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道:「回小王爷,这院子原本是我们三少爷住的,空了十二年,如今三少爷回来就住这院子。」
龙瑾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平静地问:「你家三少爷回来了?」
小厮还没回答,一道白色的飘逸身影就从院子里走出。
「三少爷。」小厮毕恭毕敬地叫了沈念君一声。
沈念君见到龙瑾,柔柔地一笑:「见过小王爷,江南一别,小王爷近来可好?」
讨厌,别笑得这麽让春光失色好不好?本王会把持不住的。
龙瑾挥退小厮,迎到沈念君身边,经过上次龙瑄的提醒,他悄悄把心里那种狂躁的悸动压下去,风流倜傥地一笑:「念君啊,我们是旧识了,在江南你竟然不跟我相认,害得本王好伤心。」
沈念君漂亮的眉眼弯出让龙瑾心神荡漾的弧度,在龙瑾太过靠近自己时稍稍拉出一点距离:「王爷,皇上微服出巡,我若是与你相认,不是把皇上的身份泄露出去了吗?」
他的声音清澈婉转,不似上次在江南时的清冷与敷衍,听在龙瑾耳里的感觉便如春暖花开般的温暖宜人,馋得这小色狼在脑子里直流口水,他虽然好色,但不急色,从十四岁开始在美人圈里周旋开始,还没有对一个人有著如此急迫的心思。沈念君说过这话时龙瑾只有一个心思:他这样的声音,叫起床来一定勾魂夺魄。
等他意识到自己想了什麽龌龊心思时,脸皮再厚也禁不住有点脸红,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和眼神有没有透露心迹,观察沈念君的神色,见他表情微变,含笑而立,立刻放心了。殊不知沈念君已经在心中骂了这小色鬼几百遍,这个白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龙瑾深情款款,实则恬不知耻地道:「念君,这十二年,你过得好吗?我可惦记你了,这次跟哥哥去江南就是想找你的。」
沈念君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放屁,你是为了江南水乡的美人们的。
惊觉自己在心里骂粗话时沈念君眉头微皱,这小色狼能让人烦的连教养礼节都丢了。
「过得不好吗?没关系,你回来了,以後我会罩著你的。」龙瑾豪气地保证,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年般对自己心爱的少女做出承诺。
沈念君浅笑著摇头:「不是,江南很好,师父和师妹对我很好,我们融洽得好像一家人。」
他还不知道自己心爱的师妹即将被册封为皇後,提到师妹时语气和眼神都温柔得让龙瑾嫉妒。也许在他心里,凌霜华以後会是他的妻子吧。
龙瑾注视著他,各种激烈的情绪都平复下来,他缓缓一笑,轻声道:「那就好,你回来了,以後有什麽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们可是相识十二年的老朋友啦。」
如果见过两次,第一次不欢而散、第二次气氛也不怎麽样也能算朋友的话,那沈念君认识的人都可以算作朋友了。
「多谢王爷。」沈念君自然不会将他的话当真,以後他们各走各的路,最好再也见不到这个小色狼。这人十二年来就没有变过,还是这麽让他讨厌,不过自己却变了不少,至少不会明著和他对抗了,除了身份,这人没什麽了不起的地方,但是偏偏是这个身份,让他每次都被压得死死的,十二年前因为他被送去无亲无故的江南,十二年後,看著他对自己垂涎的表情,还要装得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
