必须要尽早的抑制这种感情,把这种依赖和崇拜和真正的喜欢分开,否则只会害了自己。九五之尊,本可以妻妾成群,现在却为了男色而被天下人取笑,实在是不值。如果只是想尝鲜,建立后宫之后大可以私底下选召一些各地的美男子享用。况且,以我自己的私心,也希望能够一直在朝中执政,希望能为社稷多做一点事,因此不敢与陛下分桃。”
“我已经十七岁了,为什么丞相还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丞相。”苏苍洵的嘴角有些发抖。“等我二十七的时候,丞相就已经三十七了,我永远也没有办法追赶上丞相,但这不代表我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为什么,丞相宁可和一个认识没几天的人上床,却不愿意陪我一起睡觉!”
“因为陛下和他们不一样……”
“就因为我是皇帝吗?所以我就不能喜欢上丞相,所以我就不能和丞相在一起?”
“不。是因为,我也喜欢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挂掉两个人的,但是觉得那样的话显得苏苍洵太狠心了,打了这么长一段字又不忍心删掉重码,于是中途就变成表白了,然后……就被自己恶心到了……
☆、携子手
“什么……?”苏苍洵难以置信的轻声问道。
“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
“丞相刚刚说,竹湮也喜欢我?”
“我只是想说明——”
“是真的吗?”
“对。”离竹湮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但是——”
“我饿了,路上带的干粮昨天就吃完了,我要吃早饭。”苏苍洵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
“什么?”离竹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要,吃,东,西。”苏苍洵一字一顿的说道,脸上全然是一副小孩子的表情,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戾气,肚子也恰到好处的发出了一声声响。
“可是陛下不是刚刚还在说——”
“既然丞相答应我了,那就无所谓了。”
“我答应什么了?”
“丞相说喜欢苍洵。”苏苍洵睁大了眼睛,无辜的说道。
“我的意思是说——”离竹湮无奈的想要辩驳,但同时也感觉或许就顺着苏苍洵的话说下去更好。当时自己说那句话,纯粹是因为怕苏苍洵一激动就真的下令处死了离白他们,只得随口迎合——虽然自己说的并不是谎话,但和苏苍洵理解的肯定是有些区别。离竹湮没有想到的是,苏苍洵竟然这么好哄,就这一句话,竟然就解决了之前那么大的矛盾。然而离竹湮也隐隐的有些担忧——他是不是又错了一步?
“所以这就够了。现在我饿了,这边的早餐是什么?”
苏苍洵伸出了手,拉离竹湮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在寒冷的地面上跪了太久,离竹湮感觉身上有些发僵。门外一直在焦急等待的石白影诧异的看到刚刚还一副苦大深仇的两个人此刻竟然平静的一同走了出来,不禁给离竹湮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将军也一起去吃饭吧。”离竹湮还没来得及回应,倒是苏苍洵随口招呼了起来。
一顿饭吃的三个人尴尬异常,苏苍洵倒是看起来挺自在,甚至时而抱怨肉不够多,央求离竹湮给他去添一些卤肉,因为是大年三十,所以这些东西也都准备了不少,离竹湮便屡屡起身,去帮苏苍洵拿肉去了。离竹湮自己,虽然努力的想表现的镇定自若一些,但还是难免有些心有余悸,不时朝身旁撇上一眼,担心苏苍洵会不会什么时候一拍桌子又要发作。坐在这两个人对面的石白影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嘴里嚼着的馒头也是完全咽不下去,只得求助般的看着离竹湮,想从他的表情里了解些什么——然而离竹湮的表情比他还要纠结,五位俱杂,不知是喜还是忧。
皇帝来到这边疆,自然是要审阅一下军队,今天又是除夕,自然更是要好好慰问一番。离竹湮和石白影一路陪同着苏苍洵,来到了士兵们集结的操场。离竹湮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种审阅三军,发号施令,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气魄的皇帝,才是苏苍洵应该表现出来的样子——但,却并不是自己所喜欢的那一个。在苏苍洵身体里面,存在着两种不一样的灵魂吗?离竹湮感觉自己都有些糊涂了,但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会在刚才,情绪变化的那么突然?
整个国家里权力最大的两个人同时来到了军营之中,一方面负责在除夕夜站岗的哨兵们感觉肩上的压力又大了几分,另一方面,军营里面也是做足了花样,想要迎合这两位稀客的喜好。石白影本来觉得丞相是个随和的人,准备的物资也应该差不多了,没想到皇帝竟然也跟着过来了,从今天的事情上看起来,这皇帝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如果让他不满意估计就得出事。这样一来,晚上一顿饭的档次就不得不被临时提高了好几层,石白影也忙不迭的到处去让人购买、搜集食材,只希望这小祖宗晚上不要发飙。再加上本来大家还要准备晚上的各种事宜,军营里面从上到下都忙碌了起来。离竹湮本来倒是打算帮些忙,但看苏苍洵那表情,想想还是干脆带着苏苍洵一起出去散散步,吹吹风,谈谈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好了。
“对了,陛下怎么想要这个时候要来这里的?毕竟陛下本应该要主办皇宫中历年都要举办的贺岁活动,就这么不管那边的话,是不是不大妥当?”两个人走到一片冰封的湖面之上,离竹湮小心翼翼的说道。
“想丞相了,就过来了啊。放心吧,那边我早就安排好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对了,在这里这么多天,丞相想我吗?”苏苍洵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倒是对脚下的湖面产生了兴趣,抽出了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终于凿开一小块冰面,有些兴奋的将手伸了进去。冬日的阳光照射下,冰面很蓝,湖水很绿,再配上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美的像一片被遗落的仙境。
离竹湮也蹲了下来,微笑着看着苏苍洵在凿冰。“当然想了,昨天晚上还梦到陛下了,梦里陛下在皇宫中带着文武百官一起庆贺春节,梦里陛下也像现在这样开心呢。”
苏苍洵将冰洞凿的更大了一些,足以透过洞口看见黑黝黝的湖底。苏苍洵轻松的将一只手伸了进去,在湖水中无所事事的拨弄了两下,不知道是回应离竹湮的话,还是否决了自己的下一个计划,只是抿着嘴摇了摇头,“如果留在那里,没有丞相的春节,我也不会开心的吧。”
离竹湮愣了一下,随机微笑了起来,也伸出了手,在水面之下,与苏苍洵紧紧的握在了一起。湖水冰冷刺骨,深不见底的水中却仿佛有一种惊人的魔力,让两个人舍不得将手从中抽出来。苏苍洵脸微微红了一下,抬起了头,看着面前对着自己微笑的人,张开了嘴想要说些什么——
咯吱的一声,被凿开的冰面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一道巨大的裂痕从脚下蔓延了开来。两个人面面相觑,直到离竹湮突然反应了过来,大喊了一声:“快跑!”
