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多寂寥之来生再聚作者:居凝素- 第29部分

　　
　　殷君霖自从离开了都城后，就带姬清曦回了一趟曾经隐居过的幽谷，在那儿呆了两个月左右，便又带他去了一趟骑龙山的桃花林。
　　
　　如今已经初春，骑龙山的雪还未完全消融，那老和尚早早等在门口，迎接殷君霖的到来。
　　
　　为了不让姬清曦的身子腐烂，殷君霖曾特意来骑龙山向老和尚要来琥珀珠护住他的肉身，一来二去，他也与老和尚有了点交情，况且老和尚又曾得到殷琰卿的无意施恩，对殷君霖就更加亲近了点。如今知道殷君霖要来等待桃花开放，来和尚自然欣喜地站于门口接待。
　　
　　“大师，有劳了！”殷君霖一如三年前驾着一辆普通的马车上山，白衣飘逸，多了几分肃冷，面上不再挂着邪笑，眉宇间的悲痛，让他看起来有些沧桑。
　　
　　双手托着姬清曦冰冷的身体，步伐沉重的踏雪上山，望着庙门前慈祥微笑着的老和尚，殷君霖轻轻颔首行礼。
　　
　　“小王爷不必多礼，厢房已经准备好了，不知小王爷要把姬公子置于何处？”老和尚微笑还礼，边说边领着殷君霖进寺。
　　
　　“还是放于冰库吧！大师为君霖做的一切，君霖感激不尽，在此，君霖先行谢过大师。”说着，殷君霖便跪在老和尚面前，向他行了一个大礼，以报答他把镇寺之宝琥珀珠交予他手之恩。
　　
　　就是有了这琥珀珠，殷君霖才能带着姬清曦完好的身体完成他未做到的承诺。
　　
　　“诶，小王爷快快请起。”老和尚受宠若惊，连忙扶起殷君霖，望了一眼他怀里那面色青白的姬清曦，幽幽一叹。“老衲能做的，也只是如此。琥珀珠虽然珍贵，能防尸体腐化，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老衲只希望小王爷能听老衲一言，还是尽早让姬公子入土为安的好。”
　　
　　“大师说的有理，君霖受教。”殷君霖点点头，低眼深情地看着怀中冰冷的姬清曦，心不可抑制的抽痛了一下，苦涩的笑笑。“君霖现在之所以不让清曦入土，只为完成他生前的遗愿罢了，君霖曾经许诺过的事，一定要办到，不然在九泉之下，君霖拿何颜面去面对清曦。”
　　
　　老和尚知他心中悲痛，便不再多言，领他去了距冰库最近的一间厢房，便叹着气离去。殷君霖小心地将姬清曦的尸体放入冰棺，不舍的看了几眼，那熟悉的眉眼，那双令他回味无穷的朱唇，还有那具让他疼爱的身躯。。。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本来一切都是鲜活的，可是现在，触手的感觉只是冰凉一片，瞬间，自己的心也仿似被冰冻住，冷得发抖。
　　
　　“清曦，你一定要等我，只要陪你看完烟花，我就来陪你，你一定要等着我，一定要等我。。。”
　　
　　五月桃花，极其艳丽，微微桃花色遍布山野，是那般夺目。从山顶向远处望去，那是一片粉色的海洋，起伏的波浪一层接一层叠加，漫天的花瓣混着浓郁的香气在空中纷纷扬扬的飞舞着，何其的壮观。
　　
　　殷君霖抱着冰冷了许久的姬清曦坐在山顶，流着泪看完这一幕壮观的景色。清曦，再等几天，再过几天，我就能来陪你了，清曦，等我。。。
　　
　　七月初七，七巧节。
　　
　　都城并没有因为皇帝的更变而减少它的热闹繁华，一片灯红酒绿，满眼都是各种形态的灯笼，烛火莹莹，绚丽多彩。灰黑的城楼上，两个破旧的红灯笼已被换下，一排刺目的红光闪烁，十分喜庆。
　　
　　大道上人来人往，男女老少，穿着各色服饰，手里都举着一盏花灯，在漆黑的夜里，缭乱众人的眼。天边忽然响起一阵巨响，绚丽的烟花在头顶绽放，倾世繁华，只在一瞬，迷乱了万民的眼，却凄美了他的心。
　　
　　在都城外的小山坡上，殷君霖带着姬清曦来到了他们之前居住过的小屋。那个小屋如同一年前那般干净，每一件物事上，都保留着姬清曦的气息，和他们一起生活过的记忆。
　　
