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敏慢慢的度到他身前:“晏敏不过是个瞎子,又不是什么物件。司马公子若有别的喜欢的,倒是可以替你想想办法。”
司马空浅笑:“那倒是难办了,我只对晏大人情有独衷。”
微凉的气息倏然刺向司马空,司马空提着酒壶抵档。锦楼春的瓷瓶上击出“铛”的一声,声音慢慢晕开,酒壶倒没破裂。晏敏翻手挽了一朵剑花,剑意无声无息的消失,像是沉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幽潭里。他的心里犹是一惊,手底下也不想再留什么情面,凌厉剑气在逼仄的房间里密密的织了一道网。司马空从容不迫,端着酒壶左右格挡,将晏敏的必杀招数一一化解。交手二三十回合,晏敏一点便宜都没讨到。凌落雪怕再打下去,叫外头南宫家的眼线看出什么,拔出匕首闪到两人中间意欲调停。晏敏的剑虚晃一势,锋芒逼向凌落雪的面门。凌落雪一惊,身后站的司马空堵死了她的退路。正惊骇间不及回手,腿窝子被踹了一脚,身子一矮,所有的招式都停下。凌落雪回首,司马空徒手握住剑的锋芒,殷红血水从指缝间渗漏。
晏敏还想再战,凌落雪单膝跪地:“大人,不可。”
晏敏收回剑,司马空闲闲的笑了笑,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不以为然。
“既然司马公子不想交我这个朋友,多说恐无益,恕不相送。”晏敏淡漠道。
司马空悠然莞尔:“后会有期。”
门打开,司马空的脚步声飘然而去。晏敏重重的坐下,凌落雪轻吁了口气:“大人……”
“杀了他。”晏敏幽幽的吐出三个字。
凌落雪挑起眉尖,偷看晏敏。
“不能为我所用,也不能为他人所用。留着,终究是祸害。”
“当务之急……”凌落雪低声。
晏敏捏碎桌上的酒杯,重重的吸了口气,缓过精神复又镇定:“让你打听的事呢?”
“路上捕获南宫家与京中相府通信的信鸽,近日将有大批海盐经扬州运往京畿,分三批,每批间隔两日。总数大约有十船。”
“十船……,严相好大肚量。”晏敏低声。
作者有话要说:嗯,我又重写了,以前看过的姑凉,只好请乃们耐心一点了。文章改动还不少,虽然遵的还是以前的路数,细节更多了点,让文章的某些转换看起来不至于太硬梆梆,我是酱觉得……
6
郦宸风 。。。
六、
郦宸风一回头,便见晏敏踏进寝殿。刚迈了一脚,郦宸风低喝:“停。”
晏敏停下,周遭的血腥气浓的呛鼻,他皱起脸抬手掩鼻。郦宸风走到他跟前,牵着他的另一只手退了一步从左边走到书案边,坐下。宫娥又往毕方里洒了些龙涎香,浓郁的香气倒比血腥气还要呛鼻。
郦宸风蹲在晏敏跟前,褪下他左脚的靴子,靴子的粉白的底上映了淡淡一抹红色。郦宸风微微蹙眉,把靴子扔向一边。
晏敏勾着嘴唇缱绻的笑着:“怎么?弄脏了么?”
“嗯。”郦宸风转向田福安:“替中书令拿双新的靴子来。”
“是。”田福安应声出了福宁宫。晏敏浅笑:“那双靴子臣才穿得舒适了,陛下又替臣换一双。可怜臣这双脚,又得让新靴子磨得疼上好几天才行。”
郦宸风蹙起眉,晏敏的脸上溢着散淡的笑容。这笑容,让今早所有的不快都随风去了。
“知道敏之的尊足娇贵,送给你的靴子都叫人专门磨软了。”郦宸风笑言。
“谢陛下。”晏敏勾起嘴唇:“臣嗅到这血腥气颇为浓郁,莫非今天的刺客不止一人?”
