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正面，这次叶凡更能当面看清云霆的状况了，实在是糟糕之至。即使身体变得透明，但他还是能看出云霆脸色的青白，而那双曾经灵动的双眼，连茫然都不再，现在只剩下一片死寂。
不，并不全是死寂，叶凡紧握住端木琦的手臂，当云霆靠近那块岩石之时，叶凡看到了那双眼中透露着的淡淡喜悦，像是寻到了自己的珍宝，又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云霆并没有看到站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叶凡与端木琦，也没有发现身后突然停住了脚步的孟清。他只是看着那块巨石，透过灰褐色的表面看着那抹比自己还要淡的蓝色魂魄。
好温暖，云霆想，然后他张了张口，无声地说了句：我回来了……
就像每次他回来一样，就像每次他都等得心灰意冷一样，这里，让自己感到温暖，仿佛一个熟悉的怀抱，告诉他，等我回来……
那人伸出了自己熟悉的双手，这次他看清了，那手中流光溢彩，光与影在交织着。
他握着那双手，看着那人含笑的双眼。
“以后我不会再为别人而活了，想干什么便干什么，只要抓住我想要的就好了。”
“你不是候选人吗？这样追求一个男仙不怕毁了前程。”
他将自己搂入怀中：“你不是说我太累了吗？这样以后都能轻松了，不是更好？”
“……”
那人笑着，是发自肺腑的笑容：“我们就这样一直在一起吧。”
过了许久，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好啊，只要你受得了。”
云霆在三人的注视中，缓缓地走到巨石前面，然后轻车熟路地抚着边沿，轻轻地贴了上去，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而那原本就稀薄的身体，正在一点点逐渐消散。
“不！”孟清突然尖声喊了起来，带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不可以！”
她想冲上去将云霆拉下来，端木琦及时站到巨石面前阻止了她。
“让他去吧。”端木琦表情沉重，但这是云霆的选择，他们不能阻止。
叶凡一瞬不瞬地看着云霆的身影渐渐淡去，茫茫然的，连阻止都忘记了。云霆……在笑啊……
“不……”孟清两手全靠抓着端木琦的手臂才不至于滑下去，泪水缓缓地从她脸上落下，此时的她浑身都带上了绝望，除了流泪，似乎再找不到其它发泄的途径。
端木琦无声地叹了口气。
此时，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幕终是让叶凡回了神，惊叫道：“云霆！”
端木琦与孟清同时回头，却见云霆那原本逐渐消散的魂魄，不知何时被另一双手抱在了怀里。
那是一个淡蓝色的精魄，只是由一些残片组成的、连一魄都算不上的精魄。他仿佛回复了意识一般，小心地将沉睡的云霆揽入怀中，木然的表情，逐渐带上了微笑。
“赫连秋……”孟清喃喃道，带着不敢置信。
那精魄抬起头来望着端木琦与孟清，明明眼神依旧空洞，但却是笑着的。然后他与云霆的魂魄渐渐像融入了岩石一般，慢慢潜到了巨石内部。
微风拂过，再不见一丝痕迹。
叶凡先是愣神，等醒悟过来后冲上前，一把抓住端木琦和孟清：“是不是还有救？是不是暂时没事了？”
端木琦看着叶凡犹自惊慌的脸庞，点了点头。
这……倒的确算是意外之喜了。端木琦看着再次变得平凡的岩石，目光深沉，想要保护爱人的心念，救了他自己，也救了云霆啊。
而孟清却是甩开端木琦扶持的手跪在了巨石前，掩面痛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唯一的好攻出场什么的，其实也是个没存在感的家伙啊，望天
