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隐兮不语,眼底静水深流。
见他长久不语,顾青臣愣了愣,胸口一窒,上前一把握住了慕隐兮清瘦的肩:“你是怎么了?”
“难道你忘了过去的事情?”他哑然,有些动怒,禁不住一口气说了出来,“你忘了你家是怎么被奸臣设计陷害,亲人惨死的么!”
慕隐兮倒抽一口气:“我怎么会忘?”
慕隐兮。容熙坐在轿子里,默默地又把这个名字念了数遍,每一遍,唇角的笑意都在不停加深,直到弯成弧度如月。
没想到这山中隐士,家族曾经满门荣耀,到临了却落得获罪抄家的收梢。
起初知道这一点时,自己忍不住惊讶,又在下一秒了然。
尽管慕隐兮刻意收敛,然而那举手投足之间的雍容优雅,到底是刻骨已深,难以一时间拔除。
“令堂怀胎之时,仍然颠沛流离,你自诞生便中气不足,这些都是谁害的?”顾青臣继续道,一字一句都如刀剑一般锋利,“令尊为你起名‘隐兮’二字,个中深意你难道不明白吗?”
“不许你欺负我家公子!”墨予一把打掉顾青臣的手,气鼓鼓地拦在两人中间。
顾青臣纵是一肚子闷气,亦不愿与小僮置气,拂袖立在一旁。
慕隐兮惨白着脸,手指死死握住了茶杯,到底是松了手。
“我都明白……”许久他才发声,却语不成句。
“你既然明白,那为何还要——”顾青臣更是上火,陡然间心底明白了什么,猛地倒退几步,盯着慕隐兮,问道:“难道你对七殿下……”
慕隐兮会答允,来之前,自己早有把握。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装得下烟波浩淼青青山林,亦装得下家国天下刀光剑影。
如此良才,岂可错过。
容熙隐秘地一笑,指尖摩挲着折扇,扇面山水宛然,这山水,早在自己心里。
很久了。
“爷。”轿子外,小顺压低声音道,“漠北来信儿了。”
伸出手去,掌心一枚纸条,掠了一眼。
已到燕国,容桓无恙。万事顺利,只欠东风。
“无恙么?”他低声喃喃着,眼眸愈发幽深,“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顾青臣脸色青灰,挤出一丝笑意,“我彻头彻尾成了局外人。”
“入局不过一瞬,说到底是随了自己的心。”慕隐兮轻轻道。
顾青臣豁然看他,上前走了几步,又止住了,又是苦笑几声,忽然拂袖离去。
“他…他怎么了?”眼看着顾青臣满面苦痛,墨予目瞪口呆。
慕隐兮靠进椅子里,眼底清幽如水,长叹一声,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主题人物:慕、隐、兮。
慕隐兮出场了。
慕隐兮出场了!!!!!某乐很是高兴,很是欣慰,妈旦写了七万字终于粗线偶的真爱了!
关于此事,永遇乐早已花痴地傻笑合不拢嘴,鹊桥仙无比嫌弃唾弃地将永遇乐踹飞,眼不见为净。
几日之前的一个夜晚。
永遇乐凑近,咬着手帕,泪眼婆娑:伦家有一事相求咩~~~
鹊桥仙挑眉:何事?
永遇乐:下一章,伦家的隐兮可以出场了咩~~~
鹊桥仙:那就出来吧,反正剧情差不多了。
永遇乐:撒花!我这个亲妈终于熬到这一天了哇!小声碎碎念:伦家一定要把他写得美美滴,一只诱人清淡受~
鹊桥仙:虽然隐兮很有魅力,但是莫要忘了,你家隐兮是只配角,还是个男四!
永遇乐瞬间冻结:你好狠!
☆、少年自结芳菲侣
燕国。
朗墨推窗而立,看着院中一方花草,这些花草从大夏传入燕国,竟也开得如此茂盛,令人观之可亲。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一抬眼,见到不远处容桓与青罗穿花而来,正在曼声笑语。
那女子长发雪肤,生得明眸皓齿,顾盼间极有神采,仿佛一朵盛开到极致的花,带着灼灼的光彩。
那便是青罗公主。朗墨收回了视线,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朗墨在心底叹一口气,手指缓缓抚上胸口,感觉那个地方不断传来细微的刺痛。
“想什么呢。”见房门开了,司湘缓步走进来,将汤药放在案头,一双水眸蓦然看到了院中笑语的男女,她幽幽一叹,“他们很配,不是么?”
