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扁食,就是饺子在北方乡下的本地称呼。
9说事
韵秋起身收了碗筷要拿去洗。
她嫂子刘氏看到了赶紧把大宝塞到大郎的怀里,挽了袖子死活把东西从韵秋手里抢了过去,说这些都是她干惯了的,以后都交给她就行了。
至此,韵秋心里暗暗舒了口气,看来她的嫂子还真不是她娘家娘那样难缠的性子,倒是个勤快能干又知道好歹的。
听那个王翠花的口气,是骂嫂子愿意卖了东西给小姑子赎身却不愿意补贴给娘家。
就是不知道她娘家娘怎么正好赶在今天来闹了这么一场的?
一家子在院子里纳凉,大郎对林氏说,“娘,明天咱开始点苞谷吧!”
林氏说,“可不是,要赶紧把苞谷落生啥的赶紧点上,过几天下场雨就正好赶上了晌。不然,一直不下雨咱家还要担水浇地。”
大郎说,“种子都挑拣出来了?”
刘氏接了话,“苞谷种都捡好了,就是落生种子还差一些。”
林氏开口拍了板,“明天一大早,大郎、二丫和三儿一起去坟头看看你爹。等你们回来了,我和四娘肯定把花生种子给捡的差不多了。让二丫在家带大宝,咱娘四个一天就把那三亩地种齐全了,剩下的那点子荒地先不急。”
她话音一落地,大郎就说,“娘,去年是四娘挺着肚子您不舍得让她去下地,今年有四娘帮我,您老可别再下地了!”
刘氏说,“娘,地里的活我都是做惯了的,那些地我和相公用不了两天就种完了!”
韵秋说,“娘,点种我从小就会的,明天我也能下地!”
全哥儿看大家都开口了,摸摸后脑勺,“嗯,我会放种子、会盖土,还会浇水,娘你不用去了,我帮你把活干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林氏抹了下眼睛说,“三儿孝顺,娘没有白白拼死生下你一场!”
一番争执之后,大郎做了主,他和刘氏去种地,林氏和韵秋在家里带大宝做家务,三儿就在家帮她们。
林氏感慨,“家里现在哪用留这么多人干活!”
韵秋就趁机说了起来,“我看家里猪圈都空了,一只能下蛋的鸡鸭也没有,是为了给我赎身都给卖了吧!都是我不好。”
大郎赶在林氏之前开口,“胡说什么呢!卖是卖了,可等到秋天收了庄稼,咱就能再买了猪仔来喂!”
林氏也说,“可不就是。二丫,你可别往心里去。钱是死的,人可是活的。当年卖了你,娘和你兄弟才算留下了活口。你看,如今咱家有房有地,你也回来了不是!”
刘氏也上前说,“小姑可别胡说,等到收了秋咱家就又宽裕了。要是没有你往家里贴补,咱家咋买得起那三亩好地!”
大郎想起了什么,也赶紧接嘴,“是呀,我和娘原本还商量了要把那三亩地给卖了,多亏二丫前几天又贴补了那么多东西呢!”
韵秋心想,前年买那三亩地家里花了十八两,自己上次给大哥的东西估计连十两都不到。就问,“那些东西怎么够?是不是又借了钱?借了多少?”
大郎说,“这两年咱娘攒了不少下来。这次咱家留足了口粮和种子,其余的粮食都卖了。还有鸡鸭和家里的一只母猪三只猪仔,再加上你上次的体积,也就够了!”
韵秋不相信地拧眉,“真的够了?怎么那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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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叹了口气说,“好了,大郎就别瞒着你妹妹了!”
