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邻居们也都逐渐淡忘了她从前干过的那些轻浮鲁莽的事情,开始慢慢接受了现在的莉迪亚,并且把她的转变归结为人长大几岁之后终于开始懂事变稳重了的结果。
在财产方面,她和马拉德小姐合伙入股了埃希顿先生的金矿投资生意,在和埃希顿先生书信来往了一段时间,详细了解情况之后,莉迪亚发现这宗生意其实是埃希顿先生自己在做的,他应该在约翰内斯堡有些过硬的人际关系才想到要做这个投资,只是他为人低调不愿张扬所以才假借了一位朋友的名义。
实情如此只能让人更放心,毕竟埃希顿的朋友是谁,人品能力如何莉迪亚和马拉德小姐都无从考证,但埃希顿先生却是个知根知底的人物,马拉德小姐说他一直受雇于皮特家族,协助处理一些财务上的事情,后来皮特先生的父亲看这个人特别可靠稳重才把他派给了自己的儿子,相信这样一个人要不是有巨大的把握肯定不会拿自己的钱去冒险。
所以她们参与的是一项看上去有风险其实很稳妥的生意,埃希顿先生还在莉迪亚的大力建议下在伦敦交易所花重金购买了海上贸易保险,把最后一点风险也坚决杜绝掉。
现在剩下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获利回报,虽然等待周期一定会很长,但这肯定是个一本万利的好生意,对此莉迪亚很有信心。
“早啊,威克姆夫人,你怎么一个人出来散步?”带着笑意的清脆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是莫兰男爵夫人挽着皮特先生从另一条路上走过来,一眼看到莉迪亚就扬声打招呼。
莉迪亚抬头望去就觉得眼前一亮,仿佛看见了一个从画上走下来的美人,男爵夫人穿着珍珠白色带精美花边的衣服,层层蕾丝的袖口正是伦敦当季最时兴的款式,一条琥珀色披肩柔曼地搭在肩头,披肩的长流苏几乎垂过了臀部,显得风姿绰约,明丽动人。
莉迪亚于是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站在原地等他们走过来。
一边欣赏着莫兰男爵夫人摇曳不凡的风采,一边一时兴起的默默估算她每天需要花多少时间在穿着打扮上。
想要时刻保持美丽迷人,光有天生的相貌是万万不够的,男爵夫人每天一定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在这上面。
莉迪亚猜她每天用来梳妆打扮和换衣服的时间一定超过两小时。至于置装费什么的,莉迪亚这个没财产的人就暂时不去多猜了,免得被打击到。
所以说上流社会偶尔出现的那几个倾倒众生的美人都非常难得可贵呢,她们不但要天生丽质,还要佐以丰厚的家底与充沛的精力,这三样缺一不可。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走?洛伊斯呢?”皮特先生走到近前又问了一遍。
莉迪亚先向他们两人道了早安,然后回答,“洛伊斯喜欢早上多睡一会儿,不会很早起床,我看天气不错就自己出来走走了。”
皮特先生其实和表姐马拉德小姐的关系不错,但从没在这些生活细节上注意过她,今天是第一次知道表姐爱在冬天的早上睡懒觉。
这要算是个小毛病,不过皮特先生此时觉得马拉德小姐这个小毛病不错,正合他的意,就顺势提出,“这样啊,那你明天早上可以来找我,或者,我明早准备散步时派佣人去叫你。”
“这个太麻烦了吧,我自己走走也没什么。”莉迪亚推辞。
“不麻烦,你一个人散步会很无聊,我十分乐意抽出时间来陪伴一下客人。”皮特先生很热情,“我们还可以去马厩看看马,对了,你的那匹小黑马最近精神不错,也许你可以骑骑它。”
莉迪亚没想到他会当着别人的面说起曾经送了自己一匹马的事,看了男爵夫人一眼,发现她正一脸戏谑的笑容在看好戏,也没法详细解释前因后果,顿时不好意思,“皮特先生,开玩笑的事情可千万别当真了,那匹马怎么能说是我的呢。”
“那是我说好送你的礼物,为什么不当真,它当然是你的了。”
男爵夫人娇声插话,“乔治,这不公平,怎么我做你的朋友这么多年,你也没想起来要送我一件这样有意思的礼物呢,不行,这太让人伤心了,你也应该送我一匹马才对。”说完还很俏皮地悄悄冲莉迪亚眨眼。
