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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熏风-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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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田福安走过来:“纳木尔来了。”
  
  郦宸风耸着眉回头看到被侍卫拦在距离自己三丈外的司马空浅浅一笑,抬手让侍卫放他过来。
  
  司马空走到郦宸风跟前:“皇帝陛下。”
  
  “纳木尔,好久不见。”郦宸风笑盈盈的看着他:“谢谢你替朕救回皇长子,你是来拿解药的吗?”
  
  “我从王庭过来,郢国的士兵刚刚张贴了屠城令。三日内,如果他们不交出撒蒙,城内的斯兰人格杀勿论。”司马空看着郦蒙风,目光如炬。
  
  郦宸风未置可否,稳稳的坐在一边的龙椅上。
  
  “陛下曾经要我答应不替斯兰出战,我答应了。我要请求陛下不要伤及百姓,陛下也答应了。难道陛下忘了么?”
  
  “哦,是吗?”郦宸风笑容不减:“朕几时这么说过?”
  
  司马空心里一个咯噔:“王庭有近十万百姓,陛下一道屠城令没有关系,你叫周边诸国如何看待您。以后谁还敢归顺陛下。”
  
  “不服者,杀。”郦宸风轻飘飘的说:“斯兰扰我边境多年,烧杀掳掠。朕不过是要把他们曾经夺走的都夺回来。”
  
  “烧杀掳掠是守边将官的事,与百姓何干?那些人也同郢国的百姓一样日出而作日没而歇,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
  
  “斯兰好战,哪一家的男人没有去当过兵?”郦宸风闲闲的看着司马空:“纳木尔你莫不是离开久了,连你们斯兰的兵制都不清楚?那样到处都是好战的贱民。养着,终究会成祸害,倒不如杀干净的好。当然,王子殿下与郢有功,你又是朕的表弟,朕会对你格外开恩。”
  
  “皇帝陛下!”司马空皱起眉:“请皇帝陛下收回成命。自古兵书有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皇帝陛下为什么一定要失去天下民心?”
  
  “将那忤逆朕的都杀光了,又谈何失去?”郦宸风的眼里浮起挑衅的眼神:“纳木尔你多说无益。”
  
  司马空轻轻蠕动着手指。郦宸风想杀他,言语之间一直咄咄逼人就是要他出手。又是一个圈套。即便如此,也只能硬闯。不出手,屠城令断不会无故更改。他看了看田福安,田福安正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指点小太监煮茶。司马空掠身到郦宸风面前,郦宸风抬手抵挡,司马空挥舞着手里的酒壶,皮绳缠住郦宸风的脖子。田福安回看了一眼,要出手,郦宸风使了个眼色。他捏着拳站在一边:“纳木尔王子冷静些。凡事好商量。”
  
  “请陛下收回成命。你若是收回成命,纳木尔愿用自己的一条命来偿还方才的大不敬。”
  
  郦宸风拧眉不语。
  
  底下那些守卫的士兵纷纷拔刀出来。晏敏走到附近听到气氛不对,拉住一个侍卫:“怎么回事?”
  
  “斯兰的那个王子要杀陛下。”侍卫紧张的说。
  
  晏敏一惊,斯兰的王子莫非是指司马空?他提着袍子飞快跑到山顶:“陛下,陛下!”
  
  “晏大人小心,陛下被纳木尔抓住,纳木尔要杀陛下。”田福安挡着他,不要他贸然靠近。
  
  晏敏隐约感觉到司马空的戾气,他皱着脸焦躁的上前:“司马空,你松手。”
  
  司马空要说话,郦宸风指尖抖出一把护身的匕首戳向司马空。司马空一闪,手里的绳子带着郦宸风跌倒在地,踢开他手里的匕首。
  
  “陛下!”田福安扯过一条树藤将力道灌进去:“纳木尔,你不要一错再错。”
  
  “敏之救朕。”郦宸风朝着晏敏低声喊。
  
  “司马空,你是怎么了?你放了陛下。”晏敏又上前一步。司马空看着郦宸风:“请陛下收回成命。
  
  树藤蓦得扫过,司马空的手臂上重了一藤鞭,缠住郦宸风脖子的绳子也拉得更紧。郦宸风咳嗽两声:“朕……,朕对你还不够宽侑么……”
  