大郎只好说了实话,“原本要卖地的,偏巧你又给了那么多体己银子,我和娘算着也没争多少了,就去找了舅舅。咱一家人还得吃饭,我和咱娘想着实在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再卖地。”
韵秋吃惊,“舅舅根本不当家啊?谁都知道钱都握在妗子手里啊。”
舅舅性子软,提不起来,家里大小事都抓在妗子手心里。要不然,当初舅舅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人伢子把自己带走了。
大郎接着说,“也就是不死心想去试试,毕竟妗子手里面余钱多。咱舅一听说要赎你回来,激动的不得了,说拼着老命不要了,这次也要让她借些钱出来。”
韵秋不忿,“妗子怎会真舍得拿出钱,她就不怕打了水漂了?”当初妗子怕帮扶了他们这几张嘴,不仅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还会吃穷她,可是撒泼打滚威胁着要带走三个儿子和舅舅和离的。
林氏插了句话,“现在不比当年咱孤儿寡母的连个能顶事的人都没有。你大哥能支门立户了,要不了两年,咱准能把这钱还给她。”
韵秋着急,“到底借了没?”
大郎说,“咱妗子刚开始火气很大,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爽快的借了银子给咱们!”
韵秋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忙问,“借了多少?”总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
大郎说,“六两银子!”
韵秋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算多!”
林氏接了话,“当年你姥姥还活着,都给她跪下了,就那她都不肯收留咱们娘几个。现在的地好卖不好买,不是赶上了机会,有时候有钱都买不到。这次想着她能突发善心念着骨肉亲情帮咱这一回,而且她也明知道咱很快就能还得上。可等她真的借了,我也是心惊肉跳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几宿睡不着觉。”
大郎说,“我也是心里直犯嘀咕,总觉得跟做梦似的!后来一想,咱家也没什么可被算计的,大不了就立马卖了田还她呗!咱舅说妗子上了年纪,心也就软和下来了,也知道顾念些他了。二丫你不知道,当年因为卖了你,咱舅愧疚的头发掉的一撮子一撮子的。”
韵秋一时之间也想不透,听到大哥和娘亲都这样讲,就想着也许真的如他们所想,真的是妗子变好了。
可她还是隐隐约约觉得要坏事,心里总是踏实不下来。可想到眼下还有大事要说,就暂且搁下了担忧的心思。
“娘、大哥、嫂子,咱去屋里,我有事儿要说!”
东里间,韵秋、林氏。大郎和全哥儿坐在炕上,刘氏抱着大宝在地上来回晃悠。
韵秋当着全家的面打开包袱,“除了炕上的尺头和一些旧衣服,这还有些首饰和十五两银子,是府里主子们赏的嫁妆。我想着咱要赶紧买了猪和鸡鸭什么的回来养着,都是咱们庄稼人过日子缺不得的!”
一时看到这么多银子,大家都有些怔愣。
全哥儿到底年幼,就想伸手摸摸那些银子,惊了林氏,她一把拦住了全哥儿的手,“我的天啊,咋还有这么多银子,可尽够再添三亩地了!”
大郎也回过神了,“娘,这是贵人们给妹妹添的嫁妆!”
林氏回神,“可不是,你妹子都十六了!要不是给耽搁了,都该成了亲了,哪会到现在还没寻个好头儿。都是娘不好,过怕了那几年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日子,净想着家里有粮心不慌了!”
韵秋红了眼睛,“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着想,可凡事也要有个轻重缓急啊!我的意思还是先拿去添置东西,亲哥嫂的,总不至于会亏了我,说不定出门子的时候给我置办的嫁妆比这个还要厚重呢!再说,全哥儿也一天天大了,将来也要为他操持的!”
大郎想了想说,“还是不能动!做哥嫂的自然要给你添妆!大哥当初顾不住家,已经卖了你一次了。现在家里的日子又不是过不去,将来,只要家里有的,我和四娘自也不能亏了全哥儿!”
一直不说话的刘氏赶紧接口,“嗯,我都听相公的!”
在韵秋的记忆里,林氏是个不爱操心的性子,家里的大小事爹能管的都替她挡了去。可今天看娘说话做事的样子,这些年的苦难没少磨砺了她的心性。
韵秋实在是对大哥这往南墙死磕根本不变通的倔驴脾气,和嫂子为夫是从的贤惠性子无奈了。只好把希望寄托到林氏身上,“娘,您是啥意思?”
林氏果然不负她所望地开口了,“娘倒是觉得二丫的话有道理。”
大郎差异,“娘?”
