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曼妙!”夺命连环三张桌椅呼啸而去,生生将木窗撞成了一片稀里哗啦。
却听一阵黄莺出谷的笑,张扬远去。
19包扎
唐桃儿迥然有神的瞧着被公子破坏后的威力,心有余悸的想,果然,文弱的公子只是一种表相,那妖孽的皮囊下,有一颗极具破坏力的心。
她刚才怎么能够那么具有反抗精神的呢?
显然,她没有能够及时贯彻一个乞丐良好的素质。
失忆有时候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时常犯糊涂就是其中一个。
“那个,我们要回去了不?”沉默许久后,她讷讷道。
回桃花庵的事,还是暂时缓一缓吧。
做低附小神马的最实在了。
见风使舵神马的最明智了。
及时的纠正态度,也是最聪明的了。
虞王孙也不知在想什么,凝神半会之后,总算有有了反应。
他将手伸了出来。
不明所以的看着,又望了望对方的眼。
公子一副委屈的表情:“娘子,手崴了,很疼。”
……
气势凌人神马的,果然都是虚幻的。
大爪子往她肉爪子上一搭,很是虚弱的道:“真的很疼,那些桌子很重的说。”
重你还挑最大的扔?
咆哮的内心还是被理智的压抑在内心深处,默默托着那只大爪子,呼了呼:“痛痛飞了,乖!”
“好了,不痛了吧。”桃花庵里那些个成日调皮捣蛋的隔三差五就青一块紫一块的来,她一贯都用这招打发。
公子:“……”
撇了撇嘴:“娘子,肿了已经。”
低头看了看,倒是有一处铜板大小的青紫,虽然不大,不过么,这主细皮嫩肉的那么一块极是扎眼。
可是她能有啥办法?
“娘子,车上有上好的紫金活血膏的。”
哦,是,听说跌打损伤挺好的药。
唐桃儿点头,眨巴眨巴眼。
公子一脸亟盼的将她望着,又道:“为夫手不方便。”
嗯哪,唐桃儿继续点头。
公子朝她眨巴眨巴眼。
二人就这么眨巴来眨巴去了几十下,逐渐叠加的哀怨终于让后者迟钝的反射弧给出了反应:“您这是要妾身一会帮你包扎?”
哀怨烟消云散,亮晶晶眼愉悦的点头。
丫的就青了块连皮都没破你要姑奶奶给你包扎个头啊要不要那么矫情?
结合那段泡螺史,唐桃儿终于得出一个结论,琅邪公子不仅是个妖孽,还是个假仙的妖孽,是个有钱的公子,还是个极其娇贵的家伙。
当然,她腹诽归腹诽,这种傲娇的家伙贼拉有钱人家有矫情的资本。
所以,她沉默的陪着公子走出了房门。
出门不多远,碰见那圆溜溜的掌柜正和某个同样典着一个硕大的肚子一身土黄商贾锦袍四方帽的男子交涉着。
“很抱歉,店家有规矩,小登科一日只出一套,今儿个有主了,您明日请早吧。”
“是哪个不带眼的和老子争啊?让他出来,老子出十倍的价格买,去,把人叫来。”
掌柜的斜眼正瞄见虞王孙过来,忙不迭先撇了人迎上:“公子这是要走了?”
虞王孙眯了下眼:“何事?”
掌柜哈腰:“不是什么大事,这位郝老板想要今日的小登科,可是已经被公子预定下了,故而不能再给这位了,但他不肯走,非要买一套回去,您看这?”
虞王孙定了这套集合了各方特色小吃面点果品菜肴的全席,本是为了给唐桃儿吃的,只是刚才一番折腾,倒是把那一桌子给忘了。
这会子糕点什么的倒也罢了,热菜早就凉了。
虞王孙眼眸一闪,睨了眼一旁伸脖子盯着自己瞧的郝老板。
对方见他瞧自己,脸上横肉抖了抖走上来:“不知这位公子何人?听掌柜的意思那道小登科是公子包了?不知可否割爱,今日府上有喜,想要这一套去撑撑场面。”
虞王孙摸摸下巴,犹豫了下道:“本来君子有成人之美,只是刚才有些急事,那热菜上的急了些,怕是如今已凉了,虽然在下倒是不介意,反正也没动过,就怕阁下不喜欢。”
“喜欢喜欢,公子相貌好生漂亮,人也是极爽快,多谢多谢。”
虞王孙淡淡回了句客气,扭头对掌柜道:“小登科就让与这位老板吧,算本公子一个人情,折五成价吧,郝老板觉得可行?”
