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觞作者:苏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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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觞作者:苏亓-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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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苏允的人。
    书案摆在东窗下,南北两面墙都立了高架, 书香四溢。我从西边的房门处看过去,视线落在了书案之后的椅子上。
    苏允正对着门,也正对着我,坐在那把与书桌一样质地的椅子上。椅背很高,他的头偏在一边,斜斜歪靠在上头。他的左手垂在腰际,被书桌遮住了。而他的右手捏着一管笔,仍保持着要书写的姿势,手肘下是一张写满字的绢纸。
    他睡着了。
    许久,许久。我只是那么望着他,望着他熟睡的脸,安静的痴迷的什么都不想的望着他。
    苏允的脸很耐看。即便合着那双漂亮的眸子,他的脸仍旧俊到十分。但其实,朝堂上,后宫中,比他英俊的男子也不是找不到。有时候我想,惊艳也许只是一种感觉,当你碰到这个人时,你看到他,你被他吸引到震撼的地步。那是不可理解的,无可理喻的。
    如果你碰到他,那就是你的命。人,是逃不过命的。
    我第一次见到苏允时,他也在熟睡。手里捏着的却不是笔管,而是酒杯。那一年他金榜题名,春风得意。为了早日再见到他,我一改惯例,亲自主持了殿试。御座高高,我俯身下望,清一色的蓝布衫进士中,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苏允大概一直以为,琼林宴上是我们的初会。那天,他是新科榜眼的身份,叩首敬酒。我取过他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取了一只玉爵赐给了他。
    我说:“苏允,你的文章不错。”
    他像其他所有得了君王奖赏的臣子一样,恭敬拘谨的感念君恩,而后稽首再拜,从容退下。
    我的唇边漾起一抹浅笑,隔着憧憧人影望着他潇洒俊逸的身影。我喃喃:“苏允,你的人也很不错。”
   
    10. 亓珃-你的伤

    玉爵洁白莹润,华彩流光,乃是宫中最手巧的工匠花费了无数心血倾力打造。因我想赶在琼林宴上送一个别致的东西给苏允当作见面礼,那工匠便被迫不分昼夜、分秒必争的不停打磨、雕刻。当玉爵完成,他口吐鲜血,耗尽了所有的心力精气,倒地身亡。
    这个工匠大概是我为了苏允而毁掉的第一个人吧。
    苏允沉睡的模样还像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令我着迷。我呆呆的望他,不知时间流逝。
    那个玉爵现在在哪里呢,苏允?你可知道吗?从第一眼见到你,我的思念就如你曾酣饮忘怀的美酒,越酿越醇,越醇越烈,浓情烈焰,化不开,焚作灰。
    此刻,我依旧那么思念你。
    近在咫尺,思念成灾。
    我多么想抚摸你的眉,你的眼,轻吻你的唇。
    我多么想唤你醒来,告诉你我是多么爱你。爱你。爱你。
    可是,我怎么敢唤醒你?唤醒你,我连这样恣意凝望你的机会都不会有。现在的你,是如此平静、安详的肯被我这么望着,望着……
    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我这样遥遥的望着你,在大殿的御座上,在宫宴的觥筹中,在上元灯会的火树银花下……
    我隔着憧憧人影,隔着千山万水,隔着空寂无奈,我望着你,望着你,望着你……
    望你回头,回头看我一眼。
    一眼,一笑,一吻。
    我心已足。
    苏允是酒,令我沉醉,看着他,想着他,念着他,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醒来时人却已到了床上。身上覆了张松软棉厚的大被,屋里升起了火盆取暖。
    光线很黯,我以为又到了晚上。怔忪了好一阵才发现,原来是所有的窗子都挂上了厚实的布帘,从帘子的缝隙中可以看到屋外已是天光大亮。
    我记得昨夜自己是倒在西厢书屋的门边睡着了的。难道是苏允把我抱回到床上?还为我盖了被子?
    想到这里,心突突乱跳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胸臆间横冲直撞。
    苏允,苏允,你在哪里?
