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回头看着琼华,两人抱头痛哭。
晏敏皱着脸,摇了摇头,转身独自回去往驿馆。
驿馆里一切如常,是否少了位公主,没人留意。晏敏拿着羊皮酒壶跳到屋顶上,揭开盖子抿了一口。辛辣之后,浮起一抹醇厚的回味。
“你放走了那小公主,就不怕撒蒙兴问罪之师?”耳边蓦然响起一个戏谑的声音,似笑非笑。
晏敏大吃一惊,回手即是一掌。那人抓着他的手腕将他拉进怀里。晏敏微微蹙眉:“司马……”
司马空低头,看着他稍显凉薄的嘴唇,吻了吻。晏敏心惊,耳根发热。司马空见他不反抗,深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司马空终于出来了。
31
出走 。。。
三十一、
晏敏轻轻按着嘴唇,坐在屋子里出神。外边来来去去听到的人声,个个笑语嫣然。空气里都浮着浓郁的喜庆气息。记得小五说过,这座庄子是冷姑娘带着村民们重建起来的,所以她便成了这座庄子的庄主。庄主的婚事,庄子上自然怠慢不得。
支着身子,晏敏在院子里慢慢摸索着练习走路,连续走上一柱香的时间已经不成问题。他擦了把额头的汗停下来,听到门前又响起脚步声,他眉心微动,装作没有听到。
“你想走?”哈吉皱着脸看着靠在石磨上休息的他。
“总是要走的。”晏敏运气吐纳了几次,散淡应答。
“去哪里?”哈吉问。
晏敏冷笑:“天下之大,总有一个容身之处。”
“那就是没有地方可去,要不留下来?”
晏敏皱起脸讥诮道:“我又不是这庄子上的人,留在这里做什么,再替你们挡一次土匪,然后埋在乱葬岗上?”
哈吉无语。
“听说你要成亲了,恭喜!”晏敏凝着眉听着哈吉的呼吸声。明明昨天还强行吻过自己,转眼就去跟别人谈婚论嫁,现在却又站在这里留他。
哈吉怔了怔,连忙解释:“不是,是梁伯说的,我还没有应呢。”
“听说冷姑娘是个好人,你赶紧应了吧。”晏敏冷笑:“庄子上都已经忙开了,你还想临时反悔不成?”
“我……”
“你果然在这里。”小五跟小秋儿一起走进院子,看到哈吉,小五儿露出一脸促狭的笑意:“哎呀新郎官,恭喜恭喜!”
哈吉看着晏敏,晏敏站直身体转身回屋。
“晏公子吃药。”小秋提着装药碗的篮子跟在他身后。哈吉吸了口气,也转身出了院子。小五诧异的看着哈吉,明明要当新郎官的人,还一脸不高兴的表情。
“这个是苏州老胜祥的缎子,是我们这里最好的料子了……”布行的小伙计殷勤的跟冷姑娘介绍他们的布料。屋子里红的绿的,摆了十多匹。方婶、李婶看得眼花缭乱,每一匹都往冷姑娘身上试,觉得哪一匹都好。
哈吉走进屋子,李婶立即笑道:“快来瞅瞅,你说哪个好看就哪个。”
哈吉看了一眼,默不作声。
冷姑娘拿了一匹布到他面前,对着他比划了一会儿。方婶笑道:“真正是一对璧人,什么料子到了身上都不一样。”
冷姑娘笑了笑。
等到哪一屋子的人都散了,天已经黑了。冷姑娘收拾起那些布留下来的布料:“吃饭。”
“我不会同你成亲的。”哈吉冷不丁的说。
“什么?”冷姑娘蓦然回头。
“我不会同你成亲。”哈吉又重复了一遍。
“说什么昏话。”冷姑娘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呵呵干笑着:“吃饭去吧。”
“不是昏话。我一直想不起来我是谁,也想不起来我从前发生过什么样的事。但是我知道,我喜欢的人不是你。”
“是谁?那个瞎子?”冷姑娘沉着脸讥诮。
“我一定是认得他,就算我不记得发生过什么,那种熟悉的感觉不会错。”哈吉凝着眉:“婚事,抱歉……”
冷姑娘站在屋子里呆若木鸡,门关上的声音突然惊醒她。她怒从中来,从墙上拔下金钩,冲出门去:“你这样都是拜他所赐,你还当他是宝么?好,既然这样,我杀了他,省得他再害你一次。”
哈吉挥手拦住冷姑娘,冷姑娘的金勾勾住他的脖子,恨声:“你别逼我。”
“如果我跟他之间有什么生死过节,我自己去向他问清楚。”
“何以见得他一定会告诉你?”
