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箜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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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箜篌尽-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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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紫笑笑,转身而去。
  君归闲看着谢紫格外潇洒的背影,不禁有几分羡慕。
  他也希望自己能像谢紫这小师弟一般快活逍遥,但是无论他如何狠下决心,都离不开那个人。
  夜色如墨,晚风似水。
  君归闲猛然抬眼,眼中威严如江山之主,君临九天:“告诉暗门的人,一定要查清楚这毒药是谁给陛下的。”
  暗处角落忽然出现一道淡淡的黑影。
  “诺。”虚无飘渺的一声散去,好似从未有人说过这句话一般。
  谢紫回到将军府的时候,早已过了宵禁的时候。
  但是他的父亲自然明白儿子在宫中当得什么差,并没有责骂,只是淡淡看他一眼。
  谢紫摸摸鼻子,露出个明丽的笑,他这父亲不善言语,却是个护犊情深的人:“我回来了。”端坐上首,儒雅端肃的谢书面色柔和些许:“还没用晚膳吧?你娘给你留了夜宵。”
  “是桃花红豆羹吗?”谢紫问道了一股淡淡的桃花香,不由有些狡黠地问道。
  谢书轻弹他额头,言笑间也带了几分温情:“就你鼻子灵。”
  桃花红豆羹是谢紫最喜爱的吃食,他曾笑说桃花为多情,红豆是相思,从此桃花红豆羹在京城扬了名气。
  不少酒楼更是专门设了一道桃花红豆羹做招牌菜,还将谢紫随口一说的那句“桃花为多情,红豆是相思”命书法大家写在墙上。
  其实谢紫自己也算不得是多有权势。
  只是这出了名的京城紫衣郎,却是闺阁女儿的梦中郎君。
  又有师兄为摄政王,深得其倚重,就算现在还未取得功名,更没有立下战功,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日后这位紫衣郎的运势定是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只要,摄政王在。
  “小皇帝怎么样了?”谢书忽然问道。
  谢紫挠挠头,眉眼间颇有几分不屑与阴厉:“没死得成。”
  谢书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谢紫却有些不痛快,但有些话,毕竟不能放在台面上说。谢书自然是了解谢紫的,不由劝道:“我知道你看他多有些不顺眼,但是毕竟王爷是真将他放在心上,你总不忍让你师兄伤心。”
  谢紫冷哼:“正是为了师兄,所以才更讨厌他。”
  谢书淡笑,看着谢紫有些愤愤地用完夜宵。
  许是因为桃花红豆羹太甜的缘故,谢紫的面色也渐渐和缓了,眼角眉梢都带了温软笑意:“我在江南时,遇到一个人,很有趣。”
  谢书不由有些意外:“是怎样的人?”
  谢紫唇角微勾,眼中流光明灭:“之前从未相见的故人。”
  夜色中,谢紫眼中烟水霞色,若流连的云,淡淡飘逝,唇边笑意,微微带些诡异,又添了些许慨叹与叵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开始了

