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手将楚上尘的腰揽住了。
楚上尘握住莲见的肩膀,淡淡道:“雅心,你看清楚,我是子卿。”
周莲见浑身无力,惨笑道:“我知道……”
楚上尘沉静如水的目光对上了那双虽是疲惫不堪但盈盈闪动的丹凤眼,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任由周莲见趴倒在他的胸膛上,蜻蜓点水的吻着他。
过了一会儿,楚上尘叹了口气,道:“原来……雅心你……到底是我从来没看清你的真心。”
他扶着莲见坐起身来,换了个位置将他压在了身下。莲见喘着气伸手要解开楚上尘的衣衫,楚上尘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你可想好了?”
“……嗯。”
“雅心,……光均这几日日日都来如意居,却只是站在窗外远远的看你,算算时辰,他要来了。”
莲见眸子动了动,却终究黯淡了下来:“我不悔,你……来吧。”
温润柔软如花瓣的唇贴了上来,莲见心头一热,软在楚上尘怀中。
☆、第八十四话、清泪一行情累一生(上)
这么多年,谁与谁的痴恋,那些执着或心碎的韶华在此刻都化作一片旖旎的春光。周莲见似是倾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来完成这场有些悲怆的仪式,顷刻之间二人的呼吸都重了起来,莲见的衣服滑开大半,楚上尘深吸了一口气,那杏眼藏着波澜却看不出情绪,终究是软软一推将莲见扑倒在床,倾身压了下来。
细碎的亲吻,粉舌温柔的挑逗,楚上尘略带冰凉的手指捋开莲见本就松散的亵衣,冰肌玉骨,细腻光滑,莲见主动贴上楚上尘的胸膛与他两相厮磨,身体紧紧地交缠在一起。额上亦是渗出汗水,低低浅浅的呻吟魅媚夺人。
“呜……”莲见死命的咬着唇,啜泣声还是止不住的从口齿之间溢了出来,晶莹剔透的泪水顺着眼角滑了下来,透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不是说要的吗?你又哭什么,似是委屈了。”楚上尘浅笑着低头吻他的额,伸手要去褪下他的亵裤,却被一双冰凉的手按住。
周莲见闭着眼睛摇摇头,眼角的泪又滑落了下来。
楚上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温柔的用手拂了抚他的泪水,转而将他揽进怀里,温声道:“雅心,这么多年,你我再不是萧尧与赵彦……都到了要看清的时候了啊……”
温柔的呢喃之声却以一夫当关之势打破了莲见多年来幻想的铜镜,那些努力拼凑的爱的幻象都随之破碎,斑斑驳驳的碎片,将那些少不更事的年华与经历慢慢呈现。
他们如何相遇,如何相知,如何伤害,如何爱深而不自知,然后如何错过……
都是镜花水月,有缘……却无份啊……
莲见的手握住楚上尘的肩膀,分明是再没有力气却是仍旧拼命的握住,骨节发白,单薄的身体颤抖,他呜咽道:“子卿……子卿……你本是……本应是我的……我的……是我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楚上尘感受到那热泪夺眶而出落在自己的胸前,一片冰凉。
机械的重复着话语,莲见的身体都因激动的情绪颤抖了起来,只知道要握住眼前的人,再不抓住他便有要消失,但自己真的握在了手中,却觉得又这般遥远,迷惘,似是一场梦般。
我曾经以为因我生得不好看你不欢喜我,现今……你却仍旧不欢喜我。原来你我擦肩而过的原因从不是这些,而是情深缘浅,你为流水我为游鱼,纠缠半生,却仍是相知相错。
