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空拉着晏敏的手,将他拉到面前,捏着他的下巴:“如果就跟我在这里住一辈子,你觉得怎么样?”
晏敏微微怔忡,一时无语。
司马空笑了笑,抱着他的腰吻了吻他的脸:“若是图雅就这样跟我老死在这里,真是太浪费了。”
晏敏耸着眉,心里莫名的颤了颤,不知道该如何答复他。司马空扯扯他的衣服:“把衣服脱了,我带你涉水过去。就这一身衣服若是打湿了就没得换了。”
晏敏呃了一声,慢慢的将衣服解开,司马空一手举着衣服,一手挟着他,蹲□子从水里那个洞钻到大溶洞那边。空气一下子冷了好些,穿好衣服,把裤腿扎到膝盖上,又走向洞口。洞口开始挺宽,后来越来越窄。水流转入地下后,四周冰冷的厉害。这里好像也是一个冰缝,只不过不像之前那个那么陡,司马空拉着晏敏扁着身子往外走,渐渐的看到了外头的光亮。阳光很强烈,他顿了顿,扭过头看了一眼晏敏。
“怎么了?”晏敏怕是外头又有什么埋伏,握紧匕首。
“没什么。”司马空浅笑,领着他走到洞口。这里也不知道是萨拉峰的那一面,跟昨天路过的地方差不多,只不过冷杉更多些,挡着冰缝不太容易被发现。
“出来吧。”司马空对着洞里喊。晏敏小心翼翼的爬出冰缝,外头冷咧的空气让他打了个寒噤,他深呼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好冷。”
司马空把衣服搭在他肩上,晏敏推了推:“你还有伤……”
“没事。我可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司马空笑着把晏敏裹得严严实实。
晏敏微微蹙眉,跟着司马空往山下去,走了几步他轻轻的叹了一声:“那边的两位前辈若是当时身上有兵器,兴许也能活着出来。”
“死生对他们而言,未必就那么重要。能够相拥而死,也是一种幸福。”司马空淡淡的说。
晏敏轻轻挑眉,牵着司马空的手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路,路面很滑,晏敏一不留神险些滚下山去,幸而司马空极时把他抱住。晏敏惊出一头冷汗,司马空替他擦了一把,扯下腰带,将晏敏的手腕系在自己腰上:“若是手拉不及,还能扯着你。”
“若扯不住,就连你一下带下去了。”
“那就一起死。”司马空笑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司马空……”晏敏拉住司马空。
“怎么?”司马空笑看着他。
“我……”晏敏拧着眉心,司马空又伸手来揉,他抓住司马空的手:“匈奴不灭,何以为家……”
司马空抿着嘴浅笑:“下山吧,看这个时辰,应该是下午了,我们如果能在天黑前下去最好,否则又要在这里饥寒交迫的冻一晚上。”
晏敏点头,跟在司马空身后往山下去,往下山势渐渐平缓,过了最艰难的那一段走到平地里的时候,泥土已经很松软,天气也不像在山上那么冷。晏敏出了一身薄汗,正在往前走,司马空拉住他:“山上的雪水融化,流下来,容易形成沼泽。你当心。”
晏敏后退了一步,司马空把他背在背上,足尖在沼泽地里点行,走了约有大半个时辰才出了那遍沼泽地。放下晏敏,他轻轻的吁了口气,额头上汗淋淋的。四周已经陷入无边的黑夜里,茫茫的草原上,荒无人烟。晏敏肚子饿得咕咕叫,不好意思的摁着胃。司马空左右望了望,用力的吹了一声口哨。不到一刻钟,马蹄声传入司马空的耳朵里。晏敏一惊,那匹老马转眼就到了司马空跟前,马背上还有些行李。司马空一下子抱到了干粮,塞到晏敏手里:“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
晏敏也跟着笑起来。司马空找了个地方坐下,起了一堆火,围着火堆吃饱喝足,人才感觉到彻底的活了。想到先前的惊心动魄,晏敏心有余悸,但愿能这样一帆风顺的回到京城。
“孟西拉顿卓咧,东也呀啦……”司马空低声的哼唱起先前唱过的歌,晏敏入神的听着,慢慢闭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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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西拉顿卓咧,东也呀啦……”晏敏低声唱着司马空以前唱过的歌,信马游缰的任枣红马自己走。东南西北,是往哪里去了他也不清楚。也好,这样司马空便找不过来了。想到此,晏敏无神的苦笑。从京城出来,找了三年。从扬州到玉门关到盘石谷到萨拉山下,该去的地方都去了,一直不见他的踪影。就在他快要心死的时候,突然遇见。只是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转眼就要娶一个女人为妻过正常的生活。
有什么理由来指责他?当日不是自己将他一掌打到落苍山下的么?如今知道他还活的,余愿足矣。不能再让他受牵连拖累,就随他去过他的日子吧。晏敏摸到腰间的酒壶,事隔三年,还能再喝到一壶纯粹的熏风,人生得如此,夫复何求?
