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敏点点头,听奶娘这么说,心里浮起一丝惭愧。无端的对司马空起了疑心,真是该死。又有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去赌根本不知道结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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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拔将军。”撒蒙坐在王宫的大殿里看了一下座下的众臣:“你负责对阵的利州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部的兵马不多,跟郢军苦苦纠缠。所幸未失一寸土地,哎……”
“罕拔将军也是一代骁将,怎么说话这么丧气。”撒蒙轻笑。
“老了,已经不复当年之勇。”罕拔捋着胡子一边笑一边摇头。
“你老了,你的儿子正年轻。虎父无犬子,听说勃都大有将军当年之风。”撒蒙扶着椅子的扶手:“眼下与郢国的战事很紧张,这样吧,先调勃教和他手中的两万人马过来。我这里打好了,利州那边想必也会人心惶惶,到时候你老将军要攻城就容易得多了。”
“这个……”罕拔皱眉。要是当场拒绝,撒蒙一定再找别的借口。所谓借兵,一是要抽空他的人,二是把勃都捏在手里做人质。罕拔咬着牙,慢慢的吁了口气:“好吧。”
“有劳,我这就叫乔扎鲁去替我传旨,让勃都带兵马过来。”
罕拔无奈的点头。从王宫出来,快马回到葛斯城,斯普和拉齐耶已经等在他的营帐里。一看到罕拔进帐,两人立即围上去:“撒蒙刚才把我的儿子塔扎和拉齐耶的儿子浑古调走了。”
“勃都也被他调走了。”罕拔冷笑:“他已经先下手了。”
“那我们……”斯普和拉齐耶面面相觑。
“等王子号令。如果勃都少了一根头发,我一定要咬下他撒蒙一块肉来补偿。”罕拔冷冷的说。
郦颖浩睁开眼,看到周围破旧的石屋。屋顶低矮。他躺在一堆杂草上,身上盖了件衣服。坐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司马空推开门从外头进来。看到他醒了,递给他一块肉饼:“吃吧。”
“这里是哪儿,你打算带我上哪儿?”郦颖浩戒备的看着司马空。
司马空笑了笑,摸摸他的头:“你要不要回郢国?”
“能够回去吗?”郦颖浩怀疑的看着他。这一年里从京城到扬州再到斯兰,走到哪里都被人牢牢的看管着。当初一起从京里带出来的嬷嬷死了,田佗也不见了。身边尽是些对他颐指气使的人。
“嗯。”司马空点点头。
“我记得你以前也救过我和晏少保。”郦颖浩咬了一口肉饼。
“我跟晏少保是很好的朋友。”司马空把水壶递给郦颖浩:“晏少保也很牵挂你,想亲自来斯兰救你回去。”
“是吗?”郦颖浩眉头耸起来,眼里绽出神彩。
“是的。”司马空点头。
“我也想念晏少保,想念父皇。”郦颖浩幽幽的吐了口气:“你是晏少保的朋友,我相信你。”
司马空笑了笑,眉头打了个不太看得出来的结。
周遭响起脚步声,司马空挠挠头:“我出去看看,你好好的待在里头。”
“嗯。”郦颖浩喝了口水,用袖子擦了把嘴。司马空推开破屋低矮的门,看到屋外坐在马背上的凌落雪。
“果然是大内高手,追踪术一流。”司马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听说你已经救出皇长大,多谢。现在你可以把皇长子交给我,我把他平安带回京城。”凌落雪从马背上跳下来,漠然的走到他跟前拱手致谢。
“不行。”司马空扯了石屋外枯棘的一根细枝叼在嘴里,慢慢的磨着牙齿。
“做什么?”凌落雪抬眼:“交换你所受之毒的解药?”