  ☆、佛法缘尘

  佛曰:成住坏空。人生短长、并无别事。
  大雄宝殿上,香火不断。
  金身佛像垂下疏离与冷漠的目光,并非不仁慈,只是尘世之人爱恨倾扎,已看得太多。
  穿着白色僧衣的僧人眉眼沉静,不咸不淡,敲着木鱼。
  他已是将近四十,只是眉眼温文,气质淡和,看上去像是世外之人。
  不过,入了佛门,也许已是世外人了。
  门外桃花繁盛,本该妖娆的花开在佛寺,却变得静美。
  一个小沙弥经过门前,对着白衣僧人静静一礼,方才道:“缘尘大师,寺外有人求见。”
  白衣僧人手中木鱼一顿,他缓缓站起,一身白色袈裟,在日光下微微流转着宁静的华光,清淡的模样如殿中神佛,面色温和,却也疏离:“引我去见吧。”
  小沙弥轻轻颔首,眼神幽深而平静,缘尘缓步走过庭院,对着立在院中的人静静一礼。
  “这位施主,不知找贫僧有何要事?”
  缘尘清淡的模样,一双眼中,无波无浪。
  从梨花树下缓缓走出一个男人,褐色长衫,形容瘦削,面色十分疲惫,但是一双如剑的眉却带着桀骜的气息,深色的眼瞳沉凝着,整个人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能吹毛断发。
  即使现在有些落拓和狼狈,但男人仍然显得十分危险。
  “这,玉佩,你总该认得。”男人咬牙将一枚死死攥着的玉佩拎到缘尘面前,不知为何,被晒成麦色的皮肤却有些发白,指尖也是惨白一片。
  在日光下,玉佩流转着温润的光,十分精细的雕工,又是上好的翡翠料子,通透润泽。
  缘尘原本平静无波的目光看到这玉佩猛地起了波澜,虽然顷刻覆灭,但已是不寻常。
  “你……”缘尘的口气有些犹疑不定。
  男人笑了笑,似乎是舒了口气的样子,转眼便摔倒在地。待小沙弥将他扶起时,缘尘才发觉男人已经昏了过去。
  佛门自然以慈悲为怀,就算此人是一路人,也仍会施以援手,更何况。
  是一故人。
  心中暗自称一声妄孽,缘尘缓缓敛目道:“将这位施主扶进禅房吧。”
  小沙弥镇定地颔首,又看了看这个男人,才发觉他一直死死按着腹部,而手掌上,已渐渐有了血痕。看来是受了重伤。
  血气飘散在本该清幽的佛寺之中,随即又被梨花香掩盖。
  缘尘看着玉佩,不由有些恍惚。
  就好似那些已断绝之事,又重新回溯而来。
  杜鹃鸟啼了声声,只唤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呵。
  男人睁开眼的时候,缘尘淡然地说道:“施主,你受了重伤,我已领了大夫前来问过,略作了包扎,施主这几日还是在寺中静养吧。”
  男人怀着一种似乎是嘲讽,又似乎是慨叹的目光看着他,仔细地打量着这个面目沉静的僧人,然后,男人冷哼一声:“原来你长这个模样。”
  缘尘只是沉默。
  “她死前还在想着你。”男人又道。
  缘尘眼波一颤:“她,是如何……”
  “相思病疾。”男人有些无奈地泛苦地笑了笑,“我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挂念你。”
作者有话要说:  