冰面裂开的速度并不算太快,两个人分开往反方向跑基本上不会有落水的危险。然而水下握紧的双手却直接将两个人拖下了水,由于苏苍洵的力气要大一些,最后的结果就是离竹湮整个身子都浸在了水中,而苏苍洵稍微好一些,只是下半身没在了水里。
“放手啊!”离竹湮无奈的说道,
“可是那样的话丞相会掉下去的,我怎么能——”苏苍洵一脸惊慌的样子。
“我另一半手还扶在冰面上好吧,你松开这只手我直接就可以爬上去了,再不松开的话等冰面继续开裂的话我们两个可都要掉下去了!”离竹湮几乎是吼出来的。
“啊……?”
又是咯吱的一声。冰冷的湖水难得第一次这么热闹,溅出来的水珠在空中凝成了雪花,折射出一小片灿烂的彩虹。
等到两个人最终回到军营的时候,都早已经全身湿透,不停的打着哆嗦——不过苏苍洵还是一脸得意的没有松开那双手——其实他之前有过这个想法,但手已经冻的僵硬,想松都松不开了——自然了,这话他是不可能告诉离竹湮的。
石白影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两个人,心里也只当是皇帝贪玩,不小心落水,然后被离竹湮拉上来,最后体力不支,只得靠离竹湮一路牵着才赶了回来。很快,热水和干衣服也被准备好了,两个人连忙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喝上一碗姜汤,神色这才稍微有些缓了过来。时间也不早了,两个人便被请到了饭桌的上座,一边品尝着开胃的点心,一边欣赏起官兵们自娱自乐表演的节目起来了。
一道一道精美的菜品被送了上来,虽然比不上皇宫里的种类繁多,但也有一种异域的风味。苏苍洵也不客气,大口的吃起了肉来——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折腾了一天,也确实饿坏了。离竹湮在一旁微笑的看着他狼吞虎咽,时而戏谑的拿起手帕帮他擦去嘴角的食物。爆竹声在屋外响起,子时的钟声也在焦急等待中终于被敲响。
新的一年,到了。
而苏苍洵,不知什么时候,也靠在离竹湮的肩头,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后天作者要去学校了……所以这两天可能就不更新了……(其实也没什么人在意……就当是说给自己听的好了……)
☆、封子为君
除夕之夜,虽说是要守夜,但过了子时,除了一些特别有精神的人还在聊着各种家乡事之外,大多数都回去睡觉了。离竹湮也轻轻的抱起了身边的苏苍洵,走进了房间。一旁的石白影见状,也站了起来,仿佛想说些什么,但离竹湮指了指怀中的人,将军便只得有些落寞的又坐了下去。
房间里,火炉早已经被人燃了起来,小狐狸不知何时也已经溜了回来,正舒舒服服的躺在窝里。离竹湮掀起了被子,轻手轻脚的将苏苍洵放在了床上,同时小心翼翼的脱去了他的外衣,自己也麻利的宽衣解带,睡在了苏苍洵的身边。苏苍洵刚刚在那边睡着了,加上之前不小心落入冰湖,此刻身上,尤其是手脚处早已经是冰冷。离竹湮怜惜的将他搂在了怀里,试图用身上的温度温暖身边的人。苏苍洵也是难得的温顺,如同一头受伤的小鹿,只是不时的往离竹湮怀里钻去。“丞相,我好舍不得。”迷迷糊糊之间,苏苍洵低声说道到。
“舍不得什么?”离竹湮轻笑了一声,问道。
没有回答。或许本来就是无意识的梦呓吧,苏苍洵只是进一步把头埋进了离竹湮怀里,以至于离竹湮最终还是不知道,苏苍洵所舍不得的,究竟是人,是事,还是那段逝去的时光。
第二天的早上,天气格外的晴朗,正如苏苍洵的心情也格外的好,一大早醒来之后便躺在床上,看着身边的人,不住的发笑,直到离竹湮被那莫名其妙的笑声给吵醒了之后,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两个人草草的吃了顿早饭,行色匆匆的跟每个碰面的人互相拜了个年之后,苏苍洵便又拉着离竹湮走了出去,来到了昨天落水的地方。晚上温度很低,昨天被凿开的湖面早已经又重新结了冰,只是颜色上有些区别。在苏苍洵的指挥下,两个人在那一块的冰面上堆起了雪人。
“嗯,这个是我,这个是丞相。”站在两个毫无人形的雪人面前,苏苍洵满意的说道,随即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有这么好笑吗……话说这两个雪人手里不同的树枝是什么情况?”
“丞相手里的那根是朝下的,代表着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