莉迪亚回了一个表示感激的眼神,被男爵夫人这样一打岔,她就不用太尴尬了。
皮特先生觉得男爵夫人在故意捣乱,不过两人是很好的朋友,她既然这么说了,皮特先生也不介意真的送匹马给她,“没问题,菲奥娜,如果你喜欢,那我就也送给你一匹送圣诞礼物。”说着对莉迪亚一侧他空着的那条手臂,示意她挽上,“我们该回去吃早餐了,有你喜欢的黑布丁和西米。”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两样?”莉迪亚侧头问。
皮特先生眼望前方,从侧脸可以看出笑微微的表情,“我无意间注意到的。”
如果不是自己已婚的身份,莉迪亚都要怀疑皮特先生这是打算追求她了,否则实在难以解释得通这样一个地位超然性格也很超然的人忽然变得如此随和可亲的原因。
几人进了早餐厅,发觉马拉德小姐已经坐在里面等着大家,互相道了早安之后她就向莉迪亚表示歉意,“我明天一定会早起陪你散步的,莉迪亚,你不知道我早上发现你又一个人孤零零出去后有多内疚。”
“这没什么,洛伊斯,我喜欢偶尔清清静静的自己待上一会儿,况且我还遇到了皮特先生和男爵夫人。明天如果天气还这么好,我们还打算一起去马厩看马。”
“和乔治一起吗?哦,那我更——我也要一起去!”马拉德小姐脸色变幻了一下,然后下决心,“不管怎么说,温暖的床不是一个应该被长久留恋的地方,那只会让人变得懒散松懈,亲爱的,我明天一定会早起陪你的。”
皮特先生很郁闷地瞥了表姐一眼,男爵夫人则很不给面子地轻声笑出来,在仆人过来给大家倒热茶的时候凑到皮特先生耳边轻声打趣他,“乔治,我很替你遗憾。本来以为你明天不需要我了,我可以不必早起,好好地睡上一觉,不过现在看来是我高兴得太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内瑟菲尔德(二)
“洛伊斯!洛伊斯!等等我,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内瑟菲尔德的草坪上,马拉德小姐胳膊下夹着一个大本子在前面快步疾行,莉迪亚在后面提着裙子小跑追上来。
马拉德小姐站住等她,抬头看看快要落下去的太阳,有点着急,“我得快点去花房里做记录,不然天马上就要黑了。”
莉迪亚赶上来,和她一起快步往花房走去,玻璃暖棚罩着的花圃上种了几株品种珍贵的植物,有两株长势旺盛的,上面还结着蓓蕾,另外还有几棵常见的蔬菜。
马拉德小姐在她的大本子上认真而准确地记录下这些或贵重或普通植物们的生长状态,高度,颜色,叶子的大小,被浇了多少水,晒了多长时间太阳等等数据。
这是马拉德小姐来到乡下后每隔一天就要做一次的功课,她认真研究这些植物已经好几个月了,莉迪亚觉得马拉德小姐是个天生的学者,偏偏生在这个时代,只能做个旁人眼里脾气古怪的老姑娘,真是可惜了人才。
“洛伊斯,”等马拉德小姐记录完毕,莉迪亚问她,“你既然急着来花房刚才干什么还非要跟我们一起在起居室玩梭哈?还有,昨天晚上,我看你明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一定要旁听我和皮特先生聊天,据我所知,我们谈的那个话题你根本就不会有兴趣。”
马拉德小姐和莉迪亚出了花房,天色果然已经暗下来了,两人手挽着手一起往回走。
“我们得速度快点,外面开始冷了。”马拉德小姐拉莉迪亚。
“洛伊斯!!!”莉迪亚拖长语调,并且用眼神控诉她想敷衍前一个话题的行为。
“唉,好吧,好吧,既然你注意到了还一定要问那我就干脆说出来,就当给你提个醒儿。”马拉德小姐无奈放慢了脚下的速度。
莉迪亚疑惑,“提醒我?是什么这么郑重?洛伊斯,请说吧,我洗耳恭听。”
马拉德小姐伸出两个手指头,“第一,你是我的朋友;第二,你是以我的名义请来的客人。所以我要保证你在内瑟菲尔德期间不会出任何意外,这周乔治和菲奥娜都在,我只好辛苦点紧紧看着你们,等下周他们离开后我就能轻松了。”
“怕我出意外?洛伊斯,”莉迪亚失笑,“你以为自己在读拉德克利夫夫人的小说吗,我们现在正在神秘恐怖的尤多尔弗城堡里?!有可怕人物环伺!”