“敏之眼虽盲,心却剔透极了。”郦宸风不轻松的笑着,揪着眉背手看着那些匍匐在地上的颤颤兢兢擦拭血迹的小太监:“两个,朕斩杀了一个。另一个被侍卫们围住,见逃不掉,切烂了自己的脸,抹了脖子。”
“好一个忠贞义士。”晏敏浮着跟血腥气格格不入的笑。
“什么忠贞义士,他以为他死了又毁了自己的脸,朕就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郦宸风肆无忌殆的看着他,这张眉目如画的脸,叫人永远也看不厌倦。即使那双盲眼里没有半分神彩,也遮掩不住清俊气质。
“陛下可有为下一步做好打算?”晏敏敛住笑。田福安拿了一双新的云头靴过来,郦宸风揉了揉紧蹙的眉心,拿着雪白的靴子蹲在晏敏跟前替他换上。晏敏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田福安挥挥手,那些随侍的宫娥太监退到殿外。田福安站在殿门前把守。
郦宸风无奈的摇了摇头,替晏敏穿好靴子,扶着他站起来:“下一步?下一步他们要朕的儿子当人质,再下一步,就是朕的脑袋和江山。”
“陛下……”晏敏在郦宸风面前拱手。
“怎么?你也想叫朕把颖浩送到一个下贱的商人家里去做人质?”郦宸风挑着眉,眉目间露出淡淡不悦。
“臣不敢。”晏敏淡然:“臣只启奏陛下,刚接到付将军的快马文书,催要粮草,囤的雁门关外的胡越人又增加两万余,不见军饷,付大将军不出兵。白夷、西戎、斯兰,也都有周边蠢蠢欲动。官员们的俸禄都已经拖欠了三个月,眼下又是青黄不接……,国库不必指望,内库所余的银子,也不过区区两万两……”
郦宸风无力的垂下手臂:“所以朕都要卖儿子。真是千古奇谈。”
“陛下可想过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郦宸风默了片刻才幽幽的叹了一声:“颖浩才八岁……,朕还是废太子的时候,瑛华在沧州生的他,难产,瑛华才看了他一眼就死了,颖浩是她留朕唯一的挂念。朕若……”
“孝贤德贵妃若是在世,也会这么做的。”
郦宸风又看了晏敏一眼:“敏之觉得朕到底有几分赢面?”
“陛下若肯倾力一赌,总还有胜算。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半分也无。”晏敏淡然。
郦宸风眉心紧紧纠在一起,良久,才无奈的点头:“也罢,颖浩在南宫家,谅他们暂时不敢动他分毫。留在京里,照样也是明枪暗箭。”
“陛下英明。”
郦宸风冷笑了笑,握住晏敏的手:“你窜掇朕赌一场,赢了倒也罢了,要是输了呢?”
“陛下输了,臣也自然是输了。一个输局的臣子,又有什么颜面苟活?”