　　在小屋的门口不远处，那是一棵榕树，枝叶繁茂，底下是一大片树荫，时而飞过几只萤火虫。在树下，立着一个石碑，上面写着很明显的几个字——爱妻姬清曦之墓，在这个石碑一旁，还放置着一个空棺。
　　
　　殷君霖出了小屋，一手提着碧落黄泉两把神兵，一手握着一卷画，缓缓地走向那个墓碑，然后轻轻的把那画放进了空棺，把它埋好后，便倚靠在姬清曦的墓碑坐下，微笑着仰头看着天边的烟花。很灿烂。
　　
　　夜很黑，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那炫目的烟花伴随着令人耳鸣的巨响，在夜幕上大绽光彩。
　　
　　山风凉爽，拂动了山林，清脆的簌簌声伴着山间的鸟鸣虫鸣，合奏成一段悲曲。殷君霖一边喝酒，一边哭笑着望着天上的烟花，白色的衣裳如同鬼魅般在山风里飘荡。
　　
　　清曦，再等一会，我马上就来陪你。
　　
　　清曦，你看到了吗？这场烟花，比以前还要繁华。
　　
　　清曦，知道吗？现在的惜墨，百姓已经开始接受男子相恋了。
　　
　　清曦，你知道吗？就这么一年，我们就能不用被世人辱骂了。
　　
　　清曦。。。
　　
　　你为什么就不能多等我一年——你为什么不再等一年——
　　
　　这样，我们至少。。。还能再在一起一年！
　　
　　清曦，黄泉路上，你是否还在等我？
　　
　　快了，清曦，很快了。。。
　　
　　我马上。。。就来陪你！
　　
　　最后的一点碎火滑落天边，眼角的最后一滴泪流在冰冷的石碑上，榕树的枝条在山风中轻轻摇摆，眼前突然浮现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一身红衣，面上红妆，一头青丝由一根红色发带帮上，发带的尾部在迷雾中飘动，一双晶亮的眼睛饱含深情，深深地凝望着某一处。
　　
　　他，脸上挂着淡笑，一双如同星星般闪亮的黑眸带着笑意，妄想某一个人。一身刺目的白衣，朴素却不失高贵，头上绑着一根红色发带，被压在了身下，挣扎着飘动。
　　
　　“君霖，我终于等到你了。”
　　
　　“清曦，我终于见到你了。”
　　
　　万千桃花纷扬而起，绚丽烟花盛世绽放，骑龙山的庙门前，老和尚立于桃花树下注视了许久，最终闭上眼叹息一声：“阿弥陀佛。”
　　
　　夜里狂风，屋外大雨，黑暗的小屋里散发着阵阵甜腻的香气。阴机子倚靠窗前，眺望远方许久，摇着头关上了门传，嘴里直念着：“冤孽啊，冤孽。”
　　
　　三天后，清竹小朋友带着打扫工具来到山上，很镇定的打扫完了小屋后，悠悠地走到姬清曦的墓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之后，这才把视线放到一边的殷君霖身上。
　　
　　殷君霖闭着眼，青白色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他的状况。清竹看着殷君霖嘴角的那抹甜蜜的笑，不自觉地流下了泪。
　　
　　公子，小王爷终于下去陪你了。
　　
　　小王爷，你以后绝对不能再欺负我家公子了，他为你受了这么多苦，你一定要好好待他。
　　
　　公子，如果小王爷对你不好，你一定要托梦告诉清竹，清竹一定会让小王爷好看的。
　　
　　小王爷，公子。。。就交给你了，清竹在这里，就送你们最后一程。
　　
　　小小的山坡，那棵繁茂的榕树下，碧落黄泉剑直直的立在一个墓碑的两侧，上面写着——爱妻姬清曦之墓，殷君霖合葬。
　　
　　在这两排字的两旁，还篆刻着一排小字——
　　
　　上穷碧落下黄泉，此情，矢志不渝。碧落何方？黄泉相随。
　　


　　第三十七章（大结局）

　　又是一年春桃季，满山桃红，阵阵芬芳。僻静清幽的山谷，时而传来清脆的琴声，如同雨滴敲打瓦片，如同清风抚摸苍林，树叶摩擦的簌簌，顿时山间鸟儿以鸣声和之，小溪奔流，以声歌；时而奏起一段箫曲，轻快婉转，空灵静心，使人彷如置身于宁静的天地悠悠之间，心无旁骛。