朗墨不语,眉头却不自觉的皱在了一起。
“你是我这辈子最用心力的病人,我最看不得病人哀声叹气。”司湘低叹着将汤药递到朗墨面前,“将军放心好了,殿下始终爱的是你,就算有朝一日他不得不迎娶别人,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个。”
朗墨浑身一震,看向了眼神幽暗沉沉的司湘,品味着话里暗藏的意思,面色越来越白。
“将军冰雪聪明,我的话,想必你也明白。”司湘抿唇一笑,“既然明白,就不要再让殿下担心了,好么?”
朗墨垂下眼帘,拿过汤药一饮而尽。
司湘微微一笑,终于放心离去,走到门口,忽然停的背后一声清晰的话语:
“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来日朗墨必定报答。”
“好。我记住了。”司湘转头微微一笑,面纱因清风微微颤动,“来日方长,我有的是机会要你报恩,你等着好了。”
朗墨负手立在窗边,淡淡一笑。
正在欢声笑语间,忽然看到窗子后面那张脸,容桓心头一动,青罗一个没站住,跌进了容桓的怀里。
那双琉璃一般的眼眸忽地转了过来,像是看到了又像是没看到。
“墨……”容桓刚想说什么,窗边那一抹身影消失在眼帘里,失望的一瞬,那人又出现在眼前,朗墨走过来,对青罗拱手一礼。
“朗墨见过公主。”声音清清朗朗,恍若一泓清泉。
神情平和举止优雅,全无将军的霸气与杰枭。
青罗怔了怔,嘻嘻笑道:“原来是名震西域的骠骑将军,青罗这厢有礼——”话音未落,朗墨忽然觉得眼前一花,一道长鞭已经扑向面门,他闪电般避过,青罗轻呼一声,那鞭子如长蛇一般再度挥出,直取朗墨颈间,容桓一惊想要上前阻拦,却对上朗墨那双清冷的眸子,明白了青罗不过是试探,容桓收回手,看着两人不断地出招拆招,直到朗墨死死抓住长鞭,青罗定住身形,两人彼此相视,眼神迅速变幻。
久久,青罗展颜一笑,同时朗墨松开手掌,她水袖一转,已将长鞭收了。
“果真名不虚传。能接住我的鞭子之人只有我的哥哥,如今看来,大夏果真人才济济,青罗服了。”
“公主谬赞。”朗墨微微一笑,不卑不亢。
容桓瞅着朗墨,看他似乎没有什么不寻常的表情,便暗自在心里松了口气,这才在青罗额头点了一下:“你这丫头,还是这么调皮。”
“我自是与你们大夏知书达理的女子不同,怎么,你瞧不上我?”青罗眼波一横。
“我忽然觉得,应该让你与司湘见一面,一定针尖对麦芒,有趣的很。”容桓意味深长地说着,瞟了朗墨一眼,后者淡淡地一笑。
“湘姐姐医术高明,青罗很是佩服。”青罗莞尔一笑,“还有几月前到来的云太医,不仅妙手回春,人也生得很好看,用你们大夏的话来形容,就是那种人的气质很好的感觉……”
“气质高远。”容桓抿唇微笑,“云舒当得起这四个字。”
“嗯嗯就是这四个字。”青罗羞赧地一笑,“我总跟在他身后问桓哥哥你的近况,可是他总是说着恬哥哥怎样怎样,让我好生失望。”
容桓闻言神色一动,面露愁思,朗墨默不作声地握住他的手,容桓挤出一丝微笑:“罗儿,今天你带我二人出去赛马,怎样?”
“好主意!”青罗神色大振,神采奕奕地拍手道,“我们这就走!”