郦宸风弯起嘴唇,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他细细摩梭着晏敏手掌的茧子:“言重了。有敏之在朕身边替朕谋划,朕输赢都无憾……”
……
“陛下……”田福安低声唤了好几句,郦宸风才回过神。抬眼看他,田福安将扬州来的飞鸽传书放到郦宸风的御书案前。
郦宸风摊开来,看到晏敏的精致的小楷。写的不过是近日在扬州的一些锁事,汝南王如何,扬州又如何,叫他不必挂心。郦宸风拿着桌上的墨汁点了几点到信纸上,染黑的纸里反白出几行细小的字。
“陛下,有八百里加急。”刚看完晏敏的信,田福安拿着军报匆匆走进来。郦宸风一惊,拆开军报,白夷人集结五万人囤积在玉门关外。玉门关的守将郑保成大剌剌的打着没有钱粮抗敌的旗号伸手要军饷,一开口又是三十万两白银。郦宸风将军报狠狠的扔到地下:“一群混帐东西。食朝庭奉禄,得朝庭封邑,不思报国尽忠,只会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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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敏坐在回廊里。天气放晴,阳光照在身上有淡淡暖意。郦颖浩拿着前日南宫家送来的风筝央了侍卫郑武帮他放起来。云淡风轻,天气正好。郑武跑了几步,蝴蝶的风筝放到天上,越飞越高。
“晏少保快看,快看,风筝飞起来了。”郦颖浩兴奋的喊着。
晏敏含笑不语。嬷嬷轻轻扯了扯郦颖浩,轻轻指了指眼睛,郦颖浩才回过神,吐了吐舌头。
孟俊走进驿馆的院子,看了一眼正在放风筝的郦颖浩,低着头走到晏敏身边:“南宫家的管家,南宫秀来了。”
“哦。”晏敏微微蹙眉。南宫家家大业大,眼睛都长在额头上。南宫秀虽然不过只是南宫家的管家,来扬州这么久,他也只是第二回来驿馆。
晏敏叫回郦颖浩擦了把额头的汗,整了整衣走到驿馆的前厅,南宫秀坐在堂下的太师椅上,看到晏敏跟郦颖浩出来,起身拱手:“在下南宫秀,见过小王爷、晏大人。”
“免礼,请坐。”郦颖浩坐在堂上的太师椅上。
“谢小王爷。”
“南宫管家。”晏敏拱手浅笑还礼:“南宫管家今日怎么得空来驿馆?”
“让小王爷和晏大人见笑了。”南宫秀拧眉,唇角微扬:“府里的事,想来大人也有所耳闻。主父一向身体不太好,大公子不管事,别的公子们又太小。里里外外,半分不得闲。听说前日汝南王与晏大人在街头遇到歹人行刺,在下是早说了要来看望小王爷和大人,只到今日才抽身出来。这有几样小玩意送给小王爷压惊。”
南宫秀挥手,下人端进来一些礼物。郦颖浩看了一眼,满脸无所谓的表情。
“有劳南宫管家挂心了。汝南王与我都无碍。南宫管家当日命人送来一些用度和玩具我们也都收下,那个风筝汝南王非常喜欢,叫我向管家大人道声谢谢。”
“小王爷喜欢便好。”南宫秀轻笑。
郑武奉上茶水,南宫秀端起茶碗吹开热气抿了一口:“今日来,是主父想叫在下来问一问,小王爷什么时候过府。那日听说小王爷遇刺,主父很是吃惊,旋即叫在下派人去查凶手的身份。主父说,小王爷与大人到了扬州,若有半点闪失,必是他的不是。不过在下想,住在外头总比不得在南宫家安全。不如趁早些搬进府里,也省得提心吊胆。”
郦颖浩皱皱脸,看了晏敏一眼:“本王觉得驿馆也很好。”
“呵,南宫主人和管家大人想得周到。”晏敏笑答:“本来我也是这么想,只是小王爷初离京城,有诸多不适应。对晏敏还有些依赖。晏敏若是厚着脸皮同小王爷一起住到南宫家,又未免太过讨扰。所以才想,还是住在驿馆里,稍陪些日子。等小王爷适应了些,再送到南宫府里。毕竟,这一别,恐怕有些时日不能再见。”
南宫秀撇唇,气定神闲:“大人说得是。依在下之见,若要适应,莫过于早些进府比较好。有三公子和四公子跟小王爷做伴,适应起来也总快些。况且,大人的公务听说也颇是繁忙……”
晏敏心中微微浮起些疑虑。驿馆内外,南宫家的眼线约摸有二十多个。每每做事,都小心翼翼。也不知是不是还是有所疏漏,让南宫家知道了些什么?若是把郦颖浩就这么送进南宫家,他也再没有在扬州逗留的借口。严淮良的十艘盐船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北上。他轻叹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茶碗:“南宫管家说得极是。只不过汝南王毕竟是皇长子,皇上爱之有加。过府的事,且待我跟他好说。拟定了日期,立即派人通知南宫主人和南宫管家。”
南宫秀随意应了,起身告辞。郑武和孟俊,把南宫家送来的礼物搬进院子,有一对很漂亮的鹦哥,正想拿了给郦颖浩玩。郦颖浩抓起桌上的茶杯掷过来,惊着那对鹦哥儿扑腾着翅膀呱呱乱叫。
“我讨厌那个人。”郦颖浩皱着脸,跑进院子。
晏敏回到房间,听到鸽子的叫声。他伸出手,信鸽飞到他的手上。从鸽子腿上摸下信,慢慢展开。信纸上大小针眼凹凸。晏敏细细摸过,倒吸了一口凉气。
作者有话要说:求章章花,求收藏~~求包养(好像求得太多了一点。不管了,多多益善。)
7
赌局 。。。
七、
坐在飘雨轩,听着柳碧婵的琵琶声。越听,心越烦乱。丫头适时的出来往香炉里加了香,柳碧婵昏睡过去。
“大人。”凌落雪低声:“第一批的三艘盐船,今夜就会从运河经过。押船的,听说是漠北四煞。”
“好排场。”晏敏冷笑。
“林珞非派了三十个碧落阁弟子前来协助我们,随时可以出手。”
“协助……”晏敏喃喃着这两个字,眉心纠成一团:“碧落阁现有弟子多少人?”
