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
连祁阳还真是头一次听说自己有个儿子:“母妃,您别拿儿子寻开心。”
肖太妃一瞪眼睛:“什么就拿你寻开心?你少胡闹才是真的,你都二十五了,连个世子都没有,成什么样子?别说世子,你就是膝下有个小郡主,母妃我都认了。结果就见你满城乱窜,你皇兄皇子皇女都排成行了!”
连祁阳揉揉额角:“那您倒说说,我这个儿子是忽然从那里蹦出来的?”
肖太妃笑得眼睛都眯缝起来:“多亏了列祖列宗在天上保佑哟!你十四岁那年的成人教习,有个伺候你的宫女……中彩啦!”
连祁阳差点没从椅子上翻下去,人还没做稳当,就先脱口而出:“不可能!我当初……”
肖太妃眼睛斜都没斜一下:“你当初都做好防范措施了是不是?”她重重的把茶盏往桌子上一顿,道,“你倒是够好心,怕生出个小祸害来祸害你皇兄大好江山,让你母妃我连孙子都见不着半个,若不是那个宫女一心求富贵,冒险保了这个孩子下来,恐怕再过十年你还是老样子。哼,我本来还想替你养着这个卑贱的小东西,没想到你还真是吃了称砣铁了心,好得很啊。”
连祁阳没大没小管了,却从来不敢顶撞肖太妃:“母妃您这是说哪里的话?儿子我年轻不懂事……”
肖太妃直接把茶盏砸到连祁阳身上去了:“你多懂事啊,你懂事到从小就装傻充愣不跟你皇兄抢这天下,又懂事到不管男女一个都不生,生怕是弄出一个祸害来危害你皇兄的天下……幸好我这个孙子还算是争气,比你懂事多了。”
连祁阳立刻脑补了一堆肖太妃在他小时候教育他的话……然后白了一张脸,惊恐道:“娘你是想天下大乱吗?!”
肖太妃满意点头:“恩,是有点那意思,日子这么平静,太没趣。”
连祁阳:“……”我就知道那些冠冕堂皇全都是废话!
肖太妃慢悠悠道:“我不管你怎么折腾,反正这孩子我是养够了,如果那不是你的种,就他卑贱的那份血就够我把他折腾死了。”
连祁阳迅速道:“孩子在哪里?我马上把他带回王府去。”
肖太妃懒洋洋招手:“乱红,去把那个小杂种带来。”
连祁阳忽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母妃,你……当着孩子的面也这么叫?!”
乱红捂着嘴下去领人了。
肖太妃说得漫不经心:“唉,明明刚才还叫娘的……祁阳你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这点你就不如炎阳听话,如果不是顾着你这个惫懒性子,炎阳估计早就登上九五百官伏拜了。”
连祁阳头痛不已,先皇到底是怎么看上自家母妃的啊!
短暂的沉默过后,乱红牵扯着一个大约十岁的小孩子走了来,笑语晏晏:“娘娘,王爷,乱红把小世子带来了。”
连祁阳觉得,乱红嘴里“小世子”三个字真的是怎么听着那么刺耳。
肖太妃收敛了眉目中的笑意,凉凉的拖长了尾音:“小杂种,还不见过你父王?站在那里干什么?装木头还是干脆装死?”
小家伙往前走了几步,到连祁阳面前,低头行礼,声音闷闷的:“渊穆见过父王。”
连祁阳知道母妃这是毁了一个好孩子,立刻把渊穆带到怀里,把他小脑袋抬起来:“渊穆几岁了?”
连渊穆双眼无神:“十岁。”
无论是不是自己孩子,连祁阳都觉得心疼,他柔声道:“那父王带你回王府好不好?”
