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心当真美人。”楚上尘收回心神,赞道。“嘶”楚上尘倒抽一口冷气,原是楚杉躲在楚上尘的怀里狠狠掐了他一把。
莲见眼尖,瞧着了这小动作,笑盈盈的打趣:“哎呦,这就生气了?呵~”一把粉粉嫩嫩的团扇遮着脸,笑声之中带着些尖锐的讽刺,那一双柳叶眉轻挑,无限。
楚杉握拳忿忿:“你你你……!臭狐妖!”
一阵寒风,莲见轻轻晃了晃,光均在一旁几步上前,轻轻扶着周莲见,莲见却不动声色的褪下了光均握着他手臂的手。莲见笑着收了团扇,道:“今日,是来辞行的。”
此言一出,毫无准备的二人怔了。还是楚上尘先反应过来:“怎么,身体好些了?”
二人虽都心知周莲见上山并不是养病,但楚上尘既开了口,莲见也便应了:“就是身体吃不住方才想走的。山中大寒,近几日雅心总是不适,方才想搬出楚峰,寻处冬暖夏凉之地,与……光均好好度过下半生。”
楚上尘想想,也觉有理,便点头应了:“有理,确是如此。不过……没几日便是新年,不如一起守了岁再走?”
莲见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一动,看着抱着楚上尘的楚杉,笑着道:“呵~子卿这是舍不下我吗?”
楚杉立刻张牙舞爪起来,周莲见笑盈盈的看着,脸色虽是苍白,但精神颇好:“好了好了,没人与你抢子卿,打趣着玩儿罢了。这么作真是如何呢?”
楚杉努努嘴,叫嚣道:“要走快走,最好永远不要回来。”
周莲见上前一步摸了楚杉光滑的小脸一把,柔媚的笑道:“是了,不回来了。”
楚杉愣了,道:“什么?”
周莲见无所谓的笑笑:“以后,便不回楚峰了。子卿虽是盛意相邀,但……雅心此番便不留下打扰了。”
虽是一年都与周莲见吵吵闹闹,但山中孤寂,周莲见也算是楚杉第一个朋友,就这么忽忽然的说是要走,还再不回来,心头竟空空落落的,有些难受。
楚上尘亦是意外:“怎么就不再来了呢?”
周莲见伸手上了枝头,接过一朵盛放的红梅,凑到鼻尖嗅了嗅,微微闭着眼,却并不回答。
光均上前冷冷的说:“好了,我家主上要说的话已说完,这便走了。”
“等等!”楚上尘叫住两人,“何时启程?”
“明日……子时。”周莲见透过光均回头看了一眼楚上尘,他仍旧如当年一般风度翩翩,举手投足之间显露着洒脱与贵气,真真是好看呀……
楚上尘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道:“那我与开颜到时,便送上你一送。”
“如此……便多谢了。”周莲见略带沙哑的嗓音回荡在呼啸的冬风之中,人已随着光均跳上墙头。
楚杉躺在楚上尘怀中,瘪瘪嘴道:“真是的,怎么说走就走呀!小爷都没说让他走呢!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哼,我……我才不稀罕她留下来呢!”
楚上尘看着周莲见远去的背影,略微皱了皱眉,低声道:“周莲见啊……”
楚杉并未听见这句感叹,而后有些失落的说:“裴混蛋也不声不响的走了,这回,小狐妖也走了……这样,多没意思啊!”
“不知怎的,总觉得莲见似是一个故人。”楚上尘低下眉眼,轻声道。
楚杉不悦,“你先前说裴混蛋是你的故人,现今又说小狐妖是你的故人,你怎地故人这般多!哼!”
楚上尘笑了:“最好不要是。若是的话,这六年,我当真是白活了……”又低头用额头顶顶楚杉的额,道,“既然他们都走了,那开颜也随哥哥走一趟,可好?”
楚杉眨巴了两下如水的双眸,道:“去哪儿呀?”
“哥哥的故里。”
楚杉仍是不懂,继续眨了眨澄澈的圆滚滚的大眼睛:“哥哥的故里是哪里啊?”