司马空扁扁嘴,身子蓦得一侧。凌落雪偷袭的三枚枣核钉打在石屋的墙壁上。
“把皇长子交给我,我有办法替你拿到解药。”凌落雪敛眉,露出阴戾神色。
“解药不劳操心。”司马空把沙棘的枯枝吐掉:“人我会还,在我觉得可以还的时候还。”
“司马空!”凌落雪手里的匕首刺向他面门,司马空不想同凌落雪纠缠,一边打一边退让,准备回到石屋带郦疑浩逃走。凌落雪不依不饶,招招尽逼他死穴。司马空皱眉,飞出一颗泥丸。凌落雪也不退闪,生生用胸膛接住。司马空惊了惊,凌落雪踉踉跄跄的退了三四步站稳,脸色灰白,唇角留下一丝血渍,森冷冷的笑着:“把皇长子给我。”
“抱歉。”司马空走到她跟前封住她的穴道,往她的身体里注入真气:“等到两国战事平定,我自然会将他还给你们陛下。”
“卑鄙,用皇长子要挟陛下,你跟撒蒙有什么区别。”
“不论胜败我都会还,如果斯兰兵败,我要用他交换斯兰百姓的性命和安身立命之所。卑鄙也好,下作也罢。我认了。”司马空催动真气替她护住了心脉正要起身,臂上微微一痛。他低下头看到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扎在胳膊上。
凌落雪张开嘴浅笑:“我最厉害的其实不是追踪,而是暗器。”
司马空只觉得全身一阵麻痒,身体不听使唤得开始变得僵硬麻痹。
两个人远远的跑过来,解开凌落雪的穴道。凌落雪轻叹了一声:“司马空,你不该掺和太多。你一开始就只做你的江湖浪子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又更了一发,哎呀。
69
乱 。。。
六十九、
司马空睁开眼,扶着额头让自己清醒一点。身子蜷在一个逼仄狭小的空间里,四壁都是木头。原来是只箱子,装在马车一路慢吞吞的颠颠波波。他试着运气,真气聚不起来,手脚软绵绵的从骨子里泛起一抹酸痛。身体的璇玑、天枢两大穴被封住,空有一身内力却施展不了。
司马空瘪瘪嘴失笑一声。木箱留了两个孔给他呼吸,豆大的一点光也看不清什么,他又索怀靠着箱子闭目养神。
一直走了很久,箱子被人抬上台阶进了一间屋子,周遭渐渐安静下来。司马空估摸着,凌落雪也该露露脸了。
“吃饭。”箱子打开,司马空嗅到凌落雪身上的香气。男装打扮的凌落雪把他从箱子里提出来,司马空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左右四顾。屋子简陋,只有一桌一床两条条凳,发黑的八仙桌上放着一只烤羊腿一壶酒。似乎是客栈,又不能确定。只是看这桌椅的样式,想来已经离开斯兰。
“要抓我回京城?”司马空咬了一口羊腿,慢慢咀嚼。
“我是在救你。”凌落雪坐在他面前:“你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不出半月,我必定给你送解药回来。”
“谢谢。”司马空漫不经心的啃肉:“这里是哪里?”
“你不需要知道。”
司马空也懒得再问。吃饱喝足,凌落雪收拾了碗筷,出门后将门牢牢的锁上。司马空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墙壁上有些泥灰剥落,有的地方新一点有的地方旧一点。司马空在剥落地方轻轻抠了抠,露出里头的铁板。房梁也是铁的,跺了跺脚,地板也隐约传来黑铁沉闷的声音。拉开双开隔扇窗,看到窗外铁铸的栏杆。
“这里曾经是先帝囚禁那些收罗来的江湖高手的地方,你就不要妄想逃走。”凌落雪端来一壶茶:“也不要妄图解开穴道。璇玑与天枢有多重要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若非用与点穴相同的手法来解穴,只会累得你自身筋脉寸断。”
司马空接过凌落雪递来的茶水,看着窗外的风景。窗底下的深渊飘上来幽幽的寒风,吹得人有些哆嗦。就算力大无穷可以斩断窗外的铁栏杆,也逃不出去。这一整间就是一个悬在绝壁上的铁笼子,是要叫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里是落苍山?”司马空回头问凌落雪。
凌落雪迟疑了一刹,点点头。
司马空关上窗户坐回到桌前。
凌落雪的手放在他的肩上:“放下你该放下的东西,许多事情你挽回不了。”
司马空不应声。
凌落雪拍了拍他的肩:“好生休息。”
司马空默不作声,凌落雪拉开隔扇门,司马空抖出藏在袖子里的泥丸,弹到门的滑槽。门辗到泥丸,“砰”的爆出一阵黑色烟雾。司马空飞快的滑向门槛。凌落雪捂着口鼻一掌将他打回到房内。
“我提醒过你的。”凌落雪挥散眼前的黑烟,冷冷的讥诮。
司马空揉着被击中的胸膛。凌落雪大约只用了五层功力,但不用运功与之相抗,这一掌打在身上还着实疼得厉害。他吁了口气,坐定下来:“不杀我,不押我回京城,关在这里到底是什么用意?”
“我要救你。”凌落雪重复着她的那句话。
司马空摇摇头:“你来斯兰那么久都没有动手救皇长子,以你和你那些手下的身手,若是全力救人未必救不出来。难道仅仅只是守在这里等着中了郦宸风的毒药的我来给你救?”
凌落雪不语。
“你难道跟罕拔有什么交易?”司马空冷眼看着凌落雪,上一次见她就是在葛斯城外。
“到时你就知道了。”凌落雪重重的关上门,司马空听着铁锁将门锁起来的声音,突然意识到事情也许比想象中更严重。他扑到笼门前:“我还有话问你。”
凌落雪脚步渐远。
司马空扶着门眉心皱得越来越深,早该想到的,罕拔与撒蒙素来不睦。他和晏敏可以利用西戎两股势力的不和睦替郢国退了西戎大军,郦宸风又为什么不可以利用罕拔对撒蒙的反叛之心将斯兰弄得一遍混乱。
西戎内乱时,郢无力在外制造压力。斯兰若是乱了,撒蒙就肯定腹背受敌。一旦撒蒙死了,那些好容易才被父王统一起来的斯兰各部族又成了一盘散沙,只能任由郢国的兵马横行肆虐。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停的拍打着墙壁。这里曾经关押的都是江湖中的高手。性情桀骜的高手们又岂能甘心这样受制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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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都翻了个身,一把冰凉的匕首抵住他的脖颈。他吃了一惊,睁开眼看到凌落雪站在他身边。
“凌姑娘。”勃都瞪大眼睛疑惑的看着她。凌落雪手指微动,一道血线从他脖子上滑落出来。
“凌……”勃都捂着脖子,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声音,身体还没多挣扎几下便渐渐失去生气。
“不好意思。你那么忠诚于你的王子,为了救他,你只能死。”凌落雪冷漠的就着勃都的衣服擦干了匕首上的血。
罕拔从梦中惊醒,脊背上泠汗淋淋。
“将军!”营帐外的侍卫低声呼唤。
“什么事?”罕拔起身披上衣服。
帐帘一挑,凌落雪一身是血的走进来,喘着粗气:“将军,王子殿下被撒蒙抓住了。”
罕拔微怔忡。凌落雪捂着胸口咳了两声,继续:“当时勃都也在场,他想出手救王子殿下于危难,结果……”
罕拔倒吸了一口凉气,厉声:“结果怎样?”
