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得薄情作者:月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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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得薄情作者:月名-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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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的饭菜,朱九郎不断说野味鲜美哄他多吃几块,他却看着青年的空碗食不知味。
  这一夜他握着朱九郎的手,沉睡的青年终於坦率地喊痛,萧令瑀不知道自己的手为何颤抖,但他轻轻拍着朱九郎,低声抚慰的话语全来自深夜的梦境,每当自己因梦魇而惊醒时,朱九郎总是会这麽说,没事的、会好的,过去了、不痛了……
  可其实有些过去不能忘记,但伤口总有一天会痊愈,或许会留下难看的疤痕,可碰着再不会痛,如果可以,多希望朱九郎的伤能够赶快愈合,不是因为他需要天下无敌的护卫,而是因为青年疼痛的抽气声总无端扰他睡眠,他不能闭上眼睛,好累,萧令瑀开始怀念朱九郎从前的怀抱,至少不怕碰疼了他。
  「萧令瑀……」
  青年依旧警醒,但难免迟钝许多,萧令瑀收回手,正要躺下之际却让朱九郎拥进怀里,明明碰到了胸前伤口,他却迷迷糊糊地笑。「没关系,我的伤早不痛了,你就靠过来,没事的,别怕。」
  方才还在睡梦中喊疼,眼下却说得不痛不痒,萧令瑀知道朱九郎总是说谎,就像现在说不痛、夜探受伤时说会在那儿等他来救、听见他梦呓时说没听见,全是谎话,可这些谎言全是为了自己。
  「为何是本王?」
  萧令瑀的声音极低,恍惚梦里一阵清风,朱九郎揽紧他,仍有些睡眼惺忪疑是作梦。「哪有什麽为什麽……」
  青年再没说话,显是又睡了过去,萧令瑀闭上眼睛,只觉得朱九郎的怀抱依旧温暖,他不愿沉溺却也无法挣脱,或许青年的温柔就是牢笼,看似松垮却滴水不漏,一点一点穿透他的世界他的心,就像现在,他不敢妄动,生怕触及伤口、怕青年痛。
  曾几何时朱九郎竟成为他的顾忌、他的软肋!
  甚至重於天下……

  争得薄情 三十六

  「萧令瑀,你又闹什麽别扭?」
  打从昨晚到现在,萧令瑀能离他多远是多远,虽说吃住仍在一起,可朱九郎就是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比起先前远了不知多少,他不禁歪头细想,可想破了头还是没个理论,这两天自己没做什麽啊……应该也没问萧令瑀是不是喜欢他这类忌讳的问题才对。
  「萧令瑀?」这下可好,连问话都不答了。「死也得让人死个明白,萧令瑀!」
  似是让他缠得厌烦,萧令瑀放下手中水杯,轻声道:「只是闷。」
  朱九郎看看车厢,这热天闷在车厢里确实不甚舒坦,不比骑马来得凉爽透气。「这还不容易,我们骑马就是了。」
  萧令瑀看了他一眼,目光最後定在他胸前伤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朱九郎只是笑。「这伤哪用得着你那麽在意?」
  「本王不想再为你耗费伤药。」
  朱九郎啧了一声,靠上萧令瑀批奏摺的小几,七分笑三分怒地道:「你就不能直说你担心我吗?」
  男人拿着笔专心批奏摺,再没理会他,朱九郎也不恼,靠着小几看萧令瑀写字,男人的字和他不同,小小的、很端正,总是写在奏摺的最末端,偶尔最後一笔会微微勾起,飘逸得像是黑色蝶翼一样……倦意骤起,朱九郎甩甩头,啊啊,早就告诉老军医那药汤不行,护卫老这样嗜睡可怎麽是好?