天地交织的一线处,三匹马在草原上奔驰着,为首的女子一袭红衣,长发在风中飞扬,青罗转头笑道:“桓哥哥,快来追我呀——”
容桓打马直追,却是有意无意地与朗墨保持平行,朗墨微微一笑,执鞭催马,三番两次把容桓甩在后面。
一只雄鹰飞掠而过,青罗在唇边吹了一记尖利而又婉转的口号,那声音直上九霄,雄鹰在苍穹盘桓了几圈,循声而来,青罗扬起手臂,雄鹰稳稳地落在她的手腕上。
一只手轻抚着雄鹰的羽毛,眼眸忽然落在草原的一处,青罗神色一动,手腕忽地一震,口里呼道:“去吧!”
雄鹰振翅飞起,直向猎物而去,三人顺着看过去,只见它快准狠地捕捉住一只奔跑的白兔,尖尖的爪子死死的攫住了它,那白兔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好个狠厉的雄鹰。”容桓赞叹地拍拍手。
朗墨淡淡一笑:“传说漠北之人用它来传递消息,如今看来,竟是大材小用了。”
“公主——”身后一匹骏马追赶而至,玉京口里唤道,“王子殿下唤您过去呢!”
青罗面露怨色,不情愿地应了一声,转过来对容桓闷闷道:“哥哥唤我前去,你们自便,我先告辞了。”
“别不高兴呀。”容桓伸出手去,在青罗肩上一拍,“我们自会照顾自己,放心吧。”
“嗯。”青罗依依不舍地调转马头,疾奔而去了,转眼消失在视线里。
容桓神色一振,高高举起鞭子,紧紧地追赶着飞奔在前的朗墨。
朗墨微微一笑,两腿一夹,骏马更是犹如离弦之箭一般。
正在得意间,忽然感到马背一重,朗墨惊讶地看着容桓坐在背后,“你要做什么?”
“和你共乘一骑啊。”容桓张大眼睛,暧昧地笑着,“我时时刻刻都想蹭在你身边,不行么?”
“你这人……”朗墨苦笑着摇头,话还没说完,人忽然一轻。
容桓搂着他,从马上飞身下来,两人在草地上一连翻滚了好几圈,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容桓死死地把朗墨压住了,脸上一抹奇异的微笑。
“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瞧着他那副别有深意的模样,朗墨蹙眉,“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容桓低头在朗墨眼角啄了一下,“你输给我了,难道不该赔点什么给我么?”
“输给你?”朗墨挑眉一笑,“只不过施展轻功飞到我的马背上,就算赢了我?”
“瞧你这样子还不服气?”容桓嗤笑,停下了手里不规矩的动作,“那你说,怎么样你才心服口服?”
“你坐到我的马背上,十招之内我若不能将你打下马去,随你怎样。如何?”
“好!”
朗墨身形一动飞身上马,心里陡然一动,容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他背后,他要转身已是不能,只得向后仰过身子,手向容桓胸前挥出一掌,容桓闪身避过,说时迟那时快,朗墨转过身子面对容桓,闪电般挥出第二掌第三掌,容桓并不着急,而是身随手动左推右挡,动作如同流水一般,朗墨见招拆招,却一个猝不及防,被容桓搂住了腰。
朗墨飞起一脚,容桓侧头闪过,朗墨再抬起手,竟然又被容桓死死按住了。
第八招。
喘着气,朗墨眯起眼睛,唇角扬起了一丝笑意:“想不到你这么厉害。”
“那当然。”容桓长眉一轩,伸手将人揽过来,紧贴着朗墨,朗墨不再反抗,而是靠在了他怀里。
两人没拽缰绳,马儿慢慢地向前走着。清风过耳,入眼一片苍茫景色,心胸都为之敞开。
容桓轻吻着朗墨的耳后敏感之处,低低地说着:“你知道么……这一场比试,我等了多久。”
朗墨耳畔一热,微微地眯起眼睛。“多久?”