楚上尘淡淡一笑,笑容似是一阵春风,飒然温暖:“望京。哥哥要去哪里,探探一些还未想明的事情。也有一人,哥哥要向他交代。”
楚杉握起粉拳砸了楚上尘胸膛一下:“臭哥哥!”
楚上尘笑着吻了吻楚杉的眼:“你啊……拿你没办法……开颜,这对哥哥很重要,开颜与哥哥一起,好不好?要一直……陪着哥哥呀……”
楚杉红了脸,别过头去:“哎呀……肉麻兮兮的!好好……好啦!开颜知道的!”
“嗯。”楚上尘笑了,这笑容却是与平日里的温和委婉不同,孩子气了不少。笑容精致养眼,看得楚杉又是一阵心跳紊乱。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楚上尘站在庭院之中,眉目之中略带了些淡淡的哀伤与不解,但随及被身边的笑声与撒娇冲散。
多情自古薄情恨,却把无心化作尘。有些尘缘,要了得,你欠下的,终究是要还的。这世间,总是有轮回的。
周莲见,你到底,是何人呢……?
☆、第五十六话、人成各,今非昨
莲见轻轻地挣脱了光均的怀抱,冷淡道:“不要碰我。”
光均面无表情,却顺从的松了手,负剑站于一旁。大门未合紧,寒风吹过来,挡在莲见面前的光均玄色衣衫被大风吹起,银发飘摇,倒是英姿飒飒,颇为俊朗。屏风之后,仍挂着那一日的喜服,红橙橙,艳极而刺眼。那两朵妖娆和美的并蒂莲,枝桠蔓延,花开盛极。
本应是芙蓉并蒂一心连,花侵隔子眼应穿,然而,台前戏中伊人成双,幕后劳燕分飞陌路而已。这婚事,本就是不作数的呀。
莲见横卧在榻前,眯了眯眼,缓缓道:“明儿个出山物什可都置办好了?”
光均退后几步拱手道:“是,主上,一切妥当。家丁们也已遣散了。”
莲见一笑,狭长的丹凤眼流转出绚丽的光来:“遣散?”
光均眉目动了动:“好歹他们也跟了我们一年了……主上。”
莲见仍旧在笑,把玩床前纱幔上垂下的两抹流苏,并不答光均的话。
一声极轻的叹气,光均冷冷道:“属下,明白了。”而后他抬起眼眸直视莲见,目光逼人而清冷,“主上你果然,除了对楚上尘,待谁,都是没有心的。”
莲见“噗哧”一笑,笑容极其艳丽明媚:“要你杀便杀了,怎的也婆婆妈妈起来了?”语调轻浮淡然,毫无所谓。
光均低头作了一个揖,转身便准备离开。
“等等。”莲见从榻上坐起来,衣衫不经意的滑开,露出白皙细腻的香肩,邪魅妖娆,出口的声音,却是极冷,“明日,你也走吧。”
光均猛地回头,见了莲见这般眉目半点异动也无,只沉声道:“小的自然是与主上一道离开的。”
莲见笑笑,将滑开的衣衫提了上来:“呵~光均,你该懂我的意思。”
一声冷笑:“怎么,利用完了我,就想赶我走?像当初利用百里师傅那般,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从他手里要了黛月散,要了一甲子的内力,就一脚把他踹开,让他死在了破败不堪的茅屋之中。主上,你当真好狠的心!”