“七十二人。”
“三十人,约近一半。若是失了手,碧落阁苦心经营的这几年折损近半,不划算。若是得手……,那些盐,又将做何处理?”
“可存于碧海钱庄,再慢慢转还,流入内库。”
“严淮良这个丞相可不是白当的。内库里有什么银钱出入,他一定会知道,介时定会查个来龙去脉。”
“那该怎么办?眼下正是缺钱的时候,国库空虚,内库空虚。筹不出钱来是个‘乱’字,筹出钱来也是个‘乱’字。”凌落雪轻轻皱眉。
“是啊。”晏敏低头思忖:“唯今之计,还是只能去借……”
“向谁借?”凌落雪看着晏敏。
晏敏无奈叹息:“南宫家。”
坐着马车到南宫家的大门前,虽然目不能视,却也能感受到南宫家奢华的气息。宽阔的门庭,两边站列整齐的护院。听他们的呼吸吐纳,功夫不弱。在江湖中恐怕都还是薄有些名头的人物。
“中书令晏敏大人求见南宫家主。请代为通传。”郑武递上名帖,一名护院接过看了一眼,转身进去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出来:“晏大人请。”
晏敏、郑武跟着护院走进南宫家的大门。
过了一道门坎,绕了一道影壁,又是门厅、又是花园,走完迤迤逦逦的长廊才到一座花厅式的房子里停下。
“晏大人请坐,家主身体不大好,不能见客,管家三爷稍后就到。”
“有劳。”晏敏坐在花厅的紫檀椅上。一间小小偏厅,满室都是淡淡的香气。都说这南宫家富可敌国,今天走了这一趟,想也八九不离十。郢朝开朝以来,太宗皇帝提倡勤俭,皇宫较之前朝缩减了大半。传自第三代穆宗时,穆宗皇帝嫌御花园小,一度想扩建,被百姓和谏官痛骂,只得作罢。而今传到郦宸风的手里,是愈发寒酸了。
丫环端来茶水放到晏敏手边:“大人请用茶。”
“这是什么茶?”晏敏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异香扑鼻,口感清冽。
“是百花茶,一百种花蕊和今年最新的毛尖茶一起炒制而成。”南宫秀的声音从厅外传来:“取冬天落在梅花的上的雪融化的雪水烹制,晏大人还喝得惯么。”
“南宫管家。”晏敏站起身。
“晏大人请坐,主父身子一向不太好,春天的湿气重,他的病反反复复一直没好过,特叫我来跟晏大人道声不是,失敬之处请大人莫要怪罪。”南宫秀笑盈盈的,词锋圆滑。自打晏敏来扬州,一直都没见到过南宫家主的面。这个南宫博,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言重了,晏敏冒昧前来打拢,是我唐突才对。”晏敏拱手:“也请代我向南宫家主说一声失礼。”
“晏大人今日所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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