马拉德小姐惊喜,“你也看拉德克利夫夫人吗?我以为你只喜欢拜伦和司各特呢,说实话我觉得她的作品是闲着没事时最棒的消遣。”
莉迪亚小惭愧一下,拉德克利夫夫人的小说还是她在彭伯利下决心恶补一些诗歌名著时顺便从书房里找出来的,结果那几本诗集看得十分辛苦,临走时也没能全部看完,小说可是在两三天内就啃光了。
“对,我也喜欢,以后有空时我们可以就这类有趣的作品交流一下,不过现在咱们谈的可不是这个问题,洛伊斯,你到底在担心什么?”莉迪亚把马上就要跑题的谈话方向拉了回来。
“还能有什么,我在帮你提防乔治。”马拉德小姐开始时不想说,不过真讲出来了语气倒也淡定从容,“乔治最近的表现让我怀疑他对你没安好心。”
“咳,咳,咳……”莉迪亚迎风吸进一口凉气,呛着了。
自己拍着胸口平复了半天才说道,“洛伊斯,我以为你和你表弟关系不错的。”
“是,我们表姐弟之间感情一向很好,但这不耽误他去打哪位年轻漂亮,对他胃口女人的主意,”马拉德小姐像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语调自然,“要是他看上别人我才不管,但这次是你,身为你的朋友,我就不得不多操点心了。”
“皮特先生的人品应该还好吧,看看他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就知道了,沃尔特将军,埃希顿先生…都是很正派的人物,况且他这么骄傲的人难道还会用什么不体面的手段?我觉得不太可能。”莉迪亚迟疑回答,这两天虽然也有皮特先生好像在对她示好的感觉,但不认为会是件很严重的事。
“还是小心点好,他们这种大贵族(哪怕是未来的),对道义和公理的理解和我们很不一样。我要说我的表弟乔治。皮特先生要算贵族中道德水准比较高的一个了,但他也做不到像标准意义上的绅士那样行事生活,” 马拉德小姐不客气地轻哼一声,“太过善良正直的人怎么能进上议院?或者我应该说他要是太真正了是没法进上议院的。”
莉迪亚对马拉德小姐那些坦诚的观点十分赞同,不过还是觉得她有点多虑了,因为皮特先生恶劣的一面她早就见识过,是真的很恶劣,但绝对和下流,无赖这样的行为无关,皮特先生就算要做坏人,那也是个直率高傲的坏人。
最主要是皮特先生身边明明有个风情万种的男爵夫人,经过这几天近距离观察,莉迪亚已经看出来男爵夫人虽然一直以皮特先生的密友自居,其实对他情意绵绵,如果皮特先生想找女人,只消开口就行,她绝对不会拒绝,那位先生没必要舍近求远——要是来打自己主意不但是舍近求远,还是舍漂亮求一般。
“洛伊斯,谢谢你的关心和爱护,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自己当心的。”
马拉德小姐觉得她的回答轻描淡写不够重视,就再提醒一句,“谨慎点总是没错的。”
由于人太少,在内瑟菲尔德,晚饭后的娱乐一直都是个让人头疼的事,弹琴唱歌跳舞这类最大众的消遣肯定不行,因为男爵夫人不可能一直给他们伴奏,而莉迪亚和马拉德小姐在音乐方面的本事都很差强人意。
于是大家决定去内瑟菲尔德那间豪华的弹子房打弹子玩。
莉迪亚曾经有段日子痴迷于斯诺克赛事,也因此专门去练过女子九球,虽然和她的绘画一样,没能练出什么大成绩来,但是普通朋友间玩玩时还是能算做技高一筹的选手。
皮特先生和几个女士来,本是抱着个陪玩的心思,结果发现威克姆夫人比他技术不差,就有了兴致,提议也像男人们在外面玩的时候一样,设置彩头——也就是像打牌一样下赌注。
莉迪亚对于打牌挣钱或者打球挣钱这类事情都抱有很高的热情,不由自主地打起精神一局局打下来。