  萧令瑀见他困倦,放下笔後改而掩上他的眼。「睡吧。」
  「不能睡……我得看着你。」
  「本王就在这儿。」
  「不行!」朱九郎挣扎着就要起身,又让萧令瑀按了回去。「那你答应我绝对不会离开我身边。」
  萧令瑀似有若无一声轻叹,百般无奈。「本王答应你。」
  得到保证,朱九郎终於安分地躺下,许是药汤的效力,青年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萧令瑀见他的手仍抓着自己衣摆,不禁苦笑,回头又去批他的摺子,马车驶过几处崎岖,不平的摇晃也没让青年醒来,倒是手指松了开。每当车轮颠得重了,萧令瑀便忍不住去看朱九郎,像是怕他醒来,可又希望他就这样睡着。
  放下笔,萧令瑀抚上散在手边的青年的发,马车顿停,想来已到了今夜扎营之处,朱九郎仍未醒来,他便就这麽安静坐着,待桐来了几次回报主帐的状况,然後问是否要把朱九郎叫醒,萧令瑀摇摇头,只让待桐先去准备晚膳及打点其他事务。下一个掀帘的人却是宋之期,手中拿着奏摺似有事商讨,萧令瑀看了看青年的脸,终是拿着寒綫下了马车。
  宋之期领着萧令瑀往前走,此处已近九龙山,远方已能见到蓊郁密林,萧令瑀看着天际馀晖,不由得想起那日的夕阳与小湖,忍不住竟笑了,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记得那些过往的景物,可总有个朱九郎强拉着自己东绕西转,这儿有花那儿有月、远有夜莺近有露水,於是顺着青年的手指,这个世界慢慢改变,他终於明白那日军营外自己看见丹心时的怪异感受,他看见了本看不见的东西。
  「王爷,您在想什麽?」
  「你是谁的人?太后,还是平川?」
  宋之期笑,仍是那样温文。「果然瞒不过王爷。」
  「不,你掩饰得很好,本王从未发现。」萧令瑀又前行几步,残阳照射在他身上,却不比朱九郎温暖。「直到夜探吴营後,本王才知是你。」
  「哦,为何?那日我应无露出任何破绽才是。」
  「遇袭之时,朱九郎曾说那是伏兵而非追兵,於是本王得知齐军内有细作潜伏,而後本王细思,方才发现朱九郎从不曾让你与本王单独相处。」青年缠得忒紧,他走到哪儿便跟到哪儿,他若嫌烦,青年就辩称护卫便是这样,可原来不是如此。
  「朱九郎确实是个好护卫,多延了王爷几月寿命。」
  「你是太后的人。」平川怕只是要这天下,唯有太后方想取他的命。
  「所有萧家人身边都有太后的人。」宋之期翻开手中奏摺,几支细长银针就夹在页中。「杀尽萧家人,是太后唯一的愿望,尤其是您,先皇捧在手心的端王爷,正是太后名单上的第一人。」
  「好久没听见这样的事,真是叫人怀念。」宫里最受宠的小皇子,自是所有嫔妃与皇子们仇视的焦点。
  宋之期看向萧令瑀,奇异地笑了。「王爷似乎变了。」
  萧令瑀仍看着夕阳,彷佛半分也不将他放在眼中。「是啊,本王变了,真是令人心慌,或许,本王该杀了朱九郎才是。」
  「王爷不是心慌,是害怕。」
  静默半晌,萧令瑀终於偏头看向宋之期。「你一向都了解本王。」
  「毕竟已跟在王爷身边十多年。」宋之期抽出银针收进袖内,随手抛开奏摺後又拔出腰间长短双剑。「十多年来,王爷的武功向来都不如我。」
  寒綫出鞘之际,宋之期已一步近身,萧令瑀横剑挡下对手猛烈一击,并乘势退後数步,心下未定,宋之期又展轮番猛攻,长短双剑搭配得自是天衣无缝,萧令瑀细长寒綫於剑网间若雨如丝,却阻挡不了短剑划过胸前,他旋身闪过,长剑又紧逼而来,双剑交击,流光并射,萧令瑀抽身反手一剑刺向宋之期手臂,细长银针却准确扎入手上穴道,右手一麻,寒綫落地。
  抚上伤口,宋之期笑道:「王爷进步不少,想是耳濡目染,」
  「本王以为针上有毒。」
  宋之期捡起寒綫扬手射入一旁树中,方上前为他拔出银针。「淬了毒的针在这──」
  话语未尽,一片飞叶擦过宋之期脸颊,血珠滑落。
  「宋之期,他的手不是谁都能碰的!」

  争得薄情 三十七