“哭吧……”楚上尘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继而目光有些飘渺,似是追溯到遥远的曾经,他恳切道,“雅心,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这么多年,周莲见死生相随,爱的这般辛苦,受了几多委屈,甚至为了他愿以男儿之身穿上红装,那时更是为了留住他不惜与赵衡……身为当朝皇子,身骄肉贵十几年,含着金汤匙长大,又是储君,竟愿意放下所有荣华,名誉来到他的身边……他付出的太多太多,回报却太少太少,甚至连鱼水之欢都不曾得到。从一开始,他们之间便是楚上尘对他有所亏欠,现今周莲见更是不明缘由身染剧毒,性命堪虞,让人心中丛生歉疚。
楚上尘拥着周莲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揉揉他的发道:“傻孩子……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好强。”
莲见的泪却似溃堤的江水,再止不住,先是小声的呜咽,而后慢慢的变成啜泣,再是完全埋进了楚上尘的怀中放肆大哭起来。没有了傲气,冷气,周莲见更像是一个孩子,张皇无措的孩子,看得人好生心疼。
“不管如何……谢谢雅心你能在我最好的年华里,这般爱我。子卿此生,无以为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为什么……”莲见发起狠来,离开楚上尘的怀抱,握拳捶在楚上尘胸膛上。
楚上尘叹了一口气,闭着眼睛让他捶打。而后将他圈在怀中,道:“对不起……对不起,小彦,负了你。”
莲见终于没有了力气,他疲惫的闭了眼,喃喃道:“再也……回不去了……”
楚上尘回头看见那玄衣身影黯然远去的身影,又看了看仍在抽噎的莲见,有些遗憾道:“大概……是不好好把握的关系。”
这世间,痴心一世,薄情也一世。相思入骨,亦或负心两忘。谁又说得清是谁对,谁错?
☆、第八十五话、清泪一行情累一生(下)
周莲见和楚上尘紧紧相拥,却再无亲昵。
一夜无话,只可听见夜半风吹树响,窸窣抖动叶落之声。
第二日,楚上尘早早起了床,再进门却见莲见已经醒了,笑道:“醒了?”
莲见似是有些羞觑,拿锦被捂住了自己的脸,闷声答道:“……嗯。”
楚上尘点点头道:“我方才打了热水来,洗漱一下可以用早饭了。”言语之间并无尴尬之情。
“……好。”莲见缩了缩身子,小声答道。
“对了雅心,光均来了。”楚上尘喂莲见吃着清粥,温声道。
莲见一愣,道:“他怎么来了?”
楚上尘笑着拿锦帕给他擦拭嘴角,说道:“他昨日便来了,一夜未走。我方才出门,看到一个雪人,吓了一跳,不想那雪人动了动,抖落了一身的白雪,我凝神看了看,竟是光均。眼眶都红了,莫不是……想来光均也是铁血男儿,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倒是愈来愈柔软。”
楚上尘又回忆起今早见到光均的场景。面色雪白,因寒冷禁不住颤栗发抖,却不肯出一声地站在雪地之中,那一身玄衣此刻已被雪水湿透,颜色更深,犹如水墨。他的目光仍旧清冷非常,却又带了绝望之色,血丝遍布的双眼带着疲惫与憔悴。一靠近他,便觉扑面的冷气寒气,连楚上尘都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哎……想来昨夜……他心如刀割。
莲见神情有些恍惚,并不接楚上尘的话,别过头去不肯再喝清粥。
楚上尘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勿要再置气了。昨日的事……虽若换做是我,必不能让自己心头之爱躺在别人的臂弯之中,但……雅心啊,他是光均。光均这一生怕是只愿你平安喜乐,早没了自己的形了。他纵然心头痛了千分万分,被刀剑剜得鲜血淋漓,但你欢喜他也便能扯出笑容吧。”
周莲见与楚上尘相交多年,对彼此的心思摸得也算通透。他料得莲见此时必是拉不下脸,主动拦腰抱起了周莲见,道:“你已走不动路,我抱你去看看光均。他冻坏了,一夜霜露受冻,到底可只为了见某人一面啊~”
莲见被突如其来的一个拥抱弄得有些头晕目眩,下意识的搂了楚上尘的脖子,他低头嗔道:“谁……要见他……!”