  “纳木尔,陛下若有三长两短,你的整个斯兰都会被大郢的兵马踏平。”田福安收回藤鞭。
  
  司马空不为所动。
  
  “敏……敏之……”郦宸风挥着手向晏敏求救。听声音,他的呼吸已经混乱。司马空也不知是怎么了,晏敏气急,跳到他面前掌风咄咄逼人的连击了十余掌。司马空单手应付着,只招架不还手。
  
  “放了陛下。”晏敏厉声。
  
  “现在不能。”司马空退到悬崖边上,回头看了一眼,脚步移动到安全地方。晏敏看不见前边,掌风依旧步步进逼。眼见着一只脚已经踏到悬崖边,他还无从知觉,司马空皱着脸扔下手里的郦宸风,身子一旋将晏敏拉回安全的地方。
  
  晏敏不知他的好意,顺势一掌打在他胸前。司马空脚步蓦得一滑,身子随着崖边的碎石泥草飘飞出去。
  
  “图雅……”他惊讶的看着上边的晏敏越来越远。
  
  “司马空……”晏敏大惊,想抓住司马空,身子也跟着滑落下去。田福安藤鞭一卷,将他拽上悬崖。晏敏怔怔然坐在地上,脑子瞬间空白。




72

心死 。。。 
 
 
  七十二、
  
  耳朵时填满各种声音,听不见看不见,伸手也什么都摸不到。
  
  “司马空。”晏敏感觉到恐慌,大声喊,没有人回应。
  
  “司马空。”晏敏皱着脸又喊,还是没有人回应。他有些生气,连叫了无数遍,才听到一声“图雅……”声音远远的,而且越来越远,最后消失。然后周遭的一切都静下来,死一样的寂静。
  
  “撒蒙自刎于王庭的城墙之上,屠城令也依陛下的意思取消了。”
  
  “嗯。”郦宸风点头。
  
  “陛下这一石二鸟之计用得越来越精妙……”凌落雪低声。
  
  郦宸风冷眼,凌落雪噤声。
  
  晏敏惊醒,死死的抓住那只抱着他双肩的手。
  
  “敏之,怎么了?”
  
  晏敏愣了好一晌,才发现自己躺在马车里。身后的人,是郦宸风。他松开郦宸风的手,坐直身体。
  
  郦宸风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晏敏捧着水碗喝了一口。
  
  “司马空呢?”他下意识的开口问。
  
  郦宸风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你不记得了么?他意图轼君,你把他打下落苍山的悬崖了。”
  
  晏敏微微抬头,想起方才迷蒙中听见的话,手里的水碗没端稳,掉了下来,打湿了身上的衣服。
  
  “你小心。”郦宸风正要弯腰去捡那只碗,就听到晏敏咳了一声,血气瞬间溢满了整辆马车。
  
  “敏之……”郦宸风吃了一惊,扶住晏敏,晏敏软软的滑倒,脸色苍白如纸,唇角的那一抹血痕却艳丽的像一丝火焰。
  
  “敏之你怎么了?”郦宸风轻轻的晃着他的肩,他明明睁着眼睛,人却好像没有了知觉。
  
  “田福安。”郦宸风抱住晏敏,挑开帘子叫。田福安立即伸到到马车跟前摁着晏敏的脉博,又看了看他的脸:“晏大人是急火攻心了,多休息休息就好。”
  
  “急火攻心!”郦宸风皱着眉看着痴痴的躺在怀里的晏敏,心里郁郁难平。顿了良久才吐了口气:“等回到京城一切都好了。”
  
  晏敏也不知听见还是没听见,全无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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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里来人,传您进宫。”郑武拉着奶娘,往前厅走。奶娘蓦得一怔:“敏哥儿出事了?”
  
