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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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清欢-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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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清洄不咸不淡的一句,对顾松知来说却好似当头一棒。清洄,他心心念念的清洄,只是将他当做一个比陌生人关系更近些的客人,依旧是可有可无的关系。
  顾松知想追上去,想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腕,问他说的是不是只是气话,问他对他是不是还有一点情分……已经迈动的步子又生生止住了。
  不,他没资格。
作者有话要说:  ZZ三天没更,为了补偿妹纸们,五六七三天连更~

  ☆、六六章 寂寞余生(二)

  尤清洄回到房中,觉得心绪起伏难定,需得要做点能静下心来的事。泡泡有花母谷的一众人看管,轮不到他操心,便翻出师父留下的一溜医书,准备细细研读一番。
  一开始较难平定,渐渐得了趣味,便慢慢沉浸其中。
  尤清洄是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断的,还有伴之而来的稚嫩叫声,“粮七~粮七~”
  尤清洄放下书本,接住扑过来的尤小洛,放到腿上。见小孩神色慌慌,倒像是得知了什么见不得的事。心中一悸,该不是……
  尤小洛眼睛瞪得大大的,动手动脚,夸张的比划着,“粮七,我告诉你,我告诉你,我告诉你…”
  尤清洄听着累的慌,无奈,“小洛说,粮七听着。”
  “外面有个怪蜀黍在吃泥!”
  尤清洄一愣,脑中第一时间浮现的人选只有一个……又不禁松了口气,幸好不是知道了他爹是……尤清洄打定主意,绝不告诉小洛那个吃泥的怪蜀黍就是他爹。
  敖小群洗干净了,换了衣裳,束起发,看起来倒也人模狗样的,只是他正在做的事情,果真连个二岁多的小孩都嫌弃。
  就见他正蹲在花母谷那棵有百年历史的大桃树下,先是好奇的拨弄了几下有些泛潮的土,然后把指尖放在口中试探性的尝了尝,大概觉得味道不错,咧嘴笑了笑,猛的抓起一大把土往嘴里塞去,尤清洄甚至还能看见在土里挣扎扭动的蚯蚓,而敖小群却跟完全没感觉似的大嚼特嚼,好像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一样。
  尤清洄看不下去了,召来下人,指着敖小群,“把他给我抓回房间,没我的允许不得出来。”
  下人允诺,上去抓敖小群,敖小群受到惊吓,拼命甩着手,嘴里还大喊大叫,没咽下的泥土随之喷洒出来。
  下人妄图使用蛮力,敖小群却惊叫着死死的抱紧那棵桃树,泥嵌进牙里,远望过去,黑白相间,好不销魂。
  这边的动静很快便吸引了大片的人群,这下可好,大名鼎鼎的傲因宫宫主这番姿态全落入人眼中,其武林奇才的形象荡然无存。
  昔日站在江湖顶端傲视群雄的风流人物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尤清洄只觉悲哀与凄凉。
  下人搞不定敖小群,只得向尤清洄求救。尤清洄没法,只能走过去。尤小洛也屁颠屁颠的跟着,就像只小尾巴似的。
  没有下人的拉扯,敖小群也没那么激动了,只是仍旧抱着桃树不撒手,眼神左右闪躲,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近看他的面容比远看要凄惨的多。
  尤清洄停在他面前,身后的尤小洛揪着尤清洄的长衫下摆,探出身子,好奇的仰头看着,大概没见过疯子,觉得新奇的很。
  “回房。”尤清洄凉声道。
  敖小群抱着树干看也不看他,继续念叨着。
  他忽然想起,这番情况想必就是陆先生所说的疯癫之时了,不禁觉得头疼。
  “你在说什么?”尤清洄隐隐不耐。
  敖群恍若未闻。
  尤清洄不得不凑近了听,待听清敖群在说什么时,尤清洄有一瞬间的呆滞。
  小声却坚定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尤儿对不起对不起尤儿……我爱你清洄对不起清洄……”
  颠来倒去,反反复复,只有这么几句。
  尤清洄放轻脚步,轻柔的替他拭去嘴角的污迹,轻声问:“为什么要吃土?”