  朱九郎手持寒綫,剑尖直指宋之期,脸上不见半分笑意,只带肃杀。
  「我以为那碗药汤起码能让朱将军昏睡至明日,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宋之期手中银针丝毫不动,仍对着萧令瑀的颈项。「朱九郎,我一直很想知道,你是如何看穿我是太后的人?」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拿枯枝攻击萧令瑀吗?枯枝确实没有杀伤力,但你身上的杀意却骗不了人。」
  朱九郎一面说,一面向前踏出数步,宋之期将他的动作看得清楚分明,也不出声阻止,只将银针凑近萧令瑀几分,果不其然,朱九郎在两人身前五步处停下,动也不动。
  「原来如此,是我大意了。」
  「放开萧令瑀!」
  「王爷方才还说要杀了你,抱着重伤为这样的人拼命,值得吗?」宋之期看向依旧淡然的萧令瑀,忍不住又是笑了。「朱九郎,这人是没有感情的,难道你以为他会真心对你?别傻了。」
  「我不懂你想说什麽,但我再说一次,宋之期,他的手不是谁都能碰的。」
  「你救不了他的,朱九郎。」
  宋之期摇摇头,瞬即发难,泛着诡异蓝光的银针猛地刺向萧令瑀,後者穴道受制压根儿无法避开,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银针越来越近,就在这一刹那,寒綫以其细长优势穿入两人之间,恰恰挡住银针攻势,毫发之差令宋之期难以置信,抓准他一瞬怔楞,朱九郎动作未停,反手震开银针,拉着萧令瑀直退十步之外,但不知是否动作过於激烈,朱九郎竟连站也站不稳,几步踉跄,最终仅能拄剑跪地。
  「咳咳。」朱九郎吐出一口鲜血,还不忘笑着对萧令瑀说:「好险你这剑够细,真叫我捏把冷汗。」
  「你……」
  抹去唇旁血丝,朱九郎撑着站起身。「就叫你待在我身边……回头跟你算帐。」
  「朱九郎,你应该清楚,你只能保护一个人,你与他,总有一人要留在这里。」
  「好像是这样。」朱九郎一声轻笑。「但我若死,你能放过他?」
  「自是不能,但你若走,我可以放过你。」
  朱九郎看着萧令瑀,莫名地摇了摇头。「这就糟了,我恐怕怎麽也离不开他。」
  宋之期一笑,剑势若狂风袭来,朱九郎不敢大意,只是他内伤在身、外伤未愈,每每仅是与宋之期一触即分,不敢下重手与他短兵相接,宋之期亦察觉他心中所想,锋芒交错越险越快,每一剑都逼着朱九郎後退,但他守着与萧令瑀之间的三步距离,始终不让宋之期越雷池一步。
  「朱九郎,这是何苦?我只是奉命办事,并不想杀你。」
  朱九郎微喘着,大滴汗珠由额头滑落,但他仍是在笑。「我的命就是他的,要杀他,你得先踏过我的尸体,就怕你没那本事。」
  「你把命给了他,他又能给你什麽?如果你只是想要荣华富贵,太后同样可以给你。」
  「他让我待在他身边,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去争我想要的。」
  话语方落,朱九郎趁隙持剑长驱直入,横劈斜削,气势惊天动地,丝毫不似重伤之人,宋之期身形向後翻纵,堪堪避过刺向腰侧一剑,朱九郎不曾停手,霸道剑势凌空而来,宋之期射出封穴银针,岂料朱九郎避也不避,仅略闪身巧妙地让银针避开穴道刺入肉中,手中寒綫却稳稳送入宋之期左胸,中剑之人仅是惨澹一笑,反手掏出几颗乌亮弹丸用尽最後一丝力量抛掷向前!
  那一瞬间,萧令瑀无法思考,只能看着朱九郎奔来,翻手一掌击向自己。
  猛烈的爆炸带起弥漫烟尘,萧令瑀掩着胸口,让空气中刺鼻的硝烟味道逼得呛咳不止,倚着断裂的树干站起,他努力张大眼睛却还是什麽也看不清,远处传来纷乱脚步声,想是齐军听闻爆炸赶来探看究竟,果然不久後便有人跪在他面前,他推开来人,只想踏入烟尘中去寻那个最後一脸着急的青年。
  「朱九郎……朱九郎!」
  他没有看清宋之期抛了几颗火药弹,只知道爆炸的威力非同凡响,朱九郎将他送了出来,可他自己呢、他的伤呢?