“他一定会告诉我。”哈吉笃定的转去晏敏的院子。屋子里空空的,炕都冷的。哈吉大吃一惊,奔去院子后头的马厩,那匹枣红马也不见了。
冷姑娘冷笑了一声:“他倒是识相。”
“不行,他路都走不稳……”哈吉额头上浮起一层汗,不由分说的牵出五花马。
“哈吉……”冷姑娘仓皇的追在后边大喊,一人一马已经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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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你,伤好了没?”晏敏低着头歉疚的问司马空。
“嗯,好了。”司马空爽朗的答。
晏敏的手放在膝盖上,指尖微动。想伸手想摸摸,终是觉得不太好意思。司马空握着他的手摁在自己的伤口上。晏敏微微一颤,粗糙的皮肤凹凸不平,那块疤像是个形状不规则的洞,长起了新肉后突起一大块,像一只蜘蛛盘在他的腰间。这就是险些要了他命的那道伤,虽然现在已经长好,仍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后怕。
“对不起。”晏敏敛眉低声吐气。
“大人有什么可对不起的。”司马空邪气的笑着:“这是我跟大人的公平交易。”
晏敏眉心一挑,一句话便将心中的愧疚全都抵消。他沉下脸冷笑了一声:“是,我记着。”说着从屋顶上跳下去。
回到房里,司马空身形一闪也跟了进来。晏敏想要发难,便听到外头的有人敲门。晏敏冲司马摆手,司马空躲到屋梁上。打开门,公主的嬷嬷走进屋内,跪在地上给晏敏磕了个头低声:“多谢晏大人。”
晏敏若无其事:“嬷嬷请回吧,明天一大早就要入斯兰了,嬷嬷好好照顾公主。”
“是。”嬷嬷起身,又福了一福才退出晏敏的屋子。
“你放跑了那个小公主,拿谁去跟撒蒙和亲?撒蒙可不是那么好骗的。”司马空从屋梁上跳下来,闲闲的抱住晏敏,在他耳边细声说。
“撒蒙若是真的有意和亲,跟大郢朝联手对抗西戎,就不会在意这个公主是真是假。如果无意联手,送十个真公主过去也一样会被认为是假的。”晏敏用力推开司马空。
司马空低低的呻吟了一声。
晏敏一惊:“怎么?”