此时的沈念君一心想和龙瑾井水不犯河水,殊不知有些东西在更早的时候已经注定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很强,後来才发现,原来在权势面前,他是那样荏弱,还是如同十二年前般无能为力,只能看著自己心爱的人被别人夺走。
桃花瘴6
沈念君回来後的第三天,罗老爷子早朝回来後满面喜色地告诉众人,皇後的人选已经敲定,立後的圣旨已经拟好,下午礼部的一个官员就会带著圣旨去江南。
江南?沈念君心中一惊,只见祖父目光已经向他投来,他们祖孙之间的感情一直很微妙,沈念君觉得爷爷应该是疼爱他的,因为他有时看著自己的眼神非常慈爱,但是他却极少和沈念君说话,对他几乎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
「念君,皇上选了凌将军的女儿,小郡主凌霜华,你的小师妹。」沈念君的父亲告诉他,他是罗家唯一去江南看过孩子的人,两年去一次,虽然次数不算多,但在那少数几次的接触中,他可以察觉出念君深爱著自己的小师妹,如果对方不是皇帝,肯定不准那人横刀夺爱,可抢儿子爱人的是九五至尊,罗家再有权势也不敢反对。
沈念君猛地抬头,惊愕地盯著父亲,脱口道:「什麽?龙瑄要娶霜华?」
「放肆,你竟敢直呼圣上名讳!跪下!」罗家老爷子喝道,他是三朝元老,忠君爱国,又看著龙瑄长大,而且龙玥退位时言辞恳切地请他好好辅佐龙瑄,这份情意,比他和他这分别十多年的孙子要深刻得多。
沈念君倔强地看著祖父,满脸惊怒与不平,
罗英桦蹙眉道:「念君,还不快跪下。」
沈念君乌黑的眸子里盛满了让人心惊的悲愤,罗英桦心头一颤,差点以为他要哭出来,却听他嗤笑一声,突然转身离去。
罗老爷子气得胡子直颤:「这个小孽障,真是气死我了。」
罗英桦连忙过去帮父亲顺气,宽慰道:「爹,这又没外人,不会传出去的,念君年纪小,他师父是个世外高人,轻狂孤傲,不顾世俗礼节,念君难免学得一二,他现在回来了,我们慢慢教导便是,您别气坏了身子。」
罗老爷子顺过气来,叹口气道:「都是那个不懂事的臭丫头,如果当年她听话嫁给……」
他没说完,萧索的声音便无法继续了,似乎想到什麽悲伤的事,眼角悄悄染上湿意。
沈念君愤而离家後直奔龙瑾府中,龙瑄登基後龙瑾受封亲王,但他住的还是父亲留下的摄政王府,老摄政王和王妃在儿子长大後便出去游山玩水,这府里的小主人似乎知道沈念君今天会来,早朝回来後哪都不去,就在家里等著贵客盈门。
「念君,你怎麽来了?」虽然猜到这个人今天多半会来找自己,龙瑾见到他还是觉得很惊喜,原来他是记得自己那句话的,只是自己只能给他一个失望的答案。
沈念君在路上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对龙瑾恭敬地行了个礼,惆怅又无奈地回答:「王爷,蒙您厚爱,上次说过若是念君有需要王爷相助的地方可以开口,不知王爷还记得否?」
龙瑾笑眯眯地道:「当然记得呀,我对你说过的每句话都记得。」
沈念君腼腆地笑了笑:「念君恳请王爷说服皇上放弃霜华师妹。」
龙瑾站起来,走到沈念君身边,他们身高相当,走得近了,正好眼睛对著眼睛,鼻子对著鼻子,龙瑾很喜欢这样近距离地看著沈念君,感受著他拂在自己脸上的温热气息。
「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跟你师妹,有没有夫妻之实?」龙瑾颇为严肃地问。
沈念君的脸上浮现一层恼意,这人以为人人都和他一样不自重吗?霜华风光霁月,他怎麽能怀疑师妹和他有苟且?