然后，打斗场面写不好，随便看看吧，心虚ing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正当三人庆幸之际，却听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略带了一丝不稳。
叶凡首先看清了来人：“蒋廷玉？！”
孟清全身一怔，然后快速回身，泪水还未干去，但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她的全身就带上了杀气。
蒋廷玉自是看清了之前的一幕，本就满心复杂，在见了孟清的反应后，更是心痛异常，马上解释道：“清儿，我不会做什么的。”
孟清却是不听：“滚。”语带决绝，手中剑出，是比先前更危险的语调。
蒋廷玉心神恍惚，眼前仿佛有两个画面不断交错，一个是现在孟清不带感情的冰冷目光，直接用剑指着自己；另一个，却是当初，那个在桃花树下的女子，回过身来嫣然的一笑。
“果然还是人间的桃花好呢。”
“为什么？天界的桃花更盛，岂不是更美？”
“但是它不落啊。有了凋谢，别人才会懂得珍惜。”
是自己毁了它，蒋廷玉满嘴苦涩，失去了之后才后悔，他，已经明白了。但至少，给他一个机会挽回，哪怕只是改变一点点他与孟清之间敌视的关系也好。
稳住身体，蒋廷玉道：“如果，我让他们恢复原样，你是不是，就能原谅我？”
孟清眼神动作皆未变，并未回答。
蒋廷玉恳求道：“若是我让他们恢复了，你，原谅我好吗？”
两人对视许久，最后孟清收回剑势，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蒋廷玉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笑了起来：“我一定会找到方法的，你等我。”
仿佛再等不了哪怕一刻，蒋廷玉立刻准备离开，但在离去前，他还是说了句：“清儿，我对你的情，一直都是真。”
孟清还是没有转身。
蒋廷玉叹了口气：“再见面时，我们就不再是仇人了，对吧？”
没有等待孟清的回答，一个闪身，蒋廷玉的身影就消失了。
叶凡看着满脸复杂的孟清，忍不住道：“孟清……”
孟清抬起头来，面无表情道：“你们先走吧，我留在这里。”双眼虽仍是带着红丝，语气却已平静。
“可……”叶凡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孟清却不理会叶凡的问话，只是转过身去，因怕搬动伤了石内云霆与赫连秋的魂魄，她一个挥手，干脆将自己所居住的幻境搬了过来。
阁楼显现，巨石不见了踪影，叶凡知是幻境将它笼了进去，见孟清径直往幻境内走去，稍一犹豫，刚想跟着进去，却被端木琦拉住了手。
“？”叶凡脚步一顿，转过头去，眼带疑问。
端木琦道：“乘着这次机会，让她把一切解释清楚吧。”
叶凡略一皱眉：“合适吗？”
端木琦道：“终究是该说清楚的，这些事埋在她心底这么多年，再下去定然会形成心魔。”
“但是……”叶凡本仍在犹豫，但立马打起了精神，的确是该说清楚了，他们既是朋友，能分担她哪怕一点痛苦也是好的。
主意一定，叶凡便大步流星进到了幻境内部。
眼前依旧是熟悉的摆设，唯一多了的便是那当中的巨石，仔细看去，隐隐有蓝色与红色相交织的痕迹。孟清站在石前，倩丽的身影，带着叶凡熟悉的、难以言说的凄寂。
一时间，幻境内的三人都保持了沉默。
“关于我们之间的事，想必端木琦你也不甚清楚吧？”淡淡的声音，一如孟清曾经的镇定自如。
端木琦点头道：“是。”
又是一阵沉寂，但在场的三人都知道，那个曾经被掩埋的故事将重见天日。
轻轻的一声叹息，孟清却是率先走至椅边坐下，端木琦与叶凡对视一眼，便也随便挑了个位子坐了。