楚上尘看着周莲见苍白的面色竟微微犯红,一如当年他站在自己的面前,傲气的别过头去,却满面通红地说:“谁……谁告诉你本宫欢喜你!是要把那些嚼舌根的阉奴宫女通通……通通给揪住拷打一番!”
现今想来倒有些隔世经年的错觉,仿佛那些往事都是一场梦一般。楚上尘只粲然一笑,抱着莲见进了花厅。楚上尘与周莲见坐了一边,光均与楚上尘迎面而坐,想来一夜经那寒夜侵蚀,光均面色十分不好。三人相对无言,气氛尴尬。
“光均,莲见也已在在下这边叨扰多日,今日……”
“在下是来辞行的!”光均忽而打断了楚上尘的话开口道。
楚上尘一愣,随即笑道:“好,那我这便去收拾行装,好让你早些带莲见走。”
光均咬了咬唇,忽而站起身来,一身刚刚换上的干净衣衫衣袂翩飞,银发也随着那自生的风飘了起来。他直直跪下,朗声道:“不知主上当日告诉在下要放在下自由一言,可还当真?”
周莲见早已闭着眼睛恢复了冷漠的神色,只懒懒道:“自然当真。”
光均冷峻的面色此时有些凄寒,他道:“在下现今已找到心头之爱,只愿与他驰骋大漠,逍遥半生,还望主上成全!”
周莲见与楚上尘一愣。
光均言辞凿凿地说完,伏地磕了一个响头。
那掷地有声的硬物敲击地面的声响将发愣的楚上尘给震醒了,他有些惊愕道:“光均你……你不是来带莲见走的……是……要来与莲见道别?”
再看莲见一眼,已是面色惨白。
光均低着头,银发湿润,滴滴答答的淌着融化了的雪水,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却是铿锵有力,道:“还望主上成全!”
莲见的身体有些发抖,他咬着嘴唇半天才说出话来,道:“……心头之爱?”他苍白的面色勾起一抹冷笑,继而讽刺地说道,“好,很好……”
因是病入膏肓,莲见的声音带着病态的柔弱,但言语却是十分犀利,这不到十个字,真的说出口,却有千金之重,压得人心头一窒。
光均仍是那冷峻的面目,此番却又有了一番释然与决绝,他淡淡道:“如今主上终得以得偿所愿,在下也有相伴一生的伴侣,心中十分欣喜。”
言下之意怕是觉得莲见与楚上尘早就在昨日生米煮成熟饭。
不等莲见再说,他已是站起身来。额头有些淡淡的粉红,应是方才叩首所伤。
“阿均,你准备好了吗?”一声欣喜响亮的男声从如意居门外传来,随后一抹灰色身影如一只轻盈的小鸟飞到了光均身边,那青年一把揽住光均的臂膀,笑道,“原你与楚大哥认识来这儿辞行啊,我就道你怎么日日起早贪黑的来这儿看呢!现下都说好了,我们走吧!”
略带些口音的汉话,此刻如一把钢刀划过莲见心间,钝痛袭来。
只见那青年生的十分英俊,身材高大,目光灼灼,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衬着那如漆眉眼,十分可爱。
楚上尘一愣,道:“阿珂?”
阿珂揽着光均的手臂,笑嘻嘻道:“楚大哥!”目光随意一瞥,面色一冷,立即怒发冲冠道,“巫蛊小虫,你怎在此?”
言辞之间十分不快。想必是将赵衡与周莲见认错了。
他又扯着光均的手臂略带些撒娇意味地道:“阿均啊,你快帮我教训他!这就是害裴大哥的人!那日赏花灯,就是他把裴大哥害成那样的!害我心伤了好久!”