    仿佛是回应我的呼唤似,屋外传来了苏允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昨夜没有睡好的缘故,他的声音有点儿哑,泛着浓浓的倦意和难得的急躁。
    “忠叔,你守在这里,无论发生何事,不得让任何人入书斋半步!”
    “是是,大少爷!”老仆人恭敬的连声应答。
    脚步声响起,苏允似在向门外而去。我没多想,一把掀开了被子从床上爬起来。我的时间并不多,在我死之前,我不能容忍苏允离开我的视线,哪怕只是短短的片刻。
    我急着出门找苏允,却突然发现自己竟没穿衣服。方才裹在被子里并不觉得,现在整个人赤裸的站在地上,火盆的温度哪里阻挡得了十月深秋的寒气。我牙关打战,不得已只好又缩回了被子里。
    刚刚没有留意,床畔不知何时多了张矮几。几上放着包扎用的纱布、剪子,还有一只面盆,盆沿搭着块盥洗用的方巾,也不知原来是什么颜色。红色的血水自方巾中滴滴答答落到水盆中,盆中的水也是血红色。
    我愣了下,到此刻才发现伤口已被人处理过了,抹了厚厚一层药粉,白色的纱布裹了两圈,没有打结,被我刚才一阵乱动,早已松散开来。低头细细看了回,伤口依旧深得可怕,血肉和最初包裹止血的破衣料纠缠在一起,狰狞恶心,望之欲呕。
    我赶紧拉上了被子。这一堆烂肉,连我自己看了都受不了。
    真的是苏允为我清理的伤口吗?他亲手为我脱了衣服,还用剪刀一点点剪下黏在血肉上的布料?然后上了药,裹上干净的纱布?
    我的手紧紧捏着被角,呆呆躺在床上望帐顶出神。
    这不可能是真的吧?
    这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屋外忽传来一阵嘈杂。
    “二小姐,大少爷吩咐过……”
    “忠叔,你让开!让我进去!”
    “不,不!二小姐,没有大少爷的允许,你不能进去!”
    “砰”一声,房门被人自外面撞开,仿若一阵狂风卷席,里屋的步帘抛起老高,一个人影急蹿入内。
    我还在怔怔的想着苏允,眼前却陡然出现了一张粉妆玉琢的圆脸。少女的眼睛极大,明亮如星,此时眸中皆是焦急慌张,她毫不避讳的直瞪着我,怒气冲冲。
    “你究竟是什么人?江洋大盗?朝廷重犯?为什么你一来,就有金吾卫的人来找我哥麻烦?你到底怎么受的伤?为什么要躲在我家?……”
    噼里啪啦,叮叮当当,大珠小珠落玉盘。
    少女的声音很动听,她的眉宇中散发一股诱人的英气,爽朗,皎洁,很像她的哥哥,叫人一见便难忘怀。
    我撑起身,被子滑落时露出赤裸的上身,少女惊呼一声,粉嫩的脸蛋瞬间如熟透的苹果,红艳可爱到了极致。
    原来还是个未通人事的小丫头。我向她笑了笑,她脸上的红霞更要直飞入耳鬓后头去。
    我见过许多比她要小得多的女孩儿,她们见了我已懂得妩媚弄姿、博取宠爱。苏府家教严谨我也略有耳闻,想来这女子必定是位二门不迈大门不出的大家千金性子。
    床头放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应是苏允走时留下的,我伸手拿过衣裤,掀了被子为自己穿戴,一面系上腰带一面下床。
    “你……你……”
    少女见我赤足起来,表情更加尴尬恐慌,一连退了几步,似乎想要夺门而逃。但她突然呆了一呆,脸色也变了变,一只手指着我的胸口,纤指不住颤抖。
    “你的伤……”
    我正弯腰穿上鞋袜,腰带没有系牢,长衫敞开来便露出了伤口。我直起身,重新整理妥当衣衫。
    唉,这些事平日哪里用得着我动手,如今却只好将就一下。
    我站起来就向外走。
    “喂!你,你去哪里?!”少女惊骇的问。
    自登基以来,我就甚少需要回答别人的问题了,我并没有停顿脚步,理所当然的继续走我的路。
    当我走到门口时,右臂被人自后扯住了,我皱了下眉,回头望了一眼,少女的脸上满是骇异。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不能起来,不能动,更不能出去!”