  敖小群蓦然将视线转向尤清洄,眼神清澈而专注,仿佛他的眼里只有他一人,其他人于他,和草木无异,他张了张嘴,“对不起。”
  尤清洄猛的垂下眼,“算了。”
  敖小群最终还是跟着回去了,劝服他,大概也只有尤清洄能做到。
  找来丫鬟,“替他收拾干净。”丫鬟应后,目光又转向敖小群,语气带着些许冷意,“下次再弄那么脏,便果真不要你了。”
  敖小群好像压根听不懂似的,脑袋左摇右晃,这里那里到处看,手在自己身上这儿抓抓那儿抓抓,自得其乐,听不进尤清洄说的。
  尤清洄蓦地停了脚步,敖小群始料未及,躲避不能,一头撞了上去。
  敖小群虽然脑子傻了,但身材依旧健硕,这么一撞,竟将尤清洄的身体撞得晃了几下。
  深吸一口气,尤清洄缓缓转过身,却见敖小群既没有手足失措,也没有惊慌无措,与其说无所谓,倒不如说一无所知。见到尤清洄看他,还大大的咧开嘴,朝他露了个痴傻无比的笑容。
  真是又可气又可笑。
  交给丫鬟后,尤清洄便不再管他,一直到晚饭时间,才让人再把他带出来。
  好在他整个人还算整洁,应该没做什么太混的事。
  可惜,饭桌上的众人都不太待见他,唯一还算客气的竟然是顾松知。但毕竟不是在自家,主人不发话,他也定不能开口让敖小群坐下。
  于是一桌人都围着圆桌坐着,只有敖小群一人站在席边看着满桌的菜流口水,倒也没有不知分寸的直接上前抓。
  “小少爷该不是要他与我们一同入席吧?”龚叔脸色不太好看。
  尤清洄不讲究尊卑观念,用餐时,龚叔罗度浮生原生他们几个与他亲近的都是一同坐的,他觉得这样才有一大家子的气氛。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吃,一伙人站在旁边看他吃……这样的,他实在不喜欢。
  但如今,若是让敖小群一同入座,只怕诸位都不会太高兴。
  哪知尤清洄还没说话,敖小群这回倒似听懂了,连连摆手,“不坐不坐。”言罢,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还仰头乐呵呵的看着众人。
  龚叔“吧嗒”放下筷子,“小少爷,老朽吃饱了,你们慢用。”
  龚叔是老人了,在谷里几十年,对尤清洄一直是疼爱有加,知道尤清洄受苦,他只怕是最心疼的。偏生尤清洄不争气,把两个伤害他的人一前一后的竟又往谷里带,他哪能不气?只是生气也是心疼的一种表现。
  尤清洄叹了口气,嘱咐下人,“把他带回房吧,再送些饭菜过去。”
  又劝道:“龚叔,我叫人把他带走了,你莫气,多少再吃些吧。”
  龚叔瞥了眼正侧脸看尤清洄的顾松知,半晌,也叹了口气,“小少爷,你这是何苦呢?”
  尤清洄垂眸,龚叔,我知道你替我不值,我很感激,只是,爱恨,本来就是纠缠不清又莫名其妙的东西。
  原以为闹了一天,到了晚间终于可以歇停了。
  没想到还没安稳多久,下人又来报了,说是殷公子不肯上床睡觉,非要爬到树上睡。
  三番两次,饶是尤清洄心性好,也忍不住怒从中来。
  随着下人过去,便看到敖小群正四肢并用以一个极丑的姿势攀在一棵枝叶繁盛干身粗壮的树上。
  “你在干什么?”尤清洄冷声问。
  “嘘,轻一点,被清洄发现他会赶我走的。”敖小群边说边扭着屁股想要往上爬,实则只是艰难的往上挪了一点,嘴里还念叨着,“要偷偷保护清洄,不能叫他知道,要偷偷的……”
  尤清洄微微闪神,放缓了口气,“下来。”
  敖小群转过头,见到尤清洄的脸,“啊”的惊叫一声,撒了手,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敖小群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这声响,旁的人听了都觉得身上泛疼,他却好像感觉不到似的,连滚带爬的想要往树后躲,嘴里惊慌的说着,“怎么办,怎么办,清洄发现了,要赶我走了,怎么办,赶快躲起来,躲起来……”
  光线渐亮,将满地乱爬的敖小群映照的无所遁形,甚至连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惶恐表情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打着灯笼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大都是来看热闹的,看名震江湖的一方霸主怎样变成一个连膝盖下尊严都能踩在脚底的傻子,他会成为他们嘲笑取乐的对象,他的种种无厘头的行径会成为他们饭后的谈资,百口相传,江湖皆知。
  殷傲遗的脑子有问题,殷傲遗是个傻…逼!