“勃都死了。”
罕拔一个趔趄,重重的坐下。
“撒蒙亲手杀的。”凌落雪幽幽的说:“看样子撒蒙已经查觉到我们的情况,现在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再等,王子也有危险。”
“勃都死了?”罕拔喃喃着。
“请将军节哀。”凌落雪拱手。
“勃都死了……”罕拔抓起刀架上的大刀用力挥武,营帐里的几案被砍成两截:“不杀撒蒙难消我心头之恨。来人!”
“将军。”侍卫走进营帐。
“立即联络浮古依、拉齐耶他们,叫他们迅速往葛斯城来一趟。”
“是。”
凌落雪轻轻的吐了口气。
郦宸风坐在书房内看着早冒大将军发来的战报。战事进入胶着状态。冒大将军和林墨孝的人都伤亡惨重。前面才将土地推进了五十里,现在又后撤了回来。冒大将军的二十万人马损失过半。林墨孝的增援的五万人,也七零八落。
一将功成万骨枯啊,郦宸风叹了一句看到灰色的信鸽落在窗棂上。田福安抓住鸽子递到他面前:“陛下,信。”
郦宸风从鸽腿上取下信快速的看了一眼。
“晏大人来了。”田福安往门外看了一眼,晏敏正往这边走过来。郦宸风起身走到门口,等到晏敏要跨过门槛时牵着他的手,拉他过来。
“陛下今天难道有喜事?”晏敏问。
“你怎么知道?”
“感觉。”晏敏浅笑。
“这世上最了解朕的,就是敏之。”郦宸风笑道:“的确有好事,颖浩快回来了。”
“哦?”晏敏眉头展开,欣喜的拱起双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郦宸风笑盈盈的拉住晏敏的手:“朕决定密召陈功从落苍山千里奔袭。再配合冒、林两位大将军,给予撒蒙致命一击。”
晏敏吃惊:“现在……?陛下已然胜券在握了么?”
“是否是胜券在握,敏之同朕一起去见证如何?”
“陛下要御驾亲征?”
“是。”郦宸风背着手悠然:“朕等这一天很久了,等到陈功杀到斯兰王庭的那一天,也是朕真正扬眉吐气的那一天。几翻辛苦周折走到今日,先皇在天有灵,也该欣慰了。”
晏敏怔怔然,他得到的军情都是从前线传回来的战报。单从战报上来看,双方还处在势均力敌的状态。但郦宸风也绝不是贸然行事的人。他已经布置了别的棋路,没有让自己知道。晏敏轻轻的吸了口凉气,如果这样,那司马空怎么办?司马空回去斯兰后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亲眼看到斯兰落败,他必定心中不安。
一想到司马空离开京城那段时间的郁郁寡欢,晏敏幽幽的一阵心痛。那里终究是他的故国。他又不是无情之人。
“怎么?你不替朕、不替大郢感到高兴么?”郦宸风回头看着晏敏。
“臣十分高兴。”晏敏低头。
“大郢能有今日,敏之功不可没。回去收拾东西,你同朕和田公公一起秘密离京与陈功会合。”
“是。”晏敏领命,离开皇宫。
作者有话要说:全更了。好吧,其实我早就想跳过直接写结尾了,但是,空中楼阁是不可能实现滴梦想。砖瓦这些该添还得添,该加还得加。
关于小敏的愚忠一说,我的理解是:作为一个臣子,忠是他的本份。他只是尊从一个本份而已。
70
兵败 。。。
七十、
罕拔骑着马在军营的大帐外阴鸷的扫视了那些身穿甲胄的士兵,几家大贵族的兵力合到一起,也有十五万之众。若是从前这十五万人若想撼动撒蒙有些痴人说梦,但是现在不同了。撒蒙在全力对付郢军,他在后方杀撒蒙一个措手不及,十五万人绰绰有余。
远处马蹄声传来。罕拔抬眼望去,凌落雪一身红色的劲装转眼到了跟前。
“罕拔将军。”凌落雪擦掉脸上的血水和汗水将一只木匣郑重的递给罕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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