    这口气近似命令,我眉头皱得更紧了些。看在苏允的份上,我决定不计较这女子的失仪,只轻轻扯回了自己的手,而后回头继续向外走。
    少女很显然也遗传了苏家人的执着和直爽,她快走几步来到大门口,两手张成个大字,将我挡住。
    “回去!我哥会对付那些金吾卫,你给我回去躺好!”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明明,如果我没有记错,明明她闯进来的目的是要质问我为何连累她的哥哥。怎么现在,却反而不让我出去?
    少女见我盯着她看,脸上红云更艳,粉面微垂。
    “你看我作甚么?我哥既然要维护你,自有他的道理,我不会让你出去自投罗网的!”
    11. 亓珃-误会
    自投罗网?我哑然失笑。
    看来,她是完全误会了。她以为那些侍卫来找苏允,是为了搜我归案。不过细想一想,如果苏允什么都不解释,就这样抱着个重伤的人回家藏起来,而后官府的人来追查,按着这样的逻辑想下去,她的推断倒也确实合情合理。
    这女孩虽稚嫩懵懂,但她的善良却和苏允如出一辙,着实也很可爱。
    我知道自己这是爱屋及乌,其实这个女孩根本没什么特别值得留意之处。但是没有办法,谁叫她是苏允的妹妹,我自然要比普通人更能容忍一些。
    我向她微笑道:“你让开,我的伤没事。我要去找苏允。”
    少女听见我的声音,身子微颤了下,一张苹果脸儿愈发火烧火燎。
    “不让!你需要休息,快回去躺下!”
    她红着脸大声说道,手牢牢挡住了门,一副坚守不从的架势。
    我的忍耐到了极限。若是平时,这样的人早被拉出去打折了脊椎或是砍断了脑袋。没有人敢挡住我的路。
    大概我的脸色阴霾骤聚,叫那少女有些吃惊,她畏缩的退了半步,拦在我身前的手臂也开始发抖。
    我唇微扬了扬,再次给了她一个笑脸。苏允的父母已搬回老家居住,在帝都,苏允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我要一直提醒自己,她是苏允的妹妹,也是他最珍视的人。我要对她好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我柔声问。
    少女的大眼忽闪了几下,微垂了头。
    “敏,敏敏,不不,我叫苏敏。”
    “敏敏,”我的声音更温柔了,“谢谢你关心我的伤势,不过,我真的没事。你让开吧。”
    苏敏轻轻“嗯”了声,侧了身,我刚要迈步,她突然又改了主意,一下拉住我的手。
    “你,你叫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谁把你打伤的?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对你这样的人下手……”
    虽然知道苏敏没有恶意,但我实在无法忍受被一个陌生人触碰两次。她的话也委实太多了些,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我素来讨厌长舌的妇人。
    手轻挥。苏敏应声而倒。重伤之后我力气不大,这一下不过是拂中她的睡穴。当然,我一直记得她是苏允的亲人,所以,即便真的下手,也不至于把她弄死。
    出到书斋月洞门时,见到了苏家的那个老仆。我上下一打量,知道这是个忠厚老成且又忠心耿耿的好奴才。
    “你,”我向他微扬首,“进去照看一下苏敏。”
    也许是苏允跟他说了什么,这老仆什么也没问,干巴巴答了声:“是。”便面无表情的向内而去。我不由再次点头,不愧是吏部的能员,苏允驭下自是很有一套。
    不远处脚步杂乱,人声喧闹,似乎是有人在向内院闯入,而苏府的家丁仆众在努力阻挡。我不敢迟疑,赶过去时,正有一队侍卫横冲直闯的向里面找过来。
    “君上!”
