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能活到现在,也都是他拼死相救。如若不然,已经死在撒蒙的大帐之中……”晏敏轻声道。
“哦,那更应该感谢他了。”郦宸风敷衍的笑着:“朕看他身手不错,不如召到他朝中做一名武将可好?”
“他……闲云野鹤,恐怕不愿意。”
“哦?”郦宸风冷笑:“世人所求,无非功名利禄。他不遗余力的帮你,难道不是有所图?”
若说有所图,司马空所图无非是晏敏的身子。但若只为这个身子,世间的妙人,何止千万,他又何必三番两次以身犯险。晏敏凝眉不语,当是否认。郦宸风看着他这幅表情心中便觉不快。
马车突然一个剧烈的慌动,晏敏身子摇晃着,扑倒在郦宸风面前。
“臣失礼。”
“敏之有伤在身,还是歇息吧。在这里不必拘泥于君臣之礼。”郦宸风淡淡道。
晏敏称了一声是,坐在马车的一角。身子虚弱疲惫,加之马车的颠波,不多时又靠着车箱昏沉沉睡去。郦宸风斜睨着他,冷眼旁观。听到他发出细微的鼾身,才轻轻移动到他身边,将他又揽进自己怀中。他睡着的样子,跟七年前见到的那个满脸冷冽的敏之一样。只是醒来后,一切都变了。一直对他小心呵护、宠爱,却一直不能将他的的心握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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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空醒转过来,全身痛得厉害。好容易坐直身子,喉头一甜又呕了口血。他看着地上的血迹,莞尔浅笑:“养起来不容易,吐出来怎么就这么容易。”
“木纳尔王子。”帐篷挑开,走进来一个豹眼虬髯的中年人。司马空微微蹙眉,豹眼将军罕拔,父王在世时的亲随大将军。随父亲南征北战,统一斯兰各部立下过汗马功劳。在斯兰威望很高。他生就是一双圆眼,不怒而威,故而先王亲赐了豹眼将军的名号。当初撒蒙继位,若非罕拔一力阻止,他和他母亲早就被撒蒙架在火堆上了。
“罕拔将军。”司马空扶着床榻趿上靴子。
“殿下!”罕拔单膝跪地:“多年不见,您已经长成英俊的青年。”
“将军多礼了,我早就不是什么殿下。”司马空把罕拔扶起来,打量了一下大帐。只记得被扎哈力追的无路可逃的时候,叫一队人马抓住,没想到是罕拔。司马空摁着胸膛轻轻的咳嗽了两声:“谢谢大将军救命之恩,算起来你救了我第二回。”
“殿下言重。罕拔家两世受先王恩德,要不是先王,我家早就被都乜部灭了。所以救殿下是份内的事。”罕拔直起身体义气风发。
“外头现在什么情况?”司马空蹙着眉。
“扎哈力还在带人搜寻殿下您的下落。不过,我谅他也不敢来我帐中撒野。”罕拔豹眼圆睁:“扎哈力那个蠢材,武功虽好,却是榆木恼子。撒蒙几句话就把他哄得团团转。先王当初死得蹊跷,临死前诏书也被人毁了,他竟然全不生疑。否则,当今的斯兰就是殿下您的天下。”
“我对王位什么的本也没什么兴趣。”司马空笑了笑:“我在将军这里打扰两天,等伤好些就走。”
“殿下!”罕拔不甘心的看着司马空:“撒蒙暴戾,这几年失了不少民心。只要您振臂一呼,必定会有许多王公贵族响应。推翻撒蒙是轻而易举的事。罕拔鞍前马后,愿意为您效劳。”
司马空轻笑:“不。父王统一斯兰不容易,又何必自相残杀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真的很忙哇……,公事私事……
请几天假啊,周五周六周日出一趟远门,回湖北去~~
39
思念 。。。
三十九、