未等光均开口,莲见已是冷笑出声:“阿均?呵呵呵,真是亲热啊!你们要走便赶紧走,免得耽误我与子卿双宿双栖。”
妖异魅惑的面目楚楚动人,言语却是十分冰冷。许是说话说得太急,话音刚落,莲见又是咳嗽不止。楚上尘连忙上前为其拍背顺气,光均本是甩开了阿珂的手也要上前,见楚上尘先了一步,眉目一黯,退回了原地。
莲见往日神采飞扬,顾盼生辉的一双眼,此刻显得有些混沌,毫无焦距。他看着光均,心头泛起一丝苦涩。
光均被那灼灼的目光扫得低下了头,拍拍阿珂挽在自己臂上的手安慰道:“阿珂你莫着急,他只是与那人相像,并不是他。”
阿珂努努嘴,瞪了莲见一眼,恶狠狠道:“一个男子生成这般,便是不是巫蛊小虫也有污双目!还是我家阿均生的最好了!中原话怎么说来着……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然后“嘿嘿”地笑着,一双大眼睛闪闪发亮,言辞之间讨好意味甚浓。
料是在平日,光均必是要因这对他主上大言不惭的人发怒动武。现今他却只是蹙了蹙眉头,又轻轻展开来,简单的应了一声:“嗯。”
莲见心头泛寒,凄然笑道:“光均,你要走……便早些走吧!只哪日等到我死了,都莫要再让我瞧见你!”
光均沉声道:“今日我便起身与阿珂一道回吐蕃,以后还望主上好生保重。”而后回头看了面色惨败却傲然的周莲见一眼,这目光莲见从未见过,柔软温和,带着浓厚的依恋深情,衬着光均俊美非常的面目,让人心头一动。
顷刻莲见又生出几丝悲哀来:这样待我好的人,以后,再也没有了……
莲见望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身影,心中莫名。又觉所有思绪纠成一团,怒火冲天之间又如万针加身般的痛。
眼见二人已出门去,莲见气得一扫桌案上的茶壶,一下子站起了身来,怒喝道:“光均你今日敢走!”
光均背影一僵,略停了脚步却复又前进,竟真的不再迟疑。
那一刻,莲见才方知晓,不但他与楚上尘之间再回不去,便是他与光均,亦是时过境迁,再无纠葛了。他终是被自己的一意孤行伤透了心,没有什么再放不下,没有什么再舍不得。
他孤注一注的觉得光均永远都会是他的,却不想这世间万物,都要谨记:且行,且珍惜。错过了,便再没有。
他看着他与楚上尘厮守缠绵,披星戴月,冒着霜寒雨雪在门外等了一夜,原来只是为了来道别……
“在下现今已找到心头之爱,只愿与他驰骋大漠,逍遥半生,还望主上成全!”
呵,光均他说,要带着刚才那青年……驰骋大漠,逍遥半生?想到这里莲见便觉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头窜起,火辣辣地要将他所有理智都烧成灰烬,出口怒指着他们便道:“光均你是我买来的禁脔,现今你当真以为你是个东西,敢走了!?好!你说,那异族人给了你多少钱,你如数告诉我,我给你便是了!你现今自由,我再买了你就是!”
光均停在门外的脚步终于停下,他回头语气竟带着无比的心痛:“禁脔?买了我?赵家人,果真都是无心人。赵彦,我捧你于心十二载!你怎能如此糟践我的真心!”
那森寒的目光直逼周莲见单薄的身体,似是要将他千刀万剐一般。周莲见本就无甚气力,如此更是瘫软在了椅子上,楚上尘急忙上前扶住他,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光均顶撞周莲见,心里也是一凉:此番光均真是铁了心要走了!
“光均,你听我说!莲见他不是这个意思……他……他口是心……”话音未落,一阵马嘶声,地上的积雪留下一串清晰的马蹄痕迹,竟是光均已驾车带着阿珂走了。
楚上尘起身便要去追,衣角却被抓住,莲见咬着嘴唇道:“别去了……”
楚上尘皱眉道:“哎……你说什么话来刺激他……”
“他不会再回头了……他这般的人,要走,谁也拦不住……”
脑海之中只全然是光均决绝清冷的目光,似是要将他穿透……愤恨的对自己说:“赵家人,果真都是无心人。赵彦,我捧你于心十二载!你怎能如此糟践我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