是他……负了司马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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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兹的苏剌集镇上人头攒动。司马空牵着老马,晏敏骑在马背上,像极了一对年青的夫妻。孟兹国小,一直依附于强大的西戎,这些年没什么战事。加之又是往西通商的必径之路,还算得上繁华。
两人在镇上又换了套孟兹国的衣服,司马空还是替晏敏买的一套女装。他身形瘦弱,长相秀美,什么样的女装穿在身上都好看得紧。
“这又是女人的衣服吧。”晏敏扯了扯裙子,皱着脸问。
“不是。”司马空自顾贪婪的看着。
“在斯兰你就给我穿的是女人衣服,若是不然,怎么人家一看见我就说是你图雅。”
“呃……”司马空笑笑:“这也是为你好。女人长得这样还好说些,若是人家发现你是个男人,岂不马上叫撒蒙的人发现了么。”
晏敏不满意,也懒得跟他争那个理。司马空又用头巾遮了他半张脸,牵着他的手走进一间小客栈里打尖儿。客栈虽小,人却不少。好些从西域来的商人和从郢国来的商人。司马空要了两只羊腿一壶羊奶酒,才吃了几口就听到客栈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司马空轻轻的叹了一声,多吃了两口肉,拉起晏敏:“走。”
晏敏点点头,跟着司马空走到楼上雅座。雅座里的人吃惊的看着他们,司马空嘿嘿笑了笑,径直推开窗户从窗户里跳出去。还没站稳脚跟,几把刀就挥确过来。司马空挥手几颗泥丸,击倒几个,跳到另外的巷子。听到这边的动静,那些乔装的斯兰武士全都围了过来,司马空带着晏敏杀开一个缺口翻身跳到老马的背上飞快的集镇外跑去。
“你们还真是命大,几番都能从我手里逃出去。”刚到镇子的出口处,扎哈力已经等在那里。司马空吃了一惊,勒转缰绳,身后围了上百的斯兰武士。司马空轻轻的吁了口气,低声跟晏敏说:“我引开他们,你骑马往东南边跑。”
“不。”晏敏拔出随身的匕首:“我不能撇下你。”
司马空轻笑了笑:“有图雅这句,司马空死而无憾。”
晏敏跳下马,挥着手里的匕首刺向扎哈力。扎哈力冷笑着,气沉丹田,掌心一股力将晏敏阻挡在自己一尺之外。晏敏进退不得,手里的匕首飞掷出去,泥牛入海了一般悄无声息。司马空抛出手里的空酒壶,扎哈力挥手捏瘪,司马空掌毙一个武士夺来一把刀杀向扎哈力。扎哈力单手跟他较量,三十余招未露败势。扎哈力轻笑:“才不过两三天,你便已经恢复了七八层。越是武学奇才,我越是留你不得。”
扎哈力抽手一掌击在晏敏胸前,晏敏被弹飞出去,吐了口血。司马空一惊,想上前去救他。扎哈力挡住他去路,杀气腾腾的攻击司马空。司马空一边应付,一边分神到晏敏那边。一群斯兰武士挥刀砍向晏敏,突然一道银线,将那些刀全都弹开。晏敏怔了怔,面前又多了个熟悉的气息。
“怎样?”那人低声问。
“司马空。”晏敏听着那边司马空和扎哈力的打斗,司马空又吃了扎哈力几掌。