男爵夫人和马拉德小姐对打弹子都不是很在行,随意玩了一会儿就站在一旁看皮特先生和莉迪亚打。
看了几局之后两人一起看出了问题:打球的这两人中有一个在故意放水,不停地输钱,不过做得不是很明显,所以另一个正打得投入的人还没发觉,赢得十分开心,脸上红扑扑笑盈盈的,比平时看着要娇艳几分。
马拉德小姐看皮特先生不专心看球台,总要分神去瞅威克姆夫人那十分可爱的笑脸,心里又拉响了警钟,虽然无聊得又快睡着了,但也硬撑着不走。无意中瞅瞅莫兰男爵夫人,发现她也一脸倦意,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也站在一旁,不肯离开,还要不时费心找两句话出来说说,免得干站上两个钟头太突兀。
“唉,不打了,我看洛伊斯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不过,皮特先生,你是在故意让我吗?虽然我很感激你的风度,可是这样玩就没意思了。”莉迪亚终于也发觉不对,看皮特先生打球姿势老道,不像个生手,怎么可能一口气输这么多。
“没有,”皮特先生丢下球杆,“大概是我今天状态不好。明晚我们继续,说不定就该我赢了。”
莉迪亚想到马拉德小姐的提醒,再看看她一副上下眼皮打架,还要为了朋友坚持着硬陪在一旁的样子就想拒绝了。
皮特先生弯起唇角,“威克姆夫人,哪有赢了就再不玩的,你这样出去可是要被人笑话。”
男爵夫人大概是忍了一晚上,无聊得有些不耐烦了,不再像平时那样好脾气,推了皮特先生就往外走,“很晚了,你不累吗,威克姆夫人是女人,就算赢了就走也没什么,乔治,你要有点绅士风度才行,实在不乐意,那几个英镑我补给你好了。”
皮特先生莫名其妙被她推了出去,压低声音说道,“菲奥娜,你干什么,我就是想找个理由要她明天继续来和我打球,否则她肯定一晚上都要被洛伊斯霸占住。”
男爵夫人没好气,“乔治,你难道没发觉你这么反常已经要吓到人家了吗,再这样下去威克姆夫人要躲着你走了。你应该适当疏远她两天。”
皮特先生犹疑,“不会吧,菲奥娜,我时间不多,还有几天就该回我父亲那里过圣诞了,我准备在走之前和她说明白。”
男爵夫人大皱眉头,“乔治,你急什么?”
皮特先生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当然着急了,为什么不急。”
男爵夫人灵活的大眼睛转一转,忽然精神起来,露出个很甜蜜的笑容,“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要知道,追求女人,特别是这种还一点没有搞清状况的女人,最忌讳的就是急躁,况且皮特先生要提出的还是个不怎么见得了人的要求,要是在还没有彻底打动对方时就冒然行动,很有可能会被严辞拒绝,这可真是个好苗头。
作者有话要说:
☆、内瑟菲尔德(三)
“呵呵,你们肯定想象不出内森那个小伙子多有意思,他当着整整一舞厅人的面向多特小姐朗诵了一首他为她写的十四行诗。这场景要是放在别的年轻绅士和小姐身上,那一定会很感动人,可是内森做出来却偏偏让大家都想笑,我还记得他那首‘震惊全场’的诗里有这么两句……”
早上十点钟,莉迪亚和马拉德小姐,皮特先生,男爵夫人都坐在内瑟菲尔德的早餐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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