连渊穆缓慢地点了一下头,依旧是两眼无神。
连祁阳转身告辞,眼角余光,瞥见了背对肖太妃的连渊穆的眼睛,那个眼神——阴鸷、执拗、古怪……不像个正常的孩子,就是蛇蝎也没这么阴毒的眼神。
连祁阳表面没什么,实际上却是被吓到了。
哪怕他再不愿参与到宫廷纷争中去,他若是知道有个孩子养在母妃这里也要早些把人接回去的啊——即使这孩子不是他的也一样。
临出门时,肖太妃的话在背后猛然响起:“祁阳,你知道为娘无聊了,也就知道该怎么办了,是不是?”
连祁阳脚下微微一顿,复又恢复正常:“彩衣娱亲,儿子自然懂得。”
肖太妃微微抬手,乱红将一卷书送到她手上:“娘娘,您可真是善人。”
肖太妃一边翻书页一边说:“是啊,我可真是善人……那个贱婢处置好了么?”
乱红抿唇一笑:“娘娘宫里哪里有什么贱婢?婢子们能伺候娘娘都是祖上积了大德,就算是贱人也早就在进了瑶熙宫之后脱了贱籍。”
肖太妃微微颔首,又问:“那九王爷那个小世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乱红笑得更开心了:“小世子自然是娘娘从肖中丞数个子女中挑选出来给九王爷做侍妾的婉韵小姐为王爷生的,唉,可惜婉韵小姐难产去了,九王爷又不会带孩子,只好辛苦娘娘为九王爷带了十年孩子……”
肖太妃满意的点点头:“亥时之前,我要瑶熙宫所有人都记得这件事,就算有人把他们打到半死这都是不能忘的事实——若是有人做不到,便不是半死了,连你一起去见严罗王,你看怎么样?”
乱红笑得花枝乱颤:“娘娘说的,便是有理,婢子可不想去见严罗王。”
肖太妃笑着拿书卷拍了她脑袋一下:“知道还不快去,不然我再舍不得,你也要去见见严罗王脱下两层皮才回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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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王爷带了个孩子回来,那孩子眉目之间像极了九王爷,还是个男孩子!
一时之间,九王府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所有眼巴巴盯着九王爷这块小肥肉的人都绷紧了那根弦。
若这不是九王爷的子嗣便一切好说,若是的话……
连祁阳回了王府就见所有人都一脸古怪的盯着自己和连渊穆,心下了然,便笑着说:“这是渊穆,我九王府世子。若他伤了半根头发,本王就要你们所有人半个脑袋来赔。”
至于这些人少了半个脑袋,活不活得了,就跟他没关系了。
2
2、二 。。。
连祁阳把连渊穆带回王府的消息只三日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皇帝叫连祁阳进宫下棋:“你这是什么时候蹦出来的世子?朕怎地不知道?”
连祁阳眼皮抬也不抬一下:“是我皇家血脉就行了,皇兄也不必介怀,九王府不过一亩三分地,在这京城,掀不起什么大浪。”
皇帝微微摇头:“祁阳,朕毕竟是你兄长。”
“皇兄,”连祁阳也微微摇头,“您毕竟是九五至尊。”
皇帝哑然,半晌才微带疲倦的挥挥手:“也罢,最是无情帝王家……”
连祁阳微笑:“皇兄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一家人亲近是自然的,不如上元节臣弟带渊穆来玩玩?我记得皇兄的六皇子年岁应该与渊穆相当,两个孩子肯定是能玩到一起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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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灯火通宵,各式花灯挂满了大街小巷,宫里也张灯结彩大设宴席。
连祁阳皱着眉看外面的纷纷大雪,下了马车之后,直接掀开披风把渊穆裹在怀里了:“渊穆,外面雪大,父王抱着你。”
连渊穆面无表情——实际上,从之见到连渊穆到现在,连祁阳都没有见他有任何表情,这孩子就像是个木头人一样,摆哪是哪,听话的让他心疼。
走到宴厅外,连祁阳才把连渊穆放下,改为牵着他。
“九王爷到——”
大部分人都把注意力转到连祁阳这里,几个动作快的已经凑过来开始打哈哈了。
“渊穆,你先去那里找小哥哥小姐姐们玩,”连祁阳瞥一眼凑过来的人,对连渊穆说,“父王还有事,一会儿再陪你。”
连渊穆点点头,走向了皇子公主的坐席。
六皇子本来趴在桌子边上打瞌睡,结果被人戳戳戳……戳醒了,他揉着眼睛坐起来,含混不清的问道:“怎么了?父皇来了?”