“既然如此,那就休要怪罕拔不客气了。”罕拔突然发怒,一掌打在司马空的肩上。司马空后退了两步,抬手抚了抚心脏,有些隐隐作痛。他撇着嘴角看着罕拔。罕拔拧着眉心凛然看他:“我给殿下三天的时间好好考虑。如果您执意不肯的话,我就只有将您交给撒蒙。”
司马空挠着额头,几个士兵拿着绳索围过来。他没有挣扎,任那些士兵把自己五花大绑起来。罕拔出去了,司马空躺在卧榻上闭目养神。罕拔与撒蒙不睦由来已久,用这种手段也无非只是想逼自己就范。司马空轻轻运气,不是什么很厉害的毒,只不过现在内伤在身,一时之间也难以将毒肃清。也罢,先养上两天,等内伤恢复一点再做打算。
连日来都不曾好睡,一闭上眼,两个时辰就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帐蓬里黑漆漆的,已经入夜。司马空坐起来,听到帐外窸窣的脚步声,紧跟着帐外的的两各侍卫的影子倒了下去。帘子挑开进来的是个壮实的身影,司马空就着些微光看清他是突拔的儿子勃都。小时候的玩伴,跟他比跟撒蒙更像是兄弟。
“殿下,是我。”勃都走到司马空跟前行完礼拔出匕首割断他身上的绳索。
“勃都,好久不见。”司马空低笑。
“是。”勃都拿出一只药瓶:“这是解药,请殿下服用。”
“谢谢。”司马空拿过瓷瓶看了一眼,确认是解药无疑,仰头吞了下去。
“现在巡逻的刚走了一班,殿下出帐之后西行十里再转东行,父亲一定找不到您的。”
“你放我不怕你父亲责罚你?”司马空凝眉。
“我们是好兄弟,虽然我也希望王子殿下能当上斯兰的王,但是如果您不愿意,我也绝对不能看到您落在撒蒙的手里。父亲的责罚也最多是顿鞭子,从小到大不捱也捱了几百回了。”
“谢谢,好兄弟。”司马空拍拍勃都的肩:“你跟你父亲都救过我,但是我可能没什么机会报答。”
“殿下不必客气,请自己保重。”勃都挑开帘子带司马空出去。
吹了声口哨唤来老马,司马空按照勃都所说的西行十里,再改东行,一路上没有阻碍。马不停蹄的跑了五、六百里,离了斯兰的地界,他才歇了歇。天边已经鱼肚初白,司马空勒马回望,已经看不到萨拉峰。他凝眉轻叹着,喉管里又痒痒的咳出一口血。身体沉沉的,内伤又开始发作。他按着胸膛,料想晏敏应该已经安全回京。虽然想去京城,又怕这路上会再叫撒蒙的人埋伏。唯今之计,不如先找个地方养好伤再说。他夹了夹马肚子,朝着玉门关的方向小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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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飘来鸡汤的香气。晏敏扶着床才起身,就听到房门开了。奶娘走进来看到他坐起来:“敏哥儿醒了?正好,我去给你盛碗汤。”
晏敏披了件衣服踏出房门。孟俊和郑武在院子里练武,看到他出来,立即拱手单膝跪地:“大人。”
“怎么?”晏敏听出他们声音有异。
孟俊和郑武互看了看歉疚的说:“我们……护卫不周,累大人身受身伤,请大人责罚。”
“不必介怀,我如今也已经平安回来了。”晏敏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听说你们当时也伤得不轻。斯兰人使诈,又人多,怨不得你们。”
“大人……”孟俊跟郑武对视一眼。若是从前的晏敏,少说也要断去他们一手。想不到,而今他竟然轻描淡写的把事情带过去了。
“马上要去拓州,晏敏眼瞎,许多事情还需仰仗你们。”晏敏淡淡道。
“大人言重,卑职二人一定拼死护住大人周全。”
奶娘端了碗鸡汤过来,狠狠的瞪着晏敏:“去拓州?你还想着去拓州?这大郢朝人都死绝了么?非要你一个瞎子东奔西走?”