林氏摆摆手不让他说话,“因为娘知道大郎和四娘都是宽厚的性子,必不会亏了弟妹的。娘是活一天少一天的,二丫以后嫁了人了,也要靠哥嫂给她撑腰。全哥儿大了,更要靠着哥嫂帮他立个家。我看,这些首饰还是留给二丫,银子咱家就先拿去用了。我知道咱家亏欠了二丫,可你爹要是还在世,娘也不想卖了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如今还要贪了她的嫁妆啊!”
说到后来,林氏搂了韵秋呜呜地哭了起来。
不说全哥儿咧了嘴大哭起来,连大郎也红了眼睛,“娘,都是我没本事,什么事都要让娘操心!”
擦干眼泪之后的林氏说的第一句话就让韵秋放下了之前的忧虑,她说,“娘还想着,咱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银子还了你妗子,剩下的再添置自家的。不然,娘总是睡不着觉,就怕你妗子那边会出什么幺蛾子!”
韵秋没想到娘亲竟然和她一样有着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她从前世中醒悟,除了父母对子女,哪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有人对你好,也许就是想害你。
自己的妗子虽不至于要害他们家的性命,但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年纪大了心变软了,于是愿意行善了。
她的娘亲,从前那个菟丝花般的柔弱妇人,竟然也勘破了人心险恶。可见,娘亲在爹死去的日子里,忍受了多少煎熬与绝望。
最后林氏拿起其中一只镯子对韵秋说,“二丫,四娘的银镯子被她拿出来当了给你赎身了。娘做主了,把这镯子给了你嫂子。”
韵秋没想到还有这一茬,自然是愿意的。
倒是刘氏连忙推辞,“娘,我哪有脸再要的。那个本来就是小姑给的,这回又要小姑把嫁妆银子贴补了出来。”
大郎也说,“娘,给她干啥,二丫也就剩下这点子东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苞谷——玉米,落生——花生
请假一天,今天要出去办事,也没有存稿了,只能22号上午更新
10上坟
深夜,东里间的炕床上,全哥儿已经睡熟了。
林氏母女俩还在说着私房话,“二丫,你不会怪娘没和你商量就把那镯子给了你嫂子吧?”
韵秋闭着眼睛,舒服地躺在林氏的怀里,“怎么会?娘亲还不是想着能让哥嫂以后多念我些好。
林氏摸了摸韵秋的头顶,“小时候你就比你大哥通透,这几年的见识更是比他强。打你没和娘商量就把家里人叫到东里间来,娘就明白了你不想隔了夜,会让你哥嫂不定哪天就怀疑娘偏了你和全哥儿,藏了掖了好东西。”
韵秋撒娇,“娘,您可比以前英明了!那您给我说说嫂子娘家怎么回事?”
林氏低声告诉她,原来那个刘王氏做姑娘的时候就有些不知礼,谁知后来嫁到下河村的老刘家,她又一连生了几胎的赔钱货。由于被婆婆指桑骂槐,再加上妯娌们的幸灾乐祸与火上浇油,更是惹得王翠花破罐子破摔,她大白天的拿了麻绳要吊死在婆婆的大门上,更是敲着口破锅去妯娌们的娘家满村子的叫骂。那哭天抹泪的撒泼样,整个杨集镇哪还有人愿意惹她。
开始她还有些怯自家男人些,可等她一连生了七胎终于养出了个末梢的儿子来,动不动就抱了儿子要去跳河,拿捏的自己男人彻底软了下来,现在王翠花骑在他脖子上拉屎他也不敢吭声,什么也没有能传宗接代的儿子重要啊!
韵秋听不下去了,“那咱怎么还跟她家做了亲?”