“给我剑。”晏敏对那人说。那人把一柄细剑扔给他,他抓着剑跳到扎哈力跟前。有细剑在手,招势比用匕首在娴熟很多。他挥舞着手里的剑,银光如怒放的梨花,招招毒辣,叫人不能小觑。扎哈力冷笑:“这样倒有几分晏弩的气势。”
掌风的狠戾偏向到晏敏这边。晏敏和司马空合力,也只是穷于应付。一不留神晏敏也吃了扎哈力两掌,口腔里的血腥气越来越深。
“你走。”司马空低喝。
“一起。”
司马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杀进来的那个人,带了三四个武士跟那上百人的斯兰武士杀在一处,昏开黑地,想胜也难。
他提起晏敏,一掌将他打到那个人身边:“带他走。”
那人抱住晏敏看了司马空一眼。
“司马空。”晏敏不肯,提剑要过去,那人掐住他后颈蓦然用力,晏敏昏死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来者何人?
猜得到吧。
38
小别 。。。
三十八、
马车在官道上颠波,转眼已经进入郢的国境一路往京城的方向疾驰。郦宸风挑开车帘看了一眼外头的光景后,轻轻的吁气,放下车帘回看自己的膝盖。晏敏头枕着他的膝盖,一路昏睡至今。偶尔睁开眼吃了药,又继续睡。郦宸风抚着他的脉博,内伤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这脸却依旧灰白灰白的,带着一抹病态。虽是病态,却叫人沉溺。指尖抚着他干得发裂的嘴唇,揉着嘴唇上坚硬的死皮,郦宸风深深的吸了口气,又重重的吐出来。
“敏之……”他轻轻唤晏敏的名字。自他离京后,每天都在心里念上几十回。
晏敏额头上汗津津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身陷在睡梦中不能自拔。四周黑漆漆的,只听得见司马空惨烈的叫声,闻得见浓郁的血腥气。血腥气浓得化不开,好像整个人身体里的血都放出来了,把眼耳口鼻全都填得满满的。
“司马空……司马空……”晏敏惊骇的大叫着,胡乱挥舞着手臂想抓住司马空。怎么挥手都摸不到他在哪里,心下更是着急,手臂划动着,身体却沉沉的动不了。
“司马空,你在哪里?”
“敏之……醒醒……敏之……”
手臂突然抓到衣服,晏敏牢牢的拽住,心里松了口气,却摸到粘稠的一手血腥。惊厥的大叫一声,晏敏直挺挺的坐起来。
“敏之,你怎么了?做恶梦了?”郦宸风抓着他的手腕看着他满头的冷汗。
这不是司马空的声音。晏敏又是一惊,抓着郦宸风的衣襟逼问:“司马空呢,司马空呢?”
“敏之,是朕。”郦宸风紧着眉淡淡道。
晏敏钝钝的抚着额头,四肢冰冷,虚汗涔涔。隔了一晌他才恍然想起什么,直起身体下跪:“参见陛下,臣无状冒犯圣驾,请陛下治臣之罪。”
“不必拘礼。”郦宸风拿出手帕替他擦去额头的汗:“你受了伤,要好好歇息。我们已经回到我大郢境内,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
晏敏委□子,坐在一边。郦宸风拿出装了薄荷的香囊递给他。晏敏嗅了嗅,神思终于清明了一些。郦宸风拿过一只水壶:“先喝点水。”
“臣……,想问陛下,跟臣一起的那位侠士呢?”