「没有。」沈念君的声音冷了下来,也许来找这个人帮忙是错误的,但是情急之下,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找龙瑾,他是自己认识的唯一一个在皇帝面前有分量的人。
龙瑾笑了笑:「那就好,什麽事我都能帮你,唯独这件事不行,我哥哥是真的喜欢霜华姑娘,我是他的弟弟,只能祝福他,不能要求他放弃所爱。」
来找他果然是错的,沈念君苦笑,怎麽这麽傻,还真把人家随便许下的话当诺言了。
「既然如此,念君告辞了。」沈念君淡淡地道,刚转过身,就听龙瑾轻叹道:「如果你想现在回江南带走凌霜华,请考虑下凌家和罗家上下几百条人命。」
沈念君的脚步一滞,回头看向龙瑾,他坐在梨花木椅上,没有以往那种讨人嫌的无赖神色,他脸上,三分严肃三分无奈,却是四分怜悯。
「王爷,请跟我说实话,皇上为什麽要娶我师妹?」沈念君闭了闭眼,睁开时已经压抑住了烦躁的情绪。
龙瑾不答反问:「你又为什麽喜欢霜华姑娘?」
如果是平时,沈念君绝对不愿告诉任何人,他喜欢霜华是他自己的事,和别人有什麽关系?为什麽要让别人知道他的心情。但是面对一本正经的龙瑾,这个自己有点讨厌的人,不知道为什麽,他就回答了:「我七岁开始,生命中就只有师父和霜华,师父其实也不太管我们,一年中只有两三个月在桃花坞教我们武学和医术,其他时候云游四海,霜华让我觉得不再孤单,她让我知道,原来生命中可以有很温暖的东西,我渴望守护她。」
沈念君说完就有些後悔了,这个天之骄子怎麽会明白什麽叫孤单,什麽叫守护呢?他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拱月,被许多人包围著,他的皇叔溺爱他,父母疼宠他,他不会明白那种想要维持著生命中唯一一点光源的感觉。
龙瑾清淡地笑了:「凌霜华给人的感觉像是三月的春风,柔和而温暖,我想皇上也是喜欢她这一点吧。」
「王爷,凡事得有个先来後到,你的哥哥是皇帝,就可以夺人所爱了吗?」沈念君冷冷的眼神往龙瑾身上一旋,他的个性清冷高傲,在桃花坞生活了十二年,极少接触外人,说起话来不经修饰,这话其实又犯了大不敬之罪,若是传到皇帝耳里,他就遭殃了。
龙瑾避开他话中的锋芒,笑著问他:「你爱凌霜华,但是你知道凌霜华爱不爱你吗?你问过她吗?」
沈念君瞳孔微缩,眼神又冷了几分,龙瑾继续道:「其实我觉得,霜华姑娘对你是兄妹之情,也许,她会心甘情愿嫁给我哥哥。」
原来这个小色狼说话可以如此犀利,直指人心,沈念君深吸了口气:「不可能,霜华不会的,她视富贵如浮云。」
「被一个平民爱著和被一个上位者爱著的感觉是不同的。」龙瑾说著,偏著头思索了下,神色单纯又可爱,突然眼睛一亮,「不如这样吧,我哥哥抢了你妹妹,你就把他弟弟收了报复他一下,你看怎麽样?」
沈念君真想给这家夥一巴掌,他是诚心惹自己发火,就知道这人不靠谱,来这里求助果然是错误的。
龙瑾见沈念君黑眸内的黯然之色转换为熊熊烈火,暗叫一声不妙,摸著鼻子嘿嘿直笑:「开玩笑开玩笑,念君你别生气。」
沈念君死死握住拳头,他怕自己一巴掌豁龙瑾脸上去。
「打搅王爷了,告辞。」沈念君的声音冒著寒气,蓦然转身,雪白的衣衫一飘,划出完美的弧度。漆黑的长发飞瀑般微扬,又服帖地垂在肩头。
这华丽的转身又让龙瑾心中一痒,对著他背影不怕死地喊:「喂,你再考虑考虑,我真心的,我会比霜华对你好。」
沈念君闻言脸色铁青,转过身皮笑肉不笑地道:「小王爷,你和十二年前一样讨厌,送我我也不要,你就混迹坊间荼毒那些无知少年吧。」
龙瑾没想到他这麽毒舌,楞了下才冲著那个修长的白色背影大声道:「不是吧?本王可是人见人爱的翩翩佳公子,你没眼光,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呀。」
沈念君懒得再理他,绝然离去,不思回顾。龙家的兄弟都不是好东西,这一刻,龙瑄和龙瑾成了他最讨厌的人。