把他戳醒的三公主恨不得给他一下子:“你看,昨天母妃跟我们说的九王府小世子来了。”
六皇子瞥了一眼,嗤之以鼻:“切,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原来是个胆小鬼,你看他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像不像功力新来的那个小常子?”
三公主气恼的打他一下:“你说什么呢!”然后忍不住捂嘴笑了,“别说,还真有点象。”
周围几个皇子公主看一眼连渊穆,也都捂嘴开始笑。
连渊穆自然知道他们在笑自己,他也不在意,依旧畏畏缩缩的看着他们:“九王府……渊穆……见过、见过各位……皇兄皇姐……”声音小又含糊不清,让一群心高气傲的皇子公主直皱眉。
长公主瞥一眼连渊穆:“你就是九王叔那个刚冒出来的儿子?”长公主是皇后所出,今年十四,说话做事威严极重,被人赞有炎阳当年风范。
连渊穆想起肖太妃跟他说话时也是这幅样子,整个人一抖,眼中冒出愤恨,连忙低下头,唯唯诺诺道:“回皇姐,是。”
长公主点点头:“还不错,知晓礼仪尊卑,只可惜肖太妃那么雷厉风行的人物,居然教出了你这么个废物,哪怕你有炎阳姑姑万分之一的威风也不至于……”
炎阳!又是炎阳!连渊穆袍袖下的双手已经紧紧攥成拳,恨不得亲手撕了这张与肖太妃极为相似的嘴脸。
想他刚知道自己其实是皇室血脉,尊贵程度只下与皇上的九王爷是他父王时,他也曾憧憬过也曾渴望过,但是肖太妃就是带着这样鄙夷的嘴脸,一口一个杂种一口一个贱婢,把自己和母亲从平地拖入地狱。
在之前,自己虽然经常被人骂是没爹的野种,但是好歹母亲关照着,日子虽然苦,倒也开心。在肖太妃找来之后,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生不如死……
“废物,果然贱婢的血脉就是不行,平白污了皇室正统血脉……”
“你若是有炎阳万一,哀家也不至于如此费心了……”
“你再不听话,我便把你送到严罗王那里去!”
“跟个木头似的……小杂种你是死了么?!”
往日种种声音一同在耳边响起,连渊穆嘴唇发白,身体微微颤抖。
二皇子嗤笑:“果然是废物。”
废物!
连渊穆微微抬眼,扫了一眼大笑不止的众多皇子公主,沉默着走向末席。
二皇子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连渊穆,目光定在连渊穆的袍子上,声音古怪:“九皇叔倒也真舍得,一年只有三匹的蜀锦给你个小杂种做外袍……”一伸手就把连渊穆揪起来了。
连渊穆眼光一闪,来得正好!
于是他便抬头,露出一副胆怯样子:“皇兄你别生气……你若要……渊、渊穆就给你……”边说边七手八脚往下脱外袍。
二皇子脸色大变,扭头呸了一声,把连渊穆递给他的外袍撕成两半:“谁稀的要你个小杂种的……”
身后猛然传来一声怒喝:“你在干什么?!”