郝老板一听便是欢喜,一叠声应了,连连又是一番感激。
跟着小伙计颠颠下去。
“公子可是要回去了,要不再整一些垫个肚子?”掌柜殷勤的问道。
虞王孙一挥手:“让大厨再弄一套送到琅邪阁去。和账房说,半折价算五百两吧,今儿个爷高兴。”
掌柜应了退了下去。
见没人了,唐桃儿终于憋不住道:“不是说一日只有一套小登科的么?”一千二百两黄金一桌,还据说要预定得提前。
自打知道这地方幕后老板就是眼前这位后,对于那些被宰的冤大头有了一种更深的同情。
就像刚才,动都没动过,五百两黄金,还千恩万谢,她觉得这郝老板,真够冤的。
问题在于既然公子肯让人再做一套来,何不直接给一套新鲜的?
虞王孙淡淡道:“做生意嘛,要诚信为本,是吧?”
“那你刚才还要再做一套?”诚信?严重怀疑。
虞王孙笑吟吟道:“娘子自然是例外的,娘子要是喜欢,一天做个十七八套也是木有问题的。”
“当然,对外,羲和楼的东西自然要物以稀为贵的,娘子你说呢?”
也就是说,这事,是可以有双重标准的。
就像他将那打了折扣的小登科照样六百两黄金施舍给对方,却还能够赢得一番感激。
瞧着公子一脸天经地义面不改色的模样,唐桃儿又有了新的认知。
琅邪公子很娇贵,而且很黑,心黑。
再一次的认知让她更加懂得明哲保身虚与委蛇是聪明的。
将手握住他一直搭着的那只崴了的爪子,道:“药呢?还疼不疼?”
虞王孙眼一亮,“啊,这个要紧,快。”
拉着人急冲冲往来时的路走。
上车前,唐桃儿无意间回了下头,羲和楼鼎鼎大名下,她还不曾料到有一日,她会是这里的座上宾。
当然,今日之行,这滋味,这过程,挺坎坷的。
回头间一愣,不远处,屋角阴暗处,一抹青影孑然而立。
脉脉午日透不过房梁厚重的阴影,亦消不去那淡淡一抹寂寥。
修长单薄的身上,附着一坨肉肉的小身子,勾着脖子闷着头,瞧不出动静。
一大一小的身影更显得益发孤单。
心中不由一刺。
“娘子,快来啊,为夫手疼的厉害呢。”里头人招呼。
她应了声,扭头对上那远远投射而来一缕灼灼而缠绵的目光,不由抬手挥了挥。
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往事已矣,她亦莫可奈何。
对方突然往前踏了一步,探出阴影,将半个身子露在午后明亮处,青烟远釉,目光挚然。
然后如同静夜里的昙花,绽放开一朵安静却绚烂的微笑。
唰,她的目光被截断在了铁壁密封的车厢内。
面前的案几上摊着一溜排瓷瓶,剪子,棉纱。
某公子正襟危坐在后头巴巴的将她望着。
瞧着琳琅满目一片的物件,又瞄了眼那铜板大小的青肿,唐桃儿抽抽嘴角坐下:“公子这是要妾身怎么弄?”
一个青肿你要把自己整成缺胳膊断腿么?
虞王孙掠过面前一溜排:“为夫也不太懂这些,都是贾叔置备的,小时候为夫身子弱随意跌了一交就要上许多种药,此刻贾叔不在,只能劳烦娘子了,这些药应该都可以用,要不你慢慢一件件试试?”
肿么就觉得所谓的身子弱,都是假的,这位的假仙就是被这么傲娇的宠出来的!