郦宸风敛眉:“跟你一起的那位侠士么?他应该没事吧,把你扔过来之后我们分头走的。事后派人去打探过,没听说有人被抓到。”
晏敏微微蹙眉。
“是叫司马空么?你们现在是好朋友?”郦宸风淡淡问。
“是。”晏敏低头,沉静了一晌才理清自己的思绪。已经回到郢国的境内,他现在还是郢国的臣子,需要了解的事情很多,只能将个人的事先抛开一边。
“琼华公主安全回京了么?京中现在情况如何?”
“嗯。”郦宸风点头,支着下巴看晏敏的脸。
“撒蒙这次名为和亲,实则为要将臣扣在斯兰。朝堂上有人与他勾结要将陛□边可用之人清除。”
“不止如此……”郦宸风夹着淡淡的无奈轻笑:“西戎已经大兵压境。”
晏敏咝了一声。这一套都是串连起来的,内外夹击,要让郦宸风的王朝迅速崩溃。而今斯兰和西戎联手,这势必是对大郢朝又一个极大的威胁。
郦宸风看着他眉心的结,微微撇唇:“你就不想问一问朕怎么样么?”
“陛下……”晏敏拱手。
“敏之离京当日,朕就有不好的预感。但又不能反悔,把敏之拉回来。后来郑武和孟俊逃回甫州,甫州快马来报说和亲的护卫队全军覆没,朕心急如焚,坐立不安。连夜安排了朝堂上的事,出宫寻你。”
“臣惶恐!”晏敏拱手:“陛下只需派两个亲随就好,以九五之尊离京寻找臣,太过于冒险。若是路上稍有闪失,那臣岂非是大郢的千古罪人。”
“我出京时把严淮良和冒均达都叫到御书房里,告诉他们朕要出京一趟。再从冒均达那里抽调了两个高手加上朕的四名侍卫,乔装成商人。除非他二人联手要置朕于死地。不过,如果联手要朕的命,除了让朝堂更乱之外,对他们来说,都没什么好处。”
晏敏还是摇头:“太过涉险,以后万万不可。”
郦宸风拉着晏敏的手他坐到自己身边,指尖磨着他掌心的茧:“敏之比什么都重要。若失敏之,等于失去朕一半江山。”
“臣……”晏敏心中犹是一阵感激,双膝并拢又跪在郦宸风面前:“臣自当粉身碎骨,以报陛下的厚爱。”
“敏之言重了。看到你没事,朕着实安心。”郦宸风轻轻的笑着,掠去他被汗水粘在额头上的头发。
他是没事,却不知道司马空现在究竟怎么了?以扎哈力的身手,他很难全身而退。一想到这里,晏敏想到先前的梦境,心里莫名的慌乱。郦宸风看着晏敏瘦削的脸出神。本来就瘦,加之又是舟车劳顿,又是疲于奔命,面容益发显得憔悴。他抬手捏着晏敏的下巴,晏敏下意思后退一步:“陛下……”
郦宸风蹙眉。从前也经常会有些亲昵的举动,他都习以为常,现在这样子却分明是拒这九五之尊于千里之外。郦宸风吸了口凉气,眼前晏敏的脸似乎一下子远了。他挪动身子朝晏敏身边靠了靠,晏敏的脸上毫无神彩,方才还忧国忧民,现在一下子沉到自己的心事里。之前他昏睡时还念着那个人的名字,“司马空”。已经第二次听到他在神思不清的时候念这个人的名字,乍然醒来,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对他的记挂,超过面前这个君王。
郦宸风慢慢的捏紧拳,挑开帘子看了一眼前方:“那个司马空,就是你说的锦城公主与前斯兰王所生的王子?”
“是。”晏敏应声。
“事前赌局的事承他之力,赢了南宫家。”郦宸风看着晏敏:“朕也应该谢谢他。”
“臣能活到现在,也都是他拼死相救。如若不然,已经死在撒蒙的大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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