“我们三人，本是挚友。”孟清依旧看着那块巨石，仿佛想透过它看到那曾经的身影，“虽说天界表面并不讲究身份，但有些人总是不一样的。”
“我，有一个身份尊贵的父亲，而云霆，却是上古遗留的龙神。”
叶凡虽然早做了准备，但还是被云霆的身份唬到了，这个不靠谱的家伙，竟然是龙神？但孟清的父亲……
忍不住把目光转向端木琦，对方早已注意到了他的疑惑，用口型道：“天帝。”
叶凡一愣，继而无奈，孟清与云霆倒的确是两个非同寻常的仙人。
孟清没有在意叶凡二人的小动作，只是淡淡地把一切诉说。本来不愿回想的过往，今天却能这般平静无波地全部讲述，连孟清本人都有点惊讶。
也许，在看到那二人在一起的一瞬间，便给了她一个希望吧。
“至于赫连秋那家伙，是一个不思进取但偏偏是下任天帝人选的家伙。”淡淡的语气，似是想起了过往，带着一点不同寻常的暖意。
“原本倒是一个伪君子，人模人样的，到后来想通了之后，就成了一个真小人了。”末了，又加了句，“什么出格的事都干。”
而成了真小人之后，赫连秋却更加的耀眼了。
这一切，都是云霆让他改变的。
叶凡轻声道：“那蒋廷玉呢？”虽知孟清不愿提起蒋廷玉，但早晚要说还不如现在解惑。
面本平静的孟清脸上露出了厌恶：“一个得陇望蜀，贪得无厌的家伙罢了。”
叶凡这次选择乖乖闭嘴。
孟清深吸了口气道：“他想要天帝的位子。”
“欸？”叶凡忍不住讶异，那就是帝位之争？蒋廷玉为了天帝的位子不择手段害了别人？
孟清继续道：“当时正好有一仙族叛乱，赫连秋被指派去平定那场叛乱，但是……失败了，天界损失惨重。赫连秋亦是重伤，回到中央天庭全力救治。”
孟清说到这里半闭了眼：“而在这之后，有仙家举发赫连秋是那场叛变的幕后黑手，说他是再等不下去，只想借此机会排除异己，登上天帝宝座。”
叶凡听到这里却是忍不住嗤笑：“傻了吧？这么无聊的事怎么可能是真的。已经是候选人了，仙人无尽的岁月难道还等不起那么一点点时间？”
但孟清却道：“除了云霆，天界所有的人都信了。”
“怎么可能？”叶凡这次是真的吃惊了，“仅凭一人之词就能定别人死罪？天界都是白痴不成？”
端木琦叹了口气。
叶凡看了端木琦一眼，满眼鄙视：“你不会也信了吧？”
端木琦无奈地点了点头，叹道：“因为那揭发之人正是天帝的女儿，赫连秋的好友，”看了孟清一眼，继续道，“那是孟清亲自举发的。”
在端木琦开口之时，孟清便紧咬了嘴唇，等他话毕之后，唇上早已泛起了血丝。
“孟清？”叶凡看向孟清，满脸不信：“你？”
但见孟清满脸痛苦之色，一时间，叶凡苛责的话也是难以出口。再想到孟清对云霆与赫连秋的态度和对蒋廷玉的态度，叶凡便知道，这，想必是一场密谋的误会，来自孟清的爱人——蒋廷玉。
“他给了我证据，我去查了，是真的。”孟清开口，声音带上了苦涩。
“但是那时的我被所谓朋友的背叛所激怒，哪里能辨别证据的真假？所以，我信了。”
“我很愤怒，自己的朋友原来是宵小之辈，原来如此不堪入目……呵呵，不堪入目啊……”
话到末尾，分不清苦涩还是怨恨。
“我只怪我自己，识人不清，我只恨我自己，帮助别人害了我真正的朋友！”
孟清的话语已是悔恨与愤怒的交织，而幻境，却紧接着烟雾迷蒙起来，似是暴雨的前兆。
叶凡自然也发现了孟清情绪的不稳，刚想开口提醒，却听端木琦一声大喝：“孟清！”
一瞬间，烟雾消散。
孟清仍是坐在原位，没有动弹：“云霆出来辩说，没有用，多次之后，他成了赫连秋的盟友，一起被推上诛仙台。”
再接下来的话语，叶凡已分不清其中的情感了。
“他们在前一天逃了，突破天界重围，下落不知。”
“而那个家伙，终于如愿地继承了赫连秋的位子，成了下任天帝的候选者。”
“然后有一天，云霆的神识出现在我面前。”
“他给了我一巴掌，仅仅是给了我一巴掌，他说，只恨自己识人不清，恨他与赫连秋竟有我这种朋友。”