唐桃儿勉力绷住自己的脸皮,淡定的接过一个瓶子,看了眼伤,往上开始抹。
救死扶伤这种事,果然是精细而庞杂的活。
车厢摇摇的踏着节拍稳稳回到琅邪阁大门前,一头汗的唐桃儿终于结束了她的浩大工程。
瞧着比好手圆周面积庞大了一倍不止的伤手,她长嘘一口气,讷讷道:“那个,不太擅长这事,公子看还过得去不?”
“夫君。”后者悠长的路途上一直未发一言,低着头的某人勤于与狡猾而顽劣的纱线较劲,也顾不得抬头。
此刻淡淡开口,唐桃儿一愣神很快反应过来,还是不习惯闹得啊,立刻乖顺改口:“嘿嘿,不习惯,抱歉,夫君。”
“多叫叫,自然会习惯的。”懒洋洋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语调透着一股子慵懒的沙哑。
他动动手,笨重的沉淀感令他有些发愣,这才将养神的眼睁开。
刚开始低头瞧笨拙忙碌的小女人泛起的一丝丝涌动像是一种厚积薄发的蓄势,令他不由的闭上眼去抑制情感难抑的波动,随着节奏却杳然入睡。
时光什么时候过的如此快了?
竟然能如此酣然的入睡,那是一种遥远的记忆了。
入眼一刹那的那张笑脸,与曾经的记忆陡然重叠,巧笑倩兮,笑靥如花。
很多很多年前,冲天的辫子擎着恣意的笑脸,叉腰而笑:“乖,叫声娘听听!”
“笨蛋,多叫叫,自然会习惯的。”
鲜活的笑,可否再一次回来?
因着错失而不会成为遗憾?
“夫君,夫君!夫君?”若有若无的回忆被一叠声的呼唤抹去,乍醒。
“怎么了,不好?那我重新再包一下吧。”恍惚飘渺的眼神果然说明她的手艺惨不忍睹的真相。
额头一凉,另一只修长的手夹着衣袖摸上她的额头:“娘子忙得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为夫君服务,应该的,呵呵。”
“那个你真的不要重新弄一下?”
虞王孙举着与他的大腿一般粗细的杰作,半晌,悠然一笑:“娘子的辛苦,为夫岂能不满意?”
……
“娘做的,敢不吃?”
“我可是你娘哦,敢说不喜欢踹你!快,说你喜欢啦!”
即便是不满意,那也要说满意的哟……
“满意,非常满意,呵呵。”
唐桃儿瞧着公子莫名其妙的笑,没来由感到一阵发凉。
“公子,回来啦!”门口的声音让她如蒙大赦般的松口气。
车厢被打开,二人被迎出。
“哎呀,公子,您,您,您这是怎么了?”
“卫藿,你怎么保护公子的,怎么让公子受了那么重的伤回来?”
……抱歉,卫藿你受苦了!
20一夜暧昧
“这是什么?”面对胖婶塞给她的一碗热气腾腾药味十足的汤碗托盘,唐桃儿一头雾水。
胖婶嗔怪的瞪了眼:“给公子的药啊,还能是什么?”
“我知道是药,我是问做什么用的?”大晚上的喝神马药?
虞王孙有怎么了嚒?
胖婶一脸不赞同:“夫人,您怎么还是这么不上心,公子对你可是够好的了,你瞧你,自个的夫君伤得那么重,你都不关心的么,这伤药都还是胖婶去熬的,快,趁热端给公子去,别说是胖婶熬得,要说是你熬得,公子一准高兴啊。”
她推了推发愣的唐桃儿,一脸着急上火:“姑奶奶你倒是快去啊,男人那,这时候最需要关怀,这时候一趁热打铁,什么事都能成了!快快快,胖婶有生之年还想着抱上小公子呢,您可要努力啊,去快去!”
……努力个毛啊,要不要那么夸张?
自从下了马车知道公子受了“重伤”后,全琅邪阁上下都拿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她。
这关她神马事?你们家自己主子要逞能又不是我害的。
而且那真的只是一块小小的青肿要不要这么严重?