  ☆、此剑彼剑

  “谢紫。”
  暗殿之中,君归闲有些疲惫地说道。
  谢紫站在他面前,眼眸中烟色退去,闪烁着寒光:“师兄有何吩咐?”
  “这回又要麻烦你,兵部员外郎庞天,就给你处置了。”
  君归闲一只手撑着头,难得有几分疲倦的样子。谢紫知道他定是因为小皇帝的事情,近来没有休息好,便也不再多言,提剑而出。
  暗门之人,多是武功高强的死士。
  但也有一部□□份特殊之人,乃是朝廷明面上的达官贵人的子弟。
  这些人呆在暗门,一方面为国君效力,解决哪些不能上台面的事情,另一方面,却是同时作为人质。
  本来暗门首领应当由皇帝心腹来担任,但是而今摄政王君归闲当政,自然暗门以君归闲为尊。
  月色凄清。
  谢紫躲在暗处,手中长剑已杀气凛冽。
  桃花艳,李花香,谁会相信这样的日子里,会有人死去?
  金丝串着九十一颗光泽饱满的珍珠,而庞天正坐在珠帘后。
  庞天膝上,坐着个美人。
  黑发光可鉴人,妩媚的眉眼,多情的眼波,红色衣裙已褪到肩上,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美人搂着庞天的脖颈,妩媚的红唇贴在庞天的耳边,眼波却瞥向一个角落。
  谢紫藏匿的角落。
  “小美人,来,陪本大人再喝一杯。”庞天已有几分薄醉了。
  那美人笑着端起酒樽,却不知为何,酥手一颤,那金樽竟倒在地上,酒液沾湿了华贵的西域地毯。庞天本有些薄怒,但看见那美人笑盈盈得天生一段风流,风情万种一张笑靥,当下手脚酥软,什么怒气也没了。
  就在他还沉浸美人容色间时,一柄剑已破空而来。
  剑光冷冽,映照出谢紫冰冷的眼神,也映照出美人唇边的笑,更映出庞天死前恐惧的眼神。
  割下那尚还残留着恐惧的头,鲜血溅上谢紫的白袍和紫衣,也在那张玉面上,留下血迹。
  “紫衣郎还是这般下手狠绝啊。”那美人娇笑着从床榻上走下,一身妖娆,若承雨芙蓉,娇娆风流。谢紫随手扯下一块绸布,擦干自己剑上的血,一双烟色霞光流连的眼中闪过几抹血腥:“蓉娘,你来做什么?”
  这见血却仍旧笑盈盈的蓉娘扶好自己的衣裳,满面娇柔:“首领怕你失手。”
  谢紫冷笑:“师兄未免太大题小做。”
  蓉娘踩过庞天的尸身:“过些日子就到四月初四了呢。”
  四月初四是君归闲的生辰。
  但皇帝出了这样的事,怕是生辰是办不了了。
  那么也就是说,快要到四月初七了。
  谢紫不禁勾出一抹笑,蓉娘在一旁看着暗想:那些京城的傻姑娘,恐怕就是因为这人缱绻一笑对他倾心,再看看那双冰冷的眼,蓉娘抚上自己的脸,庆幸见的男人多了去了,也不至于耗在这样的人身上。
  第二日,兵部员外郎庞天的死讯传遍京城。
  听说皇帝大为悲痛,刚从昏迷中醒来,却又昏了过去。
  而当日深夜,谢紫向君归闲复命的时候,君归闲忽然苦笑着道:“连累你了。”
  谢紫摇头:“师兄哪里的话,父亲能坐上元帅之位也多亏了师兄帮忙。我谢家一路腾达,若不是因为师兄,怎么可能有今日?”
  君归闲冷峻的眉眼间多有几分慨叹:“是你父亲谢书自己谋略过人,武艺高强。”
  虽然谢紫没有明说,但是君归闲对这个自幼一起长大的小师弟总归是有几分歉疚的。
  多年前,明月山上,君归闲在院中观花下谢紫舞剑。
  一朵剑花素艳,刺破春日韶华。
  事毕,君归闲笑道:“你剑法已十分高妙,战场江湖,皆可纵横,以一敌百,怕也不在话下了。”春风里,桃花醉酒红。
  谢紫挑眉,张扬不羁,还带着几分少年稚气:“师兄错了,我这剑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用来救人的。”
  君归闲抚掌大笑,连声说好,犹记当时年少,清风细柳,烟雨杏红。
  而今,这救人的剑已沾满杀人的血。
  山上逍遥客已在红尘名利间。
  原来,时光如水,岁月易逝,纵然梦回旧日,世事却不可回转。
  徒留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  