　　清澈见底的江水，两岸高山绝壁，那一艘简易的画舫在江上缓缓行驶，晕开一圈圈涟漪。这琴声和箫声，自然是从船里传出。
　　船头立着一位白衣公子，墨发被一条红色丝带束起，遗落的几缕在脸颊也随风忽起忽落，清冷绝代的俊颜勾勒出一抹轻笑，如同春风一般和煦，冬日一般温和，一双黑亮的眼眸水波轻漾，温柔地注视着船舱里。唇边一把碧□箫，修长的手指如同玉葱般白皙，灵活地在箫上舞动，奏出一个个精美的音符。
　　在这位公子的对面，船舱里，淡绿色的纱帘被风吹开，现出正坐着弹琴的俊俏公子。他，一袭红衣潇潇，墨发飞扬，红色的发带刺目的在风中飘荡，唇边亦挂着一抹邪魅的笑。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微微上挑，邪肆却不乏爱意的望着船头的人儿，俊秀的面庞更是俏得迷人心魄。白若玉葱，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在身前的一把古琴上来回拨弦，发出一声声轻灵的筝音，似是苍穹一声鹰啼，空洞轻响，似是海水一阵翻腾，龙吟虎啸相和，尽管静心，却不少鸿鹄之志，壮志雄心，霸气凛凛，天生的将相之风在琴声中肆意显现。
　　这两个人，自然是姬清曦和殷君霖。
　　话说，自从殷君霖抱着姬清曦已经冰冷的身子出了王府，心灰意冷的往城门走去，只不过是在城楼下多站了一会，在他的身后就突然出现了一抹黑影。
　　转身望去，殷君霖知道，自己见过他，在骑龙山的庙门前，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那个……恭敬站在静宁公主身旁的侍卫——凌希常。
　　他知道凌希常对静宁有意，但静宁偏偏看上了他，照理说，他们应该是情敌，再加上他拒绝了静宁，拂了她的面子，毁她名节，凌希常必定会恨他入骨，现在趁他心死之际杀了他，正是绝好机会。
　　“你若想杀我，就杀吧！”
　　“我为什么要杀你？”凌希常冷着一张脸，竖起浓眉，疑惑的看着殷君霖。
　　殷君霖一怔，奇怪的看着他。“你不想让我死吗？毕竟，是我伤了你心爱的人。”
　　凌希常不语，看着那浓黑色的夜幕，城楼上两盏艳红色的灯笼摇曳，夜风卷起了他的发丝，掩住他的面容，让殷君霖看不清他的表情。
　　雨已经停了，但是空气中还残有不少的水汽，很湿润，脚下都是雨水未干的道路，一脚一滩水。凌希常呆呆的望着灯火阑珊的一处，忽的一笑。
　　“殷君霖，我从未想让你死。”
　　“为何？我以为，你会恨我。”
　　“我为何要恨你？公主的眼光很好，你……的确不是像我这种凡夫俗子能够比得上的。殷君霖，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点也不恨你，我只是……羡慕你罢了。”凌希常背过身，面对城门口，黑幕之下，隐约可以借着稀疏的烛光，看到一个曼妙的身影正蹒跚的走着，漫无目的。
　　“羡慕我？”殷君霖有点莫名其妙。
　　“那天夜里，我看到你们在桃花树下拥吻，那时候，我被震撼了，我没想到，原来两人男子也可以拥有那么美的爱情。当然，我也很妒忌，我也想过是否要杀了姬清曦，只不过，我没想到公主会比我先一步，用【醉百合】毒死姬清曦。”
　　说到这里，凌希常顿了一下，叹了口气，看到殷君霖神伤的看着怀中早已冰凉的姬清曦，那悲痛的样子，让他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殷君霖，你身为将军，读书万卷，相信你也听过【醉百合】是什么吧！”
　　“自然。”殷君霖点了点头，随机眼神倏地变冷。“凌希常，如果你出现在我面前，并不是为了杀我，那就别拦着我出城”。
　　“呵，你出城想葬了殷君霖？”凌希常轻笑，绕着殷君霖走了一圈，侧对着他，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似嘲似讽，却又似无奈。