  尤清洄沉着脸,“把他拉回房!”
  几个下人上前死拉硬拽强行把殷傲遗拖了过来,经过尤清洄的时候,他忽然用力甩开下人的手,猛地扑过来一把抱住尤清洄的双腿,口中大声的喊,“清洄,不要赶我走!我不走!求求你!清洄……”
  任由他哭天抢地,尤清洄面色淡凝,“你先起来。”
  “清洄不要赶我走!我不想走!我想跟你在一起!看不见你我就像要死了一样!清洄,清洄,清洄……”
  议论声渐大,不用听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尤清洄脸色难看,“快点给我起来!”
  “我不要!我一起来你就会不要我!”敖小群死死的抱着尤清洄的腿。
  尤清洄咬牙,“没说不要你!快起来,再不放开就不要你了!”
  腿上一轻,敖小群立马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满脸喜色,“真的吗?尤儿?”
  尤清洄没理他,掉头就走。
  敖小群连忙追上去,“尤儿尤儿,别走啊,不要丢下我……”
  尤清洄猛的转头,“再跟上来试试!”
  一见尤清洄生气了,敖小群不敢再跟,在原地绞着手指嗫嚅着不知在说什么。
  眼前晃过的一抹血色引起了尤清洄的注意,他抓住殷傲遗的手拉到近前,就见他十根手指的指甲盖里大大小小的刺着许多木刺,有的刺深了,翻卷出皮肉,血也缓缓的渗了出来。原来敖小群压根不是取的什么轻巧的法子,只是一味用蛮力抠住大树,不让自己掉下去,因此手指上俱是深浅不一的伤痕。
  都说十指连心,可见伤到指尖是多么的痛,而敖小群却像完全感知不到痛似的,竟还在他跟前撒泼打滚,更别说还从树上摔了下来。
  “你不痛么?”尤清洄有些不可思议的问他,一抬头就见敖小群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他不说话也不做些疯癫举动的时候,那张脸还是极具欺骗性的,特别是在他专注的看一人时,目光幽幽的网罩而下,仿佛要将你吸纳进他的眼眸深处,与他融为一体。
  “殷傲遗!”尤清洄有些恼怒。
  敖小群眨眨眼,慢慢的,脸竟然红了,害羞的低下头,“尤儿的手好舒服呀。”
  尤清洄:“……”
  敖小群小心的抬眼看了看尤清洄,有些希冀道:“尤儿能不能抱抱我?”
  尤清洄:“……”
  猛的甩开敖小群的手,“你自生自灭吧。”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敖小群失落的看着尤清洄的背影。
  第二日尤清洄开门时,看到了蜷缩在他房门口的敖小群。
  天气转凉,夜间的温度更是一天中最低的,敖小群裹着自己单薄的衣衫嘴唇泛白,即使闭着眼,也微微打着哆嗦,一副冷极了的样子。
  尤清洄没有刻意探查过,不知道他是失去了内力,还是脑子坏了空有雄浑的内功却不知如何使用。
  短暂的惊讶后,尤清洄的心情有些复杂。
  许是听到动静,敖小群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微微睁开眼,待见到尤清洄后,残存的迷糊立时被清醒取代,敖小群一下子便跳了起来。
  “尤儿尤儿,你醒啦?”虽然脸色不好,但生龙活虎的模样不见分毫病态。
  尤清洄绕过他,向门外走去。
  敖小群却不依不饶的追在他身后,“尤儿你昨晚睡得好不好?”