  ☆、箜篌桃花

  四月初七,流风亭。
  正是盛春,桃花艳极,将近凋落之时。
  浅色胭脂也及不上桃花半分天然颜色之美,然而这满林的娇嫩颜色,却也被流风亭中一抹淡青,减去了几分夺目。
  那青衫是那样的淡,又是那样的雅,青衫白腕无端却又勾出一段秀丽来。
  而这青衫客的身旁,架着一具朱红色的凤首箜篌。
  闻青并未忘记与谢紫四月初七,流风亭之约。
  故而一早在此等候。
  流风亭上桃花压枝、落英缤纷。
  端坐了许久,也不见谢紫的影子,闻青倒是半点不急,悠悠然坐在箜篌旁,索性事先拨弄起来。朱红色的凤首箜篌,通身有木色雕花,看上去十分精致绮丽,闻青十指一弹,便在箜篌弦上如行笔弄墨一般弹奏起来。
  桃花艳美,飘落时不禁让人觉得那一抹桃花香仍缭绕于衣襟上。
  闻青的手那样纤长而干净,像是精心用玉石雕磨出来,连落花拂过掌心,也要被这手摄取七分艳色,一株桃树开得极盛,花枝垂落,恰一场花雨。在落花飞红间,闻青闲坐小亭内,青衫幽寂,素手拨箜篌。
  朱红的箜篌精巧工丽,在闻青掌中化作天上音曲,只觉箜篌声缠绵复又轻灵,妩丽化为清越,时如金石干戈,时如浅吟低唱,闭目听曲,仿佛能看到山川江海、明月艳阳、星垂平野、十里莲香、三秋桂子、塞北胡天狂雪、江南清嘉柔亮。
  世间种种,尽数浮现。
  令人惊叹,失魂丢心。
  好似一世之悲欢,人生之无常,星移物转、天地变换都凝结在这箜篌声之中。
  箜篌圣手、乐士无双。
  不知何时,谢紫竟然已立在流风亭外。
  他听着方才那一曲,脑中便出现了这八个字,不由抚掌大笑,笑声中难言的称赞与惊艳。
  一曲箜篌尽,谢紫缓缓步入小亭。
  闻青见他来,不由笑道:“原来你已经来了。”谢紫见闻青面上笑意敛住一片水色烟光,不由心旌摇曳,面上亦是一片明丽的笑:“你这一曲,足以叫人销魂断肠了。”
  他说得暧昧,艳词丽句,煞是轻浮,但闻青并未恼怒,只是淡笑。
  忽而眼前乍现一枝春红,温情诧异抬眼,却见谢紫已折下一枝桃花,指间捏着这枝花,将其cha入箜篌两条弦之间,春风中,桃花簌簌,落满箜篌,果真是风月无边。
  “闻青,你这一曲箜篌,足以瘦损满林桃花。你说我今日听你这一曲,只觉得此曲过后,纵满眼春guang也成了黯然荒芜,可叫我以后,怎么听得进别人的曲呢?”谢紫笑得明艳,江南春华在笑容间暗淡,却被几分无赖,坏了他一身风雅。
  “不如,你就跟着我一辈子,我只听你一个人,弹曲子给我听?”谢紫勾唇反问,眼中霞色比桃花胭脂更艳丽,流连了一段风月去。纵清雅淡然如闻青,听了此言,看了此举,也得不经意起一丝波澜。
  “谢兄玩笑了,在下这般雕虫小技,哪里入得了你的眼?”闻青浅笑,眉眼间一笼烟雨一段风雅,一双眼里眼波如水,清澈而平和。
  谢紫悠悠浅笑:“我没开玩笑。”
  闻青闻言笑意微冷,如月光下的清霜,他微微抬眼,眸中的深潭也起了涟漪,映出一片山石青翠:“谢兄,这一曲箜篌之约而今我已践行,就此便可别过了吧。”
  谢紫轻笑:“听说闻兄此去是要去佛觉寺?”
  闻青眼中寒光闪烁,面上却还是温润的样子,笑起来一片秀丽雅致,还带着一点微微的、不易察觉的隐忍:“你已找他探过我的底细了?”
  谢紫有些无辜地抬首,笑得灿烂又无端有几分无赖:“我只是关心你啊。”
  闻青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看来他是甩不掉这个包袱了,便问道:“谢紫,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谢紫看着亭外繁花开而不绝,不由温柔了眉眼,道:“我并不是跟着你,只是他难得放我几天假,出来郊游踏青,想找一个人结伴同行。”
  闻青冷笑,郊游踏青?这谢紫分明清楚,闻青所要做的事情,是让这一片旖旎春华染上鲜血,是要让那些人在青天艳阳下目睹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这样的借口,谢紫拿来骗人未免太可笑了。
  “谢紫,虽然你是他的人,但并不是说我就会对你再三忍让。”撕裂开一层如烟雨般淡雅的面具,露出的内里坚韧而隐忍,甚至有几分狠辣和绝情。
  这就是他……挂念了七八年的人。
  谢紫顿时觉得有些泄气。
  “闻青,我只是觉得,你这样一双手,实在不适合染血。我可以帮你啊。”谢紫眼中流光转艳,一片明丽倏忽暗沉:反正,我已经满手鲜血了,再多一点也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  

  ☆、明悟与否

  又是一日晴光潋滟的好时候。
  小沙弥扫着庭前花,却听到了叩门声。
  佛觉寺地处偏远,藏匿于深山之中,时常有鸟来做伴,却不见人烟。
  将扫帚放下,小沙弥开了木门,但见两位公子,一青衫,一紫衣,立在门外,一个面色温柔沉静,另一个却是笑意盈盈。
  “两位施主有何贵干?”小沙弥行了一礼,淡淡问道。
  闻青勾唇,眉眼间烟雨似乎愈发朦胧,带着一丝丝的凉,又带着一身的风骨:“只是路入深山,来此踏青,想留在佛寺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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