“奶娘……”
“这回去斯兰就险些回不来了。若是真的回不来,你叫我怎么有脸去见老爷夫人?”奶娘把鸡汤重重的放到晏敏跟前恨声:“你生来就体弱多病,没老爷那般强壮,去岭南又被瘴气毒瞎了双眼,比老爷更是差了一大截。老爷如何?赫赫威名的天狼大将军,那些蛮夷都说‘晏弩在,不敢望天狼’,结果还不是流三千,死在岭南……”
晏敏默然,奶娘吸吸索索的哭了起来。郑武和孟俊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晏敏端起鸡汤,喝了一口。汤味浓郁鲜美,一小会儿功夫他把鸡汤喝了个精光,又把碗递给奶娘:“还要。”
奶娘擦了把眼泪,无奈的接过空碗去厨房盛汤。
已经立了秋,又连着下了两场秋雨,天气清凉下来。晏敏披了件衣服坐在屋顶上,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单只是嗅着带着凉意的清爽空气,便觉得今夜应该是个晴朗的月夜。好风好月,却没有酒。身子还不大好,奶娘不许他喝酒,家里的酒都锁了起来。晏敏紧抿着嘴唇,舌尖泛起熏风的味道。赫然发现,其实熏风的滋味也像是司马空的亲吻,开始野蛮霸道,到后来则是抵死的缠绵。心里的火慢慢燃了起来,脑子不可遏制的回味着司马空身上的气味。
司马空……
晏敏将他的名字含在嘴里,轻轻的念了一声,一抹有如熏风的醉意在胸腔里扩散开。想到在萨拉山的那个冰缝里出来的时候,司马空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心脏无端端如鹿撞一般。也不知道他在斯兰究竟是逃脱没逃脱,若是逃脱了,怎么不见他到京城来找自己?晏敏心有戚戚的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佛经。但愿他一切安好。被白宗甫刺穿了肝脏都好端端的活了,吉人自有天相……
“现在的天气都已经转凉了,还坐在这里。”郦宸风带着缱绻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陛下。”晏敏蓦得一慌。
“……出汗了?”郦宸风走到他面前,诧异的看着他,额头上浮着一层银光。
“觉得有些热,才坐在这里乘凉。”晏敏迅速擦去额头上的汗。
郦宸风微蹙着眉头看着他的举动,默了片刻抓着他的手握在手里。纤瘦粗糙的手,掌心冰凉。
“当心些,内伤还没好全,若是再受凉了该如何是好?”他淡淡道。
“不会。”晏敏慢慢的将手扯出来。
郦宸风坐在他身边:“朕决定御驾亲征。”
“陛下!”晏敏大吃一惊。
“朕不能总是依赖于敏之。敏之才从斯兰死里逃生,还有伤在身。朕又怎么忍心看着你这瘦弱的身躯又千里迢迢奔赴边关。再者说,若是有一天敏之厌倦了朝堂,离朕而去,朕就只能一个人去面对那些豺狼虎豹。所以,朕必须自己做些什么。”郦宸风的声音冷幽幽的。
晏敏微微打了个寒噤,拱手:“陛下何出此言,敏之怎么会无故舍陛下而去呢?”
“朕只是说万一……”
“不扫平天下,还陛下一个清明的大郢,臣一定不会离开陛下。请陛下以国事为重,御驾亲征的事,万万不可。”
郦宸风乜斜着眼,眉心的结还是没有松开。现在不走,以后总是要走。他脸上浮起一抹冷笑:“为什么不可,御驾亲征可以激励前线将士。西戎是朕即位以来,面临的最强大的敌人。朕也想亲身会一会朕的敌人。”
“无论什么样的敌人都不值得陛下亲征。陛下是九五至尊,西戎再强大也不过是区区蛮夷。有臣在此,不破西戎,誓不还家。”晏敏单膝跪在郦宸风跟前:“请陛下收回心意。否则您不是要陷臣于不忠么?”