“孟清……”叶凡想要劝说，但见孟清神色，终是闭了口。
“他问我，多年的情谊，为何竟赢不来彼此的信任，他问我，难道就没有一刻怀疑过事实的真伪……”
“其实那时，我已经开始起疑了……”
“但是，有什么用呢？”
叶凡叹了口气，的确是没用了。孟清虽不是罪魁祸首，但却是最重要的一环，如果当初孟清能清醒一点……
但，那也只是如果了啊。
“我花了很多年的时间，终于查到了真相，到最后，他是主谋者，而我父亲，却是默许者。”
孟清抬起头来：“一个想要得到天帝的重用，在众仙之中出类拔萃；一个是担心自己的位子不稳，迟早被赫连秋夺去。”
“真可笑，不是吗？就算云霆是上古龙神，就算赫连秋是下一任人选，他们本身，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想法，不是吗？”
“我父亲将我困在了天庭，搜集的证据也一并被销毁了……”
“我趁着又一次天界大乱逃了出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之后的天界，再不会关注之前赫连秋的一切，因为天帝陨落了，而蒋廷玉，成了整个天界的英雄。即使说了，其它仙家也只是一笑而过。不过是一个小瑕疵，哪里影响得了蒋廷玉的地位。”
“所以我只能下界来找云霆，我希望自己能补偿他们，但是，也来不及了。”
“天界所有仙家的追杀，哪里是那么容易全身而退的？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云霆，但当时的他……已经不认识我了，他说，他在等一个人，一直在等一个人。”将目光再次移向巨石，孟清眼中含泪，“我的罪孽早就消不掉了，只希望他们能再次相逢，却原来……”
赫连秋只剩了一丝魂魄藏在忘川水底，而云霆那么执着于那忘川水的原因，也只是想与爱人在一起。叶凡闭上眼，命运啊，总是那么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把过往说出来了，云霆的过往应该算是比较轰轰烈烈的，只可惜我写不出那个过程。
而对于孟清来说，那就只是悔恨与错过了，这算不算是另类的见色忘友呢？好吧，我知道我讨打了QAQ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呀呀”的乌鸦叫声突然打破了沉寂，数只寒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空中，漫天飞舞。
三人站起身来，叶凡抬头看天，正讶异为何多了这么多寒鸦之时，端木琦却是直视门口。
“怎么，不欢迎我？”一只苍白的手突兀地撩起了纱帐，随之，在屋内三人的目光中，一个黑色身影便漫步走了进来。
叶凡本就被突如其来的陌生声音吓了一跳，等看清来人，却更是惊讶不已了。
“阎王？！”
眼前之人一身黑衣，而那伸出来的双手，指甲也都是黑色的，衬着过分苍白的皮肤、青色的透明血管，只显得更加突兀。周身难以忽视的黑色死气，如烟雾般缭绕四周，见过一次便印象深刻，这不是阎王是谁？
一只乌鸦停驻在阎王肩头，转着脑袋亲昵地蹭着那人的脸颊。扑扇的翅膀，配上阎王那邪魅的微笑、浓厚的死气，却让这一幕显得更加鬼魅了。
“你来做什么？”孟清皱着眉语气不善道。
阎王也不在意孟清冰冷的问话，先是看了诺诺低头不作声的叶凡，再看了同样皱紧眉头的端木琦之后，视线停留在了室中央的巨岩上。
又是一笑，阎王道：“自然是来帮忙的。当然，如果你拒绝的话我也不会在意。”后一句，却是对孟清说的。
孟清仍是皱眉，不确定道：“你……”
阎王搔了搔乌鸦的颈部，惹来了那动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