连渊穆立刻扑上去,哭诉:“父王,皇兄他抢我衣服,还撕了……”
二皇子想起刚才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脸色刷白:“九皇叔,我……”
三皇子哼道:“那你什么你?二哥,你刚才做了什么骂了什么我们可都看着呢?你那疯癫的样子,可是吓得我们动都不敢动一下。”
于是,二皇子脸色更白了:“九皇叔,你听我解释……”
连祁阳紧紧地把连祁阳抱在怀里,微笑:“眼见为实,逡穆,你刚刚做了什么,皇叔我,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二皇子已经抖如筛糠,急得也快哭了:“皇叔,我……”
长公主轻咳一声,对二皇子道:“渊逡,你也别解释了,自己去严罗王那里领罚吧,不然若是父皇知道了,你受的,可就不止是皮肉之苦了。”
二皇子沮丧地垂下头,低声道:“是。”
连渊穆被连祁阳抱走,趴在连祁阳肩头,笑得微微发抖,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于是他忍不住在连祁阳耳边说:“父王,那个人真笨。”
3
3、三 。。。
连祁阳动作一顿,然后低声问连渊穆:“他很笨?父王没有看出来呢。”
连渊穆咯咯笑了:“是啊,我去了之后,所有人都没敢直接骂我,只有他犯傻……父王,你说他笨不笨?”
连祁阳把他抱紧:“没错,逡穆这个家伙,的确是笨极了。还是渊穆聪明。”
连渊穆抱住连祁阳的脖子,声音又沉下去:“父王,渊穆其实一点都不聪明。”
两人已经走出了宴厅,外面雪还在下,连祁阳把连渊穆塞进自己的斗篷,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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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王爷因为二皇子言语之间辱及王府小世子,被大内总管严一狠狠地罚了一顿。
肖太妃懒洋洋的靠在贵妃榻上,把玩着一个玉质羊角杯:“逡穆被罚了?”
乱红低头,答:“是,据说元妃听说之后又狠狠罚了二皇子。”
肖太妃道:“狠狠?自己的儿子她怎么可能狠得下心?若是她早能够狠下心,逡穆那个皮猴也不会惹下这么多事情了。”她顿了顿,又道,“传话下去,若是还有人敢拿小世子不当一回事,别怪哀家狠心了。”
乱红应是:“是,小世子是九王爷独子,若还有人胆敢冒犯,定不饶过。”
肖太妃嗯了一声,又问:“炎阳回来的日子定下来没有?”
乱红脸上是掩都掩饰不住的笑意:“娘娘,婢子正想禀告您呢!刚刚接到消息,公主已经从塞外动身,到了清明就能抵达京城了!”
肖太妃也是面露喜色:“啊,炎阳终于回来了,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是哀家还是希望儿女时时承欢膝下啊。”
乱红又笑了,笑得更开心:“娘娘,喜事还有一件呢,公主刚刚为胡达王诞下一名小王子……”
“啪嚓”一声,肖太妃怒气冲冲的把价值连城的羊角杯狠狠摔在乱红面前,吓得乱红立刻便跪下自己掌嘴:“婢子该死,婢子多嘴了,求娘娘责罚。”
肖太妃的脸都气拧了:“若不是炎阳身为女儿身,她早已经夺了这天下,那还用的嫁与蛮夷为妃,被蛮夷人碰了身子也就罢了!居然还要为蛮夷生子!”
乱红跪在地上发抖,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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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祁阳手里拿着书卷考问连渊穆功课,两人一问一答,相处甚是融洽。
“今日就到这里吧。”连祁阳将书一合,微笑道,“父王今日无事,索性带你出去走走。”
连渊穆点点头,依旧是面无表情。
这两人虽然亲近了不少,但是连渊穆还是不愿与人接触过多,整日木着一张脸,说话也少,除了每日的习武功课之外也不大乐意动弹。
“来人,”连祁阳对门外高声道,“准备马车,把我命人做的那件大氅拿来。”
立刻便有人把那件狐皮底子的大氅送来:“王爷,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连祁阳接过大氅为连渊穆披上,柔声问:“你以前是在京城住着的吧?有没有想去的地方?父王带你去,怎么样?”
连渊穆摇头:“我不知道。”
连祁阳愣了一下:“是了,你被母妃养在宫里,自然是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的……没关系,今天父王带你去外面玩。”
连渊穆低着头,没说话,他不是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的,他只是不知道这个京城有什么好看的有什么好玩的罢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出了九王府,到了市集,连祁阳问连渊穆:“渊穆,要不要下去看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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