  “不知道。”郑武摇头。
  
  奶娘急惶惶跟着宫里来的太监来到福宁宫。郦宸风坐在含香殿里,托着晏敏的身子,掰开他的嘴往里头灌汤水。花了十天才到京城,十天里,晏敏就这样不吃不喝不动不说话。他瞳仁本就是黯淡无光,眼睛虽然睁着,都不知道他是睡着还是醒着,像个活死人一样。
  
  “陛下,晏大人的乳母冯氏来了。”丁禄领着奶娘走到象牙床前。奶娘一眼看到躺在郦宸风怀里脸色灰白的晏敏,扑到床前推开郦宸风:“敏哥儿,你是怎么了敏哥儿?”
  
  “大胆……”丁禄尖着声音指责奶娘冲撞郦宸风,郦宸风横了他一眼,挥挥手让他退去。
  
  “敏哥儿是怎么了?”奶娘回头瞪着郦宸风,原本就对郢国的帝王都没什么好感,才不到二十余天的时间,好端端的人又折腾成这副样子,必须同他脱不了干系。
  
  郦宸风幽幽的起身:“身子不好,路上太辛苦了些。奶娘这段日子就留在宫里照顾他吧。”
  
  “我们回去。”奶娘扶着晏敏起来。晏敏全身好像没了骨头,好容易托起他的身子,他身子一歪差点翻滚下来。
  
  “就在这里,随时可以传唤太医。”郦宸风扶住晏敏放回到床上,微微蹙眉。
  
  奶娘还要坚持,丁禄拉长脸:“这是陛下旨意,陛下爱惜晏大人,嬷嬷快领旨谢恩。”
  
  奶娘放下晏敏,看他这模样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她又一介妇道人家,搬不起扛不动。只好把坐在床边握着晏敏的手默默流泪。
  
  郦宸风将手里的莲子汤递给奶娘:“奶娘喂给他喝吧。”
  
  奶娘端起莲子汤,挑了一匙送到晏敏的嘴唇边:“敏哥,喝莲子汤。”
  
  晏敏不动,强灌到他嘴里的又从唇边滑下来,滴得满身都是。郦宸风叹了口气,从一旁的锦匣里取出一颗丸药塞进他的嘴里,点住穴道强迫晏敏吞了下去。
  
  “朕用晚膳的时候再来。”郦宸风起身离开含香殿。
  
  “敏哥儿,你究竟是怎么了?”奶娘坐在床边抚摸晏敏的手。他自小习武,手掌比一般人粗糙得多,如今又瘦了,手上的茧子硬硬的刺刺的。奶娘擦了把眼泪:“你到底是怎么了,说给奶娘听。你这样子要吓死奶娘了。你从小就活得不容易,好容易熬到成年了,可别到这时候突然不管奶娘了。”
  
  晏敏一动也不动。奶娘扯扯他:“你要是不喜欢这儿,你就吃点东西,自己有力气了站起来跟我回家去。回晏家的老宅子也好,回岭南也好。奶娘年纪大扛不动你。”
  
  “想怎么样,你给个准话儿。一声都不吭得,奶娘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儿。要是受了委屈什么的,你跟我说。不想说你就哭。谁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都是狗屁的混帐话。”
  
  坐了一下午,奶娘就坐在晏敏的床边说了一下午。晏敏始终没有反应。转眼到了晚膳的时间,郦宸风又带着晚饭过来。几碗粥,几样精致小菜。奶娘喂了两匙,晏敏还是动都不动。奶娘叹了口气,也不再强迫他。郦宸风皱着脸:“奶娘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奶娘摇了摇头。
  
  郦宸风无奈,只得又拿了一丸药强迫晏敏吞下。
  
  待到郦宸风走了,奶娘坐在晏敏身边:“你有心结,我看出来了。解铃还需系铃人。若是这系铃人没了,你恐怕是要跟着他一起去。我在晏家做了一辈子下人,却了晏家也没别的去处。你要去,你只管去。料理好你,我也下去,还找你们给晏家当下人去。但求黄泉底下,老爷和夫人别责骂我。”
  
  晏敏的喉头抽了抽。奶娘苦笑:“从岭南回来,我想着好好的看着你成家立业,这也算是对老爷夫人有个交待。结果,到底是天不从人愿。”
  
  晏敏的手指动了动,握住奶娘的手。奶娘看着他枯瘦的手:“还有什么话要说?”
  