  为什麽……为什麽朱九郎不牵着他的手一起逃?望着空空荡荡的右手,萧令瑀突然一阵慌乱,也许就是这样了,这只手会永远空下来,再没有人会牵着他对他笑、不会再有人逼他握着银箸吃下所有食物,也没有人会缠在身边要吻要抱……这只手曾经握住的,又失去了。
  或许这样更好,一切都不会变,或许这样更好!
  胸口的伤猛地抽痛,踩着的地面像是空了,他跪倒在地,跟着赶来的待桐慌忙扶住他。「王爷、王爷!」
  听闻朱九郎就在爆炸之中,胡宗一与欧阳寻慌忙编派人手在四周找寻,待桐只能守在萧令瑀身边,又怕又急,可来回穿梭的兵士始终没有找到朱九郎,反送回了萧令瑀的寒綫,但只馀下剑,而寻不到剑鞘。
  握着寒綫,萧令瑀缓缓站起,待桐不敢松手,一直扶着他,可萧令瑀却一步一步走回军营,他忙看向男人又转头看向那片狼籍,终究还是什麽也没说,只含着眼泪扶萧令瑀回去,如常地侍候王爷沐浴更衣,请老军医来为萧令瑀治疗时他终於忍不住掉了几滴泪,又不敢进帐让萧令瑀看见,只得躲在外头等着军医离开後才擦擦眼泪走了进去。
  「下去。」
  「王爷……」不可以让王爷一个人。
  「本王说下去。」
  待桐站了一会儿,只得退下,可也不敢离开,就守在帐外两步之处。整个军营皆点满火把,所有人都急,奔来走去只想找到朱九郎,只有主帐没点起灯,暗沉沉的一片,待桐看着忍不住又难过起来,平日点灯本是他的职责,可朱九郎来了以後就把他的工作都抢了去,又是点灯又是布膳,偶尔连王爷沐浴更衣都不让他插手,现在朱九郎不在,王爷又赶他出来,谁能去帮王爷点灯呢?

  争得薄情 三十八 【完】

  萧令瑀倒在床上,只觉胸口的那一掌疼得紧,翻来覆去竟是毫无睡意,只怕是这床太大了、又或许是太冷了……他辗转反侧,心头越来越疼、越来越紧,像是谁猛力抓了一把,他痛得张口,低哑声音却凝成一个他永远忘不了的名字。「朱九……郎!」
  前二字低沉喑哑,几不可闻,第三字却是咬牙切齿、掷地有声,彷佛恨不得要此人碎尸万段,灰飞烟灭方才罢休,可他将手握得那样紧,指尖深深陷入掌间,溢出淡淡血腥,好似该恨的人就是自己。
  已经变了,再也无法挽回了,可是那个改变他的人……犹如此时才察觉到痛,萧令瑀看向印着月牙血痕的手,想起的却是朱九郎的温暖掌心,他茫然四顾,他的帅帐一片黑暗,映得外头火把亮晃晃的,像是青年灿烂的笑。
  已经变了、已经变了,而他怎会以为自己还能忍受这一切!
  他失去过,他曾以为皇宫的一切都是谎言,於是他摔碎水玉,舍弃所有心爱之物,杜绝被伤害的所有机会,可如今……他该如何抛开世界、丢弃又被打开的心?
  萧令瑀坐起身,裸足走在毡毯上,他的手轻轻抚过案上的寒綫,没有剑鞘,他直接触到的便是冰凉剑身,此剑是父皇赠予他的成年礼之一,据闻乃前朝天器老人所铸造,父皇放到他手中时还特别叮嘱自己当心,此剑伴他十年,他虽不擅长用剑,却将此剑摸得熟透,握住剑柄,熟悉的冰凉与重量传入手心,他拿起寒綫之时,帐外却突传来一阵骚动,他看着帐帘掀起,那个总是笑盈盈的青年灰头土脸地出现在他眼前,萧令瑀手底动作疾如闪电,寒綫毫不留情刺向朱九郎!
  不知是历劫归来失了警戒或根本无力抵挡,朱九郎虽退了一步,却依旧没有闪开,细剑穿透他的左肩,血花在他灰黄的衣裳上画出怵目惊心的慌乱,他微张嘴,却连疼都喊不出来,青年不可置信地看向萧令瑀,却觉得这一剑该是刺在男人心口,否则为何他看来比自己更是狼狈更是痛?
  「朱九郎,你为什麽没死?」
  朱九郎忆起爆炸那瞬间,他反手一掌送出萧令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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