桃花瘴7
如果不是为了在京城看著沈念君,怕他有过激反应,龙瑾倒是想去江南宣旨,看看凌霜华会是什麽反应。
听龙瑄说,凌老将军把凌霜华叫回家一起听旨,凌霜华很平静地接了旨,还谢主隆恩了,但是第二天一早凌老将军就很悲哀地发现,他的宝贝女儿留书出走了。
她留的其实是给龙瑄的信,宣旨的官员把信带呈龙瑄,龙瑾也偷偷瞄了几眼,大致是说承蒙皇上错爱,十分感激,但小女子无才无德,国母之位难以胜任,若皇上真有几分喜欢霜华,就请给霜华海阔天空的自由。
龙瑄把信看了三遍,第一遍看时面色如霜,龙瑾远远地就觉得寒气逼人,第二遍时冰霜稍稍融化了点,但脸上透著无奈与不甘,第三遍时,他眸中突然升起坚毅地光芒,唇边缓缓扬起漂亮的角度。
「瑾儿,来,把衣服脱了。」龙瑄对弟弟勾勾手,笑得温文尔雅和蔼可亲。
龙瑾吞吞口水,难道哥哥是受刺激过度,对女人极度失望要学自己走断袖之路了?这跨度也太大了吧?还找自己亲弟弟?就在御书房办事?好惊世骇俗啊,皇帝就是皇帝,这麽有魄力。
「那个、哥哥。」龙瑾咳了声,动作缓慢地开始解衣服,如果哥哥需要弟弟的身体安抚受伤的心灵,那麽作为世上最好的弟弟,他牺牲小我献出身体又何妨?不过他以前都是在上面的,和哥哥在一起,在上面是不太可能了,皇帝怎麽能被压呢,哥哥又不是皇叔,他也没秦叔叔那麽厉害,「你,呃,你温柔点,我是第一次。」
龙瑾说完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了眼龙瑄,见对方有点懵了,突然下定决心似的,把衣服一骨碌脱完,闭上眼睛视死如归地道:「如果哥哥你想玩激烈的,也没事,来吧,我受得住,只要哥哥开心就好。」
一本书带著风声朝龙瑾砸来,接著听到龙瑄气急败坏地声音:「你这小混账满脑子都是什麽呀?朕怎麽可能对亲弟弟做这种事?」
龙瑄骂了还不解气,走到他身边使劲捏他嫩脸:「成天想著这种事,难怪会误解了,朕只是要和你互换下身份出宫而已。」
「啊?」龙瑾这下不但脸红,连身子都羞红了,连忙把衣服裤子套上,连声抱怨,「谁叫哥哥不说清楚了?叫我脱衣服,我当然想到那种事。」
对於风流倜傥的小王爷而言,脱衣服只意味著两种事,一是睡觉,二是交欢,大白天的,哥哥总不至於看了信突然叫他在御书房睡觉,那当然是第二种了。
「哼,狡辩。」龙瑄解开自己的龙袍丢在弟弟头上,「不过看在你什麽都肯为哥哥做的份上,哥哥就原谅你这个小笨蛋了。」
他们上次去江南时准备了许多行走江湖的道具,其中就有自己的假面具,幸好都没丢,两人身量差不多,互换了衣服,顶著对方的脸,只要不开口说话,还真看不出来。
「朕不在期间你称病别见任何外人,更不必早朝了,朕身边的太监宫女会帮忙掩饰,你就在上阳宫享福吧。」龙瑄套上龙瑾的衣服,将头发重新束起,对弟弟柔柔一笑,「瑾儿,我出宫去寻你嫂子。」
龙瑾心道我当然知道你是给我找嫂子去了,真看不出你已经喜欢她那麽深了啊,你到底是真有那麽喜欢她,还是因为九五至尊的大面子被人拂了呢?
龙瑄!没有注意到龙瑾微妙的表情,他很快就转身走了。
一个月内,龙瑾两次被在乎的人抛在身後,他们都为了同一个人毅然地转身离去,对他毫不留念。
龙瑾不知道哥哥能不能得到凌霜华的心,但他知道如果得不到,凌霜华绝对不会受迫於皇室权利而嫁进宫,那个姑娘是个非常纯粹的人,就算是死,她也不会屈从一个胁迫自己的人。
在宫中简直是度日如年,不但担心哥哥、念君和凌霜华那三角恋,还担心自己会穿帮,虽然有大臣求见时总会有太监替他拦著,但是这种谁都不见的状态,久了总会让人起疑的,龙瑾只盼著哥哥早点追到嫂子回来,好结束他的龙椅生涯。有时他自己也感叹:「这把椅子想坐的人成千上万,坐上来才知道真是一点也不舒服,难怪皇叔要提前跑路呢,龙椅硬邦邦冷冰冰的,哪有秦叔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