  尤清洄脚步不停。
  “尤儿你有没有冻着?”
  尤清洄脚步依旧不停。
  “尤儿尤儿……”
  忘记了世事纷愁,忘记了追名逐利,就这么无忧无虑全心全意的只围绕一个人转,说不准是福还是祸。
  ……
  花母谷的坟有两座,一座孙思的,一座尤塑的。
  顾松知静静的站在墓前,目光深长。尤塑伤害了清洄,他便可以说他有苦衷替他找各种理由开脱,到最后,师父仍是师父。而他们犯了错,却一下便被判了死刑,虽然没有撕心裂肺,但清洄却总是与他们保持着不冷不热的距离,也只是不冷不热。看得到希望,却永远徘徊在希望的边缘,看得见摸不着,这种惩罚,其绝望更让人痛苦。
  现在,殷傲遗疯了,清洄本就很少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多半更是被分给了殷傲遗。
  难道非要死了,才能在他的心上留下一点痕迹么?
  “你在看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顾松知猛然惊醒,暗自心惊有人靠近他竟是没发现。
  转头一看是敖小群,便释然了,这家伙虽然傻了,武功还是在的,与他只在伯仲之间。
  就见敖小群缩着脖子好奇的盯着那两座坟左看右看,看了一阵,觉得无趣,又转而研究起顾松知,盯着仔细的瞧,“我好像见过你。”
  顾松知额角一抽,却猛然觉得一阵眩晕袭来,身体晃了晃,又勉强站直了,谁知眼前又一黑,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下倒去……
  见那人突然倒下了,敖小群大惊失色,“你怎么了?!”
  顾松知使出全身力气想要对敖小群说别告诉尤清洄,终究抵挡不住一波一波强烈的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ZZ:宫主,请发表一下获奖感言。
  宫主:……
  PS:不知道明天的更新能不能如约而至,但愿能吧……
  

  ☆、六七章 寂寞余生(三)

  尤清洄刚得到顾松知晕厥的消息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顾松知壮的跟头牛似的,怎么会昏过去?
  在替顾松知诊脉的过程中,尤清洄的眉越蹙越紧,怎么回事,他没感觉错吧,脉搏孱弱,气海空虚,精气隐隐有枯竭之征,这分明是将死之人的脉象。
  看着床上脸色苍白昏睡不自知的顾松知,尤清洄面色凝重,急召来下人,“快去把陆先生请来。”
  陆先生闻讯急急赶来,诊完脉后,面露遗憾,摇了摇头。
  原来还欲落不落的大石一下子压上了心间,又闷又痛。
  尤清洄心知这多半是情况很糟糕的意思,不由哑声道:“还请陆先生直说。”
  陆先生叹了口气,“阳脱阴竭,精血衰微,津液衰败,内力也在逐步流失,只怕,顾盟主活不了多久了。”
  连退几步,尤清洄抚着额,平息着激荡的心气,若陆先生不说,多少还抱有一分希冀,然噩耗骤然得到承认,尤清洄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为什么……会这样?”他喃喃出声。明明应该是身体健硕他走到哪他便死皮赖脸跟到哪的混蛋,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有一种如坠梦中的恍惚感。
  “具体的原因我也查不出,还要等顾盟主醒来细细询问。”
  等待的过程漫长而煎熬,足够尤清洄静下心来想清楚一直逃避的问题——那些久远而发酵的感情,是否可以全部放下。
  尤清洄发现,再见面后,他竟从没仔细看过那人,原来他早已不是记忆里的模样了,鼻梁挺拔,眉眼更加深刻成熟,原本带着些许锐气的棱角柔和在沉静的安眠里。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油灯渐渐掌了起来,而那个人依旧双眼紧闭,不知何时能醒来。
  到了用餐时间,尤清洄没什么胃口,简单的吃了些,便又守在他的床前。
  若是顾松知知晓尤清洄为他这般忧心,怕是要激动欣喜的跳起来了罢,还会像个小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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