“怕是……,伤口裂了。”
“金创药。”晏敏心急的立即转身去找金创药,司马空抓着他的手轻轻一扯,两人一起滚到床上。晏敏才知又上了他的当,气急败坏:“放手。”
“大人这么关心司马,莫非早已倾心于司马?”司马空在他耳边呵气,呵得晏敏耳根痒痒的。冷玉似的脸,泛起一抹红,印在月光下成了淡紫。
“胡说。”晏敏抵死不认。
司马亲吻着他发烫的脸轻轻拉开凉衫的衣带,手指触晏敏光滑细腻的皮肤时,晏敏电击了一般。额头上汗津津的,身体原是绷着的,在司马的亲吻啃咬之下,使不上半分力气。
“放……放手……”晏敏又羞又恼,恼恨自己竟然真的信他着了他的道儿。
“大人想反悔?”司马空噙着笑,故意将他的军。
“本……本官一言即出驷马难追。只是明日要入斯兰,不能大意……”晏敏红着脸抓了条籍口搪塞。
司马空轻笑,将晏敏团了团抱在怀里,不多时,传来低沉的鼾声。晏敏松了口气,扭动身子想摆脱他,却被司马越抱越紧。晏敏无奈,一向独处,头一回与人同床而眠,着实有些不习惯。所幸是司马空,也只好认命的伏在他怀里。等到他似乎睡熟,才费尽力气将一只胳膊从司马空的铁臂里挪出来。无处可放,又不想搭在司马的腰间,触到司马的脸,想到上一回司马让自己摸过这张脸,便忍不住轻轻的将手指放到他脸上。深眼窝,高眉骨,直挺的鼻梁,坚毅的轮廓。头发散在肩上,耳边垂了几条小瓣……,大抵是一半胡一半汉的装束。晏敏在心里描摩着司马空的样子,身子不由自主的贴近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和鼾声,不知什么时候竟也睡着了。
“大人。”郑武在外头敲门,晏敏蓦然惊醒,卧榻的侧面空着,屋子里也没有人声。晏敏起身拉开门,郑武拿来洗脸不和青盐伺候他洗漱更衣。换上官服,晏敏走到公主住的院子,嬷嬷将琼华公主的一名侍女打扮成琼华的样子,竟然也无人生疑。从驿馆出来嬷嬷和侍女们上了车撵,车撵内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呼。
“公主怎么了?”晏敏立即走到车撵边,怕叫一边的侍卫生疑。
“没事。”司马空坐在车撵内低声窃笑。
一早不见他,原来他躲在这里里。晏敏晏敏拧眉,正他的伤刚好不适合骑马,有现成的车撵倒也正好合适,横竖真的琼华公主不要里面,也不怕冲撞了公主。
“嬷嬷请叫公主安心吧,我们这就要离开甫州前往斯兰王庭,明日就能到。”
“是……”嬷嬷听晏敏这么说,放下心来,又看了司马空一眼。司马空坐在车撵的一角假寐。
“起程。”晏敏翻身上马,和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离开陇海关,前往斯兰王庭。
作者有话要说:呃……,好吧,很快了,嗯,真的很快了……
32
被俘 。。。
三十二、
一入了斯兰境内,视野开阔起来,无边无际的黄沙上覆着黄色的沙荆,似乎一直延伸到天尽头。司马空坐在马车里,车帘挑开一丝缝看着茫茫黄沙微微出神。耳边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他侧目看了一眼,被晏敏派出去的孟俊骑快马回来:“大人,还有一个时辰到斯兰的莫弥尔集市,斯兰的大将军达鲁在那里迎接和亲队伍。”
“知道了。”晏敏点头,回回头,车撵里没有什么多余的动静。猜他回到故土,心里许是有些感慨。
集市都依着水源和绿洲而建,快到莫弥尔的时候,晏敏嗅到水草和牛羊的气息,另外还有一丝丝不寻常。他微微蹙眉,不及细想就听到达鲁迎接的队伍迎面而来。
“晏大人,一路辛苦了。”达鲁呵呵笑着远远的对着晏敏喊道。
“达鲁将军。”晏敏客套的笑着策马走到达鲁面前:“有劳将军前来迎接。”
“那是当然的,且不说这里面是郢国的公主,便单单只是晏大人你,我们也不能怠慢了。”达鲁走到晏敏跟前,捋着胡子大笑。
“将军太客气。”
“不客气不客气。”达鲁挥挥手:“今天就在莫弥尔这里住一晚上,明天到王庭。我王听说是晏大人送公主过来,很高兴。王庭张灯结彩,草原都沸腾了。”
晏敏笑了笑跟着达鲁走进莫弥尔最大的一间客栈。整个客栈都已被包下,假公主被安排在东边的上房,晏敏住在西边。和亲队伍在集市外安营扎寨。吃罢了饭,司马空从窗户摸了进来,手臂轻轻一勾,将晏敏揽在怀里,身上带着浓郁的奴姆酒的气味。晏敏下意识有回抱了一刹,又赶紧松开了手,低声问:“外面怎么样?”