百里师傅……?哎……百里阙……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呢?”莲见的笑容仍旧如那三月桃花一般的耀眼美丽,眉眼之中却蕴藏着浓重的冷意和决然。
“是啊!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光均剑已出鞘,却是握在手中直直的遁入了地。极寒的铁剑生生的扣在了地面,星星点点的火光迸射。
光均满头的银发随着风飘散,眉目之中仍是冷峻,那一双眼透露着极致的愤懑,而后一个波浪翻来,又隐了那愤怒,回归清冷。
“你让不让我走是一回事,我跟不跟,却是另外一回事。你刚服下续命还魂丹不足月,好好静养,属下告退。”光均仍是面无表情,话语之间却是坚定。
莲见笑而不语,莲步轻移到了桌前,提壶给自己斟茶,仍旧是那香气满室,馥郁馨香的毛尖儿。自是懂茶之时便心仪了它,不自觉中竟已十几年。最初的喜爱新奇,早已变成习惯。
莲见看着光均离开,无言地饮下一口茶水。脑海里却仍旧是方才楚上尘抱着楚杉的情景,心头一阵痛楚,乱成一片,对光均的离去倒是不甚在意。愈来愈悲从中来,愤懑,索性站起身来,宽大的袖子一挥,扫落桌案上的瓷器,“哗啦”一片碎裂之声。
光均一直在门外守着,一听动响立马紧张起来,推门去看屋内发生了什么事。映入眼帘的是莲见双膝跪在地上,满地的瓷片狼藉。那赤色的狐裘颜色却愈来愈深,光均的瞳孔猛然放大,一把踩过那些碎片,将已跪在血泊之中的莲见抱起来,胸膛起伏的厉害,想必胸中尽是愤懑与无奈。
“你疯了吗!”光均出口的声音带着盛怒,抱着莲见的手拳头已是紧握,“你莫非真要我去杀了楚上尘!”
虽是怒极,将莲见放入床榻的动作却仍旧是小心翼翼。光均无言的转身去拿药箱,而后动作利落的一把扯开莲见的裤腿,“撕拉”一声,那鲜血淋漓的双腿赫然呈现在光均眼前,满膝的碎瓷片。掺着那滚烫的茶水将原本白皙嫩滑的肌肤烫开滑开一寸又一寸的伤,看的光均胸中一阵抽痛又倒抽一口冷气,怒不可遏:“你真是活腻了!幸而我守在外头!”
双手带着颤抖去将那碎片一片片用银质的小钳子夹出,嵌着碎瓷片的伤口细小却深刻,倏然脱离又迸出一抹鲜血。包扎伤口的过程快速简洁,莲见却感到自己已包扎好的伤口又濡湿了一片,心头一震,疑惑道:“光均,不是吧……你竟……哭了!?”
光均低着头,银发遮住了面庞,他冷声道:“哼,可别把我当做你了!”声音却分明是颤抖、忍泪之觉。
莲见愣了半晌,忍不住笑起来,笑声愈来愈欢,完全是取笑的样子:“你……你竟真的哭了?哈哈哈……哈哈,真是……真是笑死我了!”
心中却想起那些光均为他出生入死的那些年,他每一次执行任务回来,身上便尽是鲜血与伤口,眉目憔悴却仍旧是面无表情,冷冷清清。自己有一次心情不好,举起一旁的九节鞭就抽在他身上,他却是站着生生受了。到了最后,莲见的手麻了,光均的嘴角已是溢出鲜血,他紧紧握着拳,一声求饶吃痛都无。
最后,只极淡极冷的出口:“气消了?那……我可走了。”擦了嘴角的鲜血便出门去,步履蹒跚,有些颤颤巍巍,但仍旧是背影坚毅,不带一分怒色一分愁苦。
这样的光均,居然也会哭吗……
光均抬起头,眼眶泛红,他一把站起身来,抽出身后的剑,直指着莲见,颤声道:“我有时候真的想一剑结果了你!你这般的人,怎能存活在世!”
莲见好不容易忍了笑,毫不害怕的看着光均:“你来好了!当我怕你吗?”言语之间极其挑衅,讽刺,却半分害怕与悔意也无。眉眼里的媚意显露出来,更是倾城。
这么多年,楚上尘宠了楚杉,光均又何尝不是宠溺极了周莲见。只有当自己心知眼前人是任自己百般作弄、折磨也不会离开的时候,才会这般肆无忌惮。周莲见吃准了光均奈何他不得,所以百般放肆。
果然,光均只冷着脸道:“你……”便收剑入鞘。站直了身子,拳头握的不能再紧。半晌泄气般的松了拳,咬牙给周莲见掖好了被角,冷声道:“你若是真想明日子时离去,就勿要在这时伤了自己!给我好生歇息!”