　　“殷君霖，【醉百合】是天下第一剧毒，我想你也应该知道这个，但是世人有一点不知，【醉百合】知多少成为【醉百合】，那是因为……”
　　殷君霖不知道听完凌希常的话后，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只记得，他很激动，他想落泪，想要仰头大笑，想要狠狠的将姬清曦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用和他分开。
　　凌希常说，因为【醉百合】只是一种假死药。
　　凌希常说，【醉百合】只醉七天，假死一年。
　　他说，姬清曦并没有死，只是假死……罢了。
　　殷君霖虽然很激动，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天下至毒【醉百合】，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一种没有解药，见血封喉的毒药。
　　凌希常知道他心里有疑，便耐着性子跟他解释：“【醉百合】，其实是我凌家先祖所制，其药效，自然只有我凌家传人才知道。醉死七天，假死一年之后重生，不知道效力的，早在醉死七天内就下了葬，人一旦入了土，不死也难。运气好的，在七天后便能发现，那人的生命迹象会重新显现，只是一年内醒不过来罢了。”
　　之后，殷君霖便带姬清曦回到那个幽谷，而凌希常也在与他们分别之后，追上出走的静宁公主，同她一起回了玄耀国。
　　一曲终了，万物静，风自止，层层纱帘落下，却不再掩着殷君霖的俊颜。姬清曦垂手而立，笑望殷君霖，白色衣袂无风自起，恍然如仙。
　　“清曦——”殷君霖有些慌神，总觉得姬清曦即将离开他似的，失神的撞翻琴架，跌跌撞撞的一把抱住了姬清曦的腰，脆弱的神情让人心疼。“清曦，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君霖，这次，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离开你，别担心！”姬清曦知道殷君霖心里的不安，安抚性的拍拍他的背。
　　“清曦，即便你要先我一步离去，我也会义无反顾下去陪你，无论是碧落还是黄泉。”殷君霖抬起头，认真的说道，但是那双眼里，依旧藏着深深的不安，令姬清曦心痛。
　　“君霖，你忘了吗？我们曾经许诺过的，碧落何方，黄泉相随，即便我死了，我也不会让你再独自一人活在世上。”姬清曦的双手捧起殷君霖的脸，四目相对，是那般的认真。他姬清曦已经错过一次，将他让给了静宁公主，这一次，他绝对不再放手。“君霖，我们再成一次亲吧！”
　　“清曦！”深深地一唤，无尽遗憾，都将在今天补回来。
　　夜里，残星几许，月色暗淡，那一条长江上，一艘大红色的船舫充满喜庆的气息在江上缓缓移动。船舱内，红烛成双，剪影成对，一对璧人缓缓步入喜堂。
　　这个喜堂，没有高堂，没有亲朋，没有好友，没有喜娘，没有……唯一有的，只是两个穿着同是新郎服饰的俊俏男子，深情款款的一起拜了天地。
　　一拜天地——
　　天边，在此刻突然响起一阵烟花的爆响，一场繁芜再次在这个小山谷里演绎。
　　二拜江海——
　　同时，船舫缓缓的前行，烟花的绚烂照亮了半个天际，水面波光粼粼，随着船的行驶漾出一圈圈水纹，连绵不绝。
　　夫妻对拜——
　　四目含笑，两颗头终于碰在一起，低了下去，两根一模一样的红色发带在黑发上是那样显眼，身侧两只粗壮的红色蜡烛流着红泪，似祝福，似喜悦。
　　送入洞房——
　　喜房内，简单而精致的布置，那一张铺着大红色喜被的床在这个房里倍显突兀。殷君霖领着姬清曦坐在床边，相互喝下了交杯酒。
　　山风轻拂，烛影摇曳，窗前情意绵绵的一对剪影，不知何时已经拥吻在一起。罗衫轻解，衣衫尽褪，艳红的床幔缓缓落下，只能隐约借着烛光看着两人胶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