“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司马空闲闲的笑道。
晏敏皱起脸,从遇到达鲁开始,就已经感觉到不安:“撒蒙无意和亲,又何苦去京城求亲。以我大郢现在的战力,任何一国出兵,我们都颤颤兢兢如履薄冰。”
司马空撇着嘴唇,伸手揉散他眉心的川纹:“撒蒙喜怒无常,行事不按常理。”
“我还要不要去王庭?”晏敏轻叹了一声。
“若是想跟我一起去拜祭先人倒也不错。”司马空轻浮的笑着。
晏敏拧起眉,抓着司马空的手:“你去带着假公主和嬷嬷逃走。”
“不一起走?”司马空撇唇。
“一起走,难度太大。宫女和嬷嬷都是拖累。”晏敏若有所思:“撒蒙的和亲举动……,倘若他是个伪君子,恐怕,他是要个假公主来给他一个开战的理由。你大伤初愈,也不适合缠斗。带她们走,我拦住一时是一时。”
司马空指尖在晏敏脸上轻轻掠过,捏着他的下巴吻了吻他的嘴唇:“娘子这是在心疼我?”
晏敏脸皮微热:“不过是觉得你对此地比我熟悉罢了。”
司马空嘿笑两声,用力的抱住晏敏,在他耳边:“定不辱命,等我回来接你。”
晏敏点点头,司马空闪出房间,去上房那边。
才不过一会儿,外边就传出嘲杂的声音。晏敏微惊,从窗户跳出去。郑武和孟俊也从房里出来。外边的士兵迅速把三人围了起来。凛冽的夜风带来浓郁的血腥气。东南风,血腥气是从和亲队伍驻扎之地飘来的,集市外杀声震天。大约有好几千人在外边撕杀,好好的一个集市成了修罗场。
晏敏倒吸了一口凉气,厉声:“达鲁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想问问晏大人是什么意思,我王诚心和亲,你们却送了个假公主过来。”达鲁气定神闲的笑问。
“你连我公主的面都没见,就一口咬定是假的。斯兰王想与大郢开战,直接出兵就好,何必找之些拙劣的借口。”
“借口不借口的,就请大人到我王座下再去细细说明吧。”达鲁笑着一挥手,潮水般的斯兰士兵涌上来。晏敏和郑武、孟俊三人奋力厮杀。人越围越多,筑起厚厚的人墙,想杀开一条血路都不能。从三更直到天明,晏敏杀得精疲力尽,郑武和孟俊也被冲散,不知道在哪里。集市外的杀声渐止了,大抵那一千和亲的护卫队全军覆没。晏敏杵着剑异常懊恼的站在人群中间气喘吁吁。斯兰兵知道他的厉害,也不敢贸然。冷不防耳际掠过一道凉风,晏敏正在回击。那一掌快若闪电,劈中他后颈。晏敏倒地昏死过去。
“王。”达鲁下马。
撒蒙弯腰抱起晏敏,看着他疲惫不堪的脸轻笑:“真不愧是晏弩的儿子。”
有只手在摸自己的脸,手掌很大很粗糙,像司马空,又不像。司马没有这么粗鲁。晏敏惊醒,周身被捆的结结实实的绑在一根粗木柱子上。他拧了拧身子,旋即想起自己被人打晕,这里应该是斯兰某个将军的大帐。
“醒了?”耳边响起生硬的汉话。这个声音晏敏记得,就是在大殿上献舞的尔朱蛮。晏敏冷笑一声:“我现在该称阁下为尔朱蛮将军,还是斯兰王?”
“随便。”尔朱蛮笑着:“想不到你一个瞎子比那些没瞎的人厉害得多,竟然能够听出本王就是撒蒙。”
“见笑。”晏敏冷着脸。
撒蒙捏着他的下巴,仔细的看着他的脸。晏敏别头,摆脱撒蒙的手,露出厌恶的神色。撒蒙扳过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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