“十年。”容桓伸手环住细腰,轻声喃喃着,“你一定不信吧,墨……我喜欢你,已有十年了啊。”
朗墨睁开眼睛,听着容桓温柔的声音萦绕在耳畔:“还记得吗,曾经有一个小胖子和你打过一架,才三招就被你打趴下了,就因为小胖子说了一句‘我要娶你做我老婆’……”
容桓微微笑了,曼声说下去:“可是呀,那个小胖子没有被你的气势吓倒,反倒爬起来说‘等我有朝一日打败你,你就必须嫁给我!’你猜,你当时说什么?”
朗墨微弱地一笑,却不再接话,挑眉看着容桓,容桓吻住了他,道:“你说,你要是敢娶我我就杀了你!”
“哈哈,瞧你,才六岁的小个子,说话就这么狠。”容桓轻叹一声,“现在,我还是要和你在一起,你要杀了我么?”
“容桓……”朗墨低低地叹息,“你怎么这么傻。”
“我才不傻。”容桓收紧了怀抱,“我爱上了你,就说明我的眼光有多好。”
说着,从发髻上拔下簪子,轻柔地插进朗墨的发髻,顺滑的发丝轻触着白玉簪子,容桓心里都为之柔软了,温暖了。
“这簪子是我送你的信物,没有我允许,不许你拿下来。”
朗墨挑眉微笑:“你这算是宣告对我的占有么?”
“不错。”容桓轻笑着把下巴支在朗墨肩上,“它陪了我十九年,从今天开始,它是你的了,而你,是我的了。”
“容桓啊……”感觉眼底湿润了,来不及遮掩,就那么滑下了脸庞,朗墨吸了吸鼻子,“我当真输给你了,输的彻彻底底。”
“你认输了?”容桓眸光一动,咧嘴一笑,一把把人抱住就不撒手。
作者有话要说: 鹊桥仙翻白眼:弄了半天还是一见钟情念念不忘的老套把戏,你就不能憋出点新奇的点子么?
永遇乐:呃,你家男一又表忠心了,活像忠犬来回转悠~
鹊桥仙冷笑:他哪里是忠犬,哪一回不是把便宜占了个够?
永遇乐脸红心跳:例如?怎么占便~~宜~~
鹊桥仙折扇遮脸:你说呢,呵呵呵~~~~~~有些事情关灯就好了,大家都懂的
围观者暴起,顿时烂鸡蛋西红柿扑面而来~:我们不懂!你是写点会死星人吗?!
☆、为情消得人憔悴
“桓哥哥……你在哪里?”
拥抱在一起的容桓和朗墨闻声悚然一惊,对视了一瞬,明白发生了什么,容桓惨白着脸一声惊呼:“别过来!”
“你一个女儿家,可千万别过来!”容桓松开朗墨,一边飞快的把满头大汗尽数抹掉,一边瞪着眼看有没有人来,只觉得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朗墨急忙坐起身子,见自己的发冠因方才比武弄得歪斜,恼怒地飞起脚,在容桓腰间不轻不重地踹了一下,容桓哎呀跌倒在地,自觉地明白都是自己不择地点出尽洋相的错,陪笑着帮着朗墨弄好玉冠。
“你们怎么了?”那声音果然没有再接近,青罗骑在马上好奇地向着缓坡处张望着,却是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看见。“你们的声音很奇怪,受伤了吗?”
“是受伤了。”终于穿戴整齐,容桓闷闷不乐地直起身子,“伤的还不轻。”
默不作声地打开容桓伸过来的手,朗墨负手而立,一脸水波不兴。
青罗上下打量着两人,好奇地瞅着他俩脸颊上一抹若有似无的殷红,担忧地问道:“莫不是受了寒,身子发热了?”
正说着,背后传来一声娇笑,司湘从马背上跃下,面纱外一双水眸波光潋滟,来回在两人脸上打转,吃吃一笑,伸手在青罗肩上一拍。“不打紧的,他们的身子好着呢!”
容桓挑眉咧嘴一笑,朗墨阴沉着脸,额角青筋暴突。
草原的风啊,还挺撩人的。
正在神思恍惚地想着,却对上青罗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桓哥哥,我刚才,去看我们大婚的礼服了。”青罗面上晕开一丝羞红,喃喃着,“哥哥让我与你同去,我们这就过去,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