周莲见的眼中仍是波光潋滟,只有在此时,瞳仁之中倒影的才都是他的影子。那狭长的丹凤眼中一派媚意笑意,有不屑,却专注。光均叹了一口气,稍稍放软了声音:“你先好生歇着……我去厨房生火做些饭菜。”
莲见挑挑眉,不说话。
“会是你爱吃的,莫问了。好生……睡着吧。”语毕便出了门去。
周莲见看着光均离去的身影,有些蹒跚。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是踩着碎瓷片来的,心头微颤。脚上的碎瓷片想必亦是嵌入的深,光均每踏一步竟都在地上映出一抹血迹,颤颤巍巍的走着,背影却仍旧坚毅。
一如当年,万鞭加身,却倔强冷峻。这么多年,变得就只有他周莲见吗……?掩了身份,掩了性别,掩了真心,小心翼翼至此,面目全非了,面目全非……
莲见叹息着笑了笑,闭了眼睡去了。
光均说得对,我疯了。子卿啊,这么多年,我爱而不得,早就疯了啊……早就爱得痴颠爱得疯傻,我多想抱着你,多想触碰你,多想对你表明心迹……可是,我不能。懂你如我,知悉你虽是多情人,但骨子里的冷然傲气又注定了让你薄情,你的心这般大,大到可爱世间万物,却……也这般小,小到只能容得下一个人。我终究是来迟一步,让楚杉……捷足先登,陪了你最苦最难的日子。
子卿,我对你,当真是倾心相付了……只是,你愿意白首不离的人,从来都不是我……当年是赵衡,现在又是楚杉。向来缘浅,奈何情深……呵~我确实是疯了,你如此薄情,我却依然爱你如故。
若是这世上当真有换得人真心的药方,我便是拼了性命,折了寿辰也是要夺来的。我爱你这么多年,舍了荣华舍了名利,甚至甘愿舍了性别与尊严,现今,也舍了自己的康健……但即便如此,仍旧得不到你的心啊……心灰意冷之间却仍旧贪恋你指尖温暖……徒然,黯然又有什么用呢?
倒不如在留有最后的一点骄傲之前,假作潇洒的……离开你吧。
当年,你抚着我的眉眼说我令你心折,我却分明在你的眼中看不到一丝半点对我的情谊。这命运如此不公,既然我们终究错过,那当初又为何让我们遇见?彼时年少,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情感,便愈陷愈深,待到自己发现,早已是心动难自抑了。如此,一切皆一发不可收拾。
人成各,今非昨,而今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我终究只能,咽泪装欢。
☆、第五十七话、多情自古伤离别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楚上尘笑着对被光均抱着的周莲见二人道:“如此你们伉俪和谐,在下也便安了心。下山之后记得通信报平安啊。”
伉俪和谐?光均冷笑了下,并不说话。心中却明了莫不是主上昨日因要离去之事大为哀恸,怎的会迷迷糊糊的跪在一滩沸水与碎瓷片中,连累着今两膝撕裂般的痛连走路都不能,眼前的罪魁祸首还笑着说他们‘伉俪和谐’!?楚上尘的眼睛,果然是瞎的吗?
光均昨日的脚伤其实伤势严重,但今日莲见是断断不能走路的,便是一路抱着。
莲见掩着朱唇笑笑,弯弯的柳叶眉暗藏媚色:“琐事颇多,若是得了空闲,必是要与子卿取得联系的。”
楚上尘点头道:“如此也好,路上小心。”
莲见笑笑盈盈,眉目之中却含着些哀伤不舍,让光均将他放下身来。脚才一沾地,钻心的疼痛就从脚尖膝盖钻上来,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心中疼得发颤,脸上却媚得动人妖娆,他柔柔的笑着,道:“子卿,今日你我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便抱抱我做个离别之礼如何?”
此言一出,楚杉立即张牙舞爪的要扑上来了,他气道:“我呸啊!哪有人离去要抱抱做礼物的!那不是谁都要走啦!哥哥,别听他瞎说!”
莲见笑着:“哟,这是吃醋吗?某人可是已十八岁的人,怎的还似个孩童般,不、成、器呢?”狭长的丹凤眼透露着丝丝缕缕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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