    为首的是金吾左卫统领余风,见了我,急忙跪倒于地。我挥手示意,又阻止了其他侍卫行跪拜礼。
    “莫出声!”我低声喝。
    余风不知自己及属下做错什么,满面俱是惊恐之色。
    我放缓了脸色,向他道:“不许称呼寡人,不要让苏府的人知道寡人的身份,听到没有?”
    余风赶忙点头如捣蒜。
    我问他:“是谁让你们来的?太后?”
    “不,不是。”余风额上渗出冷汗,回答得结结巴巴。
    “昨日,昨日君上离,离开后,王陵统领与末将入太和殿巡查,发现了……发现了血迹,还有,还有匕首。末将等不敢告诉太后,怕,怕,怕惊动了凤驾,但,但,但又着实担心君,君上遭遇……遭遇不测,于是与连公公商量。然后,然后就,就今日特到苏府探望。谁知,苏,苏,苏大人他,他说什么也不让末将等见君上一面,末将等不得已,只好硬闯进来。现在看到君上平安无事,真,真,真是太,太,太好了!”
    “你是说王陵也来了?”
    “是。”余风擦一把汗,好容易顺过口气来。
    “方才王统领想要入院寻找君上,但被苏大人出手拦住。没想到苏大人武艺如此高强,王统领久战不下,吩咐末将领人自边门闯入,才得以见到……”
    “他人呢?”
    余风怔了征:“谁?”
    “苏允!”我怒喝,“他在哪里?王陵又在哪里?”
    “在……在前厅。”余风显然被我吓到了,指着身后不知哪里,颤声道,“他们在前厅交上手。王统领说他看见苏大人行刺君上,要抓他严惩……”
    混帐!我咬牙,这群混帐!
    余风还在继续:“……抓他严惩不贷,凌迟处死!”
    不错,这就是弑君的结果,片片血肉割剐至死。我深吸口气,面沉如水。
    “余风,你给寡人听好:现在就领着所有人离开此处。这里发生的一切不许跟任何人提起。泄露一个字,寡人要你全家死无葬身之地!听明白了么!”
    余风脸色骇白,头都不晓得如何点了,“听,听,听,听明白了。”
    “滚!”
    金吾卫如风卷残云般撤得飞快。片刻间,苏府重又恢复了往昔的宁静。被打伤在地的仆人们左扶右携,纷纷起身,也有那伤得重的,不住呻吟痛呼。满院狼藉,众人都是一派迷茫,不知这飞来横祸究竟从何而至。
    我一路急奔来至前厅,厅门打开,里面刀剑相击声不断,有人激斗正酣。
    我喘着气定睛去看。王陵很无耻,想是求功心切,竟是联合了两个功夫极强的手下在围攻苏允。
    苏允只着了件浅色的家居薄衫,右手持剑,左臂的袖子上有一片血迹。
    我心一疼。
    他竟受了伤吗?虽然其他两个侍卫都挂了彩,也许他衫子上只是溅了别人的血迹,但我还是觉得心刺刺的疼。我怎能允许他遭遇危险?!

    12。   亓珃-我可以改

    好容易定住心神,我用一种平静而威严的声音道:“王陵,寡人在此。”
    激斗中的王陵也在同一时刻看见了我,先是惊喜,而后慌张,他忙停下争斗,身子一掠扑倒在我脚下。
    “王陵拜见君上!君上龙体万安!”
    我向他身后赶过来的两个侍卫挥挥手:“你们到外面去,没有寡人吩咐,不要让任何人进入厅内。”
    门在身后阖上,厅内骤然一黯。
    王陵忽然起身,执剑的手在我身前一护。苏允正要上前来的脚步便是一顿。
    王陵厉声道:“苏允,你弑主谋逆,挟持君上,其罪可诛!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苏允微微冷笑,看了我一眼,并不答话。
    我轻声:“陵,苏允没有挟持寡人,更没有行刺。”
    王陵回过头来,剑眉朗目,一张俊脸满满都是痛惜与不解。
    “君上,大殿上有您的血,还有苏允的传家弯月宝刀!陵不明白您为什么还要维护这个逆贼,是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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