刘氏说,“这不也是没了法子,你哥眼看就要打光棍了,况且你嫂子被她娘揉搓的可没有那种混不吝的性子。”
韵秋想,可不是,跟她娘一比,她嫂子简直都软成泥巴了。
林氏接着说,原先王翠花对几个女儿是非打即骂,但好歹还知道顾念些。等她有了儿子,家里地里的活她是一点也不操持了,只一心一意的伺候她那宝贝疙瘩。刘四娘行四,姐妹六个不仅要跟着她爹下地干活,还要洗衣做饭喂猪喂鸡抬水种菜的,一个个的都被她娘捏成了泥巴人。
可等到大闺女要寻亲的时候,王翠花想到了要大肆索要彩礼给儿子攒家底。就是闺女嫁了出去,也三不五时的去亲家门里连吃带拿的,不然就又唱又骂的,能招引的一村子人跑过去看热闹。
等到刘四娘该找人家的时候,她二姐婆家实在受不了了王翠花的敲诈,把她二姐休回了娘家。哪知王翠花还乐滋滋的,说三岔村有个老光棍攒够了钱正想寻个婆娘过日子。那可是个年近四十的老赌棍,那个在姊妹中最有火性的刘二娘就半夜里用裤腰带吊死在了王翠花家的堂屋里。
她家那个宝贝疙瘩夜里起来撒尿,正好看到人吊死了挂在梁上。王翠花没什么事儿,可是却吓坏了她那个宝贝疙瘩,花了大钱老远地请了道士才把魂给叫回来。
就这样,心里面有了怕头的王翠花可不敢再给刘四娘找个老赌棍那样的了,她算是知道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可好些的人家都不愿和她家做亲了,找上门的的人家又穷的没啥彩礼可出,刘四娘就被一拖拖到了十八了,她的五妹也要十六了。
王翠花急了,寻摸了几家也算过得去就自己找上门要和人家做亲,也来了咱们家。
听到这里韵秋纳闷了,“咱家那时候已经好些了,大哥虽说年纪大了,可好好寻摸还是能找上个不错的。娘怎么就答应了这门亲事呢?”
林氏叹了口气,“还不是你大哥愿意,说刘四娘是个好性的,家里家外都是把好手。”
韵秋更奇怪了,“娘,大哥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的?”
林氏笑了,“还不是在她家做活的时候看对眼了。那时候王翠花刚嫁了第三个女儿,就要拆了草房给儿子盖青瓦房了,找的就是你大哥他们这班子泥巴匠。”
韵秋接话,“大哥也没看走眼,嫂子还真是好性的。”
林氏又开始叹气了,“就是太好性了,虽说啥都听你大哥的,对娘和全哥儿都好,可也实在太没主意了。每回她娘来家里找事,她都避到西里间不敢出来。”
韵秋安慰林氏,“好歹嫂子不偏向她娘。”
林氏也笑了,“可不是,泥菩萨还有三分气性呢!做这门亲的时候,咱家除了备了十斤猪肉、五斤粉条、两斤枣糕和一斤白糖四色礼,前前后后还出了三两多银子,可你嫂子出门子的时候,也只给穿了件半新的旧衣服,其余一根草都没给!再加上从小几次都被她打个半死,你嫂子心里面哪里还认她是个亲娘。”
韵秋不敢相信,“真的啊?”
林氏嗔她,“娘都几百十了还能骗你不成!你那时候托你哥给你嫂子带了个镯子,她捧着哭的跟什么似的,说她从小到大都没带过一件首饰,平时也稀罕的舍不得戴。可这回凑赎身钱,她二话没说就拿了出来。所以娘才做主让给她补一个。”
韵秋既心酸又感动,“娘,我都知道了。以后嫂子对我好,我也对她好。”
林氏开怀,“这就对了。娘也想明白了,世上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你嫂子要真是个心眼子多、斤斤计较的,那里肯安安生生一心一意地跟咱们过日子。她要是撺掇了你大哥分家,咱娘三个哪里还有活路。从她嫁进来,看准了她的心性,娘可就一直把她当闺女疼的。”
韵秋拍马屁,“娘真是个好婆婆!”
想了想,又问,“平时王翠花都三不五时的来咱家闹啊?她怎知道大哥去接我了?”
林氏安慰她,“没事,这些年娘也算是经风历雨的人了,她就是来撒泼我也不怯她,当初可是她找上门来要结亲的。咱家人一开始就不惯她那毛病,只有井拔凉水和窝窝头,家里也没贵重物件能让她抢的。咱家住的又偏僻,每次都随她便的撒泼打滚,次数多了了她也就不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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