  晏敏摇了摇头。奶娘将他的手握在双手中间:“你想怎样都好,奶娘不怪你。”
  
  喉管里发出气流的声音,奶娘凑到跟前:“想说什么?”
  
  晏敏只觉得脑子里终于清明了些,心便开始痛如刀绞。司马空所有说过的话都在脑子里清皙的盘旋着。他一直磊落爽朗,所记得的,全是他的笑声。眼角滑落两行清泪。
  
  郦宸风兴冲冲的走进含香殿,晏敏吃了半碗粥便推开不吃了。奶娘也不勉强他,把碗递给宫女,放他躺下去。
  
  “敏之。”郦宸风走到床前。晏敏翻了个身,背朝外边。奶娘替他掖好被角,朝郦宸风微施一礼。郦宸风坐在床边看着他的背影。他的手全藏在被子里,想握也没得握,只好扳扳他的肩:“朕给你带了你爱吃的点心,要不要吃些?”
  
  晏敏没反应。
  
  “睡起来了再吃吧。”郦宸风又道。
  
  “敏哥儿精神还不好,陛下让他歇着吧。”奶娘开口逐客。丁禄又尖着嗓子要骂,郦宸风站起身:“朕明天再来。”
  
  丁禄跟着郦宸风出了含香殿,忿忿道:“那老嬷嬷也太不知礼数,竟然对陛下一再无理。”
  
  “多嘴。”郦宸风斥了一句。奶娘无礼算不上什么,她能让晏敏开口吃东西那就是她的功劳。郦宸风吐了口气,总有一天,那些事就会被他淡忘。总有一天,他会知道世间还有人对他好。郦宸风扬起嘴唇,或许这一天并不遥远。回到御书房,他拿起桌上的折子。斯兰已经被打得再无还手之力,除了罕拔手上的几万兵马,剩下的便是上百万的斯兰百姓。二十年之内,那片土地上很难再成长起一支可以与郢抗衡的军队。想来这一切,纳木尔也功不可没。
  
  “陛下。”凌落雪出现在御书房。
  
  “落雪。”郦宸风淡笑:“你回来了。”
  
  “卑职回京交旨。”凌落雪将司马空的那块玉交还给郦宸风。郦宸风接过看了一眼,扔进手边的木匣:“这一役,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卑职……”凌落雪深吸了口气:“卑职想去侍卫一职。”
  
  郦宸风耸起眉。凌落雪幽幽道:“卑职终究是一介女流,眼下天下已经大定,望陛下开恩。”
  
  郦宸风扁着嘴点点头:“好,朕准了。”
  
  “谢陛下。”
  
  到了四月,天气到底是暖了。含香殿里的火盆都撤掉,郦宸风走到殿前,丁禄刚要喊,郦宸风对他比划了一下,示意他噤声。晏敏双眼看不见,由着一个小太监拿着一本《史记》读给他听。小太监读得抑扬顿锉,晏敏的神思却全不在那书的内容里。他呆呆的坐着,郦宸风走到身后,他也浑然不觉。
  
  “敏之。”郦宸风顺手取过挂在衣架上的一件夹衣搭在他肩上:“穿得太单薄了,春天的天气最是容易感染风寒。”
  
  晏敏站起身,行君臣之礼。他的气色好了一些,眉目间虽有些病态,倒是比骑马驰骋的晏敏多了另一种味道。直叫人想捏在手里,拥在怀中。
  
  “免了。”郦宸风拉他的手,晏敏生硬的把手拽回来。
  
  “奶娘呢?”郦宸风看了看左右。
  
  “去御膳房替大人熬粥了。”一旁念书的小太监说。
  
  “哦。要不要出去走走,好些花儿都开了。”郦宸风问。
  
  晏敏摇摇头,拱手:“我答应过先帝,助陛下匡复社稷。社稷已定,我也再无留在朝堂的理由。请陛下恩准我辞去朝内所有职务,还乡替父母守孝。”
  
  郦宸风皱起眉:“替父母守孝哪里不能守,为什么一定要还乡?”
  
  “我心意已决,陛下请不要再勉强。”
  
  “朕请了一名天竺神医,过两天就到京城了。那名天竺医的医术相当高明,可以替人换眼。朕要让敏之看一看大郢的大好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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