“敏之。”郦宸风叹了口气:“你忠心可鉴,朕早就知道。”
“陛下……”
郦宸风仰脸看着天上的皎皎明月淡淡道:“朕是想让你知道,朕对你的心意。”
“陛下爱惜臣,臣无以为报。但求代陛下出征,扫平西戎。”
郦宸风没有说话,晏敏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单膝跪在他面前。过了良久,郦宸风才将目光移到他脸上,双手扶着他单薄的双肩,用力的捏了捏:“如果大郢不是这样孱弱的大郢该有多好。”
“大郢总有一天会强大起来。”
“那一天,敏之会同朕站在一起么?”
晏敏微顿了顿,迟疑的点了点头。
郦宸风吐了口气扶着晏敏坐在自己身边,浅笑:“今天怎么没有喝酒?”
“呃……”晏敏轻轻撇着唇角。
“奶娘不许?”郦宸风笑了笑:“也是,现在伤还没好。等到你出征那天,朕请你。”
“谢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我找点借口,这两天很忙……
很忙……
泪目。
定个目标,十月份过完之前把熏风完结,谢谢各位看文的朋友一路支持。
40
解围 。。。
四十、
脖子上凉丝丝的,不用睁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司马空打了个哈欠:“老板娘这是要谋财害命么?”
“呸,你倒说说你有哪门子的财?”花枕月泼辣哄哄的啐了司马空一脸唾沫星子。
“告诉你条生财之道,你若是把我绑到斯兰去,能换很多钱。”司马空笑着睁开眼。
“很多是多少?”花枕月拿开铁爪讥诮:“一吊钱还是两吊钱?”
“怎么也该有三吊吧。”司马空坐起来挠了挠头。站在花枕月身后的白宗甫上前一步,司马空冲他拱了拱手:“白兄。”
“司马兄。”白宗甫一手搭住他的脉博。修养了几日,内伤已见大好。花枕月靠着门看着司马空苍白的脸色冷笑:“你也活该命大,你那头狮子骢拼了命把你送到老娘这儿来。话说,老娘这儿什么时候成了义庄了。”
“老板娘生意兴隆发大财,怎么是义庄呢。”司马空嘿嘿笑着。
白宗甫拿出一只细瓷瓶:“我这里还有两颗‘大回还丹’,可以保养七筋八脉,有助内伤恢复。”
“谢谢白兄。”司马空伸手刚要接,花枕月手一长,夺了过去,晃动着纤纤手指:“一百两银子一丸,看在熟人的份上,九折,两颗也就收你一百八十两。”
“且先欠着,等我有了钱,一并还清。”司马空微微撇唇。
“而今我当家的回来了……”花枕月靠着白宗甫站定:“才立的新规矩,本店打今日起概不赊欠。”
“呃……”司马空蹙着眉。白宗甫看了花枕月一眼:“月儿……”
“嘁,穷鬼。”花枕月轻叹了一声摇摇头,把瓷瓶扔给司马空:“不知道是不是又骗了人家的小姐,惹来仇敌。正经找个人娶了吧,不要再四处招惹了。”
司马空嘿笑了一声,吞了一丸药,白宗甫的精纯真气在他体内运行了一个周天,司马空自己运功又调息了片刻,头顶蒸起氤氲热气。真气加上大回还丹的功效,四肢百骇变得清爽起来,脸皮也泛起血色。
“多休息两天。”白宗甫吁了口气。
“谢谢白兄。”
“不用客气。”白宗甫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门外响起一串马铃声,花枕月推开窗朝外看了一眼,几个商人在客栈门前勒住马。
“当家的,来客人了。”花枕月挥手。
“哦。”白宗甫起身下楼去,花枕月跟在他身后。司马空趿起鞋子也下了床,刚才运功疗伤,这会儿肚子饿了。听到楼下花枕月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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