胖婶已经快要用踹的了:“快去啊。”
眼见着唐桃儿端着药碗一步三挪的往楼上而去,胖婶不由欣慰的长嘘一口气。
“上去了?”一旁贾奕不知从那儿角落里头悄无声息冒出来。
胖婶也不回头,瞧着楼梯点头:“进去了。”
贾奕与她并立仰视:“这可行不?”
“一准行,老娘办事,有差的?”
贾奕摸摸下巴:“倒也是,就怕公子还放不开。”
胖婶眼一横,白胖的脸上一双眼居然流淌过一缕漫不经心的妩媚:“你我调校出来的公子,有不敢做的事?”
贾奕感受到那缕目光,如同过电一般颤了颤,斑白的须发抖了下,感慨:“倒也是,若论无耻无赖脸皮够厚,公子不负你我的教诲啊……”
他深深一叹:“就怕公子什么人都肯黑,这个,舍不得哟。”
“废话,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要达目的就要下手狠!”胖婶握拳。
贾奕又抖了抖,瞄了眼她:“那个,要不要你我也无赖回?你瞧这天色,月淡星稀的,正好做那些个无耻够当,嗯?”
胖婶又是一横眼,嗔了声:“死老鬼,老不正经!”
贾奕浑身一颤,通体舒泰,哈哈一乐不客气的揽过胖婶丰硕的腰肢:“老不正经就只对一个而已,走走走,夜长梦多的,咱也别浪费了去。”
……
唐桃儿不知他处正演绎一桩老风流韵事,端着那药碗入了房门。
一灯幽篁,却满室银红。
不知为何屋子里点的灯不亮,幽幽然下满屋子的金红黯淡成银红,却流淌出一种说不清的味道。
“夫君,夫君?”她探头张望了下,一时不见人影。
低头瞧了眼手里的药碗。
一点青肿,不喝也不会有事吧。
倒了算了。
“娘子端着什么?”茜红纱帐抖了抖,一片华彩,素白修长的左手撩开幔帐,探出半边身子来。
雪白的袍子颓丧披散在肩背之上,露出他莹白精壮的胸膛,浓密的长发乌黑发亮,流淌一地,半开半闭着眉眼,说不尽的风流蕴藉。
细长的眼眉随着光晕流淌出一抹韵味,若隐若现,欲语还休。
噗,冷不丁鼻腔一热。
咳咳,这位,不得不说,长得,太诱惑人了。
她一把捂住口鼻,闷闷道:“胖婶给你煎了碗药,说是治伤的,你要不要趁热赶紧喝了?”
“过来坐。”慵懒的声线带着致命的吸引,如同毒药。
夜晚的公子总是多了份妖魅,令人不安。
“要不我把这药放这了,您自己喝?”还是不过去比较安全些。
“怕我吃了你不成?”似笑非笑,“为夫这手伤了,娘子不该帮帮为夫?”
“帮什么?”
“为夫手端不住药,如何喝?”他站起身,瀑布般的发丝一泻而下,赤足而行,无声潜近。
一眨眼已经就在近前。
依旧是那双氤氲着温润妩媚桃花蜜水的眼,殷勤的望着:“娘子既然帮着胖婶端来了药,不若帮到底?”
“喂我,嗯?”脸凑近脸,邪魅中透着馋涎。
哆嗦:“你的伤又不重,这药不一定要喝吧。”
“娘子难道不心疼为夫?”斜挑了下眉。
如果说不,会有什么后果不?
“当然是……心疼的。”好吧,她还是比较识时务的。
虞王孙笑了笑,殷红映衬着洁白细腻的脸,益发银白如玉,墨玉的眼黑得如同长夜,更加深邃。
“啊……”直接张嘴,得意而近乎无赖。
如果能将这药碗扣过去,也许挺有风骨。
奈何这种想象,是不能化成实际的。
淡定的念了一遍清心咒后,拿起汤勺舀了勺递过去。
药不死你苦死你!
要不要那么矫情一块青肿弄得跟身染沉疴一样。
还要喂药,丫的她整